第九卷 男兒頌 終章下篇---不勝人生一場醉 廣闊的東海在夏日陽光照射下閃著粼粼的波光,大海的海面就像披上了金色的輕紗,看潮起潮落,聽海風鷗鳴,一陣清爽的海風吹拂過來,讓人頓時神清氣爽,愜意非凡。 仙人島上已經修建了一座非常雅緻的庭院,每年的夏日,都會有一群人來到這座海島上,觀潮起潮落,看日出吃海鮮。 雅緻的庭院之中,此時正有一桌麻將,三名少婦裝扮的美麗佳人和一名清麗少女正圍坐在桌邊,饒有興趣地打著麻將。 “單釣二條!”西邊的少婦摸到一張牌,頓時顯出興奮之色:“這是第八圈了,終於開胡了,這要再不摸一把,明兒個就沒有銀子陪你們玩了。” 東首一張童顏的范筱倩數了銅錢遞過去,怨道:“你開胡就是大的,我胡了五把,都沒你這一把多。” 清麗少女咯咯笑道:“筱倩姐姐,昨兒個你的運氣太好,今兒個總不能還像昨兒個一樣,若是天天那樣,我們也都不敢和你玩了。” 西邊少婦看著清麗少女,道:“霜兒,我昨兒個也沒胡幾把,今兒個為何還不成?”她看了對面面無表情的紅袖一眼,道:“這幾日下來,咱們懷裡的銀子都往紅袖身上去了。” 紅袖抬頭看了看西邊少婦,簡潔明了道:“我心不急,運氣好!” 清麗少女霜兒咯咯笑道:“靈芷姐姐,上次我聽漠哥哥說了,玩這麻將可不能貪心,無論大小,都要胡,否則就會壞了自己的運氣。而且……嘿嘿,漠哥哥說,玩麻將如果太聰明了,想的太多,算的太多,反而玩不好,昨晚漠哥哥就和我打賭,今兒個你一準輸!” 蕭靈芷柳眉豎起,佯怒道:“我道手氣怎地如此背,原來是他在背後咒我,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 清麗少女霜兒一根手指豎在嘴邊,低聲道:“靈芷姐姐,你可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回頭他又罵我出賣他!” “不會。”蕭靈芷笑咪咪地道:“要對付他,理由多的是。” 范筱倩眨了眨大眼睛道:“靈芷姐,你平時都是怎麼教訓相公的,教教我們好不好?前兒晚上我聽他在你房裡叫喊'我要死了',難道你真的差點將他整治死了?你教訓他也就是了,可不能真的將他治死了!” 蕭靈芷聞言,粉臉頓時一紅,尷尬道:“那個……那個是他胡亂叫喊……!”想到前晚與韓漠嘗試的新花樣,只覺得面紅耳赤,臉上發燒。 范筱倩也是過來人,發現蕭靈芷的異狀,頓時明白過來,也是臉蛋兒一紅,隨即又咯咯笑起來。 霜兒不明緣由,一邊洗牌一邊問道:“漠哥哥為什麼要胡亂喊叫呢?他為什麼要死了呢?” 蕭靈芷更是尷尬,急忙轉變話題,道:“是了,紅袖妹妹,婆婆那邊可有消息傳過來?公公的傷勢恢復的如何?” 紅袖開始碼牌,道:“公公和婆婆如今都住在神山城內,風國大祭司找尋了風國最高明的巫醫,這幾年診治下來,腦子裡的筋脈正在恢復中,不過當初的藥性太過歹毒,想要完全恢復,恐怕還要很久!”說到這裡,幾名少婦都顯出黯然之色。 “你是否過一陣子又要陪著相公去神山城?”筱倩眨著眼睛問道。 紅袖點點頭。 “相公真是天下最孝順的人,這幾年每年都會去神山城看望公公婆婆!”筱倩幽幽道:“而且一去還要住上十天半個月!” 紅袖臉上顯出奇怪之色,淡淡道:“看公公婆婆自然不假,不過……他到風國可是忙的很!” “哦?”蕭靈芷眼珠子一轉:“難道他在風國還要處理國事?” “我也不知道是國事還是私事!”紅袖面無表情道:“經常與風國大祭司徹夜談到天亮,想必確實是國家大事吧!” 范筱倩雖然已經滿是少婦風韻,外貌看起來比幾年前要成熟許多,但是卻還保持著純真之心,紅袖這般說完,她還憐愛道:“相公真是辛苦,夜裡還要與大祭司商談國事,怪不得去年風國派出使臣前來朝貢,願意成為我大燕國的附屬國。現在看來,是相公勸服了那位大祭司!” 蕭靈芷自然不會向范筱倩這般純真,似笑非笑道:“如此看來,咱們那位攝政王還真是辛苦,紅袖妹妹,回頭咱們一起好好伺候伺候他!” 霜兒眨了眨眼睛,隨即摀嘴笑起來。 又打了兩圈,忽地一名五六歲的小姑娘進了院子來,穿著小綠裙子,長相清秀,皮膚白你,到得蕭靈芷身邊,可憐巴巴道:“娘,爹爹怎地還沒有回來?我都餓死了。他不是說今天要烤魚吃嗎?” 蕭靈芷立時顯出憐愛之色,含笑道:“琳兒,娘交代你練的字都練完了?” 姑娘點頭道:“都按娘的吩咐,今兒的字都練完了。” 筱倩在旁嘆道:“還是咱們琳兒乖,小小年紀,就知道學習琴棋書畫,長大了一定好有本事。可不像你那大哥,沒一刻能安生下來,頑皮得緊,總要搗鼓點事情出來才算完!” 蕭靈芷嬌笑道:“定兒那不叫頑皮,按他父親的說法,那是有出息的表現。前次闖了禍,他父親不還說從小就像他嗎?小時候太安生,長大了反而沒魄力膽識。”回頭叫道:“小君,你去海邊看看,看看王爺是不是回來了,告訴他,他寶貝女兒餓了!” 小君正和筱倩的丫鬟雲茜等幾名丫頭在外面玩跳棋,聽得蕭靈芷吩咐,小君答應了一聲,這邊韓琳已經道:“娘,我也去!” 蕭靈芷正摸了一張夾二筒,心里高興,揮手道:“去吧去吧,別亂跑!” 韓琳笑嘻嘻答應,這才小鳥般奔出去,和小君一起到了海灘上,遙望海面,遠遠就瞥見海上有一扁孤舟,只是船上卻不見人影。 …… 湛藍的海面碧波蕩漾,時不時有海鷗穿梭而過。 海面之下,韓漠此時正穿著一條短褲,右手握著一支魚叉,整個人也如同水里的一條游魚,靈活異常,正在追著一條小型鯊魚。 雖然水中有著巨大的阻力,但是他的力量比之一般人更能應對這樣的阻力,而且在水中的速度也實在是快極,纏著那鯊魚許久,終於找到幾乎,魚叉狠狠刺入了那鯊魚的胸腹,深入其中,與那鯊魚纏鬥片刻,終是將那鯊魚制服。 他一隻手拖著魚叉,浮出水面來,只見不遠處一個七八歲的少年也正騎在一頭小型鯊魚的身上,拳頭雖不大,但卻極其凶悍地一拳又一拳打在鯊魚的身上,那鯊魚顯然十分吃疼,在海中上下翻飛,時而跳躍出海面,時而沉入海底,但是那少年卻像黏在了鯊魚身上,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反倒是在少年的拳頭之下,變的越來越虛弱,反抗掙扎的力度也越來越小。 韓漠浮出海面,便看到岸邊的韓琳,臉上頓時顯出溫柔之色,回頭叫道:“韓定,我這頭獵物已經死了,回頭也拉到岸上去,有這兩頭獵物,足夠咱們吃上好幾頓!”也不多言,遊回了海邊,將鐵叉叉進沙灘上,這才過來走過來,笑咪咪地道:“乖女兒,是不是餓了?不要急,老爹馬上給你們烤鯊魚肉,很香很香!” 韓琳走過來,小手抓住韓漠一根手指,指著海上正與鯊魚搏鬥的韓定,有些害怕道:“爹,大哥會不會有事?那鯊魚好兇。” 韓漠握著韓琳小手,柔聲道:“不用擔心,他有那本事。他若是連一條鯊魚都無法對付,長大之後又如何來保護你們?” 韓琳嘻嘻一笑,那邊韓定沒費多少時間,終於將那鯊魚生生擊斃,扯了鯊魚回頭岸邊,雖然年紀幼小,但是身體卻已經顯得很結實,而且如他父親一般,一身古銅色的肌膚。 將那鯊魚拖到岸邊,韓定看了韓琳一眼,上前來,張開小拳頭,酷酷地道:“給!” 他這小手掌內,竟是握著一顆色彩斑斕的小石頭,韓琳見到,漂亮的眼睛一亮,立刻接過來,甜甜笑道:“謝謝哥哥!” “不謝!”韓定很淡定地道,轉過身,望見韓漠殺死的那頭鯊魚已經浮出海面,立時重新跳進海中。 韓琳很興奮地拿著小海石,而韓漠滿是欣慰之色,他望向大海,卻忽地看見一艘大船正向這邊行駛過來,不由皺起眉頭來。 …… 海船距離海岸一段距離停下,一條小舟放下,然後小舟便從海上劃到岸邊,韓琳瞧見小舟上的人,已經歡聲叫道:“小雪兒來了,艷姨來了……!”說話間,已經鬆開韓漠的手,往那小舟奔過去,小臉蛋上滿是歡喜之色。 韓漠嘆了口氣,這才緩步走過去。 小舟之上,鎮東將軍韓源搖槳,而豔雪姬則是抱著三歲大的韓雪立於舟頭,俏媚的臉上笑盈盈的,手中韓雪見到韓琳在岸邊,也興奮起來,掙脫著想要從母親的手中下來,豔雪姬輕輕拍了拍韓雪小屁股,小傢伙顯然對母親還是十分的忌憚,靜了下來。 靠到岸邊,韓琳已經甜甜叫道:“艷姨……四伯!” 韓源從小舟上跳下來,上前撫摸著韓琳的小腦袋,笑道:“小丫頭這嘴巴就是甜。”一把將韓琳抱起,道:“來,讓四伯抱一抱! ” 韓漠卻已經上前去,伸手扶著豔雪姬下了船,道:“前陣子讓你跟著一同過來,你卻非要遲來,有什麼事情大不了的!” 豔雪姬還沒說話,韓雪卻已經伸出兩隻小手兒,甜甜道:“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韓漠抱了過來,在小韓雪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笑瞇瞇道:“小雪兒想不想爹爹!” 韓雪認真點著小腦袋:“想!” 韓漠頓時大樂,豔雪姬已為人婦,年歲雖然又大了許多,但是卻依然不見歲月在她臉上留有痕跡,非但如此,反而更顯得年輕嫵媚,只是那成熟風韻卻也更加的濃郁。 其實不但是她,便是蕭靈芷范筱倩等一干人,卻也都是越來越顯年輕,這一切卻都要歸功於軒轅無名當年贈送的《化心功》。 當年韓漠初得《化心功》,雖然知道那是一本極高妙的功法,但是卻並不知其作用,但是後來漸漸發現,習練《化心功》,卻能讓人體的皮膚保持著緊繃新鮮,換句話說,長期堅持修煉《化心功》,還真有常駐青春的效果,而且這門功夫也並不是十分難以習練,韓漠將這門功夫傳給了自己的妻妾,卻也果然是效果非凡,比起同齡人,自家的這些妻妾一個比一個嬌嫩美麗。 “你倒是說得容易,還當真我沒有事情做嗎?”豔雪姬扭動腰肢,上前去伸手捏了捏韓琳的鼻子,笑盈盈道:“自打你幫著設立慈善會以來,各處的分會哪個月不是一大纜子事情,這天下雖然安定許多,但是困苦之人比你想的還要多,既要幫著你安民,還要時刻為籌銀子操心……!”媚眼兒嫵媚轉動,掃了這世外桃源般的小島一眼,幽幽嘆道:“哪裡像你這樣攜美遊玩,輕鬆自在!” “籌銀子?”韓漠道:“每年不是專門從戶部往你的慈善會撥一筆款子,而且還准許你們向各省富戶募捐嗎?怎地還缺銀子?” 豔雪姬白了他一眼,道:“戶部能撥下多少銀子?就算募捐,你當那些富商大賈還真願意往外掏出大筆銀子來?” 韓漠苦笑道:“我明白了,你這次過來,是有陰謀!” 豔雪姬吃吃一笑,靠近過來,挽著他一隻手臂,嬌滴滴地道:“什麼陰謀不陰謀,說話這麼難聽……人家只是過來和你商量商量,你看你這海上的貿易做的越來越好,你自己可是富可敵國……真要募捐,總要找上你這尊大佛才是!” 韓漠苦著臉,豔雪姬卻已經向韓漠懷中的韓雪使了使眼色,韓雪奶聲奶氣道:“爹爹拿銀子,爹爹拿銀子!” 韓漠用自己的鼻子頂了頂韓雪,道:“小雪兒,爹爹的銀子是要留給你的,你當真願意將這些銀子全都讓爹爹交給你娘花了?” 韓雪點頭,一本正經道:“娘是為爹爹安民,功德無量,爹爹拿銀子!” 豔雪姬吃吃笑道:“看看,咱們女兒多懂事,她還懂得功德無量,乖女兒,回頭娘帶你去大雪山玩!” 韓漠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什麼懂事,還不都是你教的!” 豔雪姬瞪了他一眼,問韓雪道:“乖女兒,你說說,這些是不是娘教你的?” 韓雪還沒說話,韓漠就已經笑瞇瞇道:“雪兒,你告訴爹爹實話,只要說實話,爹爹回頭給你造一個會在天上飛的小木頭人!” 韓雪興奮道:“好的呀,都是娘教的……!” 豔雪姬叉著腰,氣呼呼道:“你個小東西,先前不都說好的,這次又出賣老娘!” 韓雪卻是不理,抱著韓漠脖子咯咯笑。 此時韓源已經放下了韓琳,背負雙手站在一旁,豔雪姬卻很是曉事,抱過韓雪,又牽了韓琳的手,笑問道:“她們人呢?我去瞧瞧她們,也有陣子不見了!” 韓琳忙道:“雪姨,她們都在院子裡打麻將,我帶你去……!” 豔雪姬這才往島上去,扭著腰肢行出幾步,回過頭來,嫵媚一笑,聲音柔膩:“好郎君,回頭再和你細談募捐的事兒,你可不能太吝嗇……!”也不多言,搖曳生姿地去了。 …… 韓漠搖了搖頭,韓源卻已經笑著上前來,拍了拍他肩膀,道:“小五,她這輩子是吃定你了!” “誰讓我素來憐香惜玉!”韓漠嘆道,隨即和韓源就在沙灘上坐下,問道:“四哥,你這次怎麼過來了?” “是秀公主從京城派了人來找你回京,說是京中事務繁多,你不能一直躲清閒。”韓源笑道。 韓漠道:“上官清,明悟信,洛書三人都是當世一流治國之才,有著三人幫忙處理朝政,可比我強多了,這娘們怎地見不得我清閒,每年出來,都要派人追在後面催促。“ 韓源哈哈大笑,道:“總該是想你了!”又道:“倭之丸國派出了一隊使者入京,那是想要與我們大燕帝國互通商貿,看上去表現的很為真誠,朝廷也正與他們接洽,只不過這等大事,你不在朝中,他們也不敢擅自做主的!” 韓漠沉默片刻,終於道:“四哥,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韓源轉頭看著他,皺起眉頭。 “當初我手握重權,並非是我真的貪戀手中的權力,而是那個時候我不得不那樣做。”韓漠緩緩道:“我們韓氏一族想要平安度過危難時期,就只能在那個時候擺出強勢,毫不留情地擊潰任何與我們為敵的敵人。但是如今一切都走向正軌,我當初提拔上官清他們,就是因為這批人確實是治國良材,而且我所推行的新政,也在這幾人的手中井然有序地實施著……在我而言,想要當皇帝,當年就是最佳的機會,我放棄那次機會,本就是不願意坐在那個龍座上……!”他躺倒在沙灘上,淡淡道:“皇帝的位子實在不好坐,我也不稀罕坐!” 韓源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其實誰當皇帝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個國家需要一個只能想一想民生的朝廷,需要一個真為百姓做事的朝廷。”韓漠平靜道:“這些年我手握重權,本就是為了讓這個國家的朝廷能夠稍微健康一些,也是為了我韓族能夠順利轉變成角色,雖然一切都不算太順利,但至少國家的機制目前還比較正常,我韓族也從當年的世家之族轉換成了一個能者為官的健康之族……皇帝一天天在長大,我希望他能夠健康地成長,希望他在莊先生的指導下成為一個真正的明君,如果我太過插手朝堂的大小事務,對我和他未來的關係並沒有太大的益處……!” 韓源嘆道:“小五,你用心良苦,四哥好生欽佩!” 韓漠微微一笑,繼續道:“朝廷如今人才眾多,善加利用,自可國泰民安。