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感言1 其實舵爺的完本感言是最難寫的。 因為對我來說,有各種極為複雜的情緒。 《老衲》寫完的時候,是一種輕鬆跟快樂,我自己第一次感到一種愛好被人欣賞認可,可以變成職業的快樂,到現在,我自己也把那套紙質版的書放在手邊,沒事看看。 《叛徒》完成的時候,有一種自己都舒暢的蕩氣迴腸,因為做完了一個很乾淨利落響亮的夢,就算夢醒來一切依舊,夢中的時刻總是鐵血柔情,鏗鏘堅定,回味的時候能忘卻眼前的煩惱。 《舵爺》呢,我只能用複雜這個詞來形容。 這本書從頭至尾,就跟當初上架感言說的那樣,一切都沒有踏到步點上。 相比閒雲野鶴,淡泊瀟灑的大哥《老衲》,他過於沉重的題材,一開始就被很多人不願接受; 對比頂天立地,笑傲縱橫的二哥《叛徒》,打一上架,訂閱成績收入就差得只有十幾分之一; 更艱難的是,原本純粹是打醬油的《叛徒》異軍突起,以為玩票的書變成主打,為了不太監,只能咬著牙兩本書同時寫。 不停安慰自己,可以輪換心情,可只有做下來,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摧殘。 別的寫手我不知道,起碼我寫東西的時候,要坐在電腦前,代入自己是那個人,那個青春年少,熱血澎湃的少年或者是遊刃有餘,老奸巨猾的承包商,代入到所有的思維中去,做這個人,就該說什麼話,該有什麼樣的想法,齊天林不會在乎一棟樓,一部車,一條人命,陸文龍卻處處受到箝制,到處都束手束腳,這都是要沉下心去感受才能說出來的。 結果每沉下去幾天,就得極為痛苦的拉出來,換個水缸重新沉,三番四次下來,每一週都要切換成完全不同的人生跟情緒如果兩本書各自寫的時間間隔過長,幾乎會忘記情節跟細節,假如間隔過短,頻繁切換的後果就是錯亂,其中對性情的折磨可想而知,過去兩年中我對家庭犯下無數次的暴虐煩躁,雖然不至於到打女人的地步,精神分裂或者抑鬱症是沒得跑,迄今新生的兒子也不願看見我。 開了八年的店舖也因為無心經營倒閉了,我只有把寫書的收入當做唯一養家餬口的經濟來源,那種莫名的壓力和煩躁幾乎讓人發狂,這也是為什麼我對那些看盜*版深惡痛絕的原因。 所幸,我都熬過來了,就因為我一定要做到不斷更,不太監,不爛尾。 因為我也是讀者走過來的,對這樣的寫手深惡痛絕,突然就說自己不玩兒了,讀者自個兒該去哪去哪涼快,那不亞於犯罪,甚至我走上這條路,也是因為末子習慣性的斷更才開始的,所以我絕不會斷,再難我也不會斷。 ☆、完本感言2 (為了免費,只能把這些拆成兩節發。) 接觸寫手多了,內部交流也聽得多了,看看現在流行什麼,開一本書,依樣畫葫蘆的炮製一本,收藏數、訂閱數、收入就是數據標準,成績不好就閹了,大不了換個馬甲重新寫一本,直到碰上紅起來的那本,再說吧…… 所以遍地都是斷頭書,到處都是坑。 可堅持寫下去,《舵爺》就又踩不到步點上,因為既然要寫,就打算一直當做單更不求收入不求成績的一本書,一直給別的兄弟當陪襯,一直寫到陸文龍四十歲,那個場景,才配得上舵爺這個稱呼。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讓這本書的內容變得極為敏感,可能也是《叛徒》的為所欲為,什麼都敢說,導致《舵爺》畫虎不成反類犬,只能掐斷寫完,甚至連「多年以後……」這樣的說法都不能有,當然也有新書的幕後原因。 我從未跟人爭論過舵爺書裡的情節真假,有時也看見一些抨擊的說法,一笑置之,還是《叛徒》完本時候的那句老話:「理解我的人我不說,他們都明白,不理解的人,我說再多也是個屁。」所以《舵爺》這本書上架以後我再也不吭聲說什麼,說什麼都會有無數種解讀。 寫這麼多,只是要給那些真心喜歡《舵爺》,從這本書中看到自己青春時候影子,最終訂閱了《舵爺》的那一千七百個讀者,衷心的說一聲:「對不起!」 我想要的,是一個豪氣萬千,從運動場,走到黑白兩道,再翻滾進商場都拿得起放得下,天大困難砸下來,都會昂著頭唱:「騎個爛摩托,八方找老婆,九九豔陽天,幺妹在河邊……」的少年郎。 洋洋自得的少年郎。 但因為千差萬錯,鬼使神差,慘淡的收入就導致完全給《叛徒》讓路,根本沒有投入足夠的思緒來寫,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局面。 我以後再也不會雙開,再也不會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對不起! |
第九九百六十章 舵爺 就算作為國家寄予厚望的精英海歸博士,特別是現在國家緊缺的國際商務法律專家,蔣琪縱然掛著一個副處長待遇,在高官多如牛毛的京城,經過最初那一段光芒四射的頻繁曝光和高層接見以後,最終還是要沉澱下來,沉澱到每天繁瑣重複的工作中去。 甚至這樣一個新興司的下轄副處長,都輪不到配備公車,按照這樣部委幹部的最常見狀況,坐公車或者騎自行車是最常見的方法,就算兜裡有錢,也得足夠低調。 但頂著海歸的牌子,蔣琪就硬是把自己在美國唸書時候的一輛代步車給入關進來了,國家也有這個政策,減免關稅呢,所以這輛也不算高檔的甲殼蟲非但沒讓人覺得這位副處長經濟上不太嚴謹,反而倍添了點女性氣息,連部委辦公大院的武裝人員敬禮目送蔣副處長離開的時候,都帶著笑。 蔣琪是不願把時間浪費在路上,以前在美國偌大個校園裡面就這樣,現在更是,嫻熟的把車操控在日漸擁堵的街道,專注的駕駛不受絲毫週遭影響,哪怕是個別感覺良好的車主看見這輛目前國內還比較少見的可愛型轎車吹口哨時候,都不為所動,除了在中途停車到一家外資面點屋買了點牛奶和食品。 和大多數在國外無比懷念家鄉菜餚的留學生不同,蔣琪非常喜歡西式面點的簡單節奏,認為這給自己節約了大把的時間,也不用去操心諸如晚上吃什麼之類的瑣事,更不用說她最不喜歡洗碗刷盤子之類的家務活。 其實住的地方距離部委非常近,作為歸國精英,國家還是有給一筆安家費的,大多數人選擇把家庭遷過來租住或者乾脆等福利分房,蔣琪卻把自己幾年來不多開銷剩下的補貼美元一起,在黃金地段買了個很時尚的小戶型,只付了首付。