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rchi 於 2013-1-30 03:24 編輯 第兩百八十五章:立德(大結局) · 當今皇上,是妖孽所變,竊取社稷神器,以天下為棋局,肆意擺弄破壞,從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便是一切事情的真相。 前幾天當陳劍臣得知真相后,亦是驚怔當場,始料不及:作為穿越者,他曾經想過許多種因由,但沒有想到這一種。 他不敢想。 一國之君,君臨天下者,居然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妖孽,這等驚世駭俗之事,恒古未有。 然而當真相披露,一切因果種種俱迎刃而解,水落石出。 唯如此,方能解釋近年來朝廷諸多倒行逆施的根源所在。 這個天下,在正明帝眼里,等若是放棄了的。他以天下為局,擺下大陣,要吸取諸多的戾氣、煞氣、怨氣、恨氣…… 國家不亂,不壞,如何能有諸多負面氣息產生? 而現在,陳劍臣與燕赤俠趕赴紫禁城,陳劍臣手執辟邪筆,在紫禁城墻壁外潑墨題字,便是要依靠正氣,斷絕正明帝和外界的連接,在關鍵時刻,壞其大事。 數以千計的大字,字字如斗大,綿延一片,隱隱合攏成陣。字里行間,皆有正氣激發,飛揚起來,在半空上凝聚,漸有浩然之勢。 如此大陣勢,藏匿其中的正明帝登時發覺,暴怒起來。要知道他眼看到了今晚子時,便可大功告成,遭到人為破壞,豈能按耐得住? 轟隆隆! 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紫禁城中大片宮殿都在搖晃,泥沙俱下,似乎地底下正有龐然大物破土而出。 此時的紫禁城,里面滯留的人已不多了,宮女嬪妃之類,早被吃掉,化成血食,進了正明帝的肚子。至于宮廷侍衛等,也落到了同樣的下場。只是這般地動山搖的氣勢,牽涉巨大,整個京城都感覺到了。呆在家里的百姓們無不面如土色,還以為發了地震,災禍臨頭,什么也顧不上了,趕緊沖出家門,可見到附近的地面又沒有什么痕跡,不像地震,這才略略放心。 燕赤俠面色凝重,疾聲道:“陳劍臣,快把最后一段墻壁寫上。” 陳劍臣自也知道事態非同可,趕緊催促飛天夜叉,手底同時加快了速度。這時候,已經寫到了最后的午門之上。 午門是紫禁城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城門,平時非重大事務,不會開放進出。此門通體被油漆成朱紅色,上面銅釘如碗大,一枚枚,非常莊嚴。 然而此刻,陳劍臣根本顧不上欣賞,提起辟邪筆,就要在上面寫字,所要寫的,乃是一身修為的精華所在:《正亂貼》—— 咔嚓! 變故立生,一根鋒銳無比的爪子突然從里面刺出來,非常準確地刺向陳劍臣的頭顱。 這爪子,毛茸茸的,可見茸毛覆蓋之下的皮膚骨肉,晶瑩如玉,堅硬無匹,被它抓中,只怕即刻便會粉碎。 事發突然,陳劍臣幾乎沒有反應的空間。他的思維跟不上,但魂神中的念頭自然而然便有了對付,嗡,兵胎外放,又有卷軸浮現,堪堪擋在爪子前面。 聲響沉悶,陳劍臣胸口一痛,好像被重錘狠狠敲打了一記,頓時受到傷害,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來,人則按耐不住,從飛天夜叉背上跌落在地。 所吐出的血,淋漓地噴在午門門板上,觸目驚心。 “劍臣!” 燕赤俠大驚,念頭一動,無數劍匯聚成陣,嗖嗖嗖,下雨般越過墻壁,攻擊里面現形出來的一只巨大蜘蛛。 這蜘蛛,如山大,八肢揮舞,肥胖的肚子,上面色彩斑斕,一對瞳目如燈,閃爍出駭人的光芒,間或大嘴裂開,有毒牙森然。 嗤嗤嗤! 燕赤俠的飛劍,毫無阻滯地擊打在巨型蜘蛛身上,可惜猶如泥牛入海,并未造成多少傷害。 “爾等,都要死!” 蜘蛛口吐人言,威風凜凜,張嘴一吐,一根長長的毒刺從口吻中探出,穿透午門,直往倒在地上的陳劍臣刺去。 它倒聰慧,知道陳劍臣身懷正氣,非常棘手,要先將他解決掉。 燕赤俠救之不及,大喝一聲,反手一抽,亮出了佩劍實體,迎風一晃,劍光匹練如電,直斬蜘蛛精的頭顱,卻是要行駛那“圍魏救趙”的策略。 不料蜘蛛精桀桀怪笑,并未抽回利刺,而是張口吐出一方玉璽,硬拼了燕赤俠的一劍。 不好! 燕赤俠心知不妙,只擔心陳劍臣安危。不過眼下情形,再想變化卻來不及了。 大劍和玉璽的碰撞,發出石破天驚的巨響;而在陳劍臣那邊,鋒銳無比的利刺并沒有命中目的。 生死存亡之際,卻是飛天夜叉撲上來救主。其堅不可摧的身軀被利刺扎中,一透而過,穿了個大傷口。緊接著,有綠色的毒液彌漫開,將它纏繞住,慘呼幾聲,倒地化為一灘膿水。 好厲害的毒! 陳劍臣臉色大變,要是自己被扎中,渣子都沒得剩了。 燕赤俠一斬不見功,回頭見到陳劍臣沒事,這才松口氣。眼眸掠過狠色,壓箱底的功夫全部使喚出來—— “五行劍甲,破碎乾坤!” 只見那一口巨大的劍鞘騰飛而起,幻形分化,最后變成五把明晃晃的長劍,以原來的巨劍為主,一共六把。光華流轉,出現在燕赤俠背后,圍繞成一圈兒,蕩漾出層層劍光。 “殺!” 口訣念動,六劍齊出,全力攻擊蜘蛛精的身體。 “劍臣,快把最后的字寫上,練成浩然正氣,否則誰也斬殺不得此僚!” 他拼了老命,牽制住蜘蛛精,便是要給陳劍臣創造出時間空間來,好完成最后的字句。 陳劍臣掙扎著站起身,只感到頭暈目眩,陣陣虛弱感涌上心頭,連眼前視物都感覺到了模糊錯亂。一咬牙,堅持走過去,要在午門上寫下《正亂貼》,好把所有的字句連接成一體。 里面蜘蛛精固然看不清外面的情況,可只憑念想,便洞察明了,叱喝道:“鼠輩敢爾!” 肢腳劃動,沖向午門,要將此門打爛。 燕赤俠長吸一口氣,呼的守立在門前,六劍橫空,傲然道:“妖孽,有某在,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滾!” 蜘蛛精爆喝,山般的身軀輾壓過來,和燕赤俠的飛劍斗在一塊。 論修為,論法力,燕赤俠都不是對方對手,但他拼死浴血,寸步不讓,心里只得一個聲音再大叫:“劍臣,全靠你了!” 拖著疲弱之身,陳劍臣寫字的速度變得很慢,但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神韻自在其中。 辟邪筆上的墨汁,混合了濺在門板上的自己的鮮血,融成一體,紅黑一色,卻分外的融洽——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號慕摧絕;讀圣賢書,為何事學?正氣不屈,浩然誅邪;祥瑞御免,鎮宅定野!” 當最后一個“野”字完成,與之前所寫的第一個字筆畫連到了一起,陳劍臣渾身脫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燕赤俠再也擋不住那暴風雨般的攻擊,整個人被抽飛起來,摔出墻外,倒在距離陳劍臣不遠處,他七竅流血,狀甚可怖,渾身衣衫破爛,不知道傷了多少地方。 但他并沒有昏迷,而是睜著眼睛問:“完成了沒?” 陳劍臣坐著,忽地一笑:“完成了!” “那就好……” 燕赤俠心頭一松,到底昏睡過去。 紫禁城內的蜘蛛精將燕赤俠一舉擊飛,咆哮著要沖出來,驀然天空氣象巨變,無數本來肉眼不可見的正氣氣息凝聚到了一塊,化成一束耀眼無比的光華,從天而降。 如雷電!、似天罰! “正氣,浩然正氣!” 蜘蛛精駭然大叫,還想抵抗。只是那浩然正氣,萬邪不侵,無可反抗,打在身上,渾如滾水潑雪,消融一空。 正氣,終成浩然!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不朽何所得也,問之天地不答,問之蒼生有言。子曰:吾善養吾之浩然正氣也,其氣至大至剛,可縱橫天地之間,可縮于七尺軀干。此氣凝結,能得意志,能得力量,名曰:仁者弘毅……” “……功德無量而求之于空,因果循環而授之于天,吾只正氣凜然,不以事物變色,閱書卷而知事,執筆墨而明非。人難養,逐之;奸佞似鬼,誅之……” “……念頭執定,一一而生,為信;信念高大穩固,可得意志形象,昂立,正面,不朽如玉,有聲……” “子曰: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無邪,可立德!” 瑯瑯讀書聲,在腦海回蕩不休,就見那鎮守心門的儒像,面目清晰,五官分明起來。 陳劍臣霍然開朗:他看到了他自己。 立德,見本心! 妖孽所化身的正明帝死亡,宣告天統王朝覆滅,聶家父女率軍輕而易舉就入了京城,占得天下氣運先機,立新國度,名為“天華”。 天統王朝覆滅,釋家不得已退出中原神州,而陰司管轄之權,被道門統領,茍延殘喘的十殿閻羅,俱被誅殺。 破舊立新,重拾山河,不是短時間所能完成的,但時間會證明一切;而把《三立真章》修煉完滿的陳劍臣,身邊有了嬰寧、聶倩、魯惜約、阿寶諸女的關愛,無疑將會迎來羨煞旁人的團圓快樂生活。 幸福,從床上開始! 全書終!) |
