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芽 明月靜懸,暗河空流。蝶逐花屏,白煙輕叩。探手過往,不計前憂。搖一抹朱紅,照一生思愁。 最終話 月色蔓延 那座河邊的屋子被燒燬了。但是它的毀壞卻並沒有讓多少人感到心痛,因為房子裡之前就一直沒有人居住。原來的主人也很窮,沒有多少財產。但也有人說,房子原來三代主人都過世了,房子也盡到了自己的義務隨主人的離開而離開了。所有的存在都消失了。 「哎,我倒覺得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後院的幾株花草。」一個中年婦人提著菜籃子說。 另一個接話道:「我覺得也是啊,那牡丹快一百年了,以前還有人專門來採訪過,哎哎,現在都燒沒了啊。」 「原來不是還住著個小姑娘的麼,十來歲的小姑娘,也出了車禍死掉了,真是可惜啊。」 兩人搖搖頭走開了。 一縷白煙從河對岸安安靜靜地飄來。 彼岸的樹蔭下站著幾個人。 「她們就是這麼說咱們的麼。」裕子捏著煙管,幽幽說道。她抬頭望著樹梢的陽光微微歎氣。 「小姐最後還是做出這樣的決定了呢。」納西瑟斯半耷拉著眼睛靠在爬滿籐蔓的牆上。 遠音拉拉裕子的衣服:「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裕子搖搖頭:「我們現在這種虛靈要等到肉體再度成長成熟的時候,才能完全恢復原來的力量。所以我們必須安心等待種子初芽,現在的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小姐為了讓我們得到重生,拋棄了自己的輪迴。我們對於她來說,不是後院的雜草或者只是用來消遣的玩意。她把我們當成了真正的家人。所以,這一世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辜負小姐的一番好意。」 「小姐……小姐她現在在哪裡呢?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但是現在的她真的消失了麼?灰飛煙滅了麼?」克裡斯蒂含著眼淚問。 伊麗莎白把手放在妹妹的胸口,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下來了:「小姐她一直,一直住在這裡哦,從來沒有離開我們過。」 暗音輕輕地說:「謄月到底去幹什麼了啊……怎麼還沒有出來?」 話音剛落,就看見謄月抱著什麼東西從燒燬的屋子裡走出來了。 「吶,我找到就是這個。」謄月把手裡的東西給大家看。 一本褐色的本子,上面沾了一些泥土。翻開一看,裡面是清秀的墨字。 裕子接過本子:「這個不就是那本小姐命名的夜櫻抄麼。」 謄月摸摸腦袋:「是啊,我保存得很好呢,所以這次才沒有遭到破壞。」 裕子撫mo著本子,淡淡地笑了:「是,這是小姐存在過的證明。就算別人忘了她,但是還有我們記得她。就算我們消失了,還有它幫我們記著。」 納西瑟斯站直了身子皺著眉問:「那麼裕子小姐,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呢?」 「去找一個安定一點的地方然後重新生根發芽開花吧。不過話說回來,小姐到哪裡去了?不知道是在地獄受著不能翻身的苦難還是永遠地消失在了世界上,不管哪個都是讓人感覺難過的事情啊。」裕子把煙管含在嘴裡,深深吸一口煙:「其實我也是很想住在這裡啊,畢竟我們那些朋友都住在附近。如果要住到別的地方的話,一定又有不少麻煩了。但是怎麼說呢,我們最終還是托了小姐的福重新活下來了啊,也就別抱怨什麼了。」 說完,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這裡終究會是別人的。」 「等一下。」 大家回頭一看,不覺驚訝之極,都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裕子驚得連手上的煙管都掉在地上。 黑髮紅眸的少女背著手,雙腿交叉站在溫暖的陽光下,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她身上是一件黑色繡有的長裙隨風輕輕擺動,彷彿蝴蝶微微振翅。 「小……小姐!!!」克裡斯蒂第一個叫出來。 少女點點頭。 大家一擁而上,眼淚隨著歡笑奔出眼眶。 「小姐你怎麼回來了?那你現在算人還是……」裕子牽住落的手。 「不,我現在是虛靈,是沒有實體的幽靈。作為使你們復活的代價,我沒有輪迴,本應該永遠徘徊在地獄的入口處,變成一朵彼岸花永無天日地盛開。但是,我卻被意外地作為地獄使派回來,在白天陰氣最弱的時候捕捉那些逃亡在人間的遊魂。」落伸出空著的右手,一秒種後手上多了一柄長鐮刀,上面用紅色絲帶繫著兩個金色的鈴鐺:「現在按照我的職位我姓黑繩,名夜鈴,我不會長大,會一直保持這個樣子。」 裕子笑著說:「哎呀,黑繩夜鈴……現在小姐的樣子真帥,還有一份帥氣的工作啊!」 納西瑟斯用手肘碰了碰謄月:「你小子可要小心啊,小姐現在是抓遊魂的哦。」 「所以我現在也需要居住的地方。我決定回到原來的屋子,在周圍紮起結界。所以,大家如果不嫌棄的話,那麼請和我住在一起吧。」 「絕對不嫌棄啊!」 「能和小姐住在一起比什麼都開心。」 落微笑:「那麼有勞大家了。」 今天是那麼多年來大家第一次在陽光下相見。之前一切令人難過的事情都被時間的水流洗刷得乾乾淨淨了。 「小……小姐……」謄月畏畏縮縮地站在原地。 落回頭,她向謄月伸出手:「一起來吧。」 「哈?」謄月緊張地憋出這個感歎詞。 「我們的故事,那本《夜櫻抄》,還沒有寫完吧。」 落綻放出溫暖的笑容,,彷彿在陽光下絢爛盛開的花朵。 今晚月色依舊清冷,然而讓人感覺無比安寧。那些曾經困擾整夜的夢魘,隨著夕陽西沉,永遠地被封印起來。對面少女的紅眸,彷彿暗夜裡的微火。困惑徘徊至此,該是永眠之時。 「若有煩心之事,不妨說來一聽。」 |
第十七話 Nightmare彼岸之篇3 「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是心裡總覺得有東西放不下,但那又是什麼呢?我從哪裡來,又要去哪兒呢?雖然有這些疑問,但是心裡還是覺得很安定,沒有人會來傷害我。好舒服……」 頭上血色天幕裡的烏雲泛著紅光,看不見月亮,沒有星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岸邊是一叢叢硃砂一般的彼岸花,像用凝固的血做成的雕塑,高高地站立在墨綠色的花莖上。 少女仰面躺在一條不深不淺的河裡,隨著河流的方向漂著,身上是一條高腰白色褥裙,由一條紅色的寬腰帶紮著。浸在水裡的黑色長髮宛若浮萍,她眼眸裡是一抹很平淡的黑色。 岸邊不遠處好像站著一個女人。黑色的頭髮高高束起,暗紅色的緊身長裙勾勒出她精緻的曲線,修長的身子裡透出一種神秘而又高貴的氣質。她遠遠眺望著什麼,臉上沒有表情,但是讓人覺得很安心。 她轉頭一望,看見隨波漂來的少女,便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少女沒有一絲猶豫,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女人將少女從河裡扶起,整理她散亂的黑色長髮和衣裙。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少女忍不住問道。 「我是彼岸花的靈體,血姬,這裡是地獄。」她的聲線如絲絲細語,有一種溫和的力量,似乎能讓人忘記一切痛苦的感覺。 少女低下頭:「血姬……感覺似乎聽說過呢。」 「那是因為這個名字存在於你前世的記憶裡。你腳下這一條河流,是非自然死亡的人的必經之路。這條河專門承載那些積累怨恨過多不堪重負的人。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清除他們的怨念與負擔。所以我就在這兒平息他們的憤怒,完成他們最大的願望。」 「是麼?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血姬輕輕吻在少女的額頭上。霎時,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少女似乎承受不住,一下子跪倒在河裡。 「想起來了麼?」 