這幾年我推行新政,目的之一就是能讓這個國家健康起來,另一個原因,便是要以新政打壓家族式的勢力膨脹……所以這幾年遇到了極大的阻力,有些人甚至站出來與我韓漠正面為敵……!” 韓源道:“這幾年你手腕狠厲,雷厲風行,若不是你每次在危機出現之前將之斬斷,新政只怕難有今日之成就!” “四哥抬舉我了。”韓漠呵呵笑道:“說到底,我就是一個敢做事的人,膽大包天而已,那些危機處理手段,也都是莊先生他們在後面出謀劃策而已……!”說到這裡,他沉吟許久,終於道:“或許以後我會離朝堂越來越遠,或許等到皇帝可以親政的時候,國家的治理就要他自己承擔起來……!”頓了頓,又笑道:“只不過我需要新政的延續,需要壓制那些腐化實力的誕生和壯大……所以沒有到合適的時候,我是不允許任何人動搖我手中的權力!” 韓漠手中有著最龐大的情報系統,有著最龐大的商貿系統,朝堂和地方各省都有他的心腹勢力,五大軍區的大將軍依然是鐵奎朱小言這一類的嫡係將領,而他本身又有著世人已經捉摸不透的恐怖武道修為……。 他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勢力網絡保證自己的兒子曹合能夠健康地成長,等到有朝一日,當他的兒子真的有獨當一面的能力,真的擁有治國之才,他會很坦然地放手讓他去經營這個用無數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國家……。 “三哥在南洋那邊可好?”韓源沉默一陣,終於問道:“我已經快有兩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韓漠笑道:“你不必擔心,他在那邊的日子逍遙得很……!”忽地想到是不是該將花慶夫人和小燕子的事情一併說出來,但是細細一想,還是作罷。 韓濱和花慶夫人帶著那位真的公主遠離中土,去南洋過逍遙日子,顯然就是要忘記從前的一切,自己又何必提起。 而且小燕子雖然沒有公主身份,但是做一個快樂的小姑娘似乎比公主要幸福得多。 就好比霜公主,當初就因為皇家公主的身份,幾乎就被嫁到慶國去,如果不是秀公主和韓漠聯手設計,小霜兒如今也不可能無憂無慮地跟著自己生活。 “姨娘可好?”韓源又問道:“上次杜姑娘他們返航回來,都說南洋人如今都稱姨娘為'花神',都在讚嘆姨娘是他們繡花工藝的祖師奶奶……!” 韓漠嘴角泛起笑容,望著藍藍的天空,那裡漂浮著白雲,悠然道:“姨娘不在乎他們的誇讚……只要能活得開開心心,一切都不重要了……!” …… …… 夜幕降臨,韓漠隱隱聽到院子那邊傳來的琴聲,知道自己的女人們正在比拼琴技,他此時就在小島中的一處墓地邊上,靠在墓地邊的一棵大樹下,望著那凸起的墳墓發怔。 生前哪怕驚天動地,死後卻也依然只是一堆黃土而已。 墳墓前是一塊墓碑,上面沒有書明死者的名姓,只是刻上了兩句話。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 這座墳墓孤單而寂寥,在這昏暗的林子內很不顯眼。 韓漠沉默許久,重視起身來,將手中的酒壺打開,酒水灑在了墳墓前,然後靜靜地轉身離開。 …… …… 東海之上有諸多小島,仙人島固然是其中一座十分美麗的小島,而距離這座小島不到百里,卻還有另一座十分美麗的小島,比之仙人島要小上一些,但是卻也是草木青蔥,風景宜人,而這座小島的名稱叫做月亮島,只因為這座小島的整體形狀,就如同映在大海上的一彎明月。 小島上有幾件雅緻的小屋,算不得華麗,但卻十分的精緻素雅,小屋的後面用竹子圍成了一個小院子,裡面養殖了許多的花花草草,而且也有一片地方種了蔬菜。 一名婦人穿著樸素的衣裳,手裡拿著一把小刀子,正在院子之內修修剪剪,沉浸其中,她雖然布衣在身,但是渾身上下卻依然透著一股子富貴氣息,舉手投足之間,優雅之間,韻味十足。 一陣風吹過,美婦人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緩緩轉過身,只見一名古銅色肌膚的男人正帶著一絲笑容看著她。 美婦人冷冷一笑,道:“韓漠,難道你每次出現,都只會這樣鬼鬼祟祟?” 韓漠背負雙手,緩步走進院子內,微笑道:“本以為在這裡這麼多年,你的性子會改變許多,可是現在看來,你還是很不甘心!” 美婦人冷冷一笑,道:“你將我軟禁在這小島之上,還要我感激你?” “軟禁?”韓漠苦笑道:“難道你真的這麼想回到中原?你可知道,直到今日,你當初那些政敵還有人懷疑你沒死,依然派人四處尋找你的下落,你們魯家早已經煙消雲散不復存在,而你如果回到中土,我可以保證你連現在這樣安寧平靜的生活也無法享受到!” 美婦人銀牙緊咬,最後臉色終是緩和下來,幽幽嘆了口氣。 韓漠走到院子深處,笑道:“你養的花兒果然是妙品,艷麗奪目,咦……這些黃瓜都長這麼大了……這島上連你也不過五六個女人,種這麼多黃瓜吃得完嗎?” 美婦人臉上現出紅暈,裊裊走到韓漠身邊,輕笑道:“這還不勞你來過問……你若是嫌多,大可帶些回去給你的那些妻妾們嚐一嘗,想必他們一定會很滿意……!”說話間,她一隻手已經搭上韓漠胸口,嫵媚笑道:“韓大人大駕光臨,我是否該好好迎候,以盡地主之誼……!” 韓漠看到她臉上嬌俏妖媚表情,心驚膽戰,卻不料美婦人伸手一推,韓漠已經倒在身後的春椅之上,那嬌膩聲音吃吃笑道:“只盼你沒有被她們榨乾……!” 天上白雲飄動,從院子上空飛過幾隻海鷗,發出清麗的鳴叫,藍天大海,清風美色,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卻終比不得美人多情。 江山美色,皇圖霸業,盡在談笑中。 【全書完】 --------------------------------- PS:稍後會有一篇後記和新書相關情況,還請大家關注。 |
第九卷 男兒頌 終章上篇---皇圖霸業談笑中 許多年之後的又一個秋天來臨,曾經慶國的首都如今成為了大燕帝國昌慶省的省城,似乎什麼都改變,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只不過當年翩躚閣頭牌姑娘綠霓裳卻已經三十出頭,這位當年名動慶國的一代名妓如今早已經遠離塵囂,竟是被當今禮部尚書唐淑虎迎娶過門,成為了禮部尚書夫人。 這是一樁驚世駭俗的婚姻,一個是曾經名動天下被無數少女少婦許為夢中情人的一代才子,而另一個則是風塵第一名妓,這樣的結合也確實一度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兩年前,就在這樁婚事成為事實的前幾日,甚至於大批的官員彈劾唐淑虎的輕浮放浪,身為大燕帝國堂堂的禮部尚書,管制天下禮制,卻不顧惜自己的清名,迎娶妓女,實在是有傷風化之事。 但是這些彈劾唐淑虎的奏章卻沒有起到分毫作用,燕國皇帝年紀幼小無法處理朝政,而其身後的攝政王韓漠對此也沒有給予任何的反應。 反倒是幾日之後,韓漠竟然親自帶上厚禮參加了唐淑虎的大婚,本來拒絕參加唐淑虎大婚的文武百官見狀,只能隨後跟至,唐淑虎的婚禮卻也是辦的隆重異常。 這一次唐淑虎前來昌慶省,乃是受了韓漠的吩咐,前來昌慶省做一些準備。 從三年前慶國皇帝天正帝打開上京城門,獻上玉璽戶冊投降之後,除了東北三郡兀自尚在混戰之中,燕魏慶三國疆土幾乎已經完全一統,而燕帝遷都的風聞從三年開始就在朝野之中蔓延。 雖然東三省因為平蠻軍領袖墨十二郎打著慶國皇族後裔依然在頑強抵擋,但是大燕帝國卻還是將天下劃分為二十八省。 燕都北遷,那是在慶國上京城尚未陷落之前,莊淵就私下對韓漠的建議。 一來是比起燕京城的地理位置,上京城所處地理位置要優越得多,無論交通漕運以及人丁基數,當今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比及。上京城環山環水,關口眾多,當年燕國兵發兩路,一路是韓漠親自領兵從西北邊關北上,而另一路則是鐵奎在前莊淵在暗自魏國東進,兩路大軍節節勝利,可是打到上京城所在的昌慶郡,竟是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打到上京城下,而隨後又是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才終於將慶國打垮,逼著天正帝出城投降。雖說慶後的調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是另一個最大的原因,便是上京城所處的地理環境確實是易守難攻。 而遷都的第二個原因,便是要加強對北方地區的控制,將征服下來的慶國完全納入大燕帝國的政治體系之下,如果將大燕帝國的政治中心一直留在東方地區,那麼想要融合北慶遺留政治的進程自然會緩慢許多。 但是遷都絕非小事,所說征服了慶國,而且慶國各郡也已經進入大燕帝國的管理體制中,劃分出十一省,可是燕國卻有不少舊臣依然留有地域性思想,覺得燕國的根基在東方,許多人幾乎是日日上書反對遷都之事。 這兩年來韓漠花費了不少的心思,更是在莊淵的指點下緩而圖之,直到征服慶國三年後,遷都大事才被提上了議程。 好在曹秀對此也是十分支持,所以最終還是確定下了遷都。 但是遷都說起來容易,真要實施起來卻絕非一年半載就能做到,而韓漠此番派出唐淑虎,就是打個前哨,做好燕都北遷的準備。 …… 唐淑虎前來昌慶省,打的卻是巡視的名義,昌慶省的大小官員自然都是前往迎接,而唐淑虎雖然在韓漠的勸說下最終成為禮部尚書,可是他放.盪不羈的性格卻並沒有太多改變,與一眾官員談笑風生,只是比起當年談及的風花雪月話題,經過數年遊歷的唐淑虎對於民生的話題顯然更感興趣,而他在談笑之中自然也少不得不動聲色地觀察在場的官員,提拔有才官員卻也是他唐淑虎的份內之事。 幾日酒宴之後,唐淑虎自是著手準備韓漠交代的事務,昌慶省省長何壽偉卻是一位才幹出眾的能吏,知道唐淑虎的來意,連續數日都是與唐淑虎單獨議事,事涉眾多。 這一日兩人在省長府內對飲,唐淑虎笑問道:“何省長對於帝國的新政可有什麼見解?” 何挺甘惶恐道:“這些年朝廷革新舊制,推行新政,利國利民,實在是開創盛世的大事,下官不敢妄語,定當擁護新政,不敢有失!” 唐淑虎笑道:“攝政王說過,何省長是實在人,想不到卻也是如此狡詭。”他撫著頷下幾根鬍鬚道:“攝政王兩年前開始推行新政,調整機構,廢黜諸多陳腐舊制,第一樁便是改郡為省,建帝國五大軍區,從年頭開始又全國實行科舉制,當初世族承襲制恐怕也存不了多久,新政此後恐怕還有許多大動干戈之處,何省長難道就沒有一絲異議?” 何壽偉嘆道:“尚書大人說的是。其實下官心中覺著,攝政王推行的新政,實在是利國利民之舉,但是古往今來,想要推行新政,必須要用面對阻力的心理準備,這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不可不小心啊。” 唐淑虎肅然道:“何省長所言甚是。其實攝政王心裡十分的清楚,他也知道新政代替舊制絕不可能是一年半載能完成,甚至要花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任何新的政策出來,必然會損傷一批人的利益,可是新政的出現,也必定是經過多方商榷,是要祛除制度上的弊端,只會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你當知道,論起世族,從前的大燕國九大世家為權,世族子弟便是蠢如豬牛,卻也能夠終身富貴,更有大批不學無術之人居於要職……嘿嘿,那樣的人物,連自己都管不好,如何能讓百姓太平?當初我不入仕途,就是不屑與那樣的人為伍,但是攝政王尋到我,與我談及革新舊制的設想,我便知道攝政王乃是有雄心壯誌之人,我唐淑虎又豈能不助他?” 何壽偉點頭道:“大人說的是。如今許多政令,確實是讓人心鼓舞,單是那不論出身維才任用之令,便讓天下有才之士有了報效國家的前途,不瞞大人,這昌慶省每日里都能聽疾對新政的評價,雖然也有少數人對之詬病,但是新政卻還是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擁護。” 唐淑虎笑道:“攝政王推行新政,便是希望天下人能夠一同督促,更是希望大家言談利弊,按照攝政王的說法,大傢伙兒長了嘴,該說話的時候還是需要說一說的。去年開始,《燕報》就開始發行,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有資格了解時事,僅這一點,便是千人萬不能及的。” 說到《燕報》,何壽偉就笑道:“據下官所知,這《燕報》雖然是由禮部辦起來,但是聽說負責此項事務的,卻是一位才女?” 唐淑虎腦袋微微前傾,笑道:“你可知是誰?” 何壽偉搖頭道:“下官還真是不知!” “那是攝政王的親妹妹。”唐淑虎笑道:“《燕報》時事一塊倒是由禮部官員送稿,不過其他版塊卻都是那位才女一手操辦。”撫須笑道:“你想必也看過,《詩苑雜社》這一版塊所佔篇幅不小,每個月發行的《燕報》,我都會被遙稿!”說到這裡,他卻還是有幾分興奮,顯然對於自己再《燕報》上有獨家專欄還是很為滿意。 “《燕報》雖然只發行了十四期,但是下官每期都看。”何壽偉立刻道:“下官斗膽說句大膽之言,尚書大人的詩詞風格似乎有所改變,曾經風花雪月令人盡品香艷氣息,如今的詩詞卻多是大氣磅礴之作,令人嘆為觀止啊!” “時間能改變一個人啊!”唐淑虎微笑道。 “是了,這一期的《名人訪談》是逍遙公的訪談,下官前日剛剛得到報館送來的《燕報》,逍遙公在其中所言,卻不知是真是假!”何壽偉臉上顯出疑惑之色。 “逍遙公?”唐淑虎笑道:“難不成逍遙公竟將當初慶宮秘事也吐了出來?” 逍遙公便是當年的慶國天正帝,他開城投降之後,立刻被大燕帝國賜封為逍遙公,與皇后紫兒移居去了燕京城。 “也算不得慶宮秘事。”何壽偉笑道:“只是談及當年慶都陷落,他自稱不忍見到慶國百姓遭受更多的苦難,在採訪之中,他自承與一幫大臣為了大義所在,行宮中之變,要捉拿慶後。按照慶國人的想法,慶國最終慘敗,歸其緣由,乃是因為慶後專政的緣故,所以捉拿慶後以謝天下……!” 