第兩百八十四章:真相 劍光燦爛,自高而下,直撲四四方方的紫禁城,立刻就引起了御林軍的注意,他們吆喝著,放箭的放箭,揮刀的揮刀,潮水般洶涌過來。 “萬劍朝宗,劍道無上,出鞘!” 燕赤俠念念有詞,背后劍匣驟然有光芒迸射,先是一點,然后一點炸開,變成無數的小光點,迎風一變,俱化為猶如銀針般大小的小劍,排列成陣,呼嘯著,把所有撲上來的軍兵席卷住—— 秒殺! 一照面,中劍者即刻倒地。 這般劍術,早超越凡塵,等閑人根本無從抵御。若是千軍萬馬,精銳的部隊,還能依靠血氣凝結,形成沖擊之勢。但現在偌大的紫禁城,除了外圍的御林軍外,精銳的黑衫衛居然不見冒頭,都不知躲在宮內做什么了。 政變的消息早就隱隱約約傳了出來,御林軍的軍心并不穩定。如今見到燕赤俠凜然如神,一個個不禁都萌生了膽寒之意。 飛天夜叉的身形閃現,仰天咆哮,面對眾人,露出了森森獠牙。 “鬼呀!” 這一下,御林軍更加懼怕了。 有飛天夜叉和燕赤俠保護,陳劍臣心中大定,左手端墨,右手提起辟邪筆,就開始在紫禁城的城墻外信手涂鴉寫字。 紫禁城,自古以來便被視為國家統治的核心所在,皇權的標志建筑,寸塵不染,無人膽敢冒犯—— 只因膽敢冒犯者,都被殺死了。 但現在,那油漆得金碧輝煌的墻壁卻酣暢淋漓地留下來烏黑的筆墨。 陳劍臣的筆墨。 他胸懷激烈,揮斥方遒,只感到全身都充斥了澎湃的力量,新鮮而刺激。 在皇城的墻壁上寫字,無拘無束的涂鴉,這樣的感覺真好!猶如那大逆不道者破口大罵;又像是叛逆不羈者在旗幟上撒尿吐口水。 顛覆,破碎,自由。 種種以前不敢做,不能做,不好做的事情,現在全部付諸行動,是謂“自由”。 什么皇權威嚴,什么天子氣運,在筆鋒之下,皆顯露出脆弱的本質來。“天視即民視,天聽即民聽”。而讀書人,則要做表達的代表,手中的筆,要秉直而書,勸而不聽,應該將君上直接拉下馬來。 這樣的傲骨膽氣,才是讀書人的本色。 也許正是因為有這方面的憂慮擔心,正明帝才會不惜一切地頒布下《文字法》,藉此瓦解士子之志,大力打壓。 顯然,他達到了一定的目的。 《文字法》的實施,萬馬齊喑,大大加速了其修煉行為,若果沒有人破壞,今晚子時,天下大陣激發,正明帝將吞吐天下霸氣,成就化龍之道,修煉成人仙。 時間緊迫,陳劍臣完全是隨心而行,每一個大字寫出,都有數尺方圓,字形蔓延,一氣可成。 類似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做,昔日在蘭若寺,便實施了一回。只不過那時候只是一間小小的斗室僧舍,而現在,卻是巨大的紫禁城,工作量之大,遠超以前,兩者不可相提并論。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陳劍臣的思想天馬行空,不受任何約束,只要想到的,就即刻寫到了墻壁上,正應了名句:“我手寫我口”。 斗大的字跡,提在金碧輝煌、不可冒犯的紫禁城墻壁之上,狂野奔放,充滿了一種宣泄的味道。 飽醮濃墨后,陳劍臣還發現辟邪筆的一項神奇功能,就是那些墨汁醮上去后,竟猶如源泉一般,源源不盡,不再需要醮新墨了。 如此一來,自是省略了許多事務,他心中大喜,念頭一動,直接驅使飛天夜叉飛來,自己跨上去,站在夜叉的背上。 這樣一來,站得高了,而且移動不需要步行,大大節省時間。 眼下陳劍臣的《三立真章》已練就第二重“立功”之境,正氣可以外放,好處多多。 一邊的燕赤俠雙眸凝視,就見到其背后躍然而立,生出一柄兵胎來,通體潔白,正是那浩然養吾劍的實化體,能顯露與體外。不但威風,而且能連同天地之氣,吸取能量補充,終于形成了一個循環,不用擔心因為耗費過度的緣故,而精神疲倦不支了。 “天地有正氣……” 陳劍臣又寫到了《正氣歌》,一個個字,一行行字句,一道道豪放的筆畫,張牙舞爪地出現在墻壁上,連綿一片,不曾有斷裂處。遠遠看上去,倒不像是字句,而像是一種畫。 抽象畫。 又或者說,如道士畫符的真文篆體。 這時候,前來圍攻的御林軍前赴后繼,不過在燕赤俠的劍陣保護之下,他們根本靠近不得,只得眼睜睜看著陳劍臣在高貴的、不可褻瀆的皇城墻壁上為所欲為。 這個書生,膽子包天了。 簡直比血書伸冤還要震撼,直接把自己的申述主張寫到了皇城墻壁上,一寫天下知。 約莫一個時辰后,偌大的紫禁城,外城墻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留下了陳劍臣的墨寶。被那金碧輝煌的底色襯托下,這些字跡,分外的惹眼,張揚。 當今皇上不是要實施新政,不顧一切阻擾嗎?他不是要抓完所有敢反抗反對的人嗎? 那好,我就以皇宮為紙,秉筆直書,告訴天下人,何者為道理! 燕赤俠贊嘆不已,朝天空一看,就見到絲絲白氣油然而生,彌漫整個紫禁城上空。 這些白氣,潔白無瑕,不沾染絲毫的雜質,好像那春蠶吐出的絲一樣,一絲絲,互相靠攏結合,進而要編織成一大片。 “浩然正氣,好一片浩然正氣!” 燕赤俠贊不絕口,而在這片潔白氣息的作用下,周圍本來正蜂擁而來的黑色,血氣,煞氣,都被阻擋住了。 浩然正氣,萬邪不侵! “嗷嗚!” 似乎覺察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一聲悶吼,猶如從地底上傳上來的,帶著憤怒之意。 聽到這一聲吼,那些御林軍心驚膽顫,紛紛停止了攻擊,茫茫然互相顧盼,不知該如何是好。 燕赤俠面色一緊,喝道:“劍臣小心,它要出來了。” 陳劍臣自是心中明白,那個“它”代表什么。 它,就是正明帝,但也不是“正明帝”,因為自幼正明帝就被奪舍了。現在的它,是一頭萬年蜘蛛精。 當今皇上,是一頭披著畫皮,吃人不吐骨頭的妖孽。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
第兩百八十三章:現形 人心惶惶的一天,終于過去,當夜幕悄降,氣候反常起來,刮起了風,不多久雨點灑落,寒氣逼人 京城之外,篝火連綿,卻是聶家父女所率領的義軍隊伍所安扎下來的軍營,蔓延一大片,倒顯出幾分治軍嚴明的風范來 軍中帥營,聶小倩與嬰寧正在交談 多時不見,如今聶小倩全身披戴盔甲,腰負寶劍,英姿颯爽,儼然一位將軍模樣 聽完嬰寧的講述,聶小倩聳然而驚,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般情形,如果傳播開來,必然石破天驚,人心潰敗 “公子之意,此事絕不可傳揚,故而他和燕大俠將肩負除惡之責” 聞言聶小倩忙道:“那他會不會有危險?” 嬰寧道:“有燕大俠聯手,應該不會有事的”這句話明顯安慰的性質多些,她自然深知,如果對方修煉大成,成就人仙之位,擁有無上法力,只怕…… 心里念頭百轉,暗自捏了一把汗 不過擔憂歸擔憂,有些事情自己卻無法幫得上忙,必須要靠公子己身;比如廣寒他們,為了給陳劍臣和燕赤俠創造一個空間,就聯合出手將地藏攔住要知道釋家西侵,固然時間不長,但也進來了許多高手人物,不是等閑力量 但愿公子這一步能大步邁過;如此的話,拯救天下蒼生,能凝聚無上功德,《三立真章》都能練就大成之境 冷雨淅淅瀝瀝,下過這一場,隆冬就不遠了 高塔上,本來一直閉目打坐的燕赤俠忽爾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雙目如電,宛如實質的光芒近乎半尺長,卻是用出了法力 目光四顧,好像能穿透天地之間橫掃蒼茫大地但見目光所及,卻是一個昏昏沉沉的世界 這世界,近乎冥冥,其中無數的黑氣彌漫,不是夜色而是氣運景象間或又有道道血光沖天,不是血氣凝聚,而是煞氣縱橫,昭示天下各地血光之災無處不在 那是戰亂,兇殺所產生的 而今天下群雄四起互相吞并,聶家這一支只是借助天時地利,這才最先打到京城來;而另外的州府割據,不一而足,很是紛亂 亂世多橫兇,現在到處都鑄造兵器,許多人都把握有兵器,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殺,本來的秩序規則,統統都被武力所踐踏于地了 在亂世,武力往往能決定一切 看畢,燕赤俠嘆息一聲,悠然道:“生靈涂炭,皆在此劫” 陳劍臣不懂望氣之法,不過很多事情光憑想象,就能推測出來,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他穿越而來,本來以為是個盛世,不料天地蒼黃,旦夕傾覆,反而有大劫降臨,而自己,竟就是那應劫之人 莫非說辟邪筆,就是這般產生的? “燕兄,我們何時動手?” 燕赤俠回答:“此僚以天下為棋局,布置已久,連我等道門都被瞞住了,前些時日才發現,推演得出,那天下化龍大陣,當于今晚子時全面啟動,以吸收天下怨氣,煞氣,戾氣,血氣,凝聚其人仙天位如此大手筆,簡直亙古未有” 對于這個,眼下陳劍臣自是明白 “幸而廣寒道長他們發現得早,提前屠龍,破去一個陣眼,只是余下八個陣眼,倉促間卻無法尋覓得到,唯有畢其功于一役,徑直來到京城,直搗黃龍如今重任,皆擔負于你我之上” 聞言,陳劍臣慨然道:“燕兄,有言盡管吩咐,劍臣必全力以赴” “好” 燕赤俠眼眸閃過贊賞之意:“天下有劫,必有應劫之人,稟天地而生如今著落在賢弟身上,幸甚至哉你有神筆在手,身懷浩然正氣,乃不二選擇我們現在就下去,這一趟,便由愚兄護法,你提筆將紫禁城周圍,全部寫上文章錦繡文章,千古流傳,字里行間,正氣凜然好讓天下知曉,自古邪不勝正,乃是真理” 陳劍臣聽得熱血沸騰:“走” 燕赤俠施展道法,劍匣光華閃動,巨劍飛出,一把拉起陳劍臣,乘劍從塔上飛下去 飄飄然,漫天風雨不能侵襲進來 天牢,一片喧嘩,滿滿當當都是人,他們身上,還穿著被捕時的衣衫,非富即貴此刻個個卻神色恓惶,有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不斷地嚎啕哭泣,又或者大叫冤枉 只是不管他們如何叫喚,哪怕叫破了喉嚨,卻都沒有回應 無奈之下,有人發現了天牢二層,便跑下去,放眼一看,不禁失聲驚呼起來:“皇上” 聽到這一聲叫,諸人無不驚詫莫名,但都沖了下來,就見到二層廣場北面,有鑾駕,有華蓋,寶座之上,所坐之人,隆準鼻挺,不怒而威,不正是當今圣上正明帝嗎? 