「是啊……血姬……裕子曾經提到過你呢……」 「裕子……」血姬低語:「這麼說,你就是『魅魍姬』了,裕子口中的小姐啊。」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們都死了……」落的眼淚再滴落在水面上,形成一道道漣漪。 血姬雙眼暗淡下來:「願他們安息。」 「他們本不該死的,花這種東西,好好保護的話,是一直可以活下去的……但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我沒有。」落抽泣起來。 「我看到了你的過去。所以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還想復仇麼?」 落抬頭呆呆地盯著血姬赤紅的眼睛。 復仇?當然希望害自己的人不得好死。但是…… 「他都是我的爸爸啊!我唯一的爸爸!不管他做錯什麼事情,我都是那麼想,那麼想原諒他,想救他……對不起,我不能狠下心來放著他不管啊!」嵐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但是如果他死了,世間又會多了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吧。 不知怎麼又忽然想起媽媽最後的一刻: 「落,對不起啊……媽媽,沒有能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庭。媽媽脾氣不好,都是媽媽的錯,讓你的童年不幸福,讓你沒有爸爸,讓你因為這個原因被別的孩子欺負。對不起,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落無力地搖搖頭:「算了……復仇這個事情,就算了吧。」 「那麼怎麼辦呢?」 「我……我想讓他們復活。裕子,納西瑟斯,伊麗莎白,克裡斯蒂,還有,還有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雙生子。」 血姬卻搖搖頭:「不是我不同意,小姐,而是您這個願望會需要很大的代價。」 「什麼代價?」落抬頭看著血姬。 血姬認真地回答:「您會為此付出您輪迴的權利,也就是,您會在這個世界徹底地消失,永遠不復存在。」 「這樣……麼……」落再一次地低下頭去。 天上暗紅色的雲朝著地獄的入口處流動,周圍除了她們二人之外就是無盡的曼珠沙華。 沒有輪迴,永遠消失。 就是這樣麼? 如果只是這樣…… 「那麼我願意。」落的回答清晰而又堅定,彷彿雨滴擊打在瓦片上那般乾脆。 「小姐……」血姬大為詫異。 「因為誰也不知道下輩子會怎麼樣吧,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不幸的命運對於無論哪條生命來說都不公平,就算是幸運的話……我的來生也不是我這一世了吧,不存在我這一世的記憶,我也不是我了,這也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就這樣吧,讓他們生存下去,延續本該延續的生命。我就是這樣想的,就只有我一個人犧牲的話,已經很划算了。」 血姬忽然伸出手,把落溫柔地攬入懷裡:「傻孩子……對於我這樣永遠生活在地獄的人來說,人間的美好對於我來說多麼珍貴,你卻就這樣拋開不要了……真是個傻孩子……」 「血姬你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呢?」落問。 「永遠站在河的一邊,看著人類一切的痛苦,憂愁,絕望,然後用最大的力量來滿足他們。」 「這和我的工作很像呢。」 「但是我很希望能去看看上面的世界,能看看太陽和月亮,能好好體會生存和死亡。」 落的目光淡淡的:「其實……人世什麼的,其實跟地獄也沒什麼兩樣呢。」 「不管怎樣,我也很想體驗一下。」血姬微笑。 落也用恬淡的笑容回應。 如果……只是沒有輪迴的話,永遠無法變成人的話, 如果……只是犧牲我一人的話,只要我能放得下的話, 那麼,我願意…… (彼岸之篇完) |
第十七話 Nightmare彼岸之篇2 「就是這裡。」一個男子向站在身後的中年男人說道。 已是夜半,周圍沒有一絲屬於活物的氣息。天上的月亮躲在層層烏雲之後,小心翼翼地窺睨著一切。 中年男人推開木門,屋內破舊簡陋的景象映入眼簾。 裕子和其他人站在屋裡,謹慎地打量這兩個男人。裕子輕輕扯過自己拖在地上的衣裙,生怕被男人骯髒的皮鞋踩到。 男人伸出食指在桌面上一擦,食指上並沒有灰塵。他又推開後院的門,小小的天井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株牡丹,兩株矮小的玫瑰,和一盆水仙在夜晚盛開。雖說夜晚的花朵有些不精神,但是明顯能看出,它們依舊活得好好的。 「這間屋子之後有沒有人出入過?」男人問。 「沒有,應該沒有。別的人聽說這間屋子在幾年間連續死了三代,就沒人敢進來了,說是怨氣重的很。」年輕男子回答道。 「可是,桌子很乾淨,後院的花也沒有死,這就說明,一直有人在照料這裡……」 「……難道,您是說……」 「很可能,那個女孩以某種形態活著,某種我們一直沒有接觸過的形態。而我的兒子,卻一直隱瞞著這件事情。這個混小子!」男人用力一擊牆壁,玫瑰姐妹嚇得抱在了一起。 「我之前就有點懷疑他,為什麼一直會跑出去,現在我明白了。」男人從口袋裡摸出煙,點燃抽了起來。 靠在床邊的納西瑟斯心想:「尉遲嵐麼……看來他也不容易。」 年輕男子又說:「而且這階段流傳的市井謠言就是關於一個叫『魅魍姬』女孩的。不知局長您聽說過沒?」 「說來聽聽。」男人吐出一口煙。 「說是滿懷憂慮之情的人會受到魅魍姬的召喚。那個少女會和這個人達成交易,少女通過幫助人實現願望來找回以前的記憶。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願望實現的,這完全取決於這個人的思想與心態。本來這只是都市怪談而已,我也並沒有在意。但是我發現這個傳說開始的時間和那個女孩死亡的時間是很接近的,所以我猜想……」 「裕子姐姐,小姐呢?」伊麗莎白抬頭問。 「不知道,但是放心好了,小姐一定會沒事的。小姐不在還有我啊。」裕子說道。 伊麗莎白點點頭,繼續護著自己的妹妹。 雖然這麼說,但是裕子心裡也有點慌。沒有小姐在身邊,他們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他們也沒有什麼能力來保護自己。雖說是像花妖一樣,但本質上他們只是植物的靈體而已,只能製造幻術……對了,幻術! 男人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滅:「我不管怪談不怪談的。我只知道這件事的收尾工作沒有做好。這種人死的時候會有很大怨念的,這點我忘了。總之……」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周圍散發一股異香,白色的煙霧逐漸籠罩著自己。還沒回過神來,就感覺有人靠近,是一個婀娜柔軟的年輕女人。 「喲,先生,來此有何貴幹呢?」嬌嫩的聲音從耳邊劃過。 「你是什麼人?」男人怔了一下。 裕子繞到男人的面前,莞爾一笑:「嘖嘖嘖,來到別人家裡的話,應該先報自己的名字才對吧先生。」 寂靜之後,世間傳出人耳所聽不見的混亂的哭號聲,幻想頓時化為烏有。 雖然肉體早已腐化在黑暗冰冷的水泥之下,但是內心的怨恨從來沒減弱一分。現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後,心裡的怒火燃燒得更為猛烈。此時的落,已不再是那個茫然失落面無表情的女孩。她張著如同烏鴉一般的黑色的翅膀,紅色的眼眸流著血的痕跡,黑色衣裙上的彼岸花妖艷怒放。 「快了,我就快回來了。你們一定……」說到這裡,落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到說不出話來。 自己小小的後院中火光沖天,濃烈的黑色煙霧直直衝上天空。 「局長!是那個女孩!」有個年輕男子站在落的家門口,指著浮在空中的落向裡面大喊。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衝了出來:「就是她麼?那就快殺了她!」 「你們對我的花做了什麼?」落嘶聲問道。 「她向我們施了妖術,不知道有什麼企圖,所以我們就燒了它們,這樣它們就不會來添麻煩了。」 