唐淑虎冷笑道:“慶後固然是一代妖后,對慶國的亡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將亡國的所有責任都推到一個女人的身上,當真是可笑至極。”他拿起酒盞,一飲而盡,肅然道:“慶國頑疾已久,官富民弱,舉國疾貧,憑心而論,慶後雖然專政,但是卻也做出了不少努力,想要挽回慶國的敗勢,只可惜慶國已經爛到骨子裡,回天無力,如果不是慶後,恐怕當年上京城要早陷落半年。”說到此處,他長嘆一聲,道:“也算是一代紅顏,只可惜最終落個葬身火海的下場!” 何壽偉道:“逍遙侯在報上也確實是這樣說。慶國當時敗局已定,他領人圍住了萬花宮,而慶後火燒萬花宮,自己與百花葬身火海……大火過後,有人也找到了她已經燒焦的遺骸……當年慶後傾國紅顏,美艷絕倫,死後卻也只是一具慘不容睹的焦皮……!” “紅顏變骷髏,古往今來,又有哪個女人逃得了。”唐淑虎感嘆道:“只是此人雖然最後身敗,卻也定會留名史書之中……!”壓低聲音,問道:“是了,本官聽人說,慶後的遺骸被燒得慘不忍睹已經變形,那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民間傳聞,這慶後恐怕是找了替身,真人只怕早就逃出了上京城。” 何壽偉也輕聲道:“不瞞尚書大人,事後也曾有人就此事調查,不過當時攝政王率兵入城之後,見到了慶後遺骸,給予了極高的尊重,令人迅速葬了……哎,此時已成雲煙,生也好,死也好,世人那是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唐淑虎微一沉默,端起酒杯,灑在了地上,卻並不說話。 何壽偉見氣氛有些不好,急忙笑著轉變話題道:“尚書大人,其實這《燕報》比之刀兵利器還要厲害。據下官所知,東北三省也有《燕報》流入,不少人看到《燕報》內容,知道這些年來天下漸漸太平,而且攝政王對慶國原來的子民十分的照顧,頒下了許多的利民政策,所以東北三省的平蠻軍如今士氣極低,而且下官確知,每天都有人從那邊逃出來,不願意繼續再戰下去!” 唐淑虎撫須笑道:“依我之見,墨十二郎也撐不了多久。且不說征北將軍朱小言率領五万精兵困死他們,還有定東將軍韓源兩萬水師游移在東海之上,只說他們的物資就已經匱乏至極。如今天下商貿都在關氏手中,攝政王已經下令關氏封鎖任何物資流往東北三省,據說墨十二郎多次派人想要暗中與商家交易購買物資,卻都被關氏封鎖住,而且陸路有朱將軍封鎖,水路有韓將軍封鎖,明里暗裡都得不到補充……那東三省這麼多年打下來,百姓固然困苦,更緊要的事物資已經消耗殆盡,平蠻軍能撐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 何壽偉笑道:“當初北蠻人倉皇而退,一來是因為與平蠻軍的作戰消耗巨大,另一個原因不就是看到東北三省已經沒有油水可撈,所以才鎩羽北退。連北蠻人都不稀罕那地方,墨十二郎想要憑藉那處東山再起,簡直是癡心妄想!” 正在此時,卻有一名下人匆匆而來,禀報導:“啟禀大人,監察局局長公輸大人求見!” “快請!”何壽偉急忙起身來。 監察局實際上就是當初的西花廳,只不過改制之後,改西花廳為監察廳,監督百官之事,監察總廳設在燕京城,而大燕帝國各省則設有監察局,公輸全便是昌慶省監察局的局長。 監察局不屬於任何部門管制,直接由攝政王負責,依然保持了它的獨立性。 公輸全一身監察局新式官府,黑色的官府顯示著權威和神秘,何壽偉雖然論官職要比監察局局長高出很多,但是面對這樣的衙門,自然還是要小心翼翼。 而且不同於其他監察局,公輸全乃是監察局的元老級人物,深得攝政王信任,正因如此,他才被派到北方重省昌慶省擔任監察局局長。 雙方客套,然後落座,公輸全已經笑道:“今日前來,是有兩樁事情。第一樁事情,乃是要向唐大人和何省長禀報一件天大的好事!” 唐淑虎笑道:“公輸大人的衙門裡素來出不了好事,今日能有好事道來,當真是可喜可賀!” 其實唐淑虎對於監察局這樣的獨立機構有些不滿,但是這卻是韓漠最為堅持之處,天下各省,監察局絕對不可少。 “朝廷三個月前派出了欽差姜思源姜大人前往東北招降,今天剛剛傳來消息,姜大人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迫使平蠻軍同意歸降……!”公輸全笑道:“不日朱將軍將會受降,這最後一塊骨頭,咱們總算是啃下來了!” 唐淑虎和何壽偉對視一眼,都顯出激動之色,唐淑虎猛一拍手,大笑道:“公輸大人,往日看到你們監察局的官吏,我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可是今日見到,實在是十分的順眼,哈哈哈哈,為了天下一統,咱們乾一杯!” 三名官員齊聲大笑,都是舉杯共飲。 待放下酒杯,何壽偉嘆道:“這也是意料中事,以全國敵一隅,平蠻軍如何能撐得下去?咱們的後勤供給源源不斷,而平蠻軍缺兵少糧,墨十二郎頑固撐到今日,卻是大有過失的。”隨即又向公輸全問道:“公輸大人,卻不知第二樁是什麼事情?可否是好事?” 公輸全微一沉吟,終於道:“聖上近日又是昏迷數日,長此下去,龍體……龍體堪憂啊。” 唐淑虎和何壽偉都皺起眉頭來。 “聖上年僅四歲,雖然國事由攝政王和秀公主操勞,但是……但是按照太醫的說法,聖上隱疾在身,如果不能靜靜修養十年八載,只怕……!”公輸全說到此處,嘆了口氣,繼續道:“前番已經有傳言,聖上曾對太后說過,不想做皇帝……!” 何壽偉張了張嘴,隨即苦笑道:“聖上年紀幼小,卻又如此心事,當真是讓人悲傷!” “太后似乎也覺得如此下去對聖上龍體有大損,兩個月前已經召見了朝中重臣,就此事商議!”公輸全緩緩道:“太后的意思,那是要另擇新君,而聖上卻要退位休養!” “另擇新君?”唐淑虎撫須道:“只是聖上並無兄弟,又有何人能夠選擇?” 公輸全笑道:“唐大人忘記了,秀公主三年前下嫁攝政王,可是生下了一位男丁,而這名男丁的身上,也是流著皇族的血統。當初為了讓皇族的血脈流下去,這名男丁可是入了皇族的族譜!” 何壽偉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了什麼,壓低聲音道:“公輸大人,攝政王是何意思?” 公輸全笑而不語。 唐淑虎卻已經輕聲笑道:“何省長,另立新君,必然會有一干人出面阻擾,為了大燕帝國的長治久安,更為了我大燕帝國有一位雄才偉略的君主,咱們這幫人可要挺身而出,擁護攝政王和秀公主才是!” 其實三年前秀公主招了韓漠為駙馬,下嫁韓漠之後,第一胎便十分幸運地生下了一位男丁,而這位男丁隨即更是入了皇族族譜,大名曹合,當時不少人就知道其中深意。 實際上私下有傳言,當今聖上並非先帝親子,先帝的血脈實際上已經斷絕。 正因如此,曹秀和韓漠的結合,已經讓人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政治緣由。 誰都知道或許有一天皇帝的寶座會出現變故,因為當今天下,名義上還是曹家的天下,實際上整個國家的血脈已經完全在韓家的手中。 曹家需要尊嚴和正統,而韓家也絕不會給予任何勢力打壓他們的機會,所以如果想要兩大家族平安地延續下去,曹秀和韓漠的結合卻正是最佳的解決方法。 而他們的兒子曹合,也終究是定鼎**之命。 -------------------------------------------------- --------------- PS:還有最後一章,感謝近兩年來大家對沙漠和權臣的關護及支持,未必寫得好,但是每一章都是用心寫。 一場戲總會有落幕的時候,而隨我一同走過來的好朋友們,我們一起合起最後的幕簾,會心一笑! 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垃圾好文都是吾心! |
第一一三九章 清風明月一場醉 初冬已至,天氣的寒冷卻是比不過刀兵之寒,兩萬渤州軍一路挺進至黎谷關,曾經世家相爭的關隘在不到三年之後,又是刀兵相對。 黎谷關經過當年平定葉吳之亂之後,並沒有大修,十分的不堅固,但是司徒靜還是領兵堅守住了此處,如果說真正的居功至偉,那還是朱小言善於用兵,雖然宜春軍的兵力和裝備遠不如渤州軍,但是因為第一時間便佔據了黎谷關的控制權,所以堅守了五日,宜春軍雖然死傷慘重,但是渤州軍卻依然沒能進入關內。 正當黎谷關傷痕累累宜春軍隨時有崩潰可能之際,渤州軍卻突然停止了進攻,連續幾日,渤州郡按兵不動,這讓宜春軍也得到了短暫的休整。 這一次司徒靜可說是拼著前程一搏,韓漠派來朱小言帶著信物向他下達了阻擋渤州軍的命令,他亦曾猶豫過一番,但是很快他就做出了決定。 他的前程完全系在韓漠的身上,此番一搏,若真能完成使命,司徒一族就算不會因此飛黃騰達,也定然可以富貴已極。 黎谷關內外,立時保持了一種詭異的狀態。 很快,京里傳來了消息,國賊韓玄道被除,皇后下旨,暫由西北大將軍韓漠率領群臣處理朝政,得到這個消息的司徒靜當真是心花怒放。 兩日之後,便又連續得到消息,此前韓玄道調集的幾路大軍,在兵部的調動下,吳郡、會籍郡以及東海郡三路大軍共計兩萬人正迅速趕往黎谷關支援,而臨陽郡另有五千大軍正迂迴至渤州郡側面。 連續的好消息,讓宜春軍從上至下一片歡騰。 果然,二十天不到,三路大軍先後抵達黎谷關下,軍鋒極盛。 …… 渤州軍大營,曹秀身著雪白的狐裘,站在帳門前,遙望著遠方那座關隘,自從知道韓漠率領三千鐵騎入京的消息後,秀公主立刻下令全軍停止進攻。 此後一道道消息如雪片般飛到了她的案頭,她知道了韓玄道被除,知道了皇帝駕崩,知道了乾心殿崩塌,知道了韓漠已經率領百官代行國事,更知道了幾路大軍正在合圍渤州軍。 她的氣色並不是很好,臉色有些蒼白,秋風吹過,她甚至感覺身體有些發涼。 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面,一名一身灰裝的男子正盤坐其上,雙手籠在袖中,一雙眼睛卻是看著天邊,面無表情,就像是座下石頭的一部分。 只是這男子的軀體十分的瘦小,看上去就如同七八歲的孩童一般,他的皮膚也十分的細嫩,如果不是臉上那隻有成年人才可能擁有的滄桑之色, 曹秀遙望黎谷關許久,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只見一名官員正匆匆往這邊行來,卻是渤州郡郡守趙夕樵。 趙夕樵上前來,恭敬一禮,從袖中取出一份信函,呈給曹秀:“公主,這是韓漠派人送來的信函,直言要交給公主殿下!” 曹秀嘴角終於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對趙夕樵所言,又似是自語:“他果然是來了!”接過信函,打開來看,卻只見上面寫著四句詩。 “秋夜無邊霜盡寒,高台對酒千古難。待得月上中天上,獨上關頭解愁煩!” 曹秀收起信函,抬頭望瞭望天夜幕降臨的天幕,淡淡道:“趙大人,傳令下去,全軍後退二十里,沒有本宮軍令,不可前進一步!” 趙夕樵一怔,道:“公主,對面韓漠已經集結了數万大軍,磨刀赫赫,咱們……咱們為何要退?” 他話聲剛落,一騎飛馬而來,一名斥候翻身滾下馬,上前跪下道:“禀報公主,大人,黎谷關開始撤軍,敵軍正全軍後撤!” 趙夕樵一怔,喜道:“當真如此?”急向秀公主道:“公主,看來韓漠那邊發生異動,否則他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後撤,咱們正可趁此攻上去,一舉拿下黎谷關!” 曹秀搖頭道:“那邊沒有異動,只不過是韓漠想要請本宮前去飲酒而已!” “飲酒?” …… 秋月並不潤澤,甚至有些淒美,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卻有著一股肅秋的冷清,那月光照在黎谷關斑駁的城垛之上,似乎在默默訴說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生死變遷。 月當中天,朦朧淒冷。 趙夕樵等一干渤州大小官員雖然激情勸說,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阻止曹秀赴約,而她僅帶著那名侏儒男子荒童子乘著兩匹馬,來到了黎谷關之下。 經過鐵血戰火的黎谷關殘破不堪,月光照在斷牆殘垣之間,幽靜清冷異常。 本來宜春郡在這里布下了重兵,但是此時關頭之上卻早沒了鐵甲兵戈之像,曹秀只瞧見一條孤單的身影立於月光之下,站在黎谷關頭。 曹秀下了馬來,一身便裝,回頭看了荒童子一眼,只見荒童子坐於馬背上,雙手籠在袖中,面無表情,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關頭上那個孤單的身影。 曹秀沒有猶豫,腳步輕盈,從關下殘破的石梯緩緩上了去,踏上關頭,便瞧見那身影一隻手背負身後,一隻手則是端著一支很奇怪的杯子,似乎正在賞秋月飲美酒。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曹秀緩步走過去,便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輕唱道:“雖然我不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可是我有我廣闊的胸襟,加強健的臂腕……!” 曹秀聽到這似是而非甚至有些滑稽的歌聲,美麗的香唇泛起弧度。 韓漠的歌聲並沒有停止,繼續唱著:“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雖然我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是我有廣闊的胸襟與卿共歷悲歡……!” 曹秀距離韓漠三四步遠,終於停下,聲音輕柔:“韓漠,你就算是一個好將軍,但是卻絕不會是一個好詩人!” 