皇上竟然來到了天牢里 眾人見著,驚喜交集,一下子就全跪了下去,口呼“萬歲” 能面見皇上,可能的話,還有機會得到恩準,脫離罪名,重見天日 “爾等,可知罪?” 正明帝淡然開口道 何頡等人痛哭流涕,聽語氣,不管如何,這罪都要認的了,于是黑壓壓跪倒在地,磕頭不已,直磕得額頭都流出血來,仍然不敢停止口里大呼:“請皇上恕罪” 正明帝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你們說道,犯了何罪?” 何頡一干大臣面面相覷,饒是他們位極人臣,通曉官場風向,但現在被皇上問著,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 他們糊里糊涂的就被一網打盡,連帶家眷,全部下了天牢,誰都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么做,簡直比“莫須有”還莫名其妙現在罪是認了,可罪名哪個能弄得明白? 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就連和正明帝走得最近的何頡大人此刻都不敢先吭聲回答 他可沒天真地以為,現在的皇上,還是想象中的皇上,否則就不會連他都抓了 一片沉默 此時有眼尖的,看到正明帝身旁兩側,密密麻麻都坐著人借著火光辨認,認出了是以前的人犯 “黃大人,他居然還沒有死,也坐在了這里……” “咦,那不是李先生嗎?都說他已死在牢里,竟是假的……” 在一排排端坐不動的人群中,認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皆因這些人,本就是前朝大臣,個個都是德高望重的主;另外一些,則是名流大儒,結交人非常多的存在 看著看著,何頡大人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上冒了起來覺得氣氛詭異得壓抑,直要壓得心頭喘不過氣來 以前正明帝初登基,施展政,把許多反對的大臣都下了天牢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此作為,無可厚非然而眼下大難臨頭,兵臨城下,皇帝一聲令下,又將現任班子全部拿下,這又是作何道理? 難道說皇上真得完全放棄,最后瘋狂一把,要滿朝文武陪葬了? “哈哈哈” 正明帝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響亮,隱隱有瘋狂之意 何頡大人聽得小腿肚子直打顫,加印證了心中的猜想,有莫名的勇氣翻起,趕緊喊道:“大家快逃” 也顧不得跪拜了,跳起來要往外走 他這一走,許多人沒有反應過來,愕然相顧 高高在上的正明帝目光一閃,冷笑道:“既為血食,還想跑嗎?”一張嘴,一根白色的線條驟然從口中飛出,快無比,嗖的就飛了過來,把何頡大人攔腰縛住,輕輕一抖,席卷著他倒飛回去 這一幕,許多人都看在眼里,呆若木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然而等看到正明帝一爪探進何頡大人的心胸,掏出一顆血淋淋的人心,放進嘴里大吃大嚼時,所有人都有些明白了 妖怪,妖怪…… 正明帝竟然是妖怪 堂堂一國之君,君臨天下者,竟不是人,而是一只會吃人的妖怪 這,這世界是怎么了? 在場諸人,無不頭腦一片空白,血淋淋的真相,讓這些人都失去了思維的能力頭腦空白,四肢麻痹,張大了嘴巴,能吞進一個拳頭 這個世界瘋了,顛覆了,崩潰了至于生死,到了這個時候,反而變得不再重要了…… 吃掉何頡大人的人心,正明帝猩紅的舌頭舔一舔嘴唇,冷哼道:“枉為臣子,血食中的德氣稀薄不堪,遠比不上那些老臣子們美昧可口罷了,最后關頭,就將你們全部吃掉了” 兀然站立,大吼一聲,面目一下子猙獰起來,隨手一撕,撕掉身上穿戴的一張畫皮,現形出來,乃是一只巨型蜘蛛,有小山般大小,八只爪子趴伏在地上,眼瞳紅芒如燈,閃爍著擇人而噬的兇光 “妖,妖孽……” “快逃呀” 一干人這才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瘋狂地就要往第一層的出口逃跑 但一切都遲了,無數的蜘蛛網油然而生,把人統統束縛住;等待他們的,只有被吞噬的下場…… 天牢,頓時慘叫震天,血肉飛濺,成為不折不扣的修羅場() |
第兩百八十二章:瘋了 原來自蘭若寺一別,聶家父女便四處飄泊,逃避緝捕。聶小倩的三個同門師兄,一直護衛左右。因緣際會之下,他們打殺了一窩賊寇,自己占山為王,入了綠林。等天下大亂之時,當即抓住時機,揭竿而起,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成為義軍。 起義之后,端是一呼百應,應者云集。一方面聶志遠的號召力不弱;另一方面則是正明帝所實施的新政太不得人心,正應了一句老話,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當人都活不下去了,再老實本分的百姓,都會成為“刁民”。 正所謂“時勢造英雄”,聶家父女率領的義軍成燎原之勢,一連攻克了五座州府,江州便為其中之一。 打下江州后,聶小倩率先找到了陳劍臣家,把莫三娘等人接出來,保護好……隨即揮軍北上,一直打到京城來。 聽完個中經歷,陳劍臣唏噓不已。他明白亂世有梟雄爭霸,但沒有想到聶家父女的崛起,而且崛起的速度如此之快。這和正明帝倒施逆行密不可分,天下人心早已分崩離析。 要知道千百年來,儒家一直都為朝政根基。可《文字法》的強硬頒布,黑衫衛大肆抓捕各地儒生,便等于自掘墳墓,自毀長城。 所以,短短時間天統王朝開始崩潰,便在情理之中了。 念及廣寒道長的飛鶴傳說里所說的真相,陳劍臣驀然臉色一緊。知道時間緊迫,便奮筆疾書,寫了一封書信,吩咐小義帶出去給聶小倩。 如今義軍兵臨城下。京城如臨大敵,早封了城門,等閑人根本無法出城去。王朝的統治底蘊還是不薄的,所有的軍隊都調動了起來,保護京畿。血氣翻騰,籠罩成陣,連嬰寧都感到有些不適。 而在城外,聶小倩所要面對的敵人。則是各地勤王的盟軍。 接受任務后,小義很快又土遁出城了。 “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嬰寧問。 陳劍臣道:“當然有。”當即面授機宜一番。 聽完公子的吩咐,小狐貍深感憂慮:“公子。你真要這么做?” 陳劍臣目光堅定:“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廣寒道長他們在外,拖住釋家的力量,在城里頭,只有靠我了。” “可是……” 陳劍臣一擺手:“沒有可是。務必先誅首惡,方能力挽狂瀾。” “劍臣所言極是,深得我心!” 窗外忽有豪邁的聲音響起。 嬰寧一驚,陳劍臣卻立刻聽出來了。大喜過望:“燕大哥!” 推窗進來的,正是背負巨劍的燕赤俠。 “燕大哥。沒想到關鍵時刻,你終于趕到。” 燕赤俠笑道:“大廈將傾。某家安能袖手旁觀?” 陳劍臣拍案而起:“有燕大哥輔助,此事必成。”頓一頓,回頭對嬰寧道:“嬰寧,現在你可以放心離去了。” 嬰寧道:“好的,公子小心。” 這不是陳劍臣和燕赤俠第一次聯手,在蘭若寺的時候他們便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有燕赤俠在,嬰寧很放心。更何況,還有一個飛天夜叉做保鏢呢。 漫長的一夜,終于消褪,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黎明時刻,曙光如縷,只是被那層層疊疊的濃云所掩蓋住,一時間還無法大放光明。 紫禁城,鐘聲悠揚,文武百官井然成列,開始上朝。 氣氛,異常的肅穆壓抑,只是等了許久,正明帝居然不見蹤影。諸位大人面面相覷,又不敢議論,只能用眼神來交流。 這個朝會,本來就是正明帝通知的,為何他姍姍來遲? 驀然,殿外一陣陣跑動的聲音,很快就見到一支約有五百人左右的黑衫衛沖了上來。領首者一位將軍,身形昂藏,面目粗獷,乃是黑衫衛的大統領王全洲。他率領黑衫衛踏入殿內,目光凌厲地往周圍一掃。 何頡大人臉色變了變,忽道:“王大統領,發生了什么事?” 王全洲神色深沉,忽地拿出一卷黃娟,展開,念道:“文武百官接旨!” 殿堂上一眾官員聞言,趕緊跪拜下去,口稱“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天下烽煙四起,蒼生涂炭,皆百官之罪。著黑衫衛,捉拿文武官員共計一百五十三人,全部押赴天牢受審。” 王全洲的聲音鏗鏘有力,幾無感情。 “什么?” “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 “皇上,我們要見皇上!” “皇上冤枉呀!” 