沒想到就在她離開的短短幾分鐘裡,那些世上唯一愛她的人們就那麼悲慘地死去了。肉體徹底消失,靈魂也就灰飛煙滅了。 頓時淚水滾滾流下,空中劃過落的尖叫:「我要殺了你!」 局長拔出插在腰間的槍支:「好了,你的同伴也死了,你就安心回地獄陪它們吧。」說完扣下扳機。 子彈打中了落的肩膀,血從傷口中流下來,但是瞬間傷口癒合,衣服破掉的地方也再次接合起來。 她紅色的眼眸灼燒著致命的溫度,笑道:「地獄?那個地方我還沒去過。這麼多時間我一直呆在這裡,等待你們的出現。不過,就算要下地獄,我也一定要拖你們一起去!」 落比出雙手,一團黑色的火球快速旋轉著在手心中產生,瞬時火球帶著疾風朝地上兩人襲來,但被他們及時躲開。 「快給我把她打下來!」局長邊說邊向落開槍。 一團團黑色火焰不停地向兩人襲去,在石板路上濺起金色的火花。雖然兩人不停地射擊,但是落的靈活性非常高,而且擁有超強的恢復能力,子彈對於她來說幾乎無法造成傷害。 「彭!」火球直射中年人的胸部正中,他被強大的衝力裝得老遠。 「局長您沒事吧?」 中年人靠在牆邊捂著自己的胸口,啐出一口血來。他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胸口被燒焦的皮膚裸露出來,暗黑色的血液不停流著。 「沒想到那個丫頭竟然會變成這種怪物……真是完全沒有想到……」 「局長您不要再說了!」 「所以你後悔了麼?後悔也來不及了!」落打開雙臂,手臂上頓時顯現赤色的絲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些絲帶象燒紅的鐵鏈一樣散發著紅光。 落揮舞著手臂,絲帶就不停地鞭笞在兩人身上,在他們的皮膚上烙下一道道紅色的傷口。絲帶開始一圈圈地將兩人緊緊捆綁住,讓他們絲毫不能動彈。他們想呼救,但是隨之而來的絲帶將他們的嘴也封住了。 「終於是最後的一步了……」落的黑髮四散,從裡面變化出無數黑色的烏鴉,帶著駭人的鳴叫聲向兩人襲去。 落閉上眼睛,眼淚再度淌下:「我對不起你們……但是,我連著你們的仇也一併報了,所以安心吧……」 「啊!!!」本來等待著血肉飛濺一幕的落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她感覺有猛烈灼眼的光芒刺破眼皮傳來。她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一部向她疾馳而來汽車,繼而頭痛欲裂。 她從高空筆直地墜落下來,跌倒在河的彼岸,與她的敵人一水之隔,半個身子垂在河堤上。鮮血從閉著的眼裡流了下來,一直蔓延到河水裡。她睜開雙眼,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血色一片。她手上的絲帶消失了,原本撲向他們的烏鴉也不見了。 「爸爸你沒事吧!」嵐的聲音。 「你做了什麼我的孩子?」虛弱的聲音。 「我只是用了家裡的應急燈而已。」 年輕男子低聲說:「這樣是為了讓她記起那時的痛苦吧。原來她不怕光明也不怕黑暗,而是懼怕黑暗中刺向她雙眼的光啊。」 嵐沒有說話,也不敢看落,應急燈放倒在手邊。 落睜著失明的眼睛,顫抖著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回答。 「你不是……你不是說會幫我的麼……我那麼相信你……究竟是為什麼?」 「我的確是這麼說過……我也的確在大家迴避這個話題,甚至掩蓋真相的時候,用我自己的力量刨根究底過……甚至,我帶你去那個埋著你屍體的地下室……」嵐說到這裡止不住哭了起來:「但是……不管怎麼說……殺人的也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掩蓋真相的也好……他都是我的爸爸啊!我唯一的爸爸!不管他做錯什麼事情,我都是那麼想,那麼想原諒他,想救他……對不起,我不能狠下心來放著他不管啊!我現在就是很恨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一雙微之眼,如果……當初什麼都看不見就好了……」 嵐的父親低下頭,什麼也沒說,但是眼角卻濕潤了。 「為什麼……」眼淚再次沿著血的軌跡劃過雙頰。落閉起眼睛,身體似乎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沿著河堤上潮濕的青苔,安靜地滑落到河裡去了,甚至沒有一絲水波的聲響。 |
第十七話 Nightmare彼岸之篇1 「什……什麼?」裕子問。 「快逃!」嵐再次艱難地說。 「到底怎麼回事?還有你身上的傷……」落不解,紅色的眼眸似乎第一次帶著迷茫。 嵐說話很吃力,每說一句話都會夾雜沉重的喘息:「很快會有人要到你家來……他們會做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你的靈體留在這裡很不安全……而且……但是……」說到這裡他低下了頭,痛苦地猶豫著。 「究竟怎麼了?」裕子有點憋不住了。 嵐好像帶著強烈的痛苦與無法抑制的悲哀:「因為那個兇手……那是我的父親……」 第十七話Nightmare·彼岸之篇 落聽到這裡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忽笑著搖搖頭:「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嵐抬頭看眼前的少女,她臉上的笑容扭曲著,眼眶中滾滾流下清澈的眼淚,不停地滴落在自己擺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中。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樣子讓嵐甚至開始後悔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了。 「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發現你的,總之……我也是今天才意識到我的爸爸……就是……」 「小姐,如果這樣的話,您應該出去避一下。」裕子擔憂地說。 落用手背擦乾眼淚:「不行,如果別人闖到我的家裡,不管我還是不是主人,我都應該站在這裡守護它。而且,還有你們在,不知道他們會做些什麼,我留你們在這裡我不放心。」 「但是您在這裡是最重要的人,我們不放心……」 「正因如此我才有義務保護你們。」她堅定地說道,轉而看嵐:「那麼你知道我的屍體在哪兒麼?」 嵐對面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面似乎有灼熱的火在燃燒,彷彿是翻滾著怨恨的地獄。他不明白落為什麼要這麼問,但他還是點頭:「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帶我去!」落刷地站起身,把手交給嵐:「我要保護我的東西,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我都會一直保護著!」 嵐握住落的手,就在這一瞬間,狂風驟起,四周被一片黑暗吞沒,風聲中還夾雜有不知從何而來的烏鴉的狂叫聲。落站在嵐的對面,赤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燒。嵐一度想放開那隻手,因為他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但是心中某種複雜的感情迫使他一直握下去。 黑暗終於散盡。他們來到了一間黑暗潮濕的地下室。周圍沒有燈光,只有陰濕的霉味和一道很小很小的通風口,窗外月亮昏暗的微光從這個唯一與外連接的窗口透進來。 「就是這裡……」嵐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被一種悲苦的呻吟聲打斷。他回頭一看,落跪坐在地上,雙手揪住自己頭髮,渾身顫抖不斷地呻吟著。 一些痛苦的畫面就像電影快速倒放一般從落的眼前飛逝而過。 逆向行駛的汽車,蒙蔽視線的光束,被車撞飛的少女;充滿口腔的異味,從頭流下的血液,模糊不清的意識。被人發現了,被人拖走了,被人扔在這裡了。 「她不能影響我的工作,我正準備競選當局長呢!」男人焦慮又憤怒的聲音傳來。 「那麼該怎麼辦?」 「反正你看著辦。