韓漠轉過頭來,哈哈一笑,他將自己手中那支玻璃杯子放在牆垛上,左手拿起牆垛上一隻空玻璃杯,右手則是拿起上面一瓶紅葡萄酒,很優雅地倒了小半杯,這才放下,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上前來,將剛剛倒下的葡萄酒遞給曹秀,含笑道:“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與公主殿下在花前月下品一杯酒,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美好願望直到今天才能實現……不過這已經很滿足了,這天下間並非所有人的所有願望都能實現,我的願望固然實現的遲了些,但是終究還是實現……!”他看到曹秀接過玻璃酒杯,溫和一笑,道:“公主殿下這句話說的其實恰恰相反,韓漠算不得一個好將軍,但是卻有絕對的自信是一個好詩人,如果公主願意,從今以後,我可以每天都為公主送上一首詩……!”說到此處,他輕嘆一聲,道:“其實我真的是一個好詩人!” 曹秀輕輕一笑,看著玻璃杯中殷紅如血的紅葡萄酒,玉手輕輕搖動,那紅葡萄酒在酒杯中蕩漾著,泛起陣陣漣漪。 一陣沉默之後,韓漠終於道:“聖上已經殯天,但是大燕國還在……而大燕國需要一位君臨天下的皇帝!” 曹秀淡淡道:“韓將軍對皇帝這個位子很感興趣?” 韓漠大笑起來,平靜道:“九五之尊,如果說有人不想坐上那個寶座,那隻是虛偽之言。不過說來很奇怪,我心裡對那個位置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僅此而已!”說到此處,他的神情肅然起來,道:“你是皇族所剩的最重要人物,所以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天下人都以為代王會登基上龍座,但是……在這件事情成為事實之前,我想請教你,如果帶往身體裡流的並不是曹家的高貴皇族血統,不知道你是否還願意看到他坐上那個位子?” 曹秀柳眉蹙起,眼中微顯吃驚之色,但是她是何等智慧人物,很快就明白其中的緣由,幽幽嘆道:“韓玄道果然是手腳通天,此人……不愧是一代梟雄!” 韓漠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道:“清風明月,美酒芳醇,這樣的時候,我不願意說一些虛偽的話。”他望著月光下的大地,淡淡道:“時至今日,我依然會保留對你們皇族血統的尊重和敬意,但是我卻也絕不會給任何人打壓我韓族的機會……任何機會都不可以。”他轉頭凝視著曹秀,平靜道:“有人說過,花開花落,草木枯榮,或許很多很多年以後,韓族會成為歷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但是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只能用我的肩膀來撐住它,雖然不會讓這個族群為非作歹,但是我卻必須保證這個族群能夠安定祥和地生存下去……!” 曹秀靜靜聆聽著,美麗的臉上也是一片平靜。 “我這句話的意思,你想必明白。”韓漠緩緩道:“你們皇族可以繼續擁有你們的榮光,但是我手中擁有的東西,絕不會拱手讓給任何人。有些東西在我的手中,我可以盡我所能保證少流血……我自然不會讓主動權落到別人的手中……!” 曹秀冷笑道:“你想要做韓玄道一樣的權臣?” “至少我是一個在大多數的時候都很溫和的人。”韓漠平靜道:“我對待事情的處理方法,通常都是不到迫不得已,都會以一種皆大歡喜的手段去處理……我素來不喜傷害他人,但是……也素來厭惡被人所傷害。”他一隻手又背負到身後,淡淡道:“有時候經歷一些事情,就會讓人變得更成熟,也更謹慎,所以當我厭惡被人傷害之時,也儘自己最大的所能不給予他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時至今日,卻不知韓將軍還有什麼讓我皇族和你韓族皆大歡喜的手段?”曹秀淡淡問道。 韓漠怪異一笑,盯著曹秀美麗的臉龐,微笑道:“歸根結底,終究還是那個座位……我們需要一個能夠真正化解你我兩族矛盾的人物坐上去!” “哦?”曹秀蹙眉道:“難道你覺得會有這樣一位人物?” “當然有。”韓漠靠近過來,輕笑道:“就看公主是否願意有這樣一位人物能夠出現,只要你願意,我願意,那麼就會出現這樣一位人物!” 曹秀看著韓漠清俊臉上古怪的笑容,嬌軀微顫,似乎意識到什麼,咬著紅唇,隨即淡淡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韓漠湊近過去,在她耳邊輕語兩句,曹秀豁然變色,抬手道:“韓漠,你……你好大的膽子!” “這是我想到的最好方法!”韓漠嘆了口氣,一臉無奈:“也是我日夜所想得出的唯一方法……我可以做出犧牲,可是公主……唉。”他抬手,指著關內,“我的軍隊已經後撤了二十里,但是我可以保證,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們明天早上依然還會出現在這裡……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我大燕無數勇士的性命,更為了皇族和我韓族,我……我實在想不出其他方法!” 秀公主漂亮的眼睛恨恨地看著韓漠,道:“韓漠,你真是膽大包天,你……你這是在逼迫本宮!” 韓漠悠然品酒,長嘖一聲:“好酒如夢,江山更如夢……!”他又十分優雅興地輕唱道:“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 秀公主狠狠看著韓漠,輕聲嬌罵道:“韓漠,你……你就是一個流氓……!” 韓漠轉過頭來,呵呵一笑,道:“公主莫忘記,我曾經有個外號,叫做……東海小霸王!”舉起酒杯,笑道:“來,清風明月,我願與公主一醉!” |
第一一三八章 勝者王侯敗者寇 乾心殿前,群臣驚悚,眼見得那乾心殿一片片崩塌下去,所有人都是暗暗心驚,只覺得韓濱這一次進入殿中,想要活著出來,希望定是十分渺茫。 韓漠卻是明白,韓濱再次沖回乾心殿,必然是要救出韓玄道,他心情極是複雜,方才異像突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此時卻也不確定韓玄道是死是活。 到了這個份上,他自然不希望韓玄道繼續活下來,可是他卻也不願意看到韓濱與韓玄道一起葬身在乾心殿內。 一聲聲巨響傳來,雖然是秋雨之中,這裡的聲音卻依然是隱隱傳出,皇宮各宮殿內都聽聞到這裡驚天動地的響聲,后宮嬪妃們也都瞧向這個方向看來。 韓漠放下韓源,又抱著豔雪姬輕輕放在地上,上前幾步,看著宏偉的乾心殿不復存在,而韓濱依然不見身影,心中頓時一片悲傷。 “出來了……!”正當韓漠低下頭,不忍再看之時,卻聽得有人驚呼出聲。 韓漠立時抬起頭,只見一道身影從那已經坍塌下來的大門如豹子般衝出來,手中更是抱著一人,頓時心中一振,但是很快心中便又生出殺心,無論如何,他今日也不能讓韓玄道繼續活下去。 韓濱在塵灰中衝了出來,沒走出幾步,身後又是轟隆一聲響,若是再遲片刻,必將葬身其中。 韓漠輕輕抬起右手,看著自己的手,手上那異金屬手套已經不復得見,他的目光盯在三根手指之上,此時五根手指,卻只有小拇指依然蕩漾著金色的流光,無名指的金色色澤卻已經完全消退,變成了肉色。 韓漠輕嘆一聲,三根金指,已去其二,第一根金指是自救,第二根金指殺敵,卻不知這第三根金指將在何時發生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 韓濱走下石階,在群臣的注視下,到得一處空曠處,將韓玄道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跪在韓玄道身邊,臉上一臉悲痛。 韓玄道此時全身俱僵,瞳孔已經開始渙散,那金色箭矢射中他胸口,實際上已經將他心臟摧毀,他最後一絲勁氣護在心脈,苟延殘喘,卻也是命不長久。 群臣見得韓玄道出來,便有幾人想要上去看視,但是大多數韓玄道的舊臣見到韓玄道明顯即將死去,卻都呆立不動,並不上前。 韓玄道與韓漠的對決,已經分出了結果,如果不出意外,這大燕國日後的天下恐怕就在韓漠的掌握之中,如此時候,不少大臣心裡第一個念頭便是要盡力撇清與韓玄道的關係,以免被韓漠秋後算賬,那裡還會去貼近韓玄道。 有十多名大臣本來要過去看視,但是見到大部分臣子巍然不動,當即便有五六名大臣停住了步子,剩下的幾人倒是快步上前,卻見韓濱冷聲道:“都不要過來!” 那幾名大臣一愣,卻都停住步子,不再過去。 韓玄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地面上兀自有雨跡,秋雨雖然小了,卻依然從空中飄蕩著細雨,打在他已經有些變形的臉龐上,他嘴角溢出的鮮血與雨水混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的詭異。 韓濱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了韓玄道的身上。 韓玄道雙目睜著,看著天空飄浮的細雨,許久之後,眼珠在才轉過去,看到了韓濱,韓濱方才衝進大殿,固然救出韓玄道,但是當時瓦石落下,卻也有不少打在他身上,他身上已經有多處皮肉之上,便是額頭上也被砸了一個血洞,鮮血順著他的臉龐流下來。 看著臉上滿是血污悲痛無比的韓濱,韓玄道輕嘆一聲,道:“讓小五過來……!” 他聲音不大,但是韓漠卻已經聽到,皺起眉頭來。 韓濱抬起頭,轉向韓漠看過來,卻並沒有說話。 韓漠微一猶豫,抬步向這邊走過來,距離三四步遠,卻停了下來,淡淡道:“你想說什麼?” 韓玄道十分吃力地轉過頭,看向韓漠,緩緩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今日我之敗,非韓族之敗……你之勝,卻是韓族之勝… …!” 韓漠眉頭淡鎖,盯著韓玄道的眼睛,卻不說話。 “國賊之名,由我來擔,韓族興盛,由你來抗……!”韓玄道兩句話一說,心口勁氣便開始紊亂,那已經被金色箭矢所傷的心臟頓時劇痛無比,他口中溢出如水般的鮮血來,韓漠情不自禁上前兩步,緩緩蹲下身子,淡淡道:“你可知你的錯?” “何錯之有?”韓玄道臉上顯出古怪的笑容:“沒有我的……我的高舉屠刀,何來你日後的昌平?勝者……勝者為王敗者……敗者為寇而已……!”說到這裡,韓玄道“哇”第一口噴出一道血柱,那血柱打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被細雨沖散,而他整個人劇烈抽搐兩下,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隨即笑聲戛然而止,雙目睜著,就此死去。 …… …… 直到兩日之後,京里的百姓們也還在紛紛議論著皇宮之中那座宏偉宮殿的倒塌,如此聳人聽聞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瞞得住消息靈通的京城百姓,只是他們實在不明白,宮殿坍塌,那需要何等樣的威力,如此威力,從何而來? 只是兩日之後,百姓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朝廷頒下了昭告,大燕國的皇帝陛下兩日之前龍駕殯天,但是在殯天之際,卻發生了古往今來十分罕見的異像。 據昭告所言,他們的皇帝陛下在殯天之後,龍體忽然幻作金龍,金龍昇天,這才導致了乾心殿的坍塌。 民心悲痛之時,卻又感到燕國國運的昌盛,金龍真身出現在大燕國,那麼普天之下,大燕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京里的秩序並沒有發生混亂,雖然小有波瀾,但是西北大將軍韓漠受皇后娘娘懿旨,率領百官穩定形勢,卻也是十分的有效。 之後許多消息紛紛傳在京城,例如韓玄道隻手遮天野心勃勃,終被西北大將軍韓漠所平定,又例如韓玄道心狠手辣,將大理寺卿胡雪辛和兵部尚書范雲傲為首的諸多官員囚禁,在將他們解救出來之前,囚禁之所卻被韓玄道餘黨一把大火焚燒,胡雪辛和范雲傲兩大世家巨頭以及諸多官員俱都葬身於火海之中,又例如刑部尚書蕭萬長在一個夜裡被韓玄道的餘黨所刺殺等等。 韓玄道之罪責,人神共憤,在他那些罄竹難書的罪責一樁樁被公佈於世之後,一批很有膽識的學子們竟是齊聚於戶部尚書府外,放火焚燒了戶部尚書府,一度造成京中秩序短暫的混亂,雖然事情很快就平息下來,但是國賊韓玄道的臭名必將遺臭萬年。 至若西北大將軍韓漠,千里迢迢回京除惡,更是大義滅親,官方給予了極高的嘉獎,而市井之間也都是各有議論。 …… 風雲雷動的韓漠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借助於韓淑的旨意,迅速對京中的秩序進行了穩定,諸多被韓玄道囚禁或是罷免但卻有治國才能的官員紛紛官復原職。 朝廷韓氏一族獨大的局勢並沒有改變,韓玄道苦心經營,朝野遍布韓族官員的情況依然延續,只不過韓玄道耗費無數心力經過無數血火創下的果實,卻由韓漠來品嚐。 在韓派官員的心中,韓玄道固然是韓家的代言人,但是韓玄道如今即去,那麼手握重權的韓漠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韓族新的領袖,亦是成為了大燕國新的重臣。 那些曾經效忠於韓玄道的韓派官員並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繼續效忠於韓漠,而且為了能夠引起韓漠的注意,大部分的官員更是十分賣力地各盡其職。 朝廷的風向,還是控制在韓派官員的手中,而這種局面韓漠自然不會反對,他心中雖然明白,在韓派官員之中固然有許多不學無術之人,但是當前局勢,他需要這樣一個根基穩住燕國。 秋夜淒涼,韓漠站在韓玄昌的房中,看著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韓玄昌,心中一陣黯然。 韓玄道死後,韓玄昌自然重新回到了禮部尚書府,被紅袖救出的韓夫人也重新回來,只是看到韓玄昌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韓夫人成日里以淚洗面。 從韓玄昌的房中出來,韓漠來到了後花園,而二宗主韓正坤正靠坐在一張椅子上,身上蓋著一層毛毯,望著一棵已經光禿禿的樹梢發呆。 韓漠背負雙手,站在韓正坤身後,許久之後才道:“四哥已經帶著二伯的遺體回了東海,只是……隱伯昨夜自盡,臨走前給我留下遼一封信…… !”說到這裡,微頓了頓,沉吟片刻,才道:“二姐生下的是公主,如今就在三哥身邊,但是此事我並沒有對二姐和三哥言明……!” 韓正乾微微點頭,道:“韓隱從小追隨著玄道,玄道即去,他跟著去,那是忠僕……你讓人將韓隱的遺體送回東海安葬!” “是!”韓漠道,微一沉吟,終於又問道:“代王非皇族血統,二姐如今也知道此點,這兩日朝官都在議論新君人選……大燕內外局勢未穩,皇位遲遲空缺,必生變故……!”他走到韓正坤身前,蹲下身子,握著韓正坤的手,輕聲道:“爺爺,教我!” 韓正乾凝視著韓漠,許久才道:“孩子,新君之選,不在你,不在我,你可以去問曹秀……!” 韓漠眉頭一緊,片刻之後,若有所思,笑道:“孫兒明白了!”他起身來,道:“外面風寒,回屋歇著吧!” 韓正坤搖搖頭,道:“樹有榮則有枯,一個國家有興則有衰,而一個家族也同樣如此……!”他目光重新回到那光禿禿的樹梢上,輕語道:“何去何從,孫兒,你心裡一定要有一桿秤!” “孫兒明白!” “你去吧!”韓正坤抬手道:“我一人在此靜一靜!” 韓漠深知這一次韓家內部的巨變,已經讓老人心中承受了巨大的打擊,微微頷首,伸手為韓正坤整了整衣裳,這才緩步離去。 行處五六步,忽聽韓正坤問道:“他們當真是被玄道所殺?” 韓漠停住步子,回過頭,臉上顯出疑問。 韓正坤緩緩轉過頭來,凝視韓漠,道:“范雲傲,胡雪辛……還有蕭萬長!” 韓漠皺起眉頭,沉默許久,終於抬起頭,平靜道:“大燕國爭的太久,需要歇一歇……!” |