按月還貸款,不是沒那個經濟能力,起碼的規則蔣琪還是明白。 只是這棟大樓裡面多半都是住的海歸it經營或者周圍的外企高級白領,她這樣的部委官員估計是很罕見。無聲的跟一大幫下班的白領搭乘電梯到了十四樓,這種其他人不太喜歡選擇的樓層卻是她當時指定的數字,一如那個十三樓頂上的小閣樓。 深吸一口氣,甩甩頭,準備回家以後洗個澡做瑜伽,然後吃過純西式的晚餐之後繼續打理公文包裡的各種文件。 只是剛握著的門鑰匙插進鎖眼裡,戴著眼鏡的姑娘就凝固在那裡。 一層樓十多戶的走廊拐角處,陸文龍拿著一束鮮花有些木訥的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她,目光裡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情緒。就只有眷戀,說不出的眷戀,幾乎能實質性流淌出來的眷戀,就好像兩人在看守所見面時候流露出的情緒一樣。 什麼都不用說,只是目光交錯。所有都說了。 蔣琪渾身都放鬆下來,手指無意識的把鑰匙繼續插進去,可肩膀已經靠在門上,一隻腳跟提起來,靠在另一隻腳上,就把自己靠在那裡,如水一般的眸子裡透出相同的思戀。就這樣看著似乎就能滿足的思戀。 對方身上的一縷一衣都感同身受一般親切,一舉一動都似乎在撥動心弦。 好一陣,似乎西下的夕陽都有了變化,走廊裡的光線都黯淡下來,對方只能看見個身影輪廓了,蔣琪才似乎驚醒一般。用自己有些干澀的嗓子出聲:「都……安頓好了?」 這聲音在陸文龍耳朵裡依舊清脆如玉珠落落盤,站直了走過去,僅僅三五米的距離,點頭似乎都只是剛做了兩下,身形卻急不可耐的步伐跨大。最後一點幾乎是撞上去,因為蔣琪已經勉力把手在門上撐了一下,把自己投進陸文龍的懷裡。 世上的感情分很多種,親情、友情、戀情、愛情,感情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麼絕對,蘇文瑾說的那種渺無音訊的離去,也許在她看來會逐漸淡去,就好像林慧桑跟兒子之間的親情縱然有血脈相連,卻始終無法達到過於親暱的狀態。 但偏生愛情這種東西,有可能隨著時間歲月的流逝,好像陳年佳釀一般愈發醇厚。 起碼蔣琪就知道自己胸口突然湧出來的那股幾近哽咽的情感,就好像潮水一般把她淹沒了,縱然陸文龍的手臂箍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還是掙紮著說出一句:「我……好想你!」 就這麼幾個字,就徹底把陸文龍的沉默化成了火焰,雙手就好像要把姑娘揉進自己胸膛裡一般傻用力,嗅著那股自己熟悉似乎又陌生的氣息,居然渾身都有點發抖了。 蔣琪幾乎是從嗓子眼裡面發出呻吟:「抱我……進去,快……」 可等陸文龍剛把她架在自己腰間抱住,打開房門邁進去,蔣琪就伸腿踢上了門,雙手開始在陸文龍腰間拉出他紮在牛仔褲裡的衣服…… 只有在陸文龍進入的那一剎那,蔣琪才有點皺住眉頭:「慢點……要……慢慢習慣……」 所謂花徑久為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都有個恢複習慣的過程,這一習慣就一直黑摸摸到了天色完全暗下來。 良久才有一條細柔的身影慵懶的伸腿出來站在窗前。 遠眺平京城的燈火闌珊,蔣琪就光著腳踩在地毯上,把光滑的脊背摩擦著陸文龍的胸膛,略微冰涼,陸文龍伸手抱緊了她,目光從蔣琪發間一起遠眺出去。 「無數次,在異國他鄉的夜晚,我都這樣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城市燈火,就好像你一直在我的身後這樣抱緊我,從未遠離過我一般……」聲音有點囈語輕柔,好像自言自語的感覺。 其實陸文龍能感覺到蔣琪就是在自言自語,也許過往的很多夜晚,這樣站在窗前,或許都是孤獨如斯。 所以他沒說話,手臂稍微再緊一點,蔣琪的喉間就好像是擠出來的悠長嘆息:「真的,無數次我也想過,就像小蘇那樣簡單點。淼淼那樣堅決一點,老湯那樣什麼都不要多想,順著我們就如同第一次一起攜手走在夜裡的石板路上那樣,不知道周圍的路燈外有什麼。不關心那些黑暗中是什麼,就過好我們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好像一個與外界隔絕的世界那樣……可,真是的書讀得越多,想得就越多,真的,外國普遍文化程度比較高,心理疾病的比例就遠高於國內。」 陸文龍終於回應,聲音嘶啞得自己有點吃驚:「我很想你……」 蔣琪有點繃緊的背脊放鬆下來,柔軟的靠進陸文龍懷裡:「留學的時候。真有過外國人追求我呢,有次在飛機上,還有個什麼非洲的王子表白,在部委也有老大姐詢問我這樣那樣的事情,我都覺得有點好笑。我居然一直都秉承我是個已婚人士的心態,若無其事的看著別人做派,很淡然的,你知道我一直對她們三個有點耿耿於懷的,更是對一夫多妻深惡痛絕,可落實到自己的感情上,怎麼能拿掉我們一起的那幾年時光。奠定了我所有人生的時光……這種東西要怎麼形容呢,你知道我都沒看過幾本愛情小說,老湯可能更清楚……」 帶著輕輕的微笑,蔣琪顯然很沉浸在這樣的身體依偎跟交流中,只是她扭過來的頭瞥見無聲閃動的電視機,抖抖眉毛。伸手撿起窗檯上的遙控板…… 陸文龍所有的視線都在蔣琪的臉上,他沒這麼多感性的想法,就是簡單的思戀,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就好像風箏一般不可捉摸,讓他心慌。