把她處理掉,不要讓她死亡的事情流出去,特別是對媒體,還有她的家裡情況也給我去調查清楚。」 頭皮疼得很厲害,似乎根本不能抬頭,只要一動,肌肉的拉扯就會加劇這種被撕裂的痛苦。但是,想活下來的意志卻非常堅定。 眼前是模糊的人影,昏暗的跳動的火光。微微伸出的手不斷顫抖,十指指甲裡儘是污泥和血。 「呀!她醒了!」一聲驚恐而又低沉的叫聲。 「總之交給你了,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之前的男人說道。 過了一會,另一個人蹲下來說: 「其實我也是沒辦法的,為了混口飯吃……實在對不住了……」 「不要……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嘶啞無力的聲音中無限懇求。 「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吃力地說出自己的名字,臉上血和淚混合在一起。 那一個人抄起手邊的鐵鍬:「忘記今天的事情吧,再見,葉落!」說完狠狠向少女的頭部砸去。 「不要!!!」落嘶聲力竭地吼道。 落的記憶,終於完全恢復了。 房間的一角泛出暗紅的血色,紅色的痕跡象河一樣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慢慢蜿蜒而行,最後集中在落的身下。汩汩鮮血從頭頂流下,染紅了黑色的髮絲,污濁了黑色的裙裝。但是血液並沒有被衣服吸收,反而在黑色的表面匯成道道花紋,最終形成一朵朵暗色的彼岸花。 「落……你……沒事……」嵐不敢往下說。 落搖搖擺擺地站起身,一仰頭,血紅色的髮絲隨著裙角飛舞起來,像夭邪的黑暗之花。她張開雙手,發出低沉卻忽而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肉體的痛苦,還有滿心的仇恨與怨念,我……要加倍還給你們……我終於,可以復仇了!」 少女回過頭,熾紅雙眼中的怨恨燃燒得比以往更加猛烈。她向嵐微微一笑,頓時消失在眼前。 嵐忽然一個冷顫,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圍很安靜,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完了,剛才在痛苦之中無意識地召喚到那個傢伙了……」他心想,立刻衝出了家門,跨上自行車朝葉落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
第十六話 Moonriver永暗之篇3 踏入那扇門後,一條小巷出現在眼前。他回頭一看,背後是個公廁。 「這小混蛋……故意的麼?」優晨嘀咕了一聲。 這時,六七八歲的孩子從眼前跑過: 「那邊在拍電影哦!」 「快去看!聽說有那個晨晨啊!」 「哦。最近很出名的那個啊。」 優晨看了看手錶,便快步跟了上去。他跟著孩子來到人群周圍,人群內的一大片空地上是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男孩。 他跪倒在地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髒的發黑。但是他俊俏的臉蛋和明亮的眼睛卻是不能被忽視的。有一個五十幾歲導演模樣的男人正在給這個孩子講戲。另一邊則是攝像機,攝像師,還有其他一些演職人員。 優晨略微一怔:「沒想到……我小時候竟然這麼可愛……現在怎麼長成這模樣了?」他心裡默念。 他忽然瞥見一根電線桿後面躲著一個小男孩,怯生生地朝這裡望。他的左側眉毛裡有一道紅色的十字形疤痕。 「那個時候,你原來就躲在這裡麼……」優晨向男孩走了過去,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心裡卻是對那張臉無限嘲諷。 男孩看有人走來,往電線桿後縮了縮。 「小朋友,你怎麼不過去看人家拍戲呢?」優晨笑瞇瞇地問。 男孩看看他,支支吾吾了一會才說:「不行,如果他看見我的話……也許會嘲笑我的。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長得不好看,但是也想做明星……我會朗誦也會表演。以前大家都說我長大可以做演員,但是……長的不好看……」 優晨心想:「所以你才去做整容的麼……」 「不過,」孩子又開口了:「我不懂,為什麼大家都喜歡那個人?就因為他長得好看麼?他很笨,不聰明。你看導演要跟他講那麼長時間,換做我的話我老早明白了。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他?我不明白!」他似乎帶著某種稚嫩的怨恨,咬牙切齒地說道。 「吶,其實我是一個電影公司的工作人員哦,我覺得你很有潛力啊,」優晨開始忽悠:「來,我給你照張相,給我們老闆看,說不定他會邀請你哦。」說著,他抬了抬手上的照相機。 「可以嗎?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也可以做演員嗎?」男孩有點激動。 「真的,過來,我來給你照相。」說罷,給男孩照了好幾張照片,很多都是臉部特寫。他一邊拍一邊心裡在盤算回去怎麼曝光這些相片。 「叔叔,有件事情能不能拜託你?」男孩忽然說:「把這個飯盒交給那個男生,這是他媽媽叫我帶給他的。我實在不想見到他。」 「可以啊,交給我吧。」說著他就拿起飯盒向人群中走去。 忽然那個男孩在後面說道:「叔叔我就住那個男生隔壁,所以……」 「明白了。我會找到你的。」優晨笑了笑。 事情都搞定後,優晨抬手看看手錶,還剩下十分鐘,他便快步跑向那個公廁。一推開公廁的門,他立馬來到了那個圓月高掛的空間。 朧月坐在船頭打著哈欠:「嘛,你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自己走了,嘛,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不好意思啊,稍微慢了點,因為被拜託做了另外一件事,然後就晚了。」 「嘛,那麼事情解決了麼?」 「嗯,回去就可以揭穿他啦。這比派人做調查方便多了。」優晨得意地走上小船。 朧月回到家裡向大家匯報這次的委託。滕月拿出筆墨和那本夜櫻抄: 「小姐,可以把這次故事寫上去了麼?」 「故事……還沒有結束呢。」落紅色的眼眸中流動過一抹血一般的微光。 第二天,警方發現一具男屍。沒人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他來自哪裡。他的身上沒有證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也沒有傷痕可以顯示他的死亡過程。他只是死了,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悄無聲息,像一株植物,但他的確是沒有心跳了。 他手裡的那只照相機中有一些照片。照片中是一個左側眉毛中有一道十字形疤痕的男孩,微微上翹的右嘴角給這張平庸的臉蒙上一點點邪氣。 後來,人們開始在暗中評論,那相片中的男孩長得有點像當紅藝人左榕。雖然五官變動得很大,但是那眉毛中的疤痕卻是極為有利的證據。這名演員也多次被記者問起過這件事,左榕時而憤怒時而沉默的情緒似乎在隱隱說明著什麼。 不久,左榕在多重壓力下公開了一個秘密,也就是十年前那個紅得發紫的童星許優晨的死亡之謎。 左榕曾在那盒飯中下了藥,但是由於膽小沒有勇氣交給優晨。這時來了一個星探身份的人物,他便拜託那個星探把飯盒交給優晨。之後,優晨斃命,而那個不知名的人物從此蒸發,左榕則因為證據不足沒有辦法判定他就是兇手。而最近出現的那具男屍的長相則和左榕記憶中那個所謂的星探長得一模一樣。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優晨的確把左榕帶入他生命的永暗之中,但是他也為此付出了他的性命。如果那天自己不出現在那個地方,也許自己也不會死,因為左榕沒有這個勇氣。 「永遠的……黑暗呢……」落默默念叨著,發出了一絲輕笑。 又是一個夜晚,跟往常一樣。落坐在小桌邊玩著折紙。後院裡歡笑之聲不絕於耳。 她有時想,這樣和他們一直生活下去也不錯,不用去煩惱什麼,無知地快樂著,雖然看不見遙遠的未來,不記得痛苦的過去。她也明白,一旦記憶全部甦醒,沒有留戀於怨恨的話,她便會離開這個世界,更重要的是離開這些愛著她的人們。