第一一三七章 盡沒塵灰中 韓濱從宣徳王府離開,縱馬飛奔,如同脫弦之箭穿過大街小巷,直向皇宮方向飛馳。 他是韓玄道的次子,雖然並無官身,但是身份自然不同一般,進入皇城自然並不困難,素來少有人敢騎馬入宮,但是事情緊急,韓濱也顧不得那些規矩,飛馬入了皇宮,穿過重重宮殿,終於到得了乾心殿前那宏闊的廣場之上。 白甲御林軍左右分開,如同韓漠入殿時一樣,也都依然是刀槍在手,韓濱飛馬而來,立時便有兵士長槍對準了他。 韓濱厲聲高喝:“我是韓濱,誰敢阻我?” 此時御林軍中卻也有將領認識韓濱,沉聲喝道:“侯!” 呼啦啦一陣響,兵士們立時收起了長槍,而韓濱也不多做理會,駿馬如箭,穿過方陣,穿過玉橋,穿過廣場,終於到得乾心殿前。 雨中的臣子們此時大都是苦不堪言,他們雖然不知道乾心殿內究竟是怎樣一個情況,但是從殿內時不時傳出的隆隆之聲,卻也讓他們明白,這大殿之內恐怕正在進行著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 不少大臣心裡還在尋思,韓玄道如果真要殺韓漠,又何必將他放到乾心殿來,在皇宮之外,重兵包圍,韓漠那是插翅也難飛。 他們當然不知道,韓漠固然進入氣境進退自如,而韓玄道亦是因為進入氣境而有絕對的自信能將韓漠擊殺在乾心殿。 淒風冷雨,天地間暗淡無光。 韓濱馳馬而來,卻是讓群臣的目光都投射了過去,其中大部分臣子都是識得韓濱,韓信策第一個從臣列中過去,拱手道:“三少爺,你怎地過來了? ” 韓濱此時已經聽到大殿內隱隱傳出的拼鬥之聲,毫不客氣推開韓信策,二話不說,直往台階上沖過去,那攔在大殿前的白甲武士立時攔阻。 韓濱赤手空拳,面對那一群白甲武士,聽到殿內的打鬥聲激烈無比,怒吼道:“閃開!” 只是這一群白甲武士職責在身,便是韓濱,他們也不予放行。 …… 便在這時,殿外群臣將士俱都聽得一聲古怪的響動從殿內傳出來,那聲音猶如龍吟,隨即所有人都隱隱感覺到整座乾心殿似乎在隱隱震動。 “你們看!”一名大臣指著大殿失聲叫起來。 不用他說,群臣已經看到,從那厚重的大門縫隙之中,卻又真真金色的光芒透射出來,大殿前的白甲武士門也都感覺到異樣,紛紛回頭,都是顯出驚駭之色。 韓濱再不猶豫,一把推開身前的一名武士,三兩步衝上前,見到大殿門被鎖上,二話不說,抬起右腿,狠狠踢在了那大門之上。 若是一般人,這大門就算被這樣一踢,也定然是紋絲不動,可是韓濱這一踢之力何等威力,就听得“砰”的一聲響,左門已經直直倒了下去。 也就在這一時間,從那大殿之內陡射出耀眼的金光來,不少大臣被那金光刺的眼花,急忙抬袖摀住眼睛。 韓濱亦是感到眼前一花,他一面抬袖捂著眼睛,一邊嘶聲高叫:“父親,小五,你們是瘋了嗎?”他衝進大殿之內,卻已經感覺到整座大殿在劇烈晃動著。 …… 韓漠自己也不知道,他右手無名指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如此異像,從無名指金光陡射出的一剎那,就連他自己也是眼前一片金色,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果說此時殿中還有人能看清楚狀況,就只有一臉驚駭的韓玄道。 他的手掌本已與豔雪姬的螓首近在咫尺,只要手掌觸碰到豔雪姬,豔雪姬必將香消玉殞,可是那道金光的陡然出現,卻是讓韓玄道的手再也落不下去,他一瞬間轉過頭來之後,看到那金色的箭矢,全身便再也不能動彈。 他這一生,見過太多的古怪詭異之事,但是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異像,卻是讓他的頭腦在這一瞬間完全空白。 金色的箭矢貫穿了韓玄道的身體,從他的心口進入,而後從他的背後突出,直射進韓玄道身後不遠處的一根玉柱之上。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整座乾心殿在劇烈地晃動,殿宇之上那琉璃瓦開始像雨屑一樣紛紛飄落下來,在劇烈的晃動之中,乾心殿內幾根被勁氣震盪已經傷痕累累的柱子正在發出令人驚悚的“咯咯咯”之聲,隨時都要塌陷下來。 從韓漠指尖射出金光,到金色箭矢貫穿韓玄道身體,再到射入玉柱之中,一切都只是瞬間發生之事,大殿內那耀眼的金光在金色箭矢沒入玉柱中之後,便迅速地黯淡下來。 韓濱此時已經衝進來,到得韓漠身邊,大聲道:“小五,你怎樣?” 韓漠此時也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來不及多想,道:“三哥,大殿要塌了,快些救人……二姐在那邊,快將二姐救出去……! ” 韓玄道被金色箭矢貫穿身體之後,整個人就像凝固住,又如同石頭一般,甚至臉上那震驚的神色都僵住,整個人一動不能動。 韓濱看了韓玄道一眼,眼眸子中滿是痛楚之色,韓漠已經沉聲道:“三哥,快救人!” 韓濱不再耽擱,瞧見韓淑和韓秦氏在不遠處躺著,飛奔過去,一手抱起一個,便往大殿外衝出去,聽得“轟轟轟”幾聲響,已經有數根玉柱轟然倒塌,殿宇頂部往下塌陷,那大塊的琉璃瓦落在玉石地面上,碎成千百段。 韓漠雖然感覺體內血液翻滾,勁氣混亂,但還是咬牙挺住,強撐著爬起來,在亂石玉屑之中到得豔雪姬身邊,伸手抱住了豔雪姬嬌軀。 豔雪姬本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料到會有這般變化,身體被韓漠抱起,美麗的眼睛眨了眨,輕笑道:“看來連閻王爺都不敢收我!” 韓漠抱著豔雪姬便要離開,忽聽得一個聲音道:“韓漠……某……某的風國……!” 韓漠回過頭,卻是布速甘躺在地上,臉上滿是悲涼之色,但是這位曾經風雲一時的風國名將眼眸子之內,竟然帶著幾許哀求。 韓漠何等聰慧,只一瞬間就猜到了布速甘的心思。 布速甘與韓玄道聯手組成天網,當然不是因為仰慕韓玄道,歸其根由,還是為了風國的利益,只是他自然沒有想到最後竟是這樣一番結果。 韓漠可以想像得到,布速甘與韓玄道苦謀多年想要除掉數位名將,如果不是今日出現這樣的境況,如果韓玄道並無如此強大的武道修為,如果今日的勝利者是他們,那麼自今而後,布速甘將是四國之中唯一掌握著重兵的名將,其圖謀自然不小。 布速甘一人身系一國之運,如今他已是命無多時,但是這位名將臨終之前,腦子卻還沒有糊塗,知道今日一敗,此後掌握天下運勢的十有**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自然擔心韓漠秋後算賬,大興刀兵對風國不利。 韓漠皺起眉頭。 “某……某一人之罪,莫要……遷怒一國……!”布速甘強撐著說完這句話,口中卻又是嚮往直往鮮血,可見其傷勢之重,已經是回天無力。 “轟隆!” 有一根玉柱轟然倒塌,殿宇頂部又是一大片瓦礫飛落下來,韓漠知道殿內不能多留,冷聲道:“人有人命,國有國運……南蛇大人,莫憂身後事!”再不多言,抱著豔雪姬迅速向韓源那邊奔過去,一手抱著豔雪姬,另一隻手已經拎起韓源來。 韓源手中握著海王戟,被韓漠拎起,一雙眼睛卻望向瓦礫紛飛中的韓玄道,大笑道:“惡有惡報,惡有惡報……!” 韓漠帶著兩人往殿外奔去,此時殿內煙塵滾滾,殿內那許多奢貴的器皿都被瓦石砸成粉碎,頭頂上又是大塊的琉璃瓦砸落下來,韓漠使出全身氣力,豹子般向殿外衝去,忽地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穆信屍首,心中一陣感嘆,也不停留。 …… 乾心殿塌陷,殿外的大臣們都是驚恐無比,紛紛後退,守衛在殿門前的白甲武士門也都紛紛從台階上下來,驚駭無比地看著那宏大磅礴的巨大殿宇塌陷下去。 所有人都是驚恐無比,實在不知道是何樣的變故竟然能讓堅固無比的乾心殿出現如此驚心動魄一幕。 他們瞧見韓濱第一個從殿內衝出來,一手抱著一人,很快就看見韓漠也從大殿內如獵豹般竄了出來,不少大臣心中“咯噔”一沉。 韓漠出來,那是否就說明韓玄道已經敗了? 韓濱出了大殿,厲聲道:“保護皇后娘娘!”早有宮女太監紛湧而上,接過了韓淑和韓秦氏,而韓濱回過頭,看著那大殿正在迅速崩塌,一咬牙,還是義無反顧地衝回大殿。 韓漠與他交錯而過,見他要回去,大吃一驚,叫道:“三哥,你要做什麼?裡面危險,你不能回去!”可是韓濱此時根本不理會,還是衝進了大殿之中。 韓漠幾個起落下了玉石台階,回過頭去,只見宏偉的乾心殿就像在地震中的房屋一般,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那塵灰騰起,嘶聲叫道:“三哥,快回來……!” |
第一一三六章 男兒頌【下】 韓玄道一看掌中針孔,便知道自己上當,他已經感覺到一股熱流從掌心順著手臂向上沖擊,感覺便要到得肩頭,當此之時,韓玄道已經來不及運氣抵擋,右手探出抓住自己的左肩,厲喝一聲,竟是將自己的左肩生生扯了下來,肩頭噴出鮮血之時,韓玄道已經將殘臂扔掉,右手出指如電,點中自己左肩數處穴道,那噴濺的鮮血很快便即止住。 遭此大變,韓玄道臉上卻兀自保持了鎮定,只是那眼眸子裡的殺意更濃,他先看了布速甘一眼,只見布速甘此時躺在地面上,兩條裸漏出來的手臂已經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血肉模糊,多處地方已經顯出白骨,曾經風雲一時的風國名將,已經是奄奄一息。 穆信重重落在地上,他不比其他三大高手,甚至都不能與修煉過《長生經》的韓源相比,被韓玄道盛怒之下的重重一擊,那強悍的勁氣已經將他體內的筋脈完全摧毀,穆信全身上下無數的毛細孔中,竟然有血液像汗珠一樣向外溢出,韓漠強盜他身邊之時,穆信已經活脫脫變成了一個血人。 穆信口中鮮血泊泊直流,眼眸子深處顯出痛苦之色,但是兀自堅挺,見到韓漠過來,強笑顫聲道:“廳……廳長大人,卑職……卑職幸不辱命… …!” 韓漠見他傷勢,知道回天無力,伸出手握著他手,嘆道:“你做的很好,公顏老手下……從無孬種,你無愧于紅鷹之名!” 穆信呼吸急促,身上毛細孔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卻還是挺住道:“卑職……卑職潛伏至今,為了取信於他,殺害……殺害了不少自己的兄弟……廳長大人不……不要怨我……!” 韓漠搖頭道:“要得到一些東西,總要失去一些東西,你無論生死,都是我西花廳的人!” 穆信臉上顯出欣慰笑容,猛地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抽搐兩下,便即再也不能動彈,雙眸卻兀自睜著,只是臉上的神情卻顯得十分平靜。 韓漠伸出手,為穆信合上雙眼,這才起身來,望著已經斷去一臂有些狼狽的韓玄道。 韓玄道神情陰冷可怕,他的目光移到韓漠的手上,這才發現,韓漠的兩隻手竟然都戴著黑色的後套。 方才韓漠一掌拍在穆信肩頭無事,自己拍在上面卻被毒針刺破了手,他心知是上了當,韓漠素來右手戴著黑色手套,熟人都習以為常,韓玄道雖然老謀深算,但畢竟也不是神仙,卻也忽略了這一點,現在想起來,韓漠雙手戴手套,恐怕早就是心有圖謀,如果不出意外,韓漠在入宮之前,只怕早就知道了穆信的真實身份。 自韓氏家族崛起,韓玄道掌握大權之後,投奔他的人多如牛毛,穆信當初便是最早投奔自己的部下之一。 其實穆信投奔,以韓玄道的性情,自然不會輕信,他暗中派人將穆信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甚至查出穆信當初與韓漠還有些仇怨,此後對穆信大加試探,而穆信就真的如同他的一條狗,指誰咬誰,對西花廳的人更是毫不留情,也正因如此,韓玄道心中的戒心才漸漸消去,開始重用穆信。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經過無數次試探漸漸對以信任的穆信,竟然恰恰是韓漠埋下的最深一顆釘子。 此時他心中除了憤怒,更有一種挫敗感。 這麼多年來,他處心積慮,謀算天下,將無數強大的敵手算計在手底下,而且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對手在自己的算計中一一倒下。 