這個消息,簡直晴天霹靂,一眾大臣,本來是要來上朝的,居然被一道圣旨,全部拿下,這個世界是怎么啦? 說什么押赴天牢受審,六部的官幾乎全部淪為階下囚了,誰來審?皇帝親自審? 還審個屁呀! 所有的官員幾乎都被一網打盡了,皇帝這是發瘋了嗎? 他一定是瘋了…… 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等死…… 他也算聰明,同時想到另一個可能性,就是皇上被人拿下了,才會頒下這等毫無理由的圣旨。 把滿朝文武全部下獄,他當光棍皇上,這個江山還要不要?自古上下五千年,這等事端,簡直聞所未聞。 王全洲神色冷峻,嘴角露出殘酷的笑意,一揮手:“拿下,如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如狼似虎的黑衫衛立刻撲了上來,手執刀槍利刃,枷鎖鏗鏘。 “你們敢!” 有骨頭硬的文官上來吆喝,卻立刻挨了大嘴巴,牙齒都掉落下來,一嘴的血;有孔武有力的武官要反抗,但他們手無寸鐵,被黑衫衛圍住,亂刀殺死,完全不顧血濺金鑾殿。 頓時慘叫聲,呼喊聲,叱喝聲,打殺聲,亂成一片。 “我可是大學士……” 何頡大人吹胡須瞪眼睛,不料被兩個黑衫衛把持鐵鏈,毫不客氣就套到了頭上,沉甸甸的,幾乎把他的脖子都壓斷了。 “你們……” “走!” 屁股挨了一腳,差點摔倒在地。他登時面如死灰:詭異,瘋狂,全亂套了……難道說正明帝知道大廈將傾,所以要進行最后的瘋狂,將滿朝文武,以及所有后宮都殺戮一空,然后他自己也要自殺殉國嗎? 可是,情形明明還沒有達到那個地步,又或者說,他們死到臨頭,可都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到呢。 朝廷亂套,整個京城都亂套,凌晨時分,黑衫衛大肆出動,馬蹄聲霍霍,將一眾大臣府邸全部圍住,所有的眷屬都被抓拿,押送到天牢去。昔日風光無比,橫行霸道的紈绔子弟,個個都面色慘然,身子抖瑟,在黑衫衛眼中,他們就像是被押赴屠宰場的豬羊,猶如死人。 不明白。 沒有誰能想得明白事情的變化,緣何會到這等地步?在前一天,他們還是整個王朝的權貴人家,這一刻,卻淪為了階下囚,比最低賤的貧民都還不如。他們落得如斯下場,上朝覲見皇上的父輩們,自然也是被抓了。 駿馬奔騰,殺伐如潮,整個京城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不見行人。因為早有禁令下來,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出門。 這等滿城風雨之際,就算給百姓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們都不會冒頭看熱鬧的。看著看著,只怕連性命都看沒了。 這不是洗牌,而是徹底的掀桌子。把所有的規則全部打碎,拋棄,皇上就像個不顧一切的瘋子,把桌子一掀:我不玩了! 真是瘋了! 燕云塔上,陳劍臣和燕赤俠居高臨下,望著下面奔跑的黑衫衛,哭泣嚎叫的權貴子弟。 燕赤俠嘆息一聲:“豺狼在邑龍在野,昨夜西風吹睲血,可悲,可憐!” 陳劍臣目光銳利,正看見下面一群人犯,乃兵部尚書張猛家的,其中張三公子赫然在,披頭散發,帶了鎖鏈,行尸走肉般在鞭子的驅趕下向前走著。 他宛如死人。 這就是在國子監時,陳劍臣絲毫面子都不給他的主要原因。天地要變,大廈將傾,翻云覆雨,這般的權貴子弟將淪為血食,何足懼哉? 風呼呼的吹著,把衣衫拂起,鼻子一嗅,竟能聞到一些淡淡的血腥味道。 這一天,京城將血流成河! 誰之過? 陳劍臣心頭驀然閃過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忽又想起在景陽村時,慶云道長打殺披著畫皮害人的山魈時所說的話:“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明明鬼也,而以為神……” 相比之下,那件事便是天下大勢的一個縮影。 “燕兄,我們何時動手?” 燕赤俠眼睛望著遠方,沉聲道:“今晚子時。” 頓一頓,又道:“此僚處心積慮,以天下為局,好大的手筆,就連我等都被瞞住了,實在令人佩服。” 陳劍臣苦笑道:“此等大事,問世人誰敢想?”說實話,就連他這個穿越眾,也是看到了廣寒的飛鶴傳書才如夢初醒。 “好吧,暫且休息一會。今晚子時,彼激發陣勢之際,就會有破綻,那時候,我們馬上出手。” “好。” 陳劍臣面色一沉,念頭驅動,辟邪筆憑空出現在掌心:一筆千秋改,潑墨論成敗。 只看今晚。!!! |
第兩百八十一章:吃人 京城西郭,方圓數里俱為禁地,因為令人聞之色變的天牢便建立于此——天牢,不同于一般的監獄,能被關進去的人,可不是等閑的罪犯之流,必須要有一定的地位的人,才有資格被關在天牢。) 比如,朝廷大臣,社會名流等等。 他們犯了事,一般都會被打入天牢。 天統王朝立國近千年,勵精圖治,四海升平。因此,多年以來,天牢的利用率并不高,直到當今,猛地達到一個。根據統計,恐怕眼下的天牢已人滿為患了。 前黑衫衛游擊將軍江鈺,便成為最新的“加入者”。 一夜之間,從將軍淪落為階下囚,江鈺的一顆心,仍然是木然的。他本以為就算讓陳劍臣逃掉,自己犯了錯誤,可絕無可能下天牢。哪料到大人一句話,直接將他打入了地獄。 一入天牢深如海,從此陰陽兩隔絕! 進入了里面后,想要再出來,只怕很難了…… 為什么? 一個大大的問號在心頭騰騰冒出來。 “進去!” 進入天牢的前房后,兩名侍衛打開鐵門,將江鈺推搡了進去。 陰森! 江鈺的第一感覺便是如此,只覺得有無形的陰氣朝著己身扎來,不禁渾身打個冷戰。 將他推進去后,兩名侍衛趕緊的鎖門,好像里面有會吃人的老虎一樣,避之不及。 這是江鈺第一次看到天牢內部。 他固然一直在黑衫衛里面,但天牢卻隸屬別的部門管理,黑衫衛負責抓人,但押送囚犯到天牢里來的,卻是別的人手。 “咦,這個……” 稍稍定一定心神,江鈺徒然發現有些不對路。或者說,眼前的天牢景觀,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現在。是深夜,可牢房里頭點著松明火把,能把四周景象看個分明。 大。天牢里面非常大,一間間牢房用精鐵鑄造分隔開來。如此布局,倒和一般監獄差不多。 只是現在,一間間的牢房都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怎么回事?” 江鈺大感驚詫,他可是知道,足足有上千人被關押進了天牢的。那么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此時他還發現一件怪事,就是自己雖然帶著枷鎖。但那侍衛并沒有把他送進某一間監房里頭,而是任由他自由走動。{書友上傳更新} 江鈺眉毛緊皺,終于下了決定,邁步往前方走,要看看那些人犯都被關押到什么地方? 寂靜的空間,鐵鏈拖地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非常驚動。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腳銬碰撞地面的聲響。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駭然。 因為戴著腳銬的緣故,他的速度并不快,約莫走了半盞茶時間,才走完深深的過道,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往下的黑乎乎的階梯入口。 原來天牢。有第二層。 江鈺似乎想到了什么,毫不猶豫又沿著階梯往下走。 “什么!” 走完階梯。抬頭一望,江鈺大吃一驚: 只見眼前一片空闊。仿佛一個大大的廣場,近乎半圓。邊緣處被建造成環狀的臺階,此刻臺階上,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粗略一看,不下千眾。 而空地正中,一口青色銅鼎大若籮筐,里面烈焰焚燒,發出晃眼的亮光。 借著這光明,江鈺可以看到那些坐在臺階上的人身上的服飾,并不是囚犯服,而是本身的衣裝,或為青衫儒巾,或為官袍烏紗,林林總總。 這些,顯然便是之前被關押到天牢里來的人犯。 江鈺心中凜然,又覺納悶:“這些人怎么從牢房里搬了出來,坐在這里?古怪,有古怪?” 他當即凝神,鼻嗅了嗅。 這一嗅,幾乎毛骨悚然——他竟然沒有聞到絲毫的生人氣息,到處都一片死氣沉沉的所在。 “不對勁!” 江鈺什么都顧不上了,雙足一點,直接施展出輕功來,耗費了偌大的氣力,騰躍過去,來到臺階前面,一把抓住一個朝廷大官的身。 觸手處,輕飄飄的,稍一用力,就發現這不過是一具空殼。里面的血肉筋骨早就被掏空了,只剩得一張人皮。卻是背后裂開了一個大口,好像有什么東西鉆進去,把這人給吃掉了。可人皮卻保存得很好,擺放在這里,遠遠看著,就像他還活著,在此打坐。 江鈺驚駭莫名,一連翻了十幾個人,個個都是如此,都只留下一張完好的人皮,身體里頭的血肉不翼而飛。 “這,這……這一百多朝廷大臣,數百的名儒文人,被關押進天牢里后,竟然全部被吃掉了血肉!” 此事實在驚世駭俗,饒是江鈺出生入死無數次,但也從未曾見過這般鬼魅之事,一道寒氣悠然從尾椎骨萌生,騰騰往頸脖上走。 “是什么妖魔鬼怪!膽敢在此作祟!” 江鈺徒然大喝,中氣十足。 喝完,念頭一動:此地陰森詭秘,不宜久留,必須要上去,或者告訴給外面把守逇侍衛知道…… 想著,趕緊往回走。 忽而眼前一張白色大網當頭抖落,依稀是從頭頂上扔下來的。 江鈺雖然一身武藝,反應極快,無奈眼下手腳都帶了枷鎖,靈敏度大不如前,躲避不及,已被大網罩住,鼻中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這網不是正常的網……不好,這是蜘蛛網!” 這么大的一張蜘蛛網,脈絡道道如繩,捆在身上,不但堅韌,而且帶著一種奇大的黏性,一旦黏住,就難以掙脫了。 江鈺心神大震,立足不穩,已仆倒在地。 就在此時,腦后有尖銳的破風聲響起,明顯有東西從后面偷襲。 “我命休矣!” 江鈺魂飛九天,有心想避開,只是全身上下被裹成一個粽般,就連常規的翻騰動作都極難做出來了。 他嘆息一聲。眼睜睜等死。 奇怪的細響,仿佛被一根小小的東西刺入了后脊背上,劇痛涌來。其間居然還夾雜著一些酥酥的麻意,頓時腦袋昏昏沉沉的,隨時都會閉眼睡去——應該說是死去。 但江鈺畢竟出身不凡,強撐起最后的清醒。微微扭頭要看清楚偷襲自己的是什么怪物。 可惜的是,他只能看清一個龐大的猙獰影。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有妖怪!殺妖……” 最后的呢喃,地的恐怕連他自己。都聽不到了。 夜已深了,一輪殘月西沉,撒著清冷的光。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在街道上響起,驚得居民們聳然醒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要知道這可是京城,天腳下,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掀起大波瀾。 肯定有大事發生了! 慣于繁華安康的京城百姓們霍然發覺。國之形勢大大不妙。只怕真如傳言所說的,反軍很快就會打入京城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 改朝換代呀! 京城東郭,一座名為“純陽觀”的道觀中,廂房內,陳劍臣與嬰寧就在里面。 這間道觀,為嶗山派物業。屬于一個據點,陳劍臣看了廣寒真人的飛鶴傳書。知道這個地方,當出了事。便來此避難。 現在的他,已成為通緝犯,滿京城不知有多少黑衫衛正大肆出動,要抓拿他。 相比己身的處境,陳劍臣卻更關心聶小倩他們的情況:真沒想到,聶家父女居然直接揭竿而起,反了。而且目前看來,已成了形勢,快要打進京城來了。 天統王朝,徹底的亂成一鍋粥,四裂五分。 奇怪的是,正明帝居然還很沉得住氣的樣!又也許,其中還有許多內幕,卻不是陳劍臣現在所能接觸得到的。 在這個訊息蔽塞的時代,他急需情報!這才能夠直觀地認識當今形勢,究竟變成如何模樣了,否則兩眼一睜黑,都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咦,有妖氣!” 突然間,陳劍臣霍然驚覺,就見到廂房角落被拱開一個小黑洞,一只皮毛油光黑亮的小家伙賊頭鼠腦地探出來,正是鼠妖小義。 小義見到公和嬰寧,大喜過望,飛身蹦起,落在書案上,人立著,抱拳團團施禮:“小義見過公!見過嬰寧姐姐!” 陳劍臣大感驚詫,忙問:“小義,你怎地來到京城了?我不是吩咐你留在江州,保護老婦人的嗎?” 小義回答:“公,現在老夫人她們早就不在江州了。” “嗯?發生了什么事?” 陳劍臣大為焦急,以為家人出了意外。 小義道:“公放心,現在老夫人她們都十分安全。” 陳劍臣這才寬心,又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義你快點說出來。” “好嘞!” 事關重大,小義不敢怠慢,再賣關的話,只怕公的戒尺就要打屁股了。當即整理了一下思路,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陳劍臣凝神靜氣,認真聽著,越聽越心驚。這幾個月來,局勢的崩壞程度遠遠超出了想象,哪里還像什么國家?處處干戈四起,民不聊生,無論盜賊還是義軍,滿地都是。就像諾米骨牌被推翻了第一塊那樣,積壓已久的矛盾全部爆發出來,其勢洶洶,不可預測。 而諸多消息,京城內卻沒有散播出來,只是停留在私底下的議論之中。因為稍有非議,被黑衫衛知道,便是殺頭之罪。 更讓陳劍臣感到世事無常的是,母親魯惜約阿寶她們,現在居然和聶小倩在一塊了。(。。) |
第兩百八十章:緝捕 強敵環視,地藏大師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一對長眉無風自動,飄逸著,忽而變成了花白之色,自動延伸出來,宛如壽眉。 拂曉和尚沉聲道:“地藏,大勢所向,你何必再做困獸之爭?” 地藏大師怒形于色,喝道:“拂曉,你這個佛門叛逆。本座布局,囊天下為謀,不料竟敗壞在你的手上。” 拂曉和尚哼了一聲:“你竊取社稷國器,不擇手段,視我中原百姓為魚肉,不違佛道,貧僧豈能坐視不管?” 地藏大師哈哈大笑:“我等一入空門,四大皆空。什么百姓,什么權貴,都是虛妄,不看透這一點,如何成佛?” 拂曉冷笑道:“你號稱‘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想必也是要來中土收復陰司的吧。” “不錯,陰司當年,本就為我佛所建,只是當年被王朝不容,無奈退出,始留下這一支,如今自當要收復回來。” 邊上廣寒真人嘿嘿冷笑:“地藏,這一趟,只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跑一趟了,這陰司,我等道門替你收了。” 地藏面色一變:“果真如此,恐怕這便是你們和佛曉叛逆聯手的利益所在吧。” 蜀山劍客陸師道冷聲道:“廢話何必多說,直接斬殺也罷,好早點完事。” 地藏目光一轉,盯著他:“蜀山劍客,向來單傳,難道燕赤俠隕落了?” 陸師道神色一緊:“燕赤俠早已離開蜀山,四方云游,求無上劍道,現在蜀山,唯我劍尊。” 說著,手中三尺青鋒在手,長嘯一聲,劍氣沖天,展露出一匹漫天光華,直直往地藏大師劈去。 地藏大師不敢怠慢,兩手合十,誦念經文,身后一股氣息飛騰而起,顯出金身來。 這一尊金身,高九丈,金黃中又夾雜著條條赤紅之色的,觀其境界,距離真正的九轉金身,只是咫尺之遙了。 一旦成就九轉金身,便能成佛,證無上大道。 “動手!” 廣寒,奚明峰等再無保留,法決翻動,法寶紛飛,全往地藏身上招呼。 地藏大師以寡敵眾,怡然不懼,大笑道:“本座知道你們意圖,不外乎要困住我,不去找那書生麻煩,只是我曾算一卦,今晚那書生自有血光之災,待他一死,看你們如何能逆轉乾坤!” 拂曉針鋒不讓:“書生有正氣護身,萬邪不侵,何懼什么血光之災?地藏,念著你我同出一門,你等還是速速退出中原吧。” 地藏大師喝道:“休想。” 念頭一起,金身雙目驟然睜開,射出兩道實質般的光芒,好像兩把飛劍,凌厲非常,居然一下子就壓住了諸人的攻勢,漸成平衡。 心中想到:“只要挨過今晚,等那書生遇害,事情便會有天大的轉機了……” 夜色蒼茫,一燈如豆,陳劍臣便坐于燈下,也不看書寫字,只靜靜出身,念及廣寒飛鶴傳書所陳述的內容,心中不免陣陣駭然: 廣寒所書,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真正的本質起因,便是源遠流長的佛道之爭。 要知道在天統王朝之前,亦有多個朝代,可以稱為古朝代。早在那些朝代里,釋家便西來中土,開始扎根發芽,宣傳教義,度化眾生,發展一日千里,漸漸便壓在土生土長的道門之上。 涉及利益,道門自不肯無作為,坐視勢力被蠶食,故而支持天統王朝,推翻舊朝代,開始反佛。 中土佛門勢力由此衰落,只留下教義被改的金山寺一脈,以及陰司世界。 歲月悠悠,西方釋家一直不甘心,積攢千年,終于在今朝逮著了一個良機,趁著新帝登基之際,竊取社稷神器,才有如今的亂世出現。 有言道,以亂治世,乃是不折不扣的契機。 得此點撥,陳劍臣心中明了,己身的用處,卻是被各方勢力送來京城,以作“撥亂反正”的效果的。 “嘿嘿,倒真看得起我……” 他用手指輕輕敲著書案,陷入沉思。 “公子,早些安歇吧。” 嬰寧走過來。 陳劍臣道:“睡不著……嬰寧,你且坐到我身邊來。” “嗯。” 嬰寧很乖巧地同意。 陳劍臣很自然便撫著她烏黑的頭發,油然嘆道:“嬰寧,我們如今處境,頗為不妙。” 嬰寧點點頭:“嬰寧明白,但無論如何,我們始終都是在一起的。” 陳劍臣捧起她嬌艷的容顏,凝視道:“我何德何能……” 不提防香風襲鼻,小狐貍縱體入懷,已吻上他的嘴唇,兩唇結合,如饑似渴,芬芳如甘露。 他們相攜已久,同甘共苦,但一直以禮相待,不曾做過什么親密的行徑。對此,陳劍臣覺得很自然,書上有言:“觀其容,可以忘饑;聽其聲,可以解頤,時一談宴,尤勝于顛倒衣裳。” 大概如斯。 可他畢竟是個正常男人,眼下小狐貍媚意橫生,主動撩撥,頓時激起來雄風,摟著一具溫軟如玉的嬌軀,忘情相擁。 嘭嘭嘭! 