只有這樣擁在懷裡才覺得踏實,似乎沒注意到電視機的聲音變大,只隱約聽見:「……所以,我要把這首歌帶給大家,也唱給我心中的那個他……」 悠揚的樂聲之後歌聲響起: 「當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女孩; 遇到愛,不懂愛,從過去到現在; 知道他,也離開,留我在雲海徘徊; 明白沒人能取代,他曾給我的信賴; fly ……」 陸文龍幾乎沒聽過這些流行歌曲,卻隱約感覺到蔣琪帶著笑意輕聲哼唱的聲音,就如同天籟一般,其中更有不少他聽不懂的英文,傻啦吧唧跟個鄉巴佬似的:「真好聽……」 蔣琪居然白他一眼,依舊按照自己的調門:「 ,i can fly……生命已經打開,我要那種精彩……你曾經對我說,做勇敢的女孩,我不會孤單,因為你都在…… 」 夜色下閃爍的眸子映射出外面璀璨的城市之光,分外妖冶迷人,陸文龍似乎都能感覺手臂中的身子愈發火熱,蔣琪的吟唱聲隨著副歌的熱烈,卻變得格外呢喃:「是你帶給我不一樣的世界,是你帶我看見周圍的精彩,我的一生都打上了你的印記,你說我怎麼還有剩餘放下別的身影……」 如歌如泣的輕聲訴說,縱然粗鄙如陸文龍也完全沉浸陶醉其中,心底也火熱起來,心一橫,乾脆一把抱住身體柔軟下去的姑娘,就轉頭上床準備再戰沙場,蔣琪雙手抱緊了他的頭,完全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 可唯獨就那電視機,悠揚的背景音樂很是契闔眼下氣氛的逐漸淡去之時,歌者最後清脆的聲音:「我是陸娜!祝願你們和我一樣,永遠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謝謝!」 陸文龍愣住了,這歌……終於從蔣琪柔軟的手掌心扭頭看向電視機,不是那長腿妞還有誰,只是現在一身亮麗的表演服,站在一個什麼演唱會的舞台,居然周圍掌聲歡呼尖叫四起! 這小妮子什麼時候開始從t台朝舞台轉型了? 幾乎就是光溜溜的蔣琪惡狠狠的就一把推翻陸文龍,毫不客氣的「騎」上去:「老實交代!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個龜兒子有沒有勾搭小姑娘來!你看那小浪蹄子的發騷樣!你硬是以為這幾年老娘不在,你就敢紅杏出牆麼!」 給壓住的陸文龍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這讓他迷醉的氣勢還是如昔,恐怕還是蔣小妹現在更像是紅粉舵爺吧! (全書完) |
第九百五十九章 五深秋 陸文龍沒有吃驚。 牢房百日行與其說是別人給他上一課,不如說讓他有了更多更現實的思考。 過去五年在周邊縣市,完全貼近最平民化生活的他,現在接觸到普通民眾一般不會涉足的陰暗一面之後肯定會有更多的感悟。 書本上的知識永遠不是衡量一個人能力或者心態高地的標準,那充其量不過是一條踩著前人積累經驗較快達到成功的捷徑,就好比蔣琪那樣。 而完全從實踐一路行來的陸文龍也許磕絆多點,但他能虛心聽取各方面的看法,融入到自己的知識體系當中去。 走出的是另一條知行合一的道路。 也許是曾經奧運冠軍的巔峰高度,給了他這種自信和傲然的氣度吧。 他現在的確思考得更多就是自己究竟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也許跟這個國家那些著名的風頭正勁大企業家不能相提並論財富的數目,但陸文龍顯然已經不聲不響的累積起一大筆可觀的資產財富,不說跺跺腳渝慶地區抖兩下,起碼也有數十家大大小小的產業,有數千上萬人在這個體繫上生存養家。 維克托他們香港家族的經驗可以借鑑的已經到此為止了,就好像內地已經逐漸追上或者話說靠近香港乃至其他先進發達地區的狀況,以前純粹學習模仿的階段已經走到盡頭,這個時候就需要更多的反思,目前這個內地特有的政治經濟局面下,究竟該何去何從。 回到渝慶的袁哲主動約談了陸文龍,就坐在這山邊可以俯瞰這座巨大城市的一處山野茶館,兩人口中說的卻是這麼高深的東西,陸文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維克托以前言必人生高度的口吻了。 袁哲在觀察他,笑得很和藹:「其實對你,我一直都當成忘年交,小夥伴。你的很多行為模式對我的研究影響也很大,在我的眼裡,你就好像這個國家。」 「出身貧寒,但積極向上。四面背敵,也從不妥協,憑藉自己的一己之力打拚出碩果纍纍的成績,但這個過程,絕對談不上舒適宜人,更說不上完全的循規蹈矩,不迷信權威和行家,很多時候甚至遊走在道德的邊緣,模仿借鑑佔據了很大比重,但終歸……決定結果的還是一股正氣。一股堂堂正正的大氣,這樣想你就明白我在研究什麼,考慮什麼了……接下來你應該更多的和蔣琪好好溝通,她代表著未來的正確道路,這是趨勢。所以我從未後悔把她從你那個小圈子給拉出來,也許只有這樣,才會造就你現在的局面,而不是一個當你犯罪以後幫你開脫的律師,至於你跟她之間的問題,對比你的實際婚姻情況,那都不是問題。」 「時至今日。你所面對的問題,已經不是什麼幫派團體何去何從,而是國家追求進步到今天,你應該如何去順應這個國家,總不能國家來順應你吧?」 陸文龍認真的點了點頭。 袁哲估計是上課上慣了,駕輕就熟:「國家發展就是一個現代化的過程。而有種理論就是國家現代化進步的象徵就是擁有成熟的價值體系,懂什麼叫價值體系麼?」 看陸文龍隔靴搔癢般似懂非懂的模樣,這跟袁哲平日接觸的聽課者區別還是很大:「就是各行各業裡面代表成功的這個體系,你做運動員,奧運冠軍就是這個價值體系裡面的最高點。你做商人,就奔著有錢去,蔣琪走上政治道路,那就朝著職務體系去,我只喜歡做學問,研究課題,那就當教授走學術體系,這就叫價值體系,而現代化的特點就是這些價值體系是各自獨立的,好比我,做學問就是出書立傳,青史留名,但想發大財,或者為某些利益團體代言……那就走錯了道兒。」 陸文龍立刻就聽出了其中的門道:「現在可不就是教授幫別人說話,商人跟官家勾結連通,把幾個價值體系搞混了?」 袁哲讚許的點點頭:「最離譜的當然就是司法體系跟政治體系混為一談,老實說,蔣琪這樣的司法人員原本就應該在司法體系裡面的,我原本為她設計的應該是為了司法努力,汲取國外經驗,去偽存菁的加入到改善司法體系的工作中來,但在這方面,我顯然還是有點書生意氣,華國自古以來就是政法不分家,她以後看來也是會走上政治道路。」 陸文龍有些沉默。 