但是到了自己最為得意時刻,卻反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後輩恨恨地算計了一下,為此更是損去了一條手臂,其心中的憤怒和挫敗可想而知。 只是盛怒過後,他卻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布速甘倒下,豔雪姬倒下,韓源倒下,甚至穆信死去,但是韓漠卻還沒有倒下。 韓漠臉色冷峻,知道韓玄道斷臂之後,此時正是他內心受到極大震蕩之時,也是自己出手的最好時機,腳下如風,挺著血銅棍直往韓玄道殺了過去。 一抹紫色的身影飄忽而來,雖然已經只剩一臂,但是盛怒之下的韓玄道卻也表現了一位氣境高手的恐懼實力。 他的五指如同龍爪一般,就像從雲中猛地探將出來,迎向了韓漠的血銅棍,似乎想要以龍爪去抓住血銅棍。 韓漠自然不會讓血銅棍被他抓住,他心知此時韓玄道的勁氣依然在自己之上,正面相拼,自己十有七八不是敵手,迎上的那一刻,便已經施展出太極步法,而手中的血銅棍也如同遊龍如雲,變幻莫測。 兩人的身影只是在一瞬間就幻化成了兩抹飄忽的影子,在乾心殿中以超出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在縱橫交織著。 兩道身影如光般飛舞在乾心殿之中,交鋒之間,因隱隱聽得風雷之聲,更有那清晰的玉石碎裂之聲。 布速甘奄奄一息,呼吸已經十分微弱,而豔雪姬亦是輕喘著,俏臉蒼白,綿軟無力,在這一刻,這兩大高手都已經無力出手,只能將一切希望寄託在韓漠的身上。 乾心殿內豎立的十多根龐大玉柱,此時已經有近一半在勁氣的侵襲下支離破碎,裂紋兀自在緩慢擴散中,玉柱隨時有倒塌的可能,而整個乾心殿甚至有垮落的可能性。 韓源被韓玄道方才一擊,一條性命去了大半,老半天全身都不能動彈,骨頭似乎都有一種碎裂之感,他恢復許久,身體未能動彈,試了一下,卻根本無法起身,瞧見韓漠和韓玄道在苦鬥,一時間卻無法出手相助,只能忍著全身的劇痛,慢慢向不遠處的海王戟爬過去,想要重新握住韓族的鎮族之寶。 韓漠此時確實是十分吃力,雖然韓玄道已經失去一臂,但是僅剩一隻手的韓玄道卻依然是攻勢兇猛,咄咄逼人。 韓漠體內勁氣沒有完全復原,無法與韓玄道勁氣相抗,他固然憑藉太極步的鬼魅躲過韓玄道犀利狠辣的攻勢,但是韓玄道那飄忽的身影卻也是難以捉摸,在那棍影之中,韓玄道卻幾次便用赤手生生抓住了血銅棍。 一聲沉猛的響聲,韓漠只覺得自己手中的血銅棍一震,一股巨力衝擊過來,卻是韓玄道生生用右手硬接血銅棍的攻勢。 若是換做一般人,以手臂來迎擊血銅棍,十有八九會被血銅棍擊碎手臂的臂骨,但是韓玄道卻是在拼鬥之中,悄無聲息中已經將體內的勁氣聚集到了右臂之上,當他出右臂與血銅棍相擊之時,整條右臂實際上已經完全被勁氣護住,說是銅皮鐵骨也不為過。 他明知韓漠的勁氣在這個時候弱於自己,那邊是想盡方法也要與韓漠一拼勁氣,而他這一擊顯然是陰謀得逞,韓漠手中的血銅棍在這一重擊之中,脫手而飛,而韓漠的身體也似乎被一股巨力推搡,連連後退,終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韓玄道這一次卻沒有停手,卻也沒有繼續進攻韓漠,而是轉身撲向了豔雪姬,厲聲道:“你設計害我,我要你臨死之前看著這個女人死去……讓你死不瞑目!” 方才豔雪姬喊韓漠“小混蛋”,而且她陪著韓漠前來燕京涉險,韓玄道雖然不知詳細底細,但是卻已經看出二人的關係絕不簡單。 因為折損一臂,韓玄道心中對韓漠的怨怒卻不是僅僅殺死他便能消解,想到豔雪姬與他或有極深的男女關係,所以他便要先將無力還手的豔雪姬殺掉,想在殺死韓漠之前,先給予韓漠精神上重重一擊。 韓漠被韓玄道勁氣震退,坐倒在地,本以為韓玄道會趁勢攻來,已經做好扣動手臂中的袖箭阻擋一下,但是卻瞧見韓玄道沒攻向自己,反而攻向已經無力出手的豔雪姬,心中悲怒到了極致,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抓住韓玄道,但是此時距離頗遠,根本難以救應。 豔雪姬瞧見韓玄道如同蒼鷹般向自己撲過來,俏臉上卻無畏懼之色,只是轉頭望向韓漠,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幽幽嘆道:“這次被你這小王八蛋害死了,下輩子……再找你算賬吧……!”她雪白的臉上一片平靜,一雙美眸緩緩閉上,唇邊帶血,淒美無比。 韓漠此時心如刀絞,心中充斥著到達極致的怨念,他雙腳足尖在地上一點,拼盡全力向韓玄道飛過去,只想救下豔雪姬,但是距離太遠,而且韓玄道的速度比他還要快,眼見韓玄道一掌就要披在豔雪姬的螓首之上,韓漠怒聲咆哮:“不要殺她……!” 幾乎在同時,他那伸出的右手忽然出現異象,戴在右手之上的異金屬手套瞬間四分五裂,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的中指指尖陡射出去。 金色的光芒就像一條陡然出現的金龍,整個乾心殿之內頓時被映襯出一片金色,耀眼的光芒讓剛剛拿到海王戟的韓源立時感到眼睛一陣刺痛,急忙閉上眼睛。 金光陡起,韓玄道也被這一陣突然而來的金光所驚住,顧不得去殺豔雪姬,轉頭望來,就似乎見到一支金色的箭矢正向自己射過來,他想閃避,但是在這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他卻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以一種驚恐到極致的表情看著那道金色箭矢以閃電一樣的速度向自己的心口射過來。 |
第一一三五章 男兒頌【中】 韓漠能夠在遭受重創的情況下重新站起來,歸其原因,正是蕭懷玉傳授的《清平咒》起了作用。他方才體內的筋脈有一種火燒之感,那筋脈之中更像是被充氣一般,有一種隨時要崩裂的感覺,而韓漠那時心知大事不妙,也顧不得布速甘是否會繼續進攻,而是第一時間運起了《清平咒》,也幸好當初有蕭懷玉傳授他如此神功,否則被布速甘那勁氣強擊,他的筋脈必然會很快爆裂,非死即殘。 《清平咒》運起,體內的勁氣很快就順暢下來,而且筋脈那爆裂之感也緩緩消失,只不過在這平息恢復之間,筋脈那種超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劇痛卻也讓韓漠幾乎暈闕過去,他硬是以極其堅韌的意志生生抵擋忍耐住。 《清平咒》這門勁氣心法,確實是無上心法,其恢復勁氣效果,天下無雙,而且最奇妙的是,修習者所受到的勁氣傷害越大,這門心法的效果也就越加明顯,當《清平咒》帶來的一陣清涼勁氣將體內火燒般的感覺漸漸撲滅,韓漠內心深處再一次想到了已經逝去的蕭懷玉,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蕭懷玉雖然人已不在,但是他留下的這門心法,卻還是救了韓漠一命。 雖然時間短暫,只恢復了一半的勁氣,但是韓漠在恢復之中,卻也能夠感知周邊的情況,感覺到豔雪姬危在旦夕,他只能起身相救。 只是形勢瞬間變化,本以為強敵是布速甘,可是在片刻之間,最大的敵人依然變成了韓玄道,隱忍至今的韓玄道卻擁有著強悍的武道修為。 布速甘欲要與韓漠聯手,只是不等他說完,韓玄道就已經鬼魅般撲了上去。 布速甘固然是天下名將,甚至說他的武道修為絕不低於韓玄道,但是今日他先後與韓漠和豔雪姬交手,這兩人都已經是氣境高手,他雖占得上風,連續擊倒韓漠和豔雪姬,但是他自身在與兩大氣境高手的交鋒之中,也已經遭受到了極重的創傷。 豔雪姬拼盡全力與他勁氣相搏,已是讓布速甘五臟六腑遭到勁氣震盪,體內殘存的勁氣已經混亂,他外表顯得很平靜,看似無事,但是那一雙顫抖的手卻已經顯露出了他極重的傷勢。 …… 韓玄道出手如電,猶如蒼鷹臨空抓下,鷹爪般的右手直取布速甘的首級,而布速甘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反應力驚人,速度也兀自不慢,腰間長鞭瞬間到手,極其犀利地攻了出去。 他現在勁氣匱乏,無力再與韓玄道勁氣相搏,只能以長鞭阻住韓玄道的攻勢,期盼韓漠能與自己聯手合力對付韓玄道。 雖然自知今日兇多吉少,但是他身系南風一國運勢,自然不甘心就此喪命於韓玄道之手。 他心知以自己目前殘存的勁氣,就算苦苦支撐,也絕不能撐過五十回合,所以很奇怪的,他竟然將最後的希望放在韓漠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韓漠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很快就恢復戰鬥力,這讓布速甘確認這位年輕人身上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先前他還指望自己兩次勁氣進攻將韓漠傷的再無戰鬥力,可是此時他卻希望韓漠傷的越輕越好。 布速甘的長鞭天下聞名,世人都知道南蛇布速甘的長鞭有著驚人的威力,即使如今在傷勢極重的情況下,布速甘依然展現了此言非虛,他已將自身殘存的最後勁氣完全灌注在長鞭之上,勁氣湧入的速度是那樣的快,軟綿綿的長鞭在勁氣灌注之下,就似乎在瞬間變成了一件堅硬鋒利的神兵利器,而布速甘素來平淡的臉上,在這一刻也顯出了暴戾之氣。 韓玄道沒有硬突上前,即使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是韓玄道在這個時候也還是沒有忘記對方是十方名將的身份。 他先前本來可以繼續等待,等待著韓漠和布速甘再次交手,等到他們再次拼個兩敗俱傷再出手,可是他沒有等下來。 道理很簡單,他隱忍多年,哪怕是武道修為進入氣境之後,為了以防萬一,也從沒有真正在人前動過武,更不必說與一個旗鼓相當的敵手一試身手。 這就像身上藏了一把太古神兵,卻一直沒有機會施展其威力,這當然是極其遺憾的事情。 他雖然隱忍,但是當看到布速甘、豔雪姬和韓漠三大高手俱都受傷,局面已經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時候,心思便動了起來。 這三大高手一死,普天下再要找出能夠一試身手的對手已經十分困難,如今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韓玄道十分樂意在布速甘的身上一試身手。 布速甘的長鞭擊來,韓玄道身體微微後退,兩隻手臂的袍袖大張,那犀利長鞭已經被韓玄道兩手合在了中間。 勁風激動,韓玄道和布速甘的長發俱都膨脹飄起,長鞭的鞭身急劇抖動,勁氣換成的霧氣已經清晰可見,只見得布速甘兩條手臂上的衣袖開始一片片碎裂開來,如同蝴蝶一般飛舞,在那激蕩的勁風之中,衣裳化作了飛舞的蝴蝶,繞在布速甘身體四周,而布速甘的雙臂已經裸漏出來,兩條並不算粗壯的黃膚手臂……竟然開始龜裂。 布速甘本來十分結實的皮膚,開始寸寸裂開,就像是被暴晒的土地,開始一層層龜裂,鮮血從手臂的裂口處迸射出來,殷紅的血水化成血霧彌散在空氣中。 便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雷聲,似乎要為今日這場盛宴助興。 生死時刻,布速甘的臉色反而顯得極其淡定,他的瞳孔卻顯出狂野的氣息,黑髮在勁風中狂舞著,猶如瘋子,而他的堅利長鞭在韓玄道的雙掌之中,正在一寸一寸地向前擠出,就像初春的小草嫩芽兒拼命想要鑽出地面,長鞭也在拼命地想要突破韓玄道的勁氣壁壘,刺入他的胸膛。 沒有顧及血水飛舞,甚至根本不管隨著皮膚碎裂血肉飛舞,布速甘右手握鞭,而已經露出累累白骨的左手卻緩緩抬起來,拼盡全力向韓玄道拍了過去。 他不愧是風國南蛇,在身受重傷實力遠遜於韓玄道的情況下,卻兀自以自己畢生的修為發出這最後一擊。 …… 韓漠此時再不猶豫,握緊血銅棍,腳下生勁,便要衝過去,卻聽得一個聲音厲聲道:“韓漠,你想趁人之危嗎?韓大人莫急,我穆信在此!” 只見穆信的身影此時也是如獵豹般衝過來,手中寒刀如冰,直撲向韓漠。 穆信本來一直是控制著韓淑母女,但是此時卻已經出手將韓淑母女擊昏在地,自己卻出頭前來阻止韓漠。 韓漠嘴角冷笑,那穆信功夫當真不錯,幾個起落間,已經揮刀向韓漠直劈過來。 他這一刀,還真是威力十足,自然也是見到韓漠方才重傷,自以為能夠占得便宜,好在韓玄道面前表功。 “嗆!” 一聲金戈交擊之聲響起,火花四濺,穆信只覺得整個握刀的右臂一陣發麻,大刀幾乎要脫手而飛。 不等他反應,韓漠另一隻手已經拍出,正擊在穆信的肩頭上,穆信根本閃躲不開,整個人便往後飛去,而韓漠兀自沒有罷手,整個人已經如鬼影子般跟上,血銅棍往前點去。 穆信人在空中,眼見血銅棍過來,知道這時候若是被這血銅棍擊中,非死即傷,他在暗黑衙門多年,倒也有幾分能耐,危急時刻,左腿收起,隨即踢出,左腳腳尖竟是點在了血銅棍的棍端,相接之後,整個人就如同一支被射出的利箭一般,慘叫一聲,整個人直飛向了不遠處的韓玄道。 …… 南蛇布速甘左手擊來,韓玄道卻淡定無比,厲聲喝道:“脫!”雙掌“砰”地一聲合在一起,聽得“滋啦啦”之聲響起,南蛇布速甘的那條長鞭在瞬間碎裂成無數的粉屑,而布速甘的手掌尚未擊在韓玄道身上,整個人已經直飛出去。 布速甘身體飛出,尚未落地,這邊韓玄道已經感覺到身側勁風呼嘯而至,又聽見穆信慘聲道:“大人救我!” 韓玄道眉頭皺起,探出左手,便要接住穆信,但是驟然間感到一股寒氣逼近,生性謹慎的韓玄道在電光火石間,眼角余光卻瞥見一把寒刀正以極其犀利的氣勢刺向了自己的脖子,心中微感吃驚,也來不及多想,此時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探出接應的左手化掌為指,那一指彈在了襲來的刀鋒之上,只是這輕輕一彈,那大刀頓時便從穆信的手中脫手而飛。 “叛我者死!”韓玄道心中還真是想不到穆信竟然會背叛他,怒火中燒,穆信的身體因為慣性繼續過來,韓玄道的左手在瞬間又化指為掌,一掌排在了穆信的肩頭,聽得“喀嚓”之聲響起,穆信的肩骨已經碎裂,一股雄渾的勁氣擴散在穆信的身體內,穆信的身體又再次倒飛出,而他身體的筋脈只是在這瞬間就已經碎裂無數條。 “砰!” 穆信重重落在地上,口中鮮血噴出,韓漠卻已經飛奔過去,眼睛赤紅,“穆信,你怎樣?” 韓玄道一掌擊飛穆信,冷哼一聲,正要收回手,猛覺得自己的手掌處火燒般刺痛,他抬手一看,只見自己的掌心處竟然出現了十多處小細孔,如同被十幾根小針刺破,而細孔之處,已經顯出灰褐之色。 韓玄道神色巨變,厲聲道:“不好!” |