但是,究竟是為什麼,她還是向那片血紅色的真相義無反顧地走去?到底是什麼在驅使著她? 她放下手上的紙片,一個人靜靜地發呆,看外面清淡的月光。 「也許,總有一天是要說再見的吧……那天到來的時候,我就一個人悄悄走,不要去驚擾他們,也不要哭泣,畢竟我很早就離開了這裡,現在存在的我只是一個執念而已。只是這樣,而已……」 忽然,耳內那種輕微的電流之聲又一次襲來。她閉上眼睛,等待下一個委託,或者說下一個煩惱的人。 莞爾,她睜開自己的眼睛。鶴型燈火光跳躍,背後黑色的屏風拉起,黑色的發上纏繞著紅色絲帶。 「這樣要到什麼時候呢,真是有一點點……厭倦了呢。」她心裡這麼想著,抬起頭。 對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尉遲嵐。 他青腫著臉,手上還有一道道血紅的印痕,衣衫不整氣喘吁吁的樣子絲毫沒有往日那種小少爺般的氣質。 「好久不見,嵐。看來你也有苦惱了麼?」落問。 可能是聽見什麼動靜了,裕子從後院返回屋子。一看見傷痕纍纍的嵐,她驚訝得有些結巴起來:「啊……這,這不是……尉遲嵐麼……許久不見到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尉遲嵐搖搖頭,費力地吐出兩個字: 「快逃!」 (永暗之篇完) |
第十六話 Moonriver永暗之篇2 幾個禮拜前,公司開了一次會議,商討下一部電視劇的拍攝事項。作為主要的配角,優晨也參加了。本來只能演一些邊角角色而感到苦惱不已的他因為這次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哥哥而倍感高興。而「妹妹」的男友則由當紅小生左榕來出演。 左榕長著幾乎所有女性通吃的臉,帥氣俊朗的面容,陽光又儒雅的氣質,宛若是戀愛小說中走出的富家公子。雖然前階段還因為與另一女星的緋聞鬧得不可開交,但是他依舊炙手可熱,或者換句話說,這緋聞還為他的名氣添光不少。 明星就是明星,和一般演員不同,走路的氣勢都不一樣。左榕就這樣一半優雅一半拽氣地走在辦公樓的走道上。這時,優晨正呆在走廊上消磨開會前的時間。 令優晨出乎意料的是,左榕竟然主動和他打招呼:「喲!你不是以前小時候很有名的那個麼!」 「又是以前很有名……混蛋!」心裡雖然這樣抱怨著,但優晨還是禮貌性地笑笑。 左榕似乎有點得寸進尺地湊近:「那時候,他們怎麼稱呼你來著?陽光甜晨是吧。你那出了名的笑容呢?現在怎麼看也不甜啊。」 優晨不說話,只是緊緊皺眉瞪著地板。 左榕不依不饒,壓低了嗓子在他耳邊用挑釁的口氣說:「以前你可紅呢。我做夢都想像你一樣。不過現在發覺稍微晚一點成名也不錯,畢竟容易像你一樣……過氣了。」 「你大爺……」優晨憤怒地折回頭,剛想把這句話罵出來的時候,卻無意發現左榕左側眉毛中有一道小小的十字疤痕。他楞了一下,原本幾乎扭成麻花的眉心略略鬆開。 原本得意洋洋的左榕發現眼前長相平庸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什麼,不禁略略向後靠了一點。 「你……不就是……」優晨有點結巴,驚訝的同時還帶著隱隱的怒氣。 左榕不慌不忙地收起剛才略顯尷尬的表情,同時換上狡猾的淺笑: 「呵?你倒想起我這麼一個人了?看來我小時候原來也並不是那麼沒有存在感的呢。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但是你又能拿我怎麼辦呢?」 優晨生生嚥下漫上喉頭的怨恨。沒錯,他沒有證據。就算他告訴全世界眼前這個傢伙是一個冒牌美男,只要手裡拿不出證據,別人也不會信他。 這個左榕和優晨兩個人小時候是鄰居。一個是長相討喜的童星,一個則是平庸甚至有點醜陋的孩子。沒想到,一切都變了,昔日那個躲在陰暗處眨巴著眼睛害羞膽小的男孩現在竟然會變成用一個笑容就可以迷死一卡車女性的明星。 三天之後,月圓之夜。兩人站在灑滿月光的院子裡。 「現在正是時候,嘛,你準備好了沒?」朧月問。 優晨拍了拍手上的相機:「嗯!我準備去把他以前那個樣子用照相機記錄下來,然後帶回來公之於眾。」 朧月冷淡的眼神懶懶地從眼皮底下翻上來:「為什麼你要那麼麻煩?幹嘛不派人調查啊什麼的?還要特地跑到過去麻不麻煩啊。嘛嘛。」 「知道啊。可是派人做調查什麼的我沒這麼多資金和時間。回到過去的話……我也可以看看我的小時候,還有那張讓我出名的可愛的臉。」優晨低下頭,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還是開口道: 「嘛,別浪費時間了,快點爬到缸裡去吧。」 優晨看看滿滿一缸水:「喂,你沒問題吧。這樣我的相機會濕掉壞掉的啊……」他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背後受到猛力一擊,頓時一個前傾翻到水缸裡,濺起好大的浪花。 但是他並不覺得嗆水。他左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倒了。 他正坐在一條木船裡,朧月站在船頭搖著櫓。頭上是一片藍色的天空,一輪圓月明亮而又詭異地掛在天空。河的兩岸是鄰水而築的民居,在月光下黑黢黢的樣子有點嚇人,彷彿鬼屋。周圍一片死寂,只聽見水波被劃開的聲音。 「這是……」優晨摸摸自己的相機,還好沒有被水弄濕。 「這是月河。每個人都有這麼一條計算自己生命的河,兩邊的房屋是時間軸上的空間。這條河每到月圓之日才會對外打開。嘛,你懂了麼?」女孩小小的身子劃起船來竟然一點也不費力。 「好吧……」 過了一會,朧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嘛,已經到了。你沿著這個碼頭上去吧。」 優晨半信半疑地踏上通向民居的石碼頭。心裡不停地在思量這辦法真的可以麼。 「我已經幫你設定好了落腳點,嘛,所以你打開門就可以回到你以前的家了。不過,嘛,」朧月藍色的眼睛在劉海的陰影下閃著暗光:「你動作可要快點哦,限時半小時。要不然嘛,月亮消失在黑夜之時,永暗降臨,我們就回不去了。要是你還沒回來的話,我可自己先走了,你自己就困在這裡吧。」 優晨嚥了口唾沫,看著女孩半黑化的臉,推開眼前的門。 |
第十六話 Moonriver永暗之篇1 「我見過那傢伙小時候的醜樣!不就是整容了麼?就憑你那張醜臉到現在可能會紅麼?他到底有什麼資格好跟我臭屁的!」 男人一拳狠狠擊在紅木桌上,鶴型燈上的火燭也似乎受到震動猛烈地顫動了一下。他額角青筋微爆,眼白佈滿血絲。他看起來也只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是個名氣不大的演員。他的樣子雖然也算帥,但是在美男如雲的演藝界他就不怎麼起眼了。 裕子閉著眼,慢慢吐出煙霧:「哎呀哎呀……這怨恨可真夠深的……」 「那麼你希望怎麼辦?殺掉他麼?」落問,她冷冷的聲音足以讓憤怒的男人冷靜下來。 「切!殺掉他?我懶得為他髒了我的手。有時候我多想回到過去把他以前那副醜樣子拍下來拿給現在的人看!大家都會知道他的臉是假的,我要奪回本來屬於我的榮譽和名氣!」 「恨得那麼深結果只有這麼一點點要求麼?你的想法還真是很簡單呢。」裕子道。 「也只有這個辦法!我要的只是憑證而已。大家看穿他的假象以後,他的演藝事業就會陷入永遠的黑暗中了!」 「永遠的……黑暗麼?」落默默念叨著。 第十六話Moonriver·永暗之篇 「那麼,您已經同意了這筆交易。那麼請簽名吧。」落示意,裕子帶著煙管來到男人面前。 白煙中七色的光滾動不已,在卷軸的末端印下了男人的名字:許優晨。 接著,一個女孩出現在黑色屏風前。她穿著寬鬆的唐裝:乳白色的襯衣外加粉藍色印有荷花的束褥裙,寬寬的裙擺帶著無數褶皺拖曳在地,最後還有一件淺鵝黃色的紗質廣袖小外套。她的臉圓圓的,明亮的藍色的眼睛看起來頗有靈氣,冰藍色的頭髮在左右各用白色絲帶盤起了髮髻。 裕子轉身一看躲在一邊的女孩,不禁輕聲斥責道:「哎呀,還沒帶你出來你怎麼就自己出來了啊小婉!」 「我等不及了嘛!我倒想看看這次落得生不如死的人類又是誰,嘛。」女孩歪著嘴笑道。 裕子一把摀住小婉的嘴:「輕點啊!你這丫頭講這麼響。」 「沒事,裕子。讓當事人知道事情的危險性也不錯。把她帶上來吧。」落清冷的聲音傳來。 許優晨看著眼前長相奇特的孩子,頓生疑問:「這就是你幫助我的方法麼?」 「這個孩子是一株碗蓮,真名叫朧月,但是我們習慣叫她小婉。只有在傍晚才會變成人的模樣。具體的照顧方式我已經在卷軸裡寫明了。