正投入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金戈鐵馬般的行軍聲,在靜謐的國子監中異常刺耳,仿佛有軍隊殺了進來一般。 如今時勢,國子監這等圣儒之地,也成了不設防的地方。 陳劍臣和嬰寧受驚分開,小狐貍的臉紅撲撲的,她難得鼓起勇氣來,正關鍵處被人干擾,不由有幾分惱意,豎起耳朵唉一聽,頓時臉色一沉,急道:“公子,他們是奔這邊來的,只怕來意不善。” 陳劍臣自當明白,道:“看來有人要撕破臉了。” 過不得片刻,蓬的,學舍木門被撞得四分五裂,破碎開來,一隊黑衫衛明火執仗地沖了進來。 領首者身形昂藏,尤其兩撇胡子和眉毛一樣,活脫一位活著的“四條眉毛陸小鳳”,正是江鈺。 黑衫衛的游擊將軍。 江鈺踏進房來,四下一顧,當即拿出一卷黃絹,展開,念道:“今有密報,國子監監生陳劍臣為江州人氏,昔日與反賊聶志遠父女來往密切,今事實一一查明,特命黑衫衛前來緝捕,如敢反抗,格殺勿論!” 把黃絹一收,喝道:“陳劍臣,你就乖乖跟本將軍走一趟吧。” 陳劍臣面沉如水:“我如不走呢?” 江鈺臉色一寒:“那就休怪我刀下無情了。” 雙手一翻,兩把樸刀在手。 “江將軍,如今大廈將傾,你何必再為別人賣命,做那愚忠之徒?” 江鈺凜然怒道:“好你個書生,大逆不道,其罪當誅,速速跪下跟本將軍走,由國法處置。” “那好,嬰寧,我們走吧!” 陳劍臣此話出口,旁邊嬰寧立刻拉著他的手,卻不是往前面,而是徑直朝著右邊墻壁沖去。 江鈺一驚,本以為對方是想撞墻自殺,便要出手拉住,不料下一刻,兩人的身體竟然視堅硬的墻壁于無物,一下子就穿了進去。 “穿墻術?” 江鈺大驚失色,這可是傳說中的道法,一對監生主仆怎么會施展得出來?他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路! “追,趕緊追!” 此際也來不及多想,馬上命令手下四處找尋追捕。但出到外面,幾乎把整個國子監都翻遍了,哪里還找到得人影。反倒是一干生員先生被驚動起來,見到是黑衫衛,不禁嚇得面如土色,以為是來抓自己的,頓時兩股顫抖起來。 夜色沉沉,火把之下,江鈺的臉色非常難看:他來抓捕陳劍臣,奉的是兵部尚書張猛的命令,而且是死命令,如果完成不了,下場絕不會太好。 只是陳劍臣已逃遁出去,加上他們身懷道法,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抓得住的。 “罷了罷了,唯有如實稟告吧,我江鈺一生精忠報國,無愧于心,也不怕大人懲罰。” “什么,人沒抓到?跑了?” 尚書府中,張猛拍案而起。 江鈺跪在下面,不敢抬頭:“屬下無能,請尚書大人恕罪!” “哼哼,恕罪,本大人早就明明白白告訴你,那陳劍臣乃是重要人犯,決不能出任何紕漏,你身為游擊將軍,率領黑衫衛百名去抓一個書生,居然讓人給跑了,朝廷養你何用?” 江鈺一咬牙:“卑職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會道法,故而……” “夠了!” 張猛一聲咆哮:“如今聶志遠父女造反,其勢已大,不日將兵臨城下,那陳劍臣乃關鍵人犯,卻從你手中逃逸,此罪天大。來人,將他拿下,送入天牢。” 江鈺大驚失色:“大人!” 那天牢可是絕地般的存在,被關押進去,基本就等于死路一條了。據說自正明帝登基實施新政以來,牢里已關進了一百三十八位朝廷大臣,當初聶志遠就是要送上驚,然后打入天牢的;至于從各地抓上來押赴進京的違法《文字法》的儒者更是數不勝數…… 人進去后,幾乎沒有聽說過還能出來的。 “大人冤枉呀,冤枉!” 江鈺口中大呼,可那些侍衛哪里管他,如狼似虎撲上來,抖開鐵鏈鎖了。可憐江鈺一身武功,卻不敢反抗,這一反,可算是大逆不道之罪了。 侍衛把他拖起,押解下去。 江鈺猶自不甘,呼喊得喉嚨都有些嘶啞了,可張大人一言不發,根本不予理會。 |
第兩百七十九章:死人 (十五月亮十六圓,南朝的祝福遲到了!祝福大家中秋國慶兩聯歡!) 國子監上課的流程,其實和地方書院差別不大,按六藝分科,每天安排課程。只是相對嚴格了許多,而夫子的水平當然也高出一截,請的都是各自在六藝中有建樹的人物。 簡單地說,一如前世:在地方學校里任教的都是普通教師,而在重點學院里執教鞭的卻是名師。 不過當前《文字法》大行其道,對于教授的內容造成了致命的沖擊,很多東西都無法展開,講透,往往一筆帶過了事。 在《文字法》面前,天下讀書人沒有幾個能保持鎮定的。普通生員還好點,有些名望的儒生最是擔驚受怕,他們可都是被黑衫衛盯住的目標。 “這書,只怕也讀不長久了……” 下課后,陳劍臣拿著書本,邁出庭院。 “那個那個,站住!” 邊上傳來一把很不和善的聲音。 轉頭一看,就見到一位身材挺拔的公子,搖著折扇走過來,在他身邊,群星捧月般一大堆人。 陳劍臣掃了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 頓時引來一片叱喝:“好大的膽子,還敢走!” “陳劍臣,你沒聽張三公子在叫你嗎?” 陳劍臣回頭作茫然狀:“我沒有聽見有人叫我。” 那張三公子吃吃冷笑:“骨頭果然挺硬的,怪不得連書亮兄都在你面前吃癟,不過我張三公子卻不吃一套。” 這個張三公子的來頭,陳劍臣自是知道,當今兵部尚書張猛的三兒子,屬于國子監的保送生,在書院里一向跋扈。 陳劍臣淡然道:“三公子如果真沒什么事,我還是告辭了。” 拱一拱手,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這……這是什么態度!” 張三公子差點蹦跳起來。陳劍臣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好小子,竟敢如此狂妄,且看你怎么死!” 咬牙徹齒不已。 自小到大,還從沒有人敢這般不假顏色對自己的。 一群幫閑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好歹人家張三公子也是兵部尚書的兒子,你陳劍臣算什么玩意?一點面子都不給,真是找死呀。 又想及在開泰學院時面對鄭書亮的態度,嘖嘖,絕對的吃了豹子膽。簡直就一愣頭青——對于權貴固然不一定非得奴顏婢膝,但也應該迂回圓轉點,哪里有這樣兜頭兜臉的? 那時候鄭書亮是放不下架子對付下手,可現在是京城,是紈绔的地盤,毫無背景靠山的陳劍臣依然我行我素,不惜觸犯霉頭,絕對是不想回家的主。 于是。看往陳劍臣的背影。他們的目光就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在陳劍臣眼中,譬如張三公子這些,其實早就是死人…… 對于死人,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 這幾天,京城一如大海,表面平靜,但底下卻波濤洶涌。天下各州府。一道道壞消息猶如雪片般飛進京城。 但這幾天,正明帝沒有上朝,危急的奏章都由何頡何大人入宮當面稟告: “皇上,冀州大旱三月,饑民如潮……” “皇上,江州洪水泛濫,水淹萬里。餓殍遍野……” “皇上,鎬州地震,房屋倒塌無數,民眾死傷摻重……” “皇上,浙州有賊寇作反,領首者居然是前江州知州聶志遠,他伙同其女聶小倩,打著‘清君側’之名興兵作反,有部眾近萬,漸成規模,務必提前剿滅……” 一道道,都是壞消息,何頡大人一邊稟告,一邊汗水津津。所謂伴君如伴虎,身為臣子,不能替君分憂,致使江山崩壞致斯,皇帝一不開心,做臣子的便不得不死了。 這些消息,何頡絕對不想從自己嘴里說給皇帝知道。問題是正明帝不上朝呀,只接見他,又下了死命令,必須如實報告…… “嗯,知道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在華貴的黃曼布后,傳來正明帝冷淡的聲音。仿佛事不關己,又仿佛所聽的都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 “你下去吧,以后還有什么事,都必須進宮稟告。” “遵命,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頡跪拜退出來,只覺得汗水都把背濡濕了,心里又大覺納悶:皇上這是什么態度? 完全不合常理呀! 他滿腦殼都是黑線,饒他是跟隨皇上身邊最久的臣子,本以為已揣摩到了圣心,哪知道現在一看,門邊兒都摸不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何頡絕對不是笨人,相反的,他非常聰明,非常善于順應圣心,比如那《文字法》,其實就是正明帝的意思,他不過是推向前臺的人而已。 一系列的新政,其實也是皇帝本人的主張。 他們這一群大臣,只是跟著圣上的意思走罷了。民間百姓,都道奸臣當道,圣上被蒙蔽,其實卻是冤枉他們了。 現如今天下災難連連,民不聊生,賊寇如蟻,亂世已成型,除了派兵四下鎮壓之外,實在沒有其他法子。無奈那些反賊越殺越多,卻大大不好辦。 忽又想起地藏大師的算卦,無不一一應驗,現在的天下,正是處處一派血光滔滔的景象。 大師說他要去度化一個人,便能化解大劫,不知道如今度化得成什么樣了…… 對于這個說法,其實何大人不是太信,只不過事情危急,唯有死馬當活馬醫,搏一搏運氣。 至于那個人,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能擔負如此重大關系? 想不出個所以然,何大人臉色陰沉著,離開了紫禁城。 夜晚,月朗星稀,京城十里,郊外一片平淡無奇的山坡上,此際正坐著兩位和尚,一位是白衣勝雪的拂曉和尚;一位是地藏大師。 他們就那般坐在坡地上,仿佛坐得是至尊無上的蓮花坐,一動不動。 忽而,地藏大師舉首望南方,臉色一緊,道:“佛曉,原來你是故意把我拖在此處。哼,倒沒想到,你居然會和道門的人勾結到了一起,你佛心何在?” 拂曉靜靜的開口:“真佛大開方便之門,從無門戶之見。” 嗖嗖嗖,光華道道,如同流星,都是法寶的光芒。紛紛落定,分散在周圍,卻是廣寒真人、慶云、昆侖的奚明峰、蜀山的陸師道等四人。 當日他們在江州鑒江邊上,匯聚屠龍。 今晚,該屠何人? |