第一一三四章 男兒頌【上】 韓源的身體重重跌落在地上,身體內甚至發出一陣骨骼碎裂之聲,當他落地之時,“哇”的一聲便有一口鮮血噴出,方才對韓玄道進攻時的虎虎生氣,在這一瞬間就消失的蕩然無存,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在瞬間就被抽乾。 韓漠本來走向布速甘,當這邊忽然出現此景,包括布速甘和豔雪姬在內,幾人的目光同時都往這邊瞧過來。 韓玄道將手中的海王戟就像當做破銅爛鐵扔到地上,沉重的海王戟落在地面上,砸裂了地面,而這位大燕國的第一權臣卻緩緩背負雙手,神情說不出的平靜淡定,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充滿著嘲弄地看著倒在地上還在做掙扎的韓源,隨即將目光移了過去,掃過豔雪姬,掃過布速甘,最終落在了韓漠的臉上,淡漠地道:“你現在是否明白,我為什麼可以容忍你來到乾心殿?” 韓漠孤軍入城,如果韓玄道真的施展出真正的實力,韓漠在千軍萬馬之中,絕不可能真的一路殺到乾心殿。 軍馬入林,韓漠便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殺得完。 韓漠敢於入城,一來是因為他事先已經做好了全身而退的計劃,也自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另一個原因就是希望用韓滄作為籌碼,與韓玄道進行最後的正面對決。 雖然入城之後,韓漠的前進道路卻是一度受到了狙擊,但是韓漠心裡十分清楚,那兩次攔擊,不過是韓玄道給予的小小震懾。 以韓玄道今日之勢,手下兵馬如雲,而韓漠早已被打為叛賊,韓玄道若真想阻止韓漠入宮,韓漠實難進入皇宮之內。 當韓漠踏進皇宮之時,只以為韓玄道還是顧念韓滄,所以並沒有發動真正的攔擊,但是此時此刻,他卻豁然明白了一切。 或許韓玄道早就明白,如果真的出重兵攔截包圍,韓漠固然不能進入皇宮,但是恐怕也未必能夠殺死他甚至將之擒住。 別人不了解韓漠,韓玄道卻是十分了解,他當然知道韓漠並非真的是一個意氣行事之人,他既然敢帶領幾百騎入城,恐怕早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準備。 韓玄道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讓韓漠從容離開,他當然也明白,如果韓漠真的在重兵包圍下啟動撤退計劃全身而退,那麼回到魏國的韓漠將變得十分的恐怖,自己也將面臨極危險的境地。 敞開大門,容忍韓漠入宮,不過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因為在韓玄道的心中,韓漠只要入宮,那將必死無疑,連退路也沒有,這份十足的自信,歸其緣由,便是因為這一個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韓漠當然已經從韓玄道的出手中看出來,韓玄道的武道修為,也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境界,竟是能在一回合之間,便將韓源擊倒。 …… 布速甘的瞳孔在這一瞬間收縮起來,他看著韓玄道的臉龐,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在這一刻竟是顯出此生難得見到的驚恐,在那驚恐之下,他那一雙冷峻的眼眸子背後,卻又藏著一種自嘲和悲哀。 沒有人能想到,一向以文臣示人,從沒有在武道上表現出過人天賦的韓玄道,他的武道修為竟然如此強大,而且隱藏的如此之深。 當韓漠和豔雪姬將今日最大的敵手盯在布速甘身上之時,最危險最強大的敵人卻終究還是韓玄道。 殿內孤立,勁氣的波動讓韓玄道的衣擺輕輕飄蕩,他氣定神閒地背負雙手,掃過大殿滿地狼藉,嘴角泛起戲虐的笑意:“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他的眼睛豁然看向布速甘,冷冷道:“你好像說過,咱們的關係……只是合作的關係?” “某此生最大的錯誤,或許就在此!”布速甘的兩隻手依然在輕顫:“某這一生,走眼的時候很少,可是……卻從沒有看出你竟然有這樣的武道修為……!” 韓玄道給他的感覺,固然冷漠和陰險,固然老謀深算,但是在布速甘的感覺之中,卻從未感覺出韓玄道有極強的武道修為。 韓玄道淡淡道:“當年蕭懷玉憑藉超強的武道修為名動天下,蕭家也由此而成為我大燕第一世家……面對這樣一個家族,如果我們韓家沒有一人在武道上有所突破,那就再無出人頭地的時候。”說到這裡,他輕嘆一聲,緩緩道:“那時候我並沒有想到組建天網去除掉名將,只是寄希望於能夠自己突破武道境界,能與蕭懷玉一較高下!” 韓漠愈加感覺到心中發寒,當初他哪裡想過,自己的家族竟然有這樣一個隱忍到極致的陰險人物。 “直到五年前,我的武道修為依然沒有能進入氣境,也正是因為在武道上遲遲沒有突破,而蕭家的勢力愈來愈壯大,如果再無行動,我韓族前途堪危,所以我這才暗中找到了拓胡風,想藉助你布速甘的武道修為聯手對付蕭懷玉……!”韓玄道抬起一隻手,輕撫鬍鬚,悠然道:“只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張網越織越大,到最後將四國俱都牽連進來……這也正是我願意看到的。就在三年前,我的武道修為終於突破到氣境境界… …!”說到這裡,他淡然一笑,道:“如果讓慶國的那位天機老人再評一評天下名將,我韓玄道恐怕也要位列其中了!” 布速甘漠然道:“你武道修為大成,卻一直隱忍不發,自然還是另有目的?” 韓玄道淡淡笑道:“天網計劃之中,固然將商鍾離、司馬擎天和蕭懷玉都算在其中,可是就算一切順利,三大名將俱都被除,這天下間不還是剩下你和杜無風嗎?”他瞥了韓漠一眼,平靜道:“他們三個死了,你們二人若是繼續活下去,我心裡還是很不安心的!” “按照我的計劃,三大名將被除,接下來便可以利用你去對付杜無風。”韓玄道悠然道:“你二人相爭的結果,必然是一死一傷,無論誰勝誰負,我都會漁翁得利,趁機可以除掉另一人……五大名將俱死,我韓玄道自可高枕無憂,他日一統四國,指日可待!” 韓漠冷笑道:“步步為營,心思狡詐如此,韓大人在陰謀方面,真可算得上是當今天下第一人!” 韓玄道不以為忤,淡淡道:“我武道修為進入氣境之時,蕭懷玉尚未死去,而那時候天網計劃正在進行,你時常與我接頭,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人看出我的武功。好在當年我在修煉之時,就已經想到這一點,等到武功大成之日,絕不能被他人窺出破綻,所以窮極心思,找到了'大無相功',此功雖然不是什麼絕世武學,但是它最大的好處,便是能夠斂住全身的勁氣,完美地掩飾我的武道修為……正因如此,你南蛇布速甘雖然目力驚人,卻根本不會發現我的武道修為!” 韓玄道腳步向前輕移一步,盯著布速甘,戲謔道:“十方名將又如何?無非都是一些有勇無謀之輩而已……蕭懷玉、司馬擎天、商鍾離……嘿嘿,還有你布速甘,最終不都只是我手底下的玩物。“ 布速甘兩隻手握成拳,冷笑道:“韓玄道,你三年前才踏入氣境,武道修為尚淺,當真以為是某的對手?” 韓玄道嘆道:“今日之局,明里是要與你一起捕殺韓漠,可是暗裡卻是要將你二人一同除掉。韓漠的武道修為已經成患,不可不除……你布速甘更是不能不除。本來我還想藉今日你與韓漠對戰之機,給你致命一擊……只是上天對我韓玄道實在太好,竟然將夜花仙子的後人也送了過來……!”說到這裡,韓玄道微一沉吟,才緩緩點道:“蕭懷玉、商鍾離、司馬擎天、杜無風、你布速甘,還有韓漠,加上這位姑娘,七大氣境高手盡去,這普天之下,我韓玄道所顧忌的對手便已經屈指可數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步步逼向布速甘,帶著淡淡的笑意:“方才說過,咱們只是合作的關係,不是朋友,所以我殺你,不算背信棄義!”頓了頓,嘆道:“你先後與韓漠和這位姑娘勁氣相搏,如今勁氣耗損巨大,就是五臟六腑也在與這位姑娘對戰之時受了極重傷勢……我此時對你出手,雖然說起來有些勝之不武,但是為了我韓氏一族,為了我大燕,為了天下蒼生,我也只能無奈為之……!” 布速甘眼見韓漠步步逼近,也往後退了兩步,陡然間沉聲道:“韓漠,某與你聯手,除掉此人……!” 沒等他說完,韓玄道的身形就如同幽靈一樣,直飄向布速甘,右手呈鷹爪之形,就如同蒼鷹一般,臨空向布速甘抓了下去。 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布速甘的身體迅速後退,寒光飛舞,他的右手瞬間多出了一條長鞭,如同毒蛇般直往韓玄道的脖子捲了過去。 |
第一一三三章 誰是高手? 兩根微翹的穩定的玉指,在這一刻就是那地獄無常的奪魂指,看似漂亮的玉指,卻成了最犀利的致命武器。 布速甘的神情十分凝重,他顯然也從這一招看出了豔雪姬的身份。 這樣的生死大戰,豔雪姬自然也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她知道布速甘與韓漠勁氣對決,已經讓布速甘在瞬間損耗了不少勁氣,要與布速甘這樣的頂尖高手對決,就必須抓住這樣的時機,以自己最強悍的功夫與之對決。 這樣的頂尖高手對決,實際上已經不是那些花套的招式,而是比拼最強大的勁氣修為。 豔雪姬這招“凝露夜花指”傳承自夜花仙子,乃是極為精妙的勁氣攻擊招式,這一招不但可以將勁氣集中於水珠一點做出強大的勁氣攻擊,而且大大提升勁氣的攻擊能力。 豔雪姬並沒有與布速甘進行霸道的勁氣直攻,而是用一種十分緩慢也十分溫柔的方式,將自己體內的勁氣緩緩向水珠之中灌注,沒有暴戾之氣,沒有絕殺之意,但是布速甘十分清楚,一旦自己抵擋不住,這滴積聚了強大勁氣的水珠便會直接突入自己的腦中,其中的勁氣可以在瞬息之間震裂自己的周身筋脈。 …… 豔雪姬與布速甘巔峰對決,而韓源卻已不再猶豫,低吼一聲,身軀向前竄出,手中的海王戟再無留情地向韓玄道刺過去。 韓玄道急忙後退,身體閃過,瞬間繞到了一根玉柱之後,沉聲道:“老四,你當真要與我為敵?當真不後悔?” 韓源冷喝道:“休說廢話!”手中精鐵所製的海王戟橫裡掃過去,聽得“咚”的一聲響,重重砸在那玉柱之上,頓時玉柱上的玉屑四散飛舞。 韓玄道此時卻已然是背負雙手,並沒有出手,在韓源的緊追之下,只是閃轉騰挪。 韓源雖然武道修為遠不及韓漠,但終究也是韓家子弟,自幼便被督促習武,而且其父韓玄齡亦是武將出身,所以韓源的武技倒也不弱。 海王戟沉重無比,一般人拿著如此沉重的兵器,勢必很難施展開來,但是韓源力大如牛,這海王戟在他手中卻是被舞動的虎虎生風,攻勢犀利,韓玄道在那寒光之中,連連後退,一時間倒似處於了下風。 韓淑見狀,已經高聲叫道:“老四,殺了這個亂臣賊子……!”他身後穆信卻是手握一把鋒利的大刀,刀鋒正頂在韓秦氏的背部,面色冷峻,聽韓淑叫起來,將那刀鋒往前頂了頂,韓秦氏身體頓時微微顫抖,韓淑握緊韓秦氏的手,銀牙緊咬。 …… 布速甘與豔雪姬勁氣相搏,兩人周身四處已經是勁風激盪,地面上的玉石早已經碎裂,而且隨著勁氣越來越盛,那裂紋開始四下里蔓延,整個大殿內發出“嘎嘎嘎”的地面碎裂之聲。 隨著豔雪姬向水珠中灌入的勁氣越來越濃,布速甘眉心的勁氣也也越來越旺盛。 便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豔雪姬的兩指指尖猛地向下,那水珠頓時碎裂開來,而豔雪姬的兩隻已經嗖地疾點而出,直刺向布速甘胸口的膻中。雖然兩指看似輕描淡寫,但是這陡然一變,卻有虎步龍行之勢,更有著驚天破地的威力。 布速甘也果然不愧是當世少有的頂尖高手,豔雪姬變式只在瞬間,他亦在瞬間做出反應,右手抬起,神情頗為凝重地抬起了右手,掌背迎上去,抵擋著豔雪姬兩指,而豔雪姬的雙指再下,往他腹部點過去,布速甘左手翻花,兩隻手掌達成一道鐵壁。 “砰!” 一聲巨響,豔雪姬的指和布速甘的掌這一次卻是正面相接。 也就在這相接之間,兩人的身體在瞬間就被濃郁的盡其所完全籠罩,地面上的玉屑就如同被捲入了颶風之中,四散飛舞。 勁氣之中,豔雪姬的嬌軀如同雲彩般往後飄去,而布速甘也是蹭蹭蹭連退數步。 當豔雪姬落地之後,兀自無法穩住,嬌軀連續後退,隨即便頹然地軟倒在地,香唇邊上,已經溢出鮮血來,而她艷美的臉龐也是變得很為蒼白。 布速甘顯然在這一次對戰中微佔了上風,但是他的情況卻也好不到太多,本來就有些泛黃的臉此時變的蠟黃,而且他的兩隻手顯然也在輕輕顫抖。 豔雪姬喘著粗氣,香腮上已經滿是香汗珠子,酥胸隨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抬起手臂擦去嘴角血跡,冷笑道:“南蛇果然是名不虛傳!” 布速甘兩隻手的抖動兀自沒有停止,毫無疑問,他雖然擊倒了豔雪姬,但是與豔雪姬的勁氣相搏之中,他自身也受到了極大的損耗甚至是傷害。 “某許多年前就听說有一位夜花仙子武技超群,其武道修為已進入化境!”布速甘一步一步走向豔雪姬:“雙指聚氣,名為凝露夜花指,今日見到,才知竟是如此厲害。你年紀太輕,而且修為……!”說到這裡,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一隻手卻是情不自禁地按上了自己的胸口,隨即冷笑道:“名不虛傳……名不虛傳,你不是夜花仙子,但是……你定是夜花仙子的傳人……!” 