袁哲攤開手:「這就是現實,有錢能買官,有權能左右司法公正,有名聲有學術地位就能收錢誤導公眾,這就是價值體系的混亂互通造成的。」 簡單淺顯的道理解釋了複雜的社會問題,陸文龍問重點:「我能做什麼呢?」 袁哲笑著搖搖頭:「你不過是社會一份子,這固然是社會現代化還不夠完善的現狀,但也不能說有哪個國家就真做到十全十美,人世間本來就這樣,那麼順應這種現狀,找尋最適合你的生存方式,在你所能影響到的範圍改善這種狀況,那就是局部的完善。」 陸文龍終於能領會袁哲那句話:「做商人,按照商人的規則,在這個合法的範圍內,跟個舵爺似的,改善這個範圍跟群體?」 袁哲的話幾乎跟龐爺有異曲同工之處:「別忘了你曾經給我說過的,理想主義和樂觀主義……你已經足夠幸運,有夢想也在實現自己的夢想,但對絕大多數平凡人來說,這是一種無法企及的遙遠,人的一生本來就是在做無數個選擇題,你選擇了這個夢想,也許就必須犧牲另一個,你可以小富即安的選擇躲在某個城鎮的角落,靜靜的當個富家翁頤養天年,也可以兼濟天下的放眼未來,這都是你的選擇。」 「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究竟應該做成什麼樣!」 袁哲喝完茶,就揮手告別,他現在平京渝慶兩頭跑,能抽出半天時間來跟陸文龍這樣推心置腹,已經是很奢侈的消閒,他這種御用書房裡的研究學者,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任何一官半職,卻對主政者的思維有很大影響,可以說已經習慣於影響別人。 當然也在影響陸文龍。 從陸文龍出獄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這是極為繁忙的兩個月,喧囂的山頭,兄弟們已經散去各處,陸娜返回歐洲出席今年的秋冬時裝發佈季,呂四則回到香港打算起訴陳家,這背後當然有李家跟其他人撐腰,連湯*燦清都打算趁著陳家內外交困,信譽危機的時候把天龍倉項目給搶奪一些份額過來。 蘇文瑾依舊在照看一大堆孩子,楊淼淼恢復了水上運動跟訓練,大家似乎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軌道上。 連洛洛母女都在經歷了這一次旁觀之後,羅芸嫻選擇了徹底相信這個年輕的團隊,起碼各種生機勃勃的產業,都比之前她在泰國或者香港投資的那些項目來得靠譜穩妥多,更重要的還是大陸這片新興產業投資地區,比已經飽和更趨於投機的香港,很不穩定的泰國等地都要來得更加讓人信任。 所以在跟蘇文瑾私下談了一次之後,羅芸嫻開始抽調出自己在東南亞以及港澳各地隱藏的資產,通過呂四、張慶楠的各種灰色渠道,朝著渝慶彙集。 這時候小白的各種賓館充分發揮了作用,居高不下的入駐率順理成章的把這些資金洗到自己內部,然後再分投到各種產業上,張志強那傳說中讓人咂舌的巨大黑色資金終於流進了這塊田地裡。 地產當然是首當其衝回報最為豐厚的產業,陸文龍多年在這方面積累的結果開始展現出強勁的發展勢頭,特別是有了國立大廈這個龍頭商業地產之後,他要求阿剛等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住宅建設中,兩三個月時間,準備在渝慶和周邊縣市立項的工程就有七個,這的確是得益於大量外來投資資金的湧入。 沒有這一大筆兄弟們都不會詢問的資金,陸文龍的團體依舊會按部就班的前行,這筆資金不過是讓整個步驟加快而已。 陸文龍強調這必須是低於市場價格的平價商業住宅,因為雖然在渝慶沒有太多政府關係,也拿不到什麼便宜的地皮,多年在周邊縣市的經營總歸還是能積累不少人脈,當目前很多大型地產商都還依附在政府身上大展拳腳的時候,陸文龍就避開了這一環節,按照袁哲說的,到相對胃口沒有那麼大的區縣去,雖然區縣更講究人際關係,但對這樣大體量的投資,還是沒有那麼多拿腔拿調的倨傲。 接著才是飲料公司、摩托車公司等等一系列投資項目分散化,目的就是以更大的影響力和地方就業率擴展到周邊地市,力求能夠影響到更多人。 其中比較讓人驚訝的就是那個呂四她們帶著其他用意,玩票性質建立的服裝銷售公司,在進行了三番五次的考察論證之後,把原本打算整體招商的國立大廈裙樓,改變成為分租出去經營飾品、服裝、箱包、雜貨的女人街小商品市場,火爆招商了一大批開小店的經營者。 雖然在檔次上跟國立大廈的地位有點不相襯,但渝慶不就是個江湖碼頭嘛,這樣的人氣倒是拉起來,跟專走高檔路線的新都會以及未來更高檔次的天龍倉算是錯位經營了。 等忙完這一系列帶著企業核心文化改變的調整,距離陸文龍出獄已經快兩個月。 接近深秋了。 |
第九百五十八章 百新時代 大擺筵席…… 其實也擺不出多大的陣勢。 這麼個跟施工項目部一般大小的臨時院子裡,七八張桌子,有幾張還是臨時把整張木工板給釘起來砌成的,真的拿磚頭墊了一下不平的桌子角,隨意的鋪上桌布就是餐桌。 桌上的菜也是田螺哥帶著幾個廚師幫手和食材一起上山來做的,幸好輪流都有廚師在六哥家做飯,那灶台倒是廚師們都習慣的大火,所以味道是分毫不差,原本就比這幫年輕人大一些年紀的田螺哥胖了一些,依舊笑眯眯的擦乾手,抓過桌上的一支菸給自己點上,伸頭聽大家對味道好壞的評價,那就夠了。 就好像看不出來他其實是有好幾家飯館餐廳的老闆一樣,沒人能想到這些鬧嚷嚷的幾桌人周圍坐的是誰。 剛賣掉四家夜總會,關停三家娛樂會所,正打算重新回渝慶搞量販ktv的曹二狗現在手裡握著兩千萬多現金,很難得今天是一個人沒個嬌娃陪著,專心致志勸酒喝; 阿林沉穩的避讓曹二狗的酒杯,任他怎麼勸,都是慢吞吞的只喝一小口,偶爾回頭看陸文龍那邊有什麼情況,現在年產值一億七千萬的摩托車整車生產線其實在渝慶也不算多大,但是他走得就好像這股性格一般穩定; 小白也沉穩,臉上的笑跟貼在那一樣,幾乎成了職業性的笑容,八家賓館,一座大型酒店,外加兩個招待所以及各自餐廳還有一系列配套,光是員工都近千人,最不聲不響穩打穩紮的累積資產財富的就是他,有時跟阿林對對眼,就相互自斟自飲的喝小半杯,隨時保持清醒; 楊森跟標槍似的挺直了背坐在桌邊,極少沾酒。