第兩百七十八章:報到 京城東郊,依山傍水之下,一片古色生香的建筑拔地而起。其間殿堂亭閣,空地上多植竹子,種類不一,一叢叢的,形成大片的竹林。就算秋風西起,但片片葉子蒼翠欲滴,不改顏色。 竹乃“歲寒三友”之一,不畏冰霜寒冷,四季長青,多有文人騷客以此入題,寫文章歌賦,以竹自喻,表示風骨凜然。 讀書人的風骨,本來就該如竹一般耿直。 這片片竹林,歷史悠久,據說乃是國子監的締造者董圣人,率領一眾弟子親自一根根地種植下來的。 竹林中的建筑,自然便是天統王朝中最富盛名的學院,國子監。 學院選址,之所以不選城中,而在郊外,卻是響應董圣人的精神:“讀書人本就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倘若在城內開院,臨近紅塵,耳目浸染繁華,無疑會使得心性動搖,無心向學……” 圣人用心良苦,無奈如果生員們真有心紅塵繁華,豈是短短路途所能隔絕的? 況且八股盛行,體制發展越發嚴厲,大大約束了才華思想,功利化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以前讀書者,多抱有做學問之心;現如今,若不為官途,誰愿苦讀書? 人心一變,學風漸爛,國子監早不復當年盛景。 嬰寧施展出《望氣術》,遠遠一觀,見到國子監上空文氣稀疏,甚現寥寂,對于她妖身的影響,甚至低于京城之內。 如此結果,大出意料之外。 陳劍臣淡然道:“如今《文字法》大行其道,字詞文章,皆可入罪,哪里還能保持什么文氣文風?” 嬰寧點點頭,忽道:“公子,那我們如何處之?” 陳劍臣道:“天下已亂,不好計算,只能暫且進讀,待穩定了,便接母親她們上京安置。” 這是早就定好的計劃。 當下兩者順著一條石板路,邁步進入。 國子監乃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去處,堂皇冠冕,但里面的生員并不多,遠不如現代的大學學府,動輒數以萬計,過道上經常人來人往。 初來報道,陳劍臣先按照顧學政的吩咐,去找一位叫“伊凡”的先生,熟料問了人后,那人面色古怪地道:“伊凡做《云水集》,觸犯《文字法》,已于十天前下獄了,你是?” 聞言陳劍臣大吃一驚,道:“在下陳劍臣,江州生員,是來國子監報到的新生。” 那人道:“報到該去找學監,喏,就在南邊的那棟小樓處。”伸手一指,指出個地方。 陳劍臣道了聲謝,移步而去,心里卻直打鼓:抓人居然抓到國子監里頭來了,簡直就是無孔不入。 又想起路途上所見的那一大列囚車,轔轔北上,由此推知,這些日子,天下間到底被抓了多少讀書人,解壓上京了? 那些讀書人,其中不乏名家大儒,皆因犯了《文字法》上的條例,被捕下獄,許多都送往京城來,生死未卜,真是哀鴻一片。 這是要一網打盡嗎? 陳劍臣心生警惕,本來就懷疑的心頭,頓時涌起濃濃的陰謀味道。 正明帝如斯作為,到底想干什么? 去到小樓,那學監正坐在里面喝茶,稟明身份來意,奉上各類文書。學監仔細檢驗無誤,便頒發了一面令牌,又分發了學舍,卻是單人的,環境優雅。 橫渠先生與顧學政聯名推薦陳劍臣,那么他便等于是廩生,在國子監的衣食住行,皆為公費,可以節省一大筆銀子。 陳劍臣固然不缺錢,但亂世席卷,誰嫌錢多?能享受朝廷福利,不受白不受。 在學舍安頓好,對于這新環境,陳劍臣根本沒有多少好奇心,反而憂心忡忡:文字獄的發展遠比想象中猛烈,好像一場巨大的風暴,橫掃天下,根本不管會造成多少傷害。 當前讀書人,孰人不感到心驚膽顫?生怕某一天就會被兇惡無比的黑衫衛破門而入,緝捕下獄了? 回想前一世的古代歷史,但凡文字獄,總會有特定的目標,根源就在于鞏固政權,排除異己。且大都發生在特殊的朝代里,比如說剛統一的秦朝,又比如說民族統治者更換了的,元、清之類。 可眼下的天統王朝截然不同,統治近千年,文治武功,可以說一派鼎盛,本就不該出苛政烈法。而《文字法》一出,可以說是“天下無文字”了,其對于字詞用句的嚴酷度,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個字不能用,那個詞不能使,處處違禁,好像雙手戴了手銬,筆頭上還套了鎖頭。長此以往,可用之字寥寥無幾,怎么寫詩詞歌賦,如何做文章? 這等文字獄,簡直沒道理,無法從中窺視施法者的用意為何? 難道說要將天下讀書人全部咔嚓了才覺得滿意? 說不通,無法說得通。 科舉制度,文官理事,一向都是王朝根本,正明帝這般斬草除根的行為,和一個瘋子沒差別。 結合道聽途說,對于當今圣上倒有不少說法,其中兩條是被公認確定了的,一則是帝君禮佛,故而不惜推翻前朝舊制,再度請佛西來;一則是帝君好色。不過自古皇帝多后宮,好色說法,并不算新鮮,只是聽說新君每晚都要數美侍寢,端是春秋旺盛。 花邊新聞屬于野史,然而從野史中也能窺探到一些蛛絲馬跡。 念頭煩憂,紛沓而至,莫名地心感煩躁,總覺得隱隱不安,只怕有事故發生。 呆在學舍里,嬰寧磨墨,他則提筆疾書,連寫了三幅字。這些字,自是不能見世的,寫完后就要撕碎。 寫完字,稍稍平復內心的躁動。 嬰寧驟然立身,伸手一捻,就抓住了一只從外面飛來的紙黃鶴。 飛鶴傳書! 小嘴一吐,吐出一張紙條。 嬰寧拿過,交予陳劍臣。打開觀看,卻是廣寒真人的飛書,留言給他。 看了上面的留言,陳劍臣只感到一番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看來,真是事態重要,風云際會,有些大事情不可避免地要發生了。 |
第兩百七十七章:遭遇 華燈初上,燈火璀璨,如此繁華的夜景在其它城府難得一見,仿佛有幾分“不夜城”的味道 陳劍臣帶著嬰寧找了一間客棧住落,準備明天再奔赴國子監報到 今晚,趁著空暇時間,卻可以逛逛京城,品嘗下特色小吃,也算一種放松 眼下國運衰微,患難四起,也不知正明帝怎么想的,只傳令下去,命令黑衫衛大肆鎮壓,一路斬頭示眾,簡直就是血流成河的慘景 哪里有鎮壓,哪里便有反抗,據說已有幾處州府的百姓揭竿而起,起義造反,頗成規模 一言以蔽之,反正各地都是亂糟糟的了 時局混亂,陳劍臣不由擔心起留在江州的母親、魯惜約和阿寶她們有時候他在想,現階段的情形,就算進讀國子監,出來后也不大好受亂世來得比預想中早,猛烈,指望靠自己當官來力挽狂瀾,實在不現實 在君權制度之下,往往根源就在皇帝一個人身上 昏君無道,結果大部分都是朝廷迭,這才是大勢所趨 月上中天,臨近中秋,月亮已有幾分圓意,清冷地懸掛在天上,有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覽大地 走了幾條街道后,陳劍臣和嬰寧選擇走上街邊的一座酒樓歇腳,要點些小菜,喝點酒水 當下京城空虛,守軍大為孱弱,血氣稀薄嬰寧作為妖身出入,并不受太大的影響 酒樓上很是熱鬧,燈籠高點,照耀得如同白晝賓客們把酒言歡,甚有些“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意思 找了一個臨街的桌子,點了幾碟小菜,和一壺好酒,便與嬰寧對面坐了,一邊吃喝,一邊閑聊 約莫一炷香時間后又有一群人蜂擁上來,個個都是衣束華麗,帶著仆從,秋天也不怕涼手執灑金扇,時不時打開輕搖幾搖,風度翩然 正是一群公子哥兒,期間簇擁著幾名容顏艷麗的女子,一路逗弄嬉笑不已 顧盼間其領首者望見坐在窗前的陳劍臣,雙眸一亮,當即走來,笑道:“哎呀哎呀這不是留仙嗎?” 陳劍臣卻早認出了他,可以說是一個“熟人”鄭國公的孫子,鄭書亮當初在開泰書院彼此曾經發生過節,不料尚未進入國子監,卻在京城相遇到了 “原來是鄭公子,多時不見,風采依然呀” 陳劍臣站起身,略略拱一拱手,算是見禮了 鄭書亮臉色一沉,又掃了一眼嬰寧,冷哼一聲:“陳留仙,你到了京城,第一時間不去國子監報到,反而到處閑逛,此乃對書院的大不敬,真是枉讀圣賢書” 陳劍臣道:“哦,那鄭公子熟讀圣賢書,想必有濟世之才,當今天下患難,又為何來喝酒作樂?” 聞言,鄭書亮的一眾同伴當即憤然變色,指頭點點: “你是什么人?膽敢出言無狀” “好大膽子,在京城也敢沖撞我等……” “書亮,只需你一句話,我立刻便讓仆從‘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鄭書亮一擺手,冷笑道:“無妨,他乃是我在國子監的一介同窗,以后我們還有大把的機會交流,走” 帶領眾人到廂房里去了 嬰寧憤憤不平道:“這些公子哥兒,盛氣凌人,該打” 陳劍臣冷眼道:“冢中枯骨耳,不需要理會” 《文字法》橫掃天下,無疑讓本來就式微的文風文骨再受重創,敢于直抒胸懷的讀書人基本都被抓被殺了,只剩下些靡靡之音,粉飾太平 居高臨下,望著下方車水馬龍的景觀,心中嘆息:如此繁華,又能持續到幾時? 