她年紀雖小,但是卻有著逆轉時間的本領。而這就是幫助你的方法。」 「剛才聽那孩子說什麼生不如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落轉過血紅色的眸子:「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對你的一些要求,你必須要滿足,否則會有生命危險。在你之前的有些人就是這樣,固執地違背了他們的意志……」 「要麼失蹤了要麼瘋了要麼死了,嘛。」朧月眨巴著狡黠的眼睛接口道。 許優晨不語,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說: 「明白,我不會反悔這筆交易也不會違反任何規定。」 朧月把食指放到嘴邊,流露出來如同小狐狸一樣的笑容絲毫不與她幼小的年紀相符: 「呵呵……這次的人真有意思呢,嘛。」 「小婉進來吧。」朧月隨優晨踏入他的家門。 「『小婉』是我們那群人叫,你只能叫我『朧月』,嘛。」小姑娘剛說完,忽然指著院內的大缸: 「我要待這缸裡,嘛,你別給我再找其他碗啊盆啊。」 優晨回頭看看:「這個隨你,但是你一定要加上你那個『嘛來嘛去』的奇怪口癖麼?聽得我耳朵不舒服」 「奇怪麼?你不覺得很萌麼?」朧月氣鼓鼓地叉腰盯著優晨。 「一點也不!」優晨搖搖頭。 小姑娘別過頭:「哼!那麼你就等著違反我的規定受死吧!嘛!」 優晨撓撓頭:「真是服了你了!你愛說就說吧,我可是要進去了。」 正等他走進屋子準備關門的時候,背後卻傳來朧月那標誌性的略黑化的笑聲: 「呵呵,三天後就是月圓之日,那天出發。你做好準備吧。能在這個時候找到我們家小姐,你還是一個幸運的傢伙呢。嘛,會是美妙無比的一次旅行呢。」 月下女孩的臉躲在一片陰影之中,雖然看不見臉,但是優晨還是覺得脊背上汗毛頓豎。真是個可怕的傢伙。 優晨回到自己的房間,重重倒在床上。櫃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獎盃,粉白的牆上掛著他從小到大的照片,其中不乏和許多明星導演的合照。其中有一張他的笑容特別燦爛,像早晨剛剛綻放笑顏的太陽。不過話說回來,那都是他小時候的光榮事跡了,那些亮燦燦的獎盃大多也是那個時期的勝利品。 六歲到十一歲這五年是他的黃金時期。那時他是一個才藝非凡的童星,與很多知名演員合作過。特別是他可愛的招牌式笑容,讓人過目不忘,並且獲得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晨晨式微笑」。大家也暱稱他為「陽光甜晨」。最初他也還是一個上普通幼兒園的普通孩子,但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中被一名廣告導演相中,之後就這樣好運連連了。從廣告到電視劇到電影,都可以看見他那「晨晨式微笑」。 但是又怎麼樣呢?十年過去了,雖然他的青春還在,但是那可愛的相貌不知道遺失到哪裡去了。又大又亮的眼睛變小了,甚至還有點死魚眼;圓圓的臉蛋變得有稜有角;笑容也不再有任何吸引力。認識他的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說那個小童星越長越一般了還是小時候可愛啊云云。小時候走在街上都會被人認出來並且要求合影,連要簽名的都有。 但是現在,走在路上不但不會被認出,而且幾乎每次介紹他的時候還要加上如此定義:「他就是小時候以『晨晨式微笑』出名的許優晨,就是那個『陽光甜晨』。」不提那微笑,大家幾乎認不出來,甚至一般都會在這句話之後得到一個評價:「你小時候那笑容特可愛了,現在變了好多啊。」 就因為他普通的笑容,現在他的演藝事業也風光不再了。很多時候都是次要角色甚至龍套而已。他本來也這麼認命了,甚至考慮退出演藝界轉而好好讀書。可是不久之前有一件事情卻改變了他的想法。 |
第十五話 Lostness花惑之篇3 少女滿臉憂傷:「我叫幽夜,原本住在這片樹林。後來正如你所知,這個樹林的怨念越來越強大,那些貓靈用我的身體來向人類復仇,然後漸漸剝奪了我的身體。」 「所以你才是這幅軀體的真正主人?」 「正是如此……那些貓靈可以變化自己的相貌來迷惑路人,所以大家之前看見的都不是我。」 「但是你怎麼不逃出去呢?」落問。 「想啊……但是,就算出去了也沒有辦法了。」少女低下頭。 「為什麼?」 「如果我說,我原來只是一株月見草而已。你會相信麼?」 落點點頭。 「植物同人一樣是分肉體和靈體的。如果在晚上離開軀體的靈體沒有在日出之前回到身體之中,那麼它的軀體就會死亡,唯獨靈魂在世間遊蕩。那些貓靈在晚上將我附體後就再也沒讓我回去。因此就算我現在走出這個牢籠,我也是遊魂一名了。」 「可是如果你逃出去了,你就是自由的,你不用被這些貓靈所束縛,做一些你不願做的血腥的事情。」 幽夜點點頭:「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又該走到哪裡去?時間在腳下不斷延伸,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有時候我躲在這裡想,雖然貓靈們剝奪了我生存的權利,但是它們卻給了我不曾擁有過的溫暖。我們都是被人類拋棄的生靈,只能互相依賴。」 「為什麼要這麼消極呢?為什麼不靠自己生活下去呢?」落隱隱地有些憤怒與不解。 幽夜笑笑:「能說出這些話來還不是因為你是最高層的人類麼?我們這些地下層的生物不都是任由你們擺佈的麼? 喜歡的時候寶貝得要死,不喜歡的時候就一腳踹開。碰上變態的就做出這樣那樣過分的事情。難道你們做的還不夠多麼?」 落低頭不語,最後苦笑一聲: 「那我呢?連我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而且丟失了以前的記憶,生前沒過過什麼好日子過。對於其他人類來說作為同類的我,我可是一點也不幸運呢……但是不管怎麼樣,時間的路是向前鋪設的,每一秒都是一個新的起點。只能向前走,不能退回,更不能停滯不前啊。」 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幽夜開口: 「我可以讓貓靈放過你,因為再不走拖到日出後你的夥伴就會死的。所以你快走吧。」 落微微點頭,問:「那麼你呢?還準備呆在這裡麼?」 幽夜抬頭注視著那些在黑暗中閃耀的紅光:「我麼……我已經習慣被困在這裡。如果我再次看見陽光,也許我會融化的吧。我們這種陰暗的生物也許就應該呆在夜晚。」 「和我一起走出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沒有那麼可怕啊。如果要依靠,那麼就依靠我吧。我可以給你自由。」 「是麼……」幽夜沉下腦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所以去看看外面的陽光吧。」落微笑起來。 「聽我說,」幽夜伏在落的耳邊說道:「日出前的一個小時是貓靈最虛弱的時候。要走就必須乘那個時候趕快走。」 今夜彷彿過得很快,似乎沒過多久,幽夜就開口了: 「小姐,差不多了……」 落從昏睡中醒來,發現周圍紅色的光點暗淡了不少。 「跟我走吧。」幽夜牽起落的手:「你的手也是冰冷的呢。」 落淺笑:「我們都是肉體已死唯獨靈體獨存的人,都有著說不出的怨念呢。」 不知走了多久,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昏黃的亮點。 「就是那裡,你逃生的地方,一直走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落快步向前走,忽然停下腳步。幽夜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來。 「怎麼了?」 「對不起……我不能出去……」幽夜沒有直視落。 「不是說好的麼?現在怎麼又反悔了呢?」落有點生氣。 「非常抱歉……我欺騙了你……」 「啊?」 「其實……我跟貓靈是一起的……因為我也厭惡人類…… 幾十年前的某一天,一群年輕人來這樹林玩耍,都是喝醉酒的。他們不僅踩踏野生的植物,而且還縱火焚燒了許多。總之,我在黎明到來之際回去時,發現我的軀體已經在人類的蹂躪下死亡,只剩下我的靈體存在於世。」 幽夜略帶哀愁的表情忽然消失,臉上浮現出陰暗詭異的笑容: 「所以,我跟滿腹怨念的貓靈們達成約定。