豔雪姬想要起身,但是方才勁氣對搏之後,她只覺得全身虛脫,四肢百骸只要動上一下,就會劇痛鑽心,眼見布速甘還是一步一步靠近過來,知道布速甘定是要趁機下殺手,如此危險時刻,這絕美佳人卻還是嫵媚一笑,嬌聲叫道:“小混蛋,人家都要過來……過來殺我了,你還不來打他……!”她說完這句話,嘴角又是一絲鮮血溢出,如同泣血玫瑰,分外美麗。 布速甘淡淡道:“他並非銅皮鐵骨,你當他還能過來救你?某本以為這一生不會親手殺死一個女人,今日看來,是要破例了!” 他話聲剛落,就听得一個聲音淡淡道:“我雖然不是銅皮鐵骨,但是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又怎可能打倒我?南蛇布速甘……也不過如此!” 布速甘聽到這聲音,陡然停住了步子,臉上顯出極其震驚之色,緩緩轉過頭,卻見到方才幾乎不能動彈的韓漠此時卻正握著血銅棍冷冷地望著自己,也正一步一步走過來。 布速甘這一生見到過無數匪夷所思之事,但是能讓他感到震驚的沒有幾樁,而現在的情景,卻讓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吃驚。 方才他連續催動兩次勁氣,起碼耗去了三成勁氣,本以為韓漠絕不可能再有機會出手,而且他方才也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對韓漠所造成的巨大傷害。 但是他無法理解,自己本已將韓漠打得奄奄一息,為何只是在這片刻之間,這個年輕人卻又能重新站起來,甚至在這年輕人的身體四周,依然蕩漾著勁氣。 這是怎樣一個恐怖的身體! 此人又要有何等堅韌的意志才能夠重新站起來? …… 韓源手中的海王戟越來越犀利,有幾次險些都要將韓玄道殺死在海王戟之下,只是韓玄道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真的早有預判,每一次海王戟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要刺中他的要害之時,他都能妙到毫巔地閃躲開去,韓源雖然窮盡全力,可是數十招打下來,卻是連韓玄道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非但如此,韓玄道在閃避之間,甚至能夠心有旁騖地去觀察布速甘與豔雪姬的對戰,當兩大高手兩敗俱傷之後,韓玄道的嘴角甚至泛起淡淡的笑意。 只是韓漠陡然再次站起來,亦是讓韓玄道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如同布速甘的觀察一樣,韓玄道方才自然也看出韓漠遭受重擊之後,已經是奄奄一息,但是僅僅片刻之間,韓漠卻能夠再次站起來,這不得不讓人感到吃驚。 只不過韓玄道瞧見了韓漠行走時身體似乎還有些搖晃,而布速甘的雙手兀自在輕輕抖動,嘴角重新泛起笑意,當韓源那犀利的海王戟再次向他的胸腹刺過來之時,韓玄道這一次卻沒有再閃躲。 韓源見韓玄道身形未閃,海王戟眼見便要刺入韓玄道胸口,大是振奮,只是當海王戟刺中韓玄道胸口的一剎那,韓源卻見到眼前一花,韓玄道的身影在瞬間變的模糊起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海王戟就像刺中了一堵牆,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韓源吃驚之間,卻也很快就看清楚,韓玄道的身形在瞬間閃到了海王戟側旁,而韓玄道的左手已經抓住了海王戟的戟身,穩定而有力,整個海王戟就像被鉗子夾住,再也不能動彈。 韓源鼓足力氣,想要抽出海王戟,可是他便使出全身力氣,海王戟也是紋絲不動,而韓玄道已經轉過頭來,面孔陰冷可怖,冷冷道:“讓你走生路,你不走,你自己選死路,可以怪不得我!” 韓源正要怒斥,韓玄道的左手卻已經輕描淡寫地在海王戟上輕輕一撫動,一股巨力從海王戟的戟身傳過來,韓源很快就感到自己的兩隻手就似乎是握住了一個燒紅的銅棍,手掌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痛,再也握不住,脫手鬆開,而韓玄道那隻手握著海王戟輕輕向這邊推了推,握柄的柄端就似乎只是在韓源的胸口輕輕一扣,韓源的身體便如同脫線的風箏一般,直飛了出去,耳邊已經傳來韓淑和韓秦氏的驚叫聲。 “老四……!” “源兒……!” |
第一一三二章 凝露夜花指 韓漠身上已經佈滿了殺氣,而布速甘神情淡定,他的目光此時卻是緊盯在豔雪姬的身上。 布速甘的武道修為是天下屈指可數,自從豔雪姬一進來,他就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女人步伐輕盈,輕描淡寫之中,便已經瞧出豔雪姬絕不簡單。 他在腦中迅速將當世數得上的高手過了一遍,但是腦海之中,卻並無這樣一個角色。 豔雪姬年近三十,但是她外貌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三四歲模樣,在這樣的年紀有如此武道修為,這不得不讓布速甘加以重視。 豔雪姬自知一戰不可免,布速甘的名聲她自然也是聽說過,兩人都是當世頂尖高手,看似雙方都是寂然不動,但是兩人的勁氣卻已經散入四肢百骸之中,在打量對方之時,卻已經是在找尋突破看,一旦發現對方破綻,必將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一擊。 韓漠的武道修為剛剛進入意境,威力已經十分驚人,但是在布速甘的眼中,自然還是比豔雪姬弱上一些。 他這一生,對戰者甚多,幾乎從未敗過,甚至在曾經的對戰之中,少有感到失敗的壓力,但是此時要面對豔雪姬和韓漠兩大高手,他卻不得不謹慎起來。 韓漠腳步輕移,很快就與豔雪姬和布速甘成品字形,這可說是他一生之中最為關鍵一戰,不容有半點失誤。 他心知十分清楚,一旦此戰失敗,其結果將是災難性的。 韓源也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海王戟,眼睛冷視著韓玄道,右臂緩緩抬起,海王戟的槍尖已經指向了韓玄道。 韓玄道微微後退兩步,背負雙手,氣定神閒,看著韓源,淡淡道:“韓家四子,論其武功修為,你實在是不值一提,你真的想要與我為敵?” 韓玄道乃是韓家長子長孫,其《長生經》的修為自然超出韓源一大截子。 韓源自然知道這一點,但是就算明知不敵,他今日也不會有絲毫的退縮,厲聲道:“今日一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韓玄道點頭道:“好個你死我亡,你莫怪我無情!” …… 韓源沒有動手,布速甘卻已經動手了。 對於布速甘來說,若是單打獨鬥,自然不會對韓漠有任何的忌憚,但是多出了豔雪姬,他卻必須做好苦戰準備。 他自然已經看出韓漠勁氣遍布全身,心中震驚於韓漠竟然已經進入了意境的武道巔峰修為,好在他也看出來,韓漠也是剛剛踏入意境境界,意境修為尚淺,所以今日要戰,便要第一個將韓漠除掉,只要能夠擊倒韓漠,那他便有七成的把握擊敗豔雪姬。 他就如一道煙飄向韓漠,但是速度之快,卻又令人乍舌,看起來異常的輕柔,但輕柔的影子之中,卻夾雜著令人心寒的霸氣,撕裂了乾心殿陰冷的空氣,也撕裂了這殿中的寧靜。 撲面而來的強悍霸道氣勢,讓韓漠瞬間就感到一陣極其強大的勁氣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他已經催動了全身的勁氣與之相抗,但是兀自感到極其的吃力,此時心中明白,比起南蛇布速甘,自己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布速甘這一次出手,那便是全力以赴,根本不留餘力,而豔雪姬雖然早有準備,但是布速甘的速度還是超出了她的估算,雖然在布速甘出手的一瞬間,豔雪姬也同時出手,但是她兀自弱了一步,布速甘整個人在飄忽間已經到得韓漠的身前。 布速甘沒有出長鞭,而韓漠的血銅棍也甚至來不及出招,那一陣冰刀般的勁風撲面而至,近在咫尺,換做一般人,被如此雄渾的勁氣壓制,必定難以做出反應,但是韓漠卻是緊咬牙關,還是竭盡全力抬起了左手,呈掌刀迎了上去。 左臂橫出,掌刀在前,如同鐵鎖橫江封在前面,從韓漠的身上,也瞬間泛起肅殺而強大的氣息,在這強大氣息之中,布速甘的右拳已經與掌刀相接,韓漠這時候幾乎已經將全身九成的勁氣催動在這掌刀之上,拳掌相接,一股霸道的勁氣從韓漠的掌心之中就如同一股強大的洪流順著他的手脈瞬間衝擊進入他全身的筋絡之中。 丹田之處,就似乎有一隻巨人的拳頭狠狠擊在上面,韓漠只覺得全身上下幾乎要碎裂,但是他兀自厲喝一聲,窮儘自己最大所能,用自己掌中的勁氣去反擊對方,而他握著血銅棍的右手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卻還是內扣進來,用血銅棍的棍端擊向布速甘。 他的血銅棍並沒有擊中布速甘,只因為在他出手之時,卻感到自己催動出去的勁氣似乎遇到了一堵牆,又或者說是布速甘的強大勁氣壓制住了自己,當第一輪勁氣沖擊自己全身幾乎讓自己身體被撕裂之後,又有第二波勁氣從布速甘的拳頭之中吐了出來。 耳邊已經傳來豔雪姬嬌嫩之聲:“韓漠,小心……!” 這一波的勁氣韓漠卻是難以抵受得住,整個人終是被這一股勁氣震得向後直退,而兩人勁氣縱橫,卻已經讓腳下的地面碎裂開來。 韓漠的身體蹭蹭蹭不由控制地往後退了七八步,竟是靠在了一根殿中大玉柱上才停住身形,而在他靠住玉柱之時,就听得“嘎嘎”的聲音響起,那巨大的玉柱卻也顯出又長又深的裂紋來,由此亦可見他所承受的這一擊之力。 他身體雖然停下來,但是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喉頭甜甜的,似乎便有鮮血要噴出來,只是他卻強自壓住,幾乎在靠住玉柱的一瞬間,他便已經運起了蕭懷玉傳授的《清平咒》。 他心中此時大感震驚,卻也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名將的實力。 …… 韓漠固然驚愕,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布速甘心中也是充滿了難以言表的震驚。 布速甘知道自己的實力是多麼的強大,也知道自己這一拳打出的勁氣可是自己使出全力,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拳就算擊在獅象熊虎身上,也能夠讓那些強悍的猛獸瞬間暴斃。 布速甘這一類頂尖高手,非到萬不得已之時,那是絕對不會輕易以勁氣相拼,以勁氣直接進行攻擊,固然威力強悍無匹,但是對於勁氣的消耗也是極大。 他這一拳頭完全以勁氣打出,十成功力,在這一拳之後,至少也要消耗兩成。 蓋因今日之局非同小可,他下定決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先將韓漠擊倒,如此一來,才能全心對付豔雪姬。 在這一拳打出之前,他便是存了以消耗兩成功力為代價取下韓漠性命之心,他十分自信,韓漠雖然踏入意境修為,但是自己這一拳就算不能將韓漠當即擊斃,也必能讓韓漠再無戰鬥之力。 可是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當他一拳打出之後,在自己強大勁氣的侵襲之下,韓漠竟然能夠挺住,甚至能夠以勁氣反擊,而韓漠反擊的勁氣,雖然對布速甘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但還是讓布速甘的五臟六腑受到了不小的震盪。 實際上他催動第二次勁氣,並非是心甘情願,只因為當時他心裡十分清楚,自己如果不催動第二次勁氣攻擊,那麼韓漠反擊的勁氣完全可以讓他遭受極嚴重的內傷。 韓漠年紀輕輕便即踏入意境,這就已經讓布速甘感到十分吃驚,而韓漠反擊出來的強大勁氣,更是讓布速甘覺得匪夷所思。 他哪裡知道,韓漠一身兼修三大奇功,《長生經》、《氣經》、《清平咒》,這三大奇功各有所長,韓漠不但一身兼修,更運氣的是,這三大奇功竟能互相融合,而且互相促進,換句話說,因為三大功法齊修,導致他其中任意一門功夫的修煉速度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三大功夫相輔,他修行一月的效果,相當於獨修一門功夫一年。 這一點,就是韓漠自己也是不清楚,他雖然知道自己的功法進步極快,卻根本想不到他的修煉速度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 若非如此,他與布速甘這一次正面的勁氣對決,足以讓他筋脈盡斷,非死即殘。 二次催動勁氣將韓漠擊出,布速甘自以為韓漠必已再無戰力,此時他也來不及多想,豔雪姬已在電光火石中襲至。 豔雪姬雖然身著輕甲,但是她的身形卻如同一片雲,輕柔到極致,那輕柔的嬌軀在這一刻卻又猶如魅影,玉手如刀,飄至布速甘身側,已經探指點向了布速甘。 潔白的手在這一刻隱去了光澤,卻變得更為可怕,在高速的出手之中,意思不顫,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穩定和力度,奇快無比地穿破凝重陰冷的空氣,點了過去。 指尖翹起,柔軟而又剛毅的指尖,竟是在瞬間出現了一滴水珠,那水珠就像活了一樣,在柔嫩指尖尚未碰到布速甘身體之時,卻從指尖突兀地射出,直射向了布速甘的眉心。 布速甘雙手在瞬間合十,勁氣佈滿全身,他雙手合起之際,勁氣上湧,那本來暗淡的眉心在一瞬間卻似乎明亮起來,一層濃郁的白氣在水珠尚未擊到眉心之時便已經出現在眉間,硬生生地將那水珠擋在前面,無法前進。 從布速甘出手,到韓漠被擊退,再到豔雪姬出手,一切只是發生在片刻之間,韓源甚至沒來得及對韓玄道出手,這一切就已經在片刻間完成。 韓玄道望著豔雪姬出手,神情陡然凝重起來,雙眉鎖起,喃喃自語:“凝露夜花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