同樣一輪明月,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兩個和尚迎頭遭遇 一方身穿大紅袈裟,天庭飽滿,留三縷長須,空著雙手;一方身穿白色僧袍,潔白勝雪,面目俊朗,年紀非常年輕的樣子,只要嘴角露出微笑,便能迷倒眾多女香客 白色僧袍和尚的身后,還跟著一位全身穿青衣的小廝,雖然做男裝打扮,但眉目含媚,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個女子 地藏大師望著拂曉和尚,忽地合十道:“阿尼陀佛,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貧僧金山寺拂曉” “原來是拂曉大師,不知大師為何而來?” 拂曉和尚眉目不動聲色:“地藏大師為何而來,貧僧亦然” 地藏大師面目慈祥道:“天下釋家同出一源,大師為何如此執著?” 拂曉和尚不為所動:“古言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此一時彼一時也” 地藏大師胡須飄蕩:“大師數典忘宗,心中豈有佛?” 拂曉和尚合十道:“貧僧心在此,佛亦在此” 他們語言打著禪機,從身邊經過的人群紛紛好奇,但根本靠近不了,略微接近些,便被一股柔和的大力推開,心中駭然 地藏大師凜然道:“我佛卻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這話時候,舌綻蓮花,隱隱有一尊金光閃閃的形象騰空而起,猶如一座大山,壓下拂曉和尚 拂曉和尚不言語,微一合十,自有力道萌生,將那無形的金身包裹住,化作虛無 后面青衣女子面色煞白,差點忍不住要露出一截尾巴來 地藏大師哈哈一笑:“大師好手段,不如移駕城外,好生談經論禪一番?非如此,不見真佛” 拂曉和尚道:“善哉,請” “請” 兩人一前一后,袖袍揮舞,凡人們只覺得眼前有人影閃過,待看真些,卻又無影無蹤了,只能認為是眼花了 紫禁城深處,養心殿 此際殿內一盞青燈,光華悠悠;殿外,何頡把地藏大師的算卦結果大聲稟報完畢,垂手侯置,不敢聲張 片刻,殿內傳來正明帝的聲音:“朕已知曉,你且回府” “老臣告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頡跪拜之后,趕緊退了出去自年初起,圣上癡迷修禪之術,開始敬佛,不但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向度印國取經請佛,自己也開始修煉上了 固然如此,正明帝對于朝政的把持還是非常穩固的,金口一開,令出政行,不容置疑哪怕現如今何頡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對于帝君依然敬畏非常,不敢有異心他可知道,到今天為止,天牢里已關押了一百三十八位大臣 何頡絕不想成為第一百三十九位 |
第兩百七十六章:算卦 (龍虎匯聚,有些亂,要理清楚思路!) 京城自古為天下中樞,王朝一代代的經營下來,底蘊之深厚,深不可測。 天下以京城為中心,那么京城的中心便是紫禁城了。 日暮,夕陽的余暉漸漸都落到了山嶺后面去,相信很快就完全消失,退而讓夜色席卷上來,籠罩大地。 紫禁城中有悠揚的鐘聲敲響,散播開來,猶如一層層的水波,飄蕩出去。雖然夜幕未臨,但各處宮殿都已開始點燃蠟燭。 明華殿中,燭火如燈,大放光明。 其間坐著一位和尚,身材不高,也不胖,身披大紅袈裟,袈裟上被繪制上無數精致的圖文,間或有幽幽的光華流轉,說不出的奧妙奇幻。 他面目飽滿,天庭如山,留三縷長須,飄飄然到胸口處,此時卻瞇著雙眼,仿佛入定。 以他為中心,周圍坐著一圈人,個個都是身穿官袍,服飾圖案有斗牛、有飛蟒、有足蛇,顯示出他們位高權重的身份來。 的確,在座各位,不是大學士,便是各部尚書,簡直把整個朝廷的重臣都匯集到了一起,隨便一人出去,都是萬人跪拜的。 但現在,他們都恭恭敬敬地坐著,平心靜氣地看著和尚。 “請地藏大師出手,替天下算一卦!” 沉默中終于有人出聲,卻是文華殿大學士何頡何大人。他約莫五旬年齡,面色嚴峻,雙目有神。 那地藏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如水,不見喜怒,道:“這次貧僧從西方來,卻是要去辦一件事情。蒙得圣上恩寵,召喚進城,又要任我為國師。只是茲事體大,貧僧卻萬萬不敢應承,正要辭別而去,各位大人請貧僧至此,就是為了算一卦?” 何大人沉聲道:“不錯。久聞大師盛名,故特請大師算一算,乃知世間沉浮。” 地藏大師微微頜首,道:“也罷,盛情難卻,貧僧就算一卦。” 說完,伸手一掏,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口缽,底方面圓,通體金色,仿佛金子所制。金缽放在地上,其又面露微笑,伸手一彈,本來空空的缽中頓時發生變化,有無數的漣漪蕩漾,一圈一圈的—— 忽地那些漣漪凝聚,化成一缽水,猩紅如血,竟是一缽血水! 地藏大師長須無風自動,嘆道:“金缽盛血,血光滔滔,此乃大劫之相,天下蒼生有難矣。”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皆露出驚容。 何頡大人一跺腳:“這該如何是好?大師,有何解救之法?” 地藏大師合十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實不相瞞,貧僧西來,正是要化解此劫數。,而必須去度化一人。” 有大人問:“是何人如此重要?” “我呸!” 突然間座中有人昂藏而起,戟指喝道:“不問蒼生問鬼神,如今天下紛亂動蕩,民不聊生,賊寇四起,瞎子都知道蒼生有難,豈是度化一人所能解決的?簡直荒謬。” 此人身高魁梧,面容顯黑,卻是工部尚書左恒。 何頡驚怒不已:“左恒,你敢對大師不敬?” 左恒道:“何大人,你口口聲聲說奉圣旨之命請大師算卦,然而以我看來,實在是荒唐之事,我看圣上英明,豈會系國運于一卦內?” 何頡冷笑道:“那依你之意,是我假傳圣旨了?” “不敢,但明天早朝,我定然會奏明圣上,陳述理由,現在就不奉陪了。” 說完,左恒拂袖而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何頡氣呼呼的。 旁邊禮部尚書吳永標勸道:“何大人,左恒這廝一向性情蠻橫,你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他敢對大師不敬,壞了禮儀,明日我定參他一本,治他的罪過。” 地藏大師卻也不惱,微笑道:“善哉善哉。” 何頡忙告罪道:“敢問大師,你要度化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地藏大師笑道:“并非貧僧不愿相告,只是有些事情卻不好明說。” 何頡道:“既然如此,但請大師便宜行事,有什么需要的,傳告一聲即可!” 現在皇上禮佛,大興廟宇,這地藏大師又被稱為地藏菩薩,德高望重,西來之際,圣上居然便要請他做國師,這份榮譽無以倫比,卻被他推辭了。縱然如此,其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之重,無以倫比,萬萬不能怠慢。 地藏大師合十道:“謝過各位大人了,時日已晚,貧僧卻不好在宮中久留,告辭了。” 說著,飄然出宮而去。 一眾大人趕緊相送,隨后回來坐下,議論紛紛。 何頡干咳一聲,道:“各位大人,當今形勢不容樂觀,還望大家群策群力,做出個章程來,我好向圣上復命。” 兵部尚書張猛道:“正所謂亂世用重典,當傳令各大州府,嚴加防患,膽敢為賊寇者,一律格殺勿論;有暴民者,同罪。” 何頡點點頭:“此法不錯,哼,近日涼州、漳州等地有奏章上來,說有賊寇不但占山為王,還大肆招收亂民,扯旗企圖造反,真是大不逆,一定要狠狠地鎮壓下去,統統斬頭示眾,以儆效尤。” 吳永標又道:“我們還可以加大懸賞力度,如此,包藏禍心者就無所遁形了。” “對,就這么定了。” 何頡意氣風發,對著周圍團團抱拳,道:“各位大人,圣上登基,隨即撥亂反正,任用我等為大臣,輔助左右。如此,我們定要肝腦涂地相報,以報圣恩!” 他們這一批重臣,可以說都是正明帝登基后才上位的,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原來的老臣子,紛紛退位,告老還鄉去了。 “肝腦涂地,以報圣恩!” 諸人一起跪倒在地,磕頭大呼起來。 卻說地藏大師出到宮外,抬頭望天,見有星辰閃現,旋即又取出那金缽了,凝目相看,觀察其中卦象:“有星漂移,應在帝位,也好,他來到了京城,倒不用我多跑一趟了。” 手腕一抖,把金缽收進懷里,也不持禪杖,邁著步伐,口中又念道:“干戈如麻天地老,人心似鬼乾坤亂,善哉善哉!” 紅色的袈裟飄蕩著,自顧遠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