隨口跟阿光閒聊,卻目光到處睃視,經常接電話的卻是周邊小弟在山腳或者別處放風的回應,作為掌管了所有能打能殺弟兄的他。可不願這會兒所有弟兄都在聚餐時候給人一鍋端了,六兒都才放出來,世道也不那麼安穩,當然他也打算抽空找陸文龍和余竹問個辦法,如何把這些人手保存下來,他覺得就此散了還是可惜; 阿剛,猴子,周傑都是建築建材老闆了,論資產不比幾個哥哥小,這會兒聯手跟林聰一起捉弄李萬機要灌醉他。因為這小子打算找大家借錢,數目不算小,上千萬保證金拿去獲得某個移動電話的地區總代權,算是呂四這次回來從香港牽的線,如果能成。原本專注於開萬機通訊營業店的老十一就要做大做強了,所以關鍵要把掌管了大家所有財務數額的林聰拿下,於是李萬機仗著酒勁反撲的勁頭也很大。 江小船和王猛陪著洪景明喝白酒,這仨都是能喝的,但喝得都慢,老洪今年能做到兩個億的營業額,但他還是不滿意。這比起他之前的品牌真不算什麼,但現在飲料市場群雄並起,當年獨霸天下的大好時機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不過好在這個龐大的圈子架構裡對他的支持很大,江小船剛剛答應再組建一家雙方投資的物流產業專門負責百分百飲品的所有渠道投放,王猛則帶來個他不熟悉的業務。最近到影視基地拍攝的一些劇組主動提出可以為飲料做廣告,他不知道該問三嫂還是問老洪。 麻凡回了平京國家隊,老十六十七在遠方,阿生不會出現……但所有這些人,加上蘇文瑾和湯*燦清分別招呼的兩桌女眷們一起。組成了圍在陸文龍身邊最強力的支撐。 陸文龍讓楊淼淼帶著孩子陪在母親身邊,讓小虎牙給婆婆細聲細氣的挨個介紹那些坐在桌邊嘻嘻哈哈的年輕人都是誰,明了有些林慧桑似曾相識的面孔都意味著什麼,也算是瞭解了兒子這些年在做什麼。 她懷裡抱著點點,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當了冠軍回來,我知道他很努力,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反正我呆在朋友那裡幫忙帶帶他們的孫子什麼的也很安逸,就不來打攪你們……直到聽說他出事癱瘓,我才回縣城想去找你們,可到處都大變樣,我就回了老家,這次聽縣城裡面好多人說他坐牢……我遇見蔣……」好像那個蔣家姑娘的確沒有看見,林慧桑就止住了嘴。 楊淼淼撇嘴:「就是二姐把阿龍撈出來的……可她,唉……」 陸文龍陪幾位老人,陸成凡得了消息兒子出獄,他還在別處呢,來不及趕過來,荀老頭很淡然,他這一輩子坐過多少次班房,都不記得了,解放前到現在,各種牢房都呆過,簡直不當回事,所以閒庭信步的拿筷子頭蘸點白酒給瓜瓜嘗味道。 反而是難得做聲的龐爺,帶著有些浮腫的眼泡,拿扇子輕輕拍陸文龍肩膀:「魚跟熊掌,永遠不可能兼得,你想把攤子做大做強,讓所有弟兄都過得舒心快活,那你必然就要扔掉一些東西。」 陸文龍默然。 龐爺手裡是一把鵝毛扇,原本要是瘦骨嶙峋的荀老頭拿起來估計還有點仙風道骨,他拿著始終有種彌勒佛般的不正經:「我是個小地方的人,到現在依舊是鄉巴佬縣疙瘩,刀兒匠當年收了我的時候沒吃沒喝,到處兵荒馬亂,是師父和弟兄們給了我一碗飯吃,才活下這條狗命。」 陸文龍聽出點含義,收回自己是不是真該扔掉一些東西的發散思維,專心聽。 龐爺語調平緩得就好像在說別人:「自然災害,政治運動,一直都在接二連三的發生,我收了你鐘叔,就好像當年我被師父撿起來一樣,他為了一塊蕃薯把鐵釘砸進別人腦袋裡,就為半個巴掌大干癟癟的一塊蕃薯,他實在是餓慌了,為了活命,人就會這樣……所以才會抱成團,兩個人總能搶過一個人,十個人總能搶過一群飢民,被打擊過的刀兒匠到我手裡,那會兒居然又有十來個人,我們都活下來了。」 扇子指了指推杯換盞,但目光都有意無意看著這邊的兄弟姐妹們,龐爺有點笑意:「我要說的就是,彼一時此一時,那時是為了活命才聚眾抱團,多少前輩都告訴過我們,一旦酒足肉飽,就會飽暖思淫慾,人心思變,你的確在這個事情上花了最多心思,他們都跟著你沒太變,可天地已經變了,這個國家已經變了,從小縣城一路走來,這過去十來年簡直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吃飽已經變成吃好,以前挖空心思提心吊膽才能搞的那些鋌而走險,現在到處都能做工賺錢……再抱團,官家就會覺得有威脅了。」 陸文龍眼睛眯了一下:「所以刀兒匠也沒了存在的必要?」 龐爺一貫的滑頭:「舵爺……從來都是荀老頭的念想,但現在我看他成天抱著你的孩子,你進去的時日裡面其實坐立不安,現在那副模樣都是裝的,生怕你給運動丟了命,更怕你跟蜀都那些老角色一樣,干的都是越來越殺頭的生計!」 陸文龍眯著的眼睛都亮起來,龐爺哼哼:「窮的時候還好說,現在到處都能看見錢,富人也多起來……心裡面的引子也給挑高,道上的人越來越凶險,再也不是我們曾經給你講過的那個袍哥了。」 陸文龍的心情突然就有點沉重。 袁哲也是這麼跟他描述的,和龐爺那點墨水底子都鋪不滿的水準相比較,這才是學高八斗:「整個社會金錢的*已經被徹底激起來,背離主流社會的秩序規則,會讓人產生非常浮躁的心態,很難靜下來腳踏實地的做事,你起碼還在做實事,可幾乎各處的有組織犯罪已經是徹底價值觀的轉變,社會的陰暗面在被無限的放大,這才是最值得深思的地方。」 陸文龍給嚇一跳:「沒這麼嚇人吧,我看到處都還熱火朝天,生機勃勃的模樣。」 袁哲看的角度跟高度都不一樣:「為了在短時間內積聚起國家整體實力,整個國家都上足了發條,有些大干快上的節奏,中間必然留下很多死角,更憂慮的是貧富差距在劇烈拉大,就這麼短短的十來年時間,社會底層弱者向上努力的途徑已經日益艱難化了,你回想一下,你這樣不需要學歷、背景、平等公平的想出頭機會,放到現在,幾乎已經不可能複製你當年這些作為……這對社會龐大的底層民眾是何等絕望?」 陸文龍洗耳恭聽:「你這麼說起來,好像很危險很嚴重的樣子,未來的出路在什麼地方呢?」 袁哲真的是學者:「這就是所謂的撥亂反正,國家現在就是一輛高速列車,先解決西方強國用兩三百年時間解決的國家強盛問題,濃縮到二三十年裡面,這中間的簡單粗暴可想而知,整體看著很好,似乎也歡欣鼓舞,但細看每個細節,就驚心動魄到慘不忍睹,這該怎麼辦?這就是你的責任……」 「你已經是掌握了經濟財富,社會資源的中流砥柱,就應該用你在這場高速盛宴中獲取的財富跟資源,潤澤每個細節角落,改善民生,增加就業,消除社會不安定因素,把自己的思維模式徹底從那個無法無天或者跟政府對立的心態轉變過來。」 「這或許……才是你們那個什麼舵爺的新時代做法吧?」 |