我賦予他們能夠用來復仇的軀體,他們提供我復仇的力量。究竟要不要殺人是由我決定的,換句話說,在這片黑暗的樹林裡我的權威是最大的。我是看在你也是亡靈的份上才決定放過你的,所以你還不快走?」 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難道說,你之前那副溫和的樣子?」 「溫和?呵呵呵呵……沒錯,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讓你放下戒心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如果你還不離開的話,我就會吞沒你還有你的同伴!」 落還沒有反應過來,幽夜就衝上前去把她推到那個光源中,她長長的發遮住了她的雙眼: 「你應該慶幸你相信我說的話,也應該慶幸你是亡魂,否則一切從我說的那句話開始就結束了……」 「迷路了麼?」落輕輕吐出那句話。 幽夜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喊道: 「沒錯!迷路了!我已經在憤怒與復仇中迷路了!我也不再去想怎麼走出去了!我心甘情願被困在這個黑暗的迷宮裡!所以你快走!」 話音剛落,落感覺到一種失重感。她腳下一空,身體就在黑暗中穿越了那個光源,瞬時倒在草地上。她立刻坐起,發現自己回到了那片樹林,而納西瑟斯則閉著眼坐在對面的樹下,自己的腳下的草叢裡有一條明顯的路的痕跡。環視四周,已經沒有那個少女的蹤跡或者是漂浮在空氣中的紅色兩點。而東方的天空已略略泛白。 「納西瑟斯,你沒事吧……」落略有些慌張地跑向納西瑟斯。 納西瑟斯睜開一雙似乎沒有睡醒的眼睛:「小姐?小姐你沒事麼?我就記得那群紅色的光點向我襲來,然後我就昏迷了……什麼也不記得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沒事,有些事情過會再講。現在快走,天馬上要亮了!天一亮你還沒回去你就會死掉的吧。」 納西瑟斯回頭一看,果然太陽快升起來,他便以最快的速度站起來拉著落沿小路向前跑:「開玩笑!竟然已經天亮了!小姐到不要緊,我可是要死翹翹的啊喂!」 他們沿著小路不停地飛奔,終於看見樹林盡頭。 落默想:「幽夜她……果真放過我們了麼?但是在黑暗中遇到她之前,我看到的是什麼?」 「為迷路之人帶路,自己卻反而迷失了……真是諷刺……原來怨恨比黑暗更令人恐懼,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呢……我已經……被那些心中的怨恨迷惑……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 (花惑之篇完) |
第十五話 Lostness花惑之篇2 「同樣是用指尖發光,為什麼小姐看到的是男性而那群小孩卻看見的是女生?難道說有兩個人麼?」納西瑟斯托著下巴自言自語。 落沒有回答,只是靜靜走著。 兩人走到那片樹林之前,落停下腳步:「納西瑟斯,你先進去吧。」 「我?」納西瑟斯一臉驚愕:「那麼小姐你呢?」 「我會在你後面跟著你的,所以不用擔心。但是如果我們再次看見了那個傢伙的話,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你都要答應。」落抬起自己的右臂,紅絲帶慢慢顯現,盤繞在手臂周圍。 落跟在納西瑟斯身後五米遠,兩人走向樹林深處,腳下的路逐漸消失在從草之中。 「不用回頭看我,你只顧自己往前走就是了。」落關照不斷往回看的納西瑟斯。 在一片黑暗中走了十多分鐘,忽然響起一個甜美嬌嫩的聲音: 「迷路了麼?」 一個女孩從一棵樹背後走出。她墨綠色的長髮用金色絲帶紮成了雙馬尾。淡黃色的中式長裙在腰間開始蓬起,不規則的裙邊下露出一雙白嫩的雙腿。她的銀色的眼睛像閃耀著異色的寶石,不斷變換著光芒,讓人無法轉移自己的目光。她抬起的右手食指指尖如同螢火蟲一般發出金黃色的光暈,照亮了周圍。 「要跟我走出這片樹林麼?」女孩這樣問。 納西瑟斯點點頭:「好。」 「果真是女孩麼……那麼那個男生是誰?」落默默跟在後面。 女生牽起納西瑟斯的手,她的手冰涼,刺得納西瑟斯想把手抽回來。她帶他走向叢林的更深處。 「不是應該往那裡走麼?」納西瑟斯指了指反方向。他回頭一看,感覺落已經不在後面了。他開始有點心慌。 「但是我帶你走的可是近路啊。」女孩繼續保持著她神秘而又危險的笑容。 「不要,我要自己回去……」納西瑟斯轉過頭去。他盡量不去看少女銀色的眼眸,她的眼睛彷彿美杜莎之眼,一旦四目相視之後,就無法再清醒過來。 忽然一雙冰涼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扳過他的腦袋。少女把自己的臉蛋湊上納西瑟斯的面前,那雙眼中迷離的光彎成一種弧度。她輕輕撅起自己的嘴唇,一步步逼近納西瑟斯的嘴: 「哎呀……不聽話可不行呢……」 「唰!」驟然強風起,數條紅色的絲帶從他們頭上卷席而下,瞬間包裹住了少女的下半張臉。 「小姐!」納西瑟斯喜出望外。 落此時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她手臂上纏繞著的無數絲帶隨著她的黑髮一起優美地飄散。她的紅眸中燃燒著平靜的憤怒,像是上天派下來的執行公正裁決的天使。 「哼!又是你!」少女低沉地嘶吼,揮出右臂,指尖的光圈瞬時化成火球向落攻擊而去。 落靈敏地躍向另外一棵樹以躲開火球,纏繞在右手臂的絲帶又像樹一樣長出分枝,竄向少女冒火的右手。 「你以為我會再次被你制服麼?」布層下面傳來少女邪惡的笑聲。 落第一次感覺恐懼。她用眼角的餘光微微掃視四周,看見周圍的黑暗中閃爍著無數異樣的紅光,彷彿被鍛燒到極熱的鐵鏈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這時,手裡的絲帶忽然鬆散開來。 樹下的少女舔著嘴唇,口中的尖牙若隱若現: 「本來看在你我都是亡魂的份上就饒了你,但是你再一次來騷擾我的生活。你以為你小小的伎倆可以隨便擺佈我麼?」少女的尾音提高,憤怒之下揮期右臂,巨大的火球瞬時從指間發出並擊中沒有準備的落。落腳下沒有站穩,被火球擊倒,從樹上跌落在地。 「小姐!」本想衝上去的納西瑟斯忽然覺得拔不動腿。他低頭一看,腳邊那些紅色螢火蟲般的光源團團困住他的雙足,他們發出低低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少女走向倚靠在樹幹上的落:「你也是亡靈吧。不過一看就知道你死了沒有多久,靈力不足。你拿什麼來跟我較量?」說完又一輪火球襲向落,落疼得無法動彈。連抵抗的力量都使不出來,只能蜷縮起來。 「才使了一兩下招式就沒有力量麼?你還真是弱的可以啊。」 「你的確比我強很多。」落閉著眼睛低聲說。 少女蹲下身來,捏起落的下巴,逼迫落與她直視: 「不過,我雖然靈力強大,但是我為此付出的代價呢?」 「你之前……是怎麼樣的呢?看你的樣子,不像是人類吧。」落問。 她呆呆地看著落,繼而掩面,彷彿過去的悲傷都要從臉上奔湧而出:「不管你信不信,我生前是一隻貓。被人類寵愛之後被人類拋棄,最後被人類虐殺於此地。不過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在這幾十年中啊,被虐殺而拋屍於此的貓兒也越來越多,因此這片樹林的怨念也越來越強……所以,」少女猛然抬頭,她的臉上儘是殘忍之意:「所以……不要來妨礙我!」 她伸直了脖子朝落瘋狂地大叫,張開的詭異的嘴巴中,露出鋸齒一樣的牙齒,銀色的眼珠中瞳孔開始劇烈收縮變成針孔狀,墨綠色的頭髮張牙舞爪地四處飄動。 原本埋伏在四周的貓靈頓時蜂擁而上,黑漆漆的一片將落迅速淹沒。 …… 眼前全是紅色螢火蟲一樣的光點。看不見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頭上沒有月亮,路邊沒有路燈。昏昏沉沉的黑暗。雙腳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支撐自己的體重。失去了知覺,感覺不到冷熱。 「我究竟在什麼地方?」落走著走著終於跪坐在地。 頭上劇烈的疼,彷彿頭皮快被撕裂了。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她伸手去觸摸。那是粘稠的含有血腥之氣的液體。 「血麼……」 周圍紅色的光點漸漸靠近,這光為什麼那麼熟悉,好溫柔的感覺……為什麼? 她似乎感覺有人的目光從身後傳來。落回頭一看,彷彿有一些男人站在不遠處,手裡抬著什麼東西。但是周圍光線太暗,看不清楚。但是落總覺得有一種遺失感,想讓她去追尋那些人。 「等等……等等!請等一等!拜託!拜託了!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等一等!」 她爬起來奮力朝那些人的方向奔跑,但是虛弱的雙足再也無法再跨出下一步的時候,她踉蹌著摔倒了。視線中的那些帶著某物的男人逐漸離開,再也看不見。 「不要……等等……請等等……」她的眼淚滾滾而下,混合著流上臉的血液。感覺心裡像被挖掉一大部分,生疼生疼的感覺。那究竟是什麼會讓她如此難過,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感覺是很重要的東西。 用盡全身力氣哭了很久之後,她逐漸感覺虛弱起來。她趴在不冷不熱的黑暗的地面,任由眼淚從眼眶留下。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好像過了很久,她才開始掙扎著爬起來,昏昏沉沉一步一步走下去,雖然完全不知道方向。 「迷路了麼?」一個溫柔安靜的聲音。 落抬起已經幾乎無法睜開的眼睛循聲望去。 眼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墨綠色的頭髮垂到腰間,身穿淡黃色的中式長裙。最關鍵的是她的右手手指象仙女棒一樣發出柔和的金黃色光芒。 「你是……」落忽然想起來剛才的經歷,不禁心裡有些發毛。 |
第十五話 Lostness花惑之篇1 「混蛋啊!這一片的樹林走了半天怎麼還是走不出來?」 男人渾身一股酒氣,東倒西歪地走著。剛從酒吧裡出來,胃中翻騰不已,臨時跑進小樹林去吐出那些讓他難過的東西。但想不到,一進樹林便出不來了。 「哈?那是什麼鬼東西?」他忽然站起身來,瞇著眼睛盯著前方。 一個年輕女人站在不遠處。她擁有墨綠色的卷髮,一襲淡黃色的衣裙勾勒出性感的曲線。五官因為酒精的作用看不清楚,他只看見那個女人朝他伸出右手,金色的光芒從她的食指尖射出,環繞在手掌四周。 「迷路了?」女人妖媚的聲音傳來。 「嗯……啊,是……」酒醉的男人有點神志不清。 女人伸出舌頭微舔嘴唇,彎起一抹神秘的笑:「那麼就跟我來吧……」 第十五話Lostness花惑之篇 已是晚上九點。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 落站在門口,不停左顧右盼。 「他們還沒有回來麼?」裕子站在背後的黑暗中問。 落點點頭:「我出去找找吧。」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四個孩子嘻嘻哈哈地回來了。 「誒?小姐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麼?」裕子驚訝萬分。 「小姐?小姐怎麼了?」伊麗莎白也感到詫異。 裕子眉毛一皺:「小姐不是去找你們的麼?」 孩子們面面相覷:「可是……可是我們沒有碰到小姐她啊。」 裕子扶額:「哎呀哎呀,這下糟了,四個小的回來了一個大的又不見了。」 落來到了平時孩子們常來的樹林。此時四周無人,安靜到似乎連樹葉的呼吸都可以聽見。不識趣的烏鴉叫了幾聲,撲楞楞地飛走。落沿著小路走到樹林最深處,走到連小路都隱沒的地方,還是沒有看見那四個孩子。 「不在這裡麼?」落打算回去,但是似乎找不到原來的路了。天上沒有月亮,無法辨別方向。她只能在樹林間迷茫地穿梭。似乎一旦天上沒有月亮,她就沒有辦法依靠自己的意念回去。 「沙……」似乎是人的腳步聲。落忙回頭。 不遠處站著一個和落差不多大年紀的男孩。他有著一頭墨綠色的垂肩發,身穿淡黃色中式長衫。他銀色的眼睛懷著笑意,但是看起來卻不那麼溫柔。他朝落伸出的那只右手食指指尖上散發著金色的光芒,這光芒足以照亮四周的環境。 落心想:「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但是她是什麼?妖怪?怨靈?還是別的什麼?」 「迷路了麼?」少年的聲音很清脆。 「是的。」落回答,腳下的步伐往後退了一步。 少年舔舔嘴唇:「那麼跟我來怎麼樣?我帶你走出這樹林?」 落沒有回答,反問:「你是誰?為什麼那麼晚還在這裡?」 「我只是住在這裡,幫助迷路的人們找回原來的路……而已……」話音剛落,一抹殘忍的笑從嘴角升起。 忽然,少年一躍,瞬間從遠處來到了落的面前。手指間的光芒瞬時變成一團火球,直向落射去。 落立馬閃躲開火球,同時比出右手,手臂上頓時顯現紅色的絲帶。絲帶筆直地襲向少年,將他帶有火星的手層層包裹,落捏緊絲帶向後一扯,絲帶便將男孩的手繃得緊緊地,甚至微微發出吱吱的聲音。但男孩手上的火焰一點點地從最裡面開始透了出來。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五米左右的地方,之間由一束紅絲帶聯繫著。 「該死!」男孩心中暗罵,額上因疼痛的手臂留下冷汗:「難道這傢伙也不是人類麼?」 「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落冷冷道。 「你問我麼?」男孩絲毫不客氣:「問我之前先表明自己是誰吧,這樣才公平!」 落抓緊絲帶:「我的名字叫葉落,是一名亡魂,現在換你了。」 「亡魂……麼……」少年竟然歎了一口氣,手上的火焰熄滅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名字?」落反問。 「這次就算了,換一個人吧。還有,想要走出去的話往東一直走就可以了。」少年伸出左手指明方向後,微微一笑,頓時隱沒在空氣中,就此憑空消失。 隨著連接少年那一端的絲帶緩緩落下,整條帶子都垂到了地上。 落皺著眉:「他究竟是誰?」 按照男孩所指的方向,落果然走出了樹林。回到家的時候,已是11點了。 大家都一臉緊張坐在前屋內等著落回來。看見落終於回來了,裕子長舒一口氣: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可把我們急死了。到底去哪裡了啊,有沒有碰上什麼壞人啊?」 落搖搖頭:「壞人是沒有碰上,倒是遇上了一個奇怪的人。」 她把事情經過都給大家講了一遍:「大家知道有這樣的人麼?」 「有麼?沒見過啊」 「對了,你們這群孩子不是去那個地方玩的麼?」 「嗯,」克裡斯蒂點點頭:「我們也見過,但是那個人是個很漂亮的姐姐。不是小姐說的男孩。」 伊麗莎白回答:「是啊,雖然也是用手指發光的,但那個是個女生,她看見我們之後就跟我們說不要到這裡來玩,容易迷路,然後就把我們帶出樹林了。」 「為什麼不讓你們在那裡玩?」落問。 遠音:「她沒告訴我們,只是把我們趕出去了。」 落站起來:「今天就這樣吧,我要睡了,大家也請回吧。」 納西瑟斯看著坐在床上的落,沒有說話。 凌晨三點左右,落打開家門,走了出去。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落並沒有像人們描述的一樣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因為那裡早已安靜了很久。只是昏黃的路燈讓她有些失落。她的記憶一點點回來了,但是她發現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和後院的那些生物生活在一起了。如果要她走上新的人生,也許她會捨不得呢。有時候她在心底問自己,到底要不要這樣一直走下去。 「回去吧,我知道你跟著我。」落忽然說。 納西瑟斯撓撓頭,滿臉堆笑:「呀,被小姐看穿啦。」 落回頭:「你跟來幹什麼?」 「嗯,小姐一定是想去打探剛剛在樹林裡碰見的那個傢伙的底細吧,我很好奇,所以也想跟過來看看。」 「你不是那種會好奇的人吧。每晚漠不關心地坐在樹枝之間,做著自己的白日夢,你應該是這樣的吧。」 「哎……真是」納西瑟斯尷尬地東摸西撓:「那還不是因為看見小姐的手臂上有紅色的痕跡,我想您一定與那個傢伙有過較量,那麼……那麼就跟來了。」 落輕笑:「沒想到眼裡只有自己的傢伙還會關心別人。好吧,那麼一起來好了。」說完朝納西瑟斯招招手,納西瑟斯就快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