第九百七五十七章 頭昏腦脹 短板效應就是木桶理論。 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並不取決於這個桶最高那塊木板有多大。 陸文龍再能幹,再風光,只要他的這個架構中有人拖後腿或者補不上最後一片木板,這個架構遲早都會被打翻,也盛不了多少水。 他現在持續幾年的做法無疑都是在清理短板,讓這個木桶儘量能合在一起,雖然這個參差不齊的難度很大,但總歸還是初步見到了成效,起碼在這次堪稱風暴的清理運動中,除了陸文龍自己,其他兄弟都沒遭受打擊,雖然其中不少人都明白自己是堪堪躲過,包括喵喵接手的東家都給請去喝茶了。 不過這些東西,都及不上蔣琪這最後一塊板。 陸文龍自己也許還不清楚,蔣琪在這一次把自己弄出來的法律行動中展現出什麼樣的底蘊,阿林他們是親眼所見耳聞,當然也把這個過程詳細的反饋給了余竹。 就算余竹對體制內有些東西沒有那麼敏感,已經在遙遠省份走上體制內崗位的老十六和老十七也一直在關心發生的事情,余竹把情況轉述給他們一聽,就立刻能瞄出其中的玄機來:「二嫂未來是要飛黃騰達的!」 特別是老十七成和軍,把各種機巧給二哥詳細的分析一通:「華國的官場永遠都是講究資歷的,但比資歷更重要的是背景,特別是政治背景加專業背景,那是絕對的事半功倍。跟二嫂比起來,別看我從大學開始就是學生幹部。早早入黨追求進步,現在比起她不入黨不鑽營,反而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們在地方基層打熬的是資歷,她在部委打熬的不過是年紀……未來肯定不會是執掌一方的大員,但也多半是朝著各種顯赫的副職去,這是我們國家的慣例,她就是最符合這種結構的那種。特別是我們假若還能從地方跟港澳海外大力支持她的話,就更能如虎添翼,現在六哥不用在乎地域的問題吧,夯實基礎,再跟著二嫂的路線去掙政績就是了……」 余竹又原原本本表述給了蘇文瑾,蘇小妹就安泰的坐在椅子上看陸文龍親熱孩子:「你去找她,我是沒什麼意見的。反正你也舍不得她,雖然這個家,她的確是不太可能回來了,也不會做個小律師給你保駕護航。」 陸文龍有大男人主義的帶點苦笑:「我寧願她就是個小律師,我也寧願再坐坐牢,一家人過簡單的生活。而不是目標遠大……嗯,你也知道我一貫不是個有多大理想的,我並不指望她來給我擋風遮雨。」豆豆要沉默憨厚一些,只會仰頭看著父親傻笑,這麼多天沒見。更想念的在父親膝蓋上翻來滾去,可瓜瓜就聽歸聽。積極參與父母的交談:「要有理想!」 陸文龍疼愛的抱過女兒:「好!你的理想是什麼?」 瓜瓜立刻就做大馬金刀的關二爺讀聖賢書狀!還捋鬍子搖頭晃腦:「生當為人傑,死也成鬼雄!」一看就是荀老頭他們教出來的扭曲心態。 陸文龍還叫好:「嗯!有出息……」 這小姑娘看來是真的會走上一條異乎尋常的路,湯*燦清湊趣:「那就送去跟琪琪學習長見識嘛,那就是當人傑的。」她沒蘇文瑾那麼大家姐的風範,算是曲線表達了自己更不介意的態度。 陸文龍能聽懂:「有空了再說,家裡這麼多人,這麼大一攤子事情,也為我操心這麼久,總不能我一出來,就屁顛顛的跑去找小老婆吧?更何況她現在未見得能當小老婆了,想著就煩……我說啊,這瓜瓜他們以後還是少讀點書,念多了真沒什麼好處,嫁人都不好嫁。」到現在為止,陸文龍都還是認為自己跟蔣琪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雙方書讀得多少差距造成的。 湯*燦清就笑得歡欣,抱過不情願的女兒打量:「這幼兒園的成績都不好呢,估計今年去上了小學也不咋樣,以後讀不了多少的書,只要長相漂亮,以後就有出路對不對?」對丈夫盲從的估計就是她這號,現在有了女兒,丈夫平安回來,那就基本完美不考慮別的了。 蘇文瑾見不得以外貌求未來的思路:「長得這麼醜,哪裡嫁得出去!哪裡去找對象?」伸手也抱過了自己的兒子,言下之意就是兒子顯然不用擔心這種問題。 湯*燦清很少為啥事跟小蘇拌嘴,這回很不服氣:「怎麼可能!媽都這麼漂亮……她爸也不差,現在看著也……還可以吧?」 蘇文瑾刻意讓陸文龍參與到家人的溫馨中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瓜瓜可危險了,你看她跟洛洛比就……嘿嘿。」幸災樂禍的口吻毫不掩飾。 陸文龍終於笑得舒心一些,雖然不過短短的坐了百來天的牢房,總還是有點戾氣,包括面對弟兄們的時候,難免受點影響,對余竹的口吻都比較重,似乎只有跟家人在一起,才能洗去那些東西。 一直笑眯眯坐在旁邊的楊淼淼仔細觀察了一下鬱悶的瓜瓜,再看自己兒子終於說了一句:「別這麼說,那也未必。」 都有些驚訝,因為一貫她都不參與這種鬥嘴的,特別是不會跟蘇文瑾唱反調,湯*燦清都高興極了,挽住她親熱:「對吧?還是好看!」 楊淼淼是搖頭,皺著眉頭看瓜瓜:「長這樣麼,嫁還是嫁得出去,總有瞎眼的。」 蘇文瑾和陸文龍哈哈大笑,湯*燦清還楞了一下,才使勁作勢要卡楊淼淼的脖子,自己也忍不住笑。 孩子們就跟著傻笑。 這樣的一家人,還有什麼想東想西的? 陸文龍抱起點點這樣告誡自己。 就住在旁邊樓的陸娜過來敲門,很驚奇:「有人找六哥,說是六哥的媽媽。」她一直想過來參與的,被呂四拉住了,現在終於有機會。 陸文龍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自己這個母親有幾年沒見了?他第一反應還是師詠琪跟蔣天放來了。 立刻抱了孩子就起身出去,湯*燦清和蘇文瑾都是見過林慧桑這個不太靠譜婆婆的,現在匆忙的對看一眼,婆婆也知道這倆師生關係,好久都沒想起過的混亂關係,又給翻到檯面上來,所以腳步有點猶豫,只有楊淼淼心無旁騖,驚喜的馬上跳起來跟上,還一疊聲的往後面招呼。 院子有幾棟兩層小樓,算是臨時建築,就跟工地院子裡面的工棚活動房樣式差不多,平時程思思跟顧硯秋是不會在這邊睡覺的,今天純粹是有事商量,晚上也打算所有人聚餐慶祝一下才留在上面,所以這會兒都跟呂四一起出門靠在門邊看。 曹二狗阿光等人早就樂呵呵的出門來,他們小時候就沒少跟陸文龍一起淘氣見家長。 陸文龍探頭一出去,居然真的是林慧桑! 五十多歲的老人家看著一點都不老,穿著運動t恤,身體消瘦的背著個雙肩包站在院子門口,有點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大片年輕人和幾十個小孩子。 陸文龍只略微發呆,還是有點激動的迎上去:「媽!」 林慧桑看著這高大成熟甚至蓄了點小鬍子的年輕人,哪裡還跟那個青澀稚氣,剛勉強梗著脖子要闖天下的兒子能聯繫起來,視線都沒法形成焦點,最後乾脆落在了兒子胸前那個懵懂的孩子臉上,似乎一眼就看出是自己的孫子:「是個兒子?」上前一步就伸手去抱孫子。 陸文龍給父母忽視慣了,翻個白眼才笑著把點點遞過去:「這是老三了,點點,叫奶奶。」 林慧桑有點愣愣的接過來,但動作還合理,聲音也變得有點激動了:「叫奶奶……」然後才反應過來:「老三?」 蘇文瑾出來了,嫻熟的四處攆人:「這麼大的個兒,小船猴子你們是要當屏風麼,趕緊的去廚房幫田螺哥收拾東西,搬桌子擺酒席啊,今天雙喜臨門呢!」讓一大群漢子笑鬧而散,自己卻轉臉就變得溫文爾雅又大方:「媽……您真是,早就該跟我們聯繫了,連去哪裡找您都不知道,來,豆豆叫奶奶。」 林慧桑依稀記得這個梳著妹妹頭的小姑娘在自家廚房手忙腳亂做事,哪有現在指揮若定的大方,居然手裡還倒騰一下,差點把點點掉地上,陸文龍趕緊接著幺兒,看來自己母親的不靠譜到現在都還是沒變。 豆豆快學齡了,當然反應快得多,雙手探起來就迎上林慧桑,奶奶的叫聲一連串。 沒等林慧桑定住神,目光還在蘇文瑾臉上轉悠,湯*燦清就訕訕的牽著女兒出來,使勁的縮著肩低頭,巴不得自己的個頭跟蘇文瑾一樣嬌小,才不會被婆婆記起。 結果瓜瓜比她先穿幫,一聽見哥哥這麼喊就扭頭問:「我也要叫奶奶?那跟爺爺一起來的奶奶又是誰?媽媽知道麼?」 林慧桑顧不得問前夫是不是已經再婚,就把目光盯緊在這個身材豐腴的成熟女子身上,好些年前就覺得跟兒子有點曖昧,印象深刻得有點難以置信:「你是……」 還好有楊淼淼破局,脆生生的跳出來就招呼:「媽!我是阿龍的小老婆淼淼,你認得我麼?」 接二連三的衝擊,讓林慧桑簡直頭昏腦脹。 |
第九百五十六章 補齊 蘇文瑾的表情沒有玩味,就是夫妻間最尋常的詢問:「不去追?」 陸文龍站在原地看著奧迪遠去,搖頭:「明白她的心意就好,時間還很長……」 是的,陸文龍才二十六歲,時間還很長,可現在他就像個已經歷經滄桑的中年人一樣,一點沒有毛頭小夥子的衝動。 過早的沉澱固然帶來了他現在謀定而後動的心態,但顯然也順帶改變了他的激情,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激情。 放下手裡的孩子,把首飾盒子遞給楊淼淼,信步到後面,跟立刻展開挨著站的弟兄們一一擁抱,其實從大家成年以後,很少有這樣親密的接觸,有幾個王八蛋還不習慣,估計是抱女孩子太多了,但等陸文龍的胸膛貼緊的時候,就傻啦吧唧的使勁用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心裡的高興,有種莫名親近的情緒立刻湧上心頭。 排後面的還搓手抹嘴的激動做準備,讓遠處的湯*燦清一邊笑一邊不知道為啥眼睛有點發熱,最後怪罪於丈夫出獄對自己的觸動,招呼孩子們跟自己走了。 余竹的身板還是那麼單薄,但顯然很有韌勁,等陸文龍鬆開手以後,一邊看著他跟其他人擁抱,一邊對遠處做個手勢,長串型號各異的轎車越野車滑過來:「走吧,別在這裡打眼。」 雖然在看守所裡沒遭罪。但內外有別的感覺還是非常明顯。起碼沒有時刻喝斥的管教和頭頂黑洞洞的槍口跟警棍。更沒有心理上的壓抑,所以陸文龍這樣的動作純粹是發自內心的擁抱,雖然他最想擁抱的那個身影不在。 最後滑過來的別克商務車,跳下的卻是陸娜、呂四和顧硯秋、程思思,陸文龍對她們遙向點頭就和余竹上車一起走了。 陸娜嘴一癟,居然想哭,呂四表情淡然:「你沒看見二嫂走,他都沒去追?他是六爺。就要跟關二爺那樣,先弟兄後家人,義氣為先,你要他幹嘛?過來抱你走?」 話不好聽,卻讓高挑少女破涕為笑,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思:「看見他出來就高興,總想親近一下……」還下意識的看看自己腳上特意換的平跟鞋,才低聲:「四姐,你說二嫂……」 呂四有態度:「這個別多問……他心裡什麼都明白。」 程思思就灑脫得多:「有些事情呢,日子還長著呢。走走走,他今天估計是忙得很。我們一起去逛逛街,秋秋妹可是說了要騰點商舖出來我們合夥做服裝生意呢。」 呂四轉念一想很支持:「對,小娜經常去歐洲,我在香港,思思也到處跑更是學服裝的,服裝品牌跟見識都多,硯秋這個主意不錯,反正國立大廈裙樓的招商不算很順利,起碼我們自己能撐起一部分?」要說到身家,操控陸文龍在香港地產物業的呂四,手裡的資產才是最多的,在那個接近瘋狂的彈丸之地,幾年前吃進的物業如果脫手,已經數億港幣的巨資了,尋常哪裡會看得起幾十百來萬投資的服裝專賣店之類產業,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幫陸文龍把身邊這些人都維繫在一起,陸文龍不能做或者不方便做的,她想方設法主動做,這才是她覺得自己有價值的地方。 顧硯秋靜靜的看了那邊陸文龍的背影,再看看呂四,調整好心情跟表情,認真的點頭:「渝慶畢竟是個內地偏遠的,時尚也不發達,電視台這邊幾次三番想做時尚欄目都沒法形成氣候,大多數城市土財主能到維克托他們那個新都會廣場買點時裝包包就覺得很時髦了,這塊的確有得賺有得做,大嫂是不關心這種事情的……」挽了程思思就上車,她們何嘗不也需要這樣的東西給自己一個理由,留在這個圈子裡? 賺錢做生意或許都是次要的,通過這些交錯縱橫的產業把相互都捆綁在一起,無論是利益還是情感上,都需要這樣做。 余竹也是這麼跟陸文龍說的:「還行,這次的事情也算是考驗了一把弟兄們之間的產業結構,沒有被查出來打擊的,特別是在周邊縣市的,除了曹二狗有點屁顛顛的把幾個夜場賣掉或者關門停業,其他人都沒受到影響,我們甚至還利用了這樣的形勢,收拾掉了幾個地方稱王稱霸的地頭蛇,為後面產業發展騰路。」 陸文龍進去的時間說長不長,三個多月也不算短,他沒看余竹遞上來的簡明數據文件夾,靠在這輛卡迪拉克寬大的後排座椅上眯著眼,儘量讓自己的思維從離開的背影回到目前紛亂複雜的局面中來,如果有個鏡頭從前排這樣往後看,車廂裡特有的陰暗光線和後玻璃窗的逆光效果之下,他那暗黑輪廓的身影居然透出點居上位者的遙遠感,這讓偶爾從後視鏡看後面的釘子越發景仰跟小心。 還好陸文龍自己咧開笑的一口白牙總算有點陽光氣息:「出來混……終究還是渣!」 好像一口在牢房裡面鬱悶了好久的氣終於順出來:「一切道上混的都是紙老虎,你看看老子多少還掛著奧運冠軍頭銜,這麼大的集團和國立大廈的青年企業家,不說在渝慶市裡給這裡的經濟帶來多少gdp拉動,光是在周邊縣市帶來的就業機會就說得上是善人了,現在一句話不對盤,就因為我沒抱大腿,說滾進去就滾進去,要是換個年紀大的,沒準兒就這麼在裡面給弄得不成人形了……虧得我還能打。」 「所以說,一切妄圖跟官家對立的想法跟做法都是找死,老十七他們走正途才是王道。」 余竹小心翼翼:「二嫂……看來也是走正途了。」眼睛一直瞟陸文龍的表情。 陸文龍笑起來:「別偷偷摸摸看我,跟個娘們兒似的,她的事情我自己去解決,我說的是我們。」 余竹提起膽子:「大家都說了,二嫂真的有心了,這次回來也沒把自己當外人,都……盼望她能回家。」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問過的,每個都這麼說。」 陸文龍笑罵:「老子的家務事!你也過問了?」 余竹敢活潑點了:「你過得快活,大家才覺得快活嘛,這些年你如果不是為了大家,不至於吃這些苦,所有的事情都你擔當了,你不能總這樣,大家心裡就覺得慌,我們在外面吃香喝辣,你反而去蹲苦窯,其實你早就可以拍拍屁股出國或者到香港去過富家翁日子,打打棒球,玩得逍遙自在,但就是為了一大幫兄弟,你才留下來,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 陸文龍不喜歡說這個:「八仙桌還在香港擺著,既然是兄弟就不說這些,我既然把大家從縣城帶出來,就責無旁貸,大家的心意我明白,我家裡的家務事我自己處理,現在我就說兩點事情。」 余竹居然馬上摸出個本子來記,陸文龍看他準備好才開口:「趁著這次的事情,讓曹二狗,楊森他們還沾邊的,徹底洗乾淨,洗不乾淨的送到粵東張慶楠那或者山裡去,不改正就不用回來了,包括你那些人手,要麼徹底做正行,不許再幹擦邊球的事情,包括典當行收贓賣贓的事情也徹底斷了,不習慣的人一樣處理。」 余竹嘴動了一下,可能還是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但沒吭聲,點頭記下來。 陸文龍就是矯枉過正:「然後就是不能跟官家鬼混,該交稅該上貢,照著規矩行情來,現在我們不比往日,已經有了這麼大的產業,就不用偷奸耍滑的過日子,也不用去逢迎那些狗東西,人家要刁難我們,大不了賠了這樁生意掉頭走人,總之就是做個乾淨的商人,現在是國家自己都還不規矩,大家都亂來,但秋後算賬的時候才有個了斷,沒準兒就都沒法回頭了。」 余竹終於明白點陸文龍的苦心:「好像,是這個理,這次為了不被抓把柄,小白把有兩家賓館拖欠的稅費之類補齊,雜七雜八居然都有幾十萬,真拖太久,賺錢的時候容易,累積起來就很嚇人了,數目巨大的偷稅漏稅也是隨手都可以抓的小辮子。」 陸文龍點頭靠回椅背上:「就這兩點,你分頭讓大家堅決執行下去,要是我發現誰出了岔子,我找你說事兒。」 余竹乾脆的答應下來,他現在那個典當行純粹就是開著當興趣,因為經常到周邊各縣市之間走動,主營業務早就從原來的收贓賣贓變成了收集民間有歷史文物價值的物件,現在余竹自己是打算把豆花鋪子那條老街徹底打造成有民俗民風的旅遊景點。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儼然才是陸文龍管理整個看似松散的兄弟架構中那個總經理一樣的人物。 把所有陸文龍的弟兄緊緊的串聯起來,就好像當年一幫小屁孩還在樹林中,有點懵懂的推選陸文龍擔當大哥時候,他就主動發言擁戴一樣,現在繼續而持久的將會把這個工作做下去。 陸文龍身邊人不能純粹用商業架構一樣的關係來解釋,既有他的個人魅力,也有商業利益,更有兄弟之間的情義。 所以余竹跟呂四就好像粘合劑一般,把這些點緊緊的拉在一起,包圍在陸文龍的身旁。 當然也就形成了一張大網,利益互助的大網。 直到那最後一個短板給補齊。 |
第九百第五十五章 驚喜 這些日子,各級電視新聞上肯定不會播放跟陸文龍有關的消息,國家電視台最火紅的內容和最頻繁的事件就是華國歷經十多年的艱苦談判,終於成功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總協定。 由外經貿部在國家最高層面指導帶領下的這次國際協定意義重大得不亞於改革開放。 通過這次簽署跟世界上主要國家之間的關貿協議,各國雙方開放各種領域的市場,不得設立經濟和稅務堡壘之後,華國才真正獲得可以大踏步跟世界各國敞開市場進行交易的資格,而不是之前數十年只能用低廉產品博取微薄外匯的艱難前行,這對以製造立國的華國來說,真是不亞於一次新生,這就等於把華國這條製造業的大鱷放進了廣大市場的國際池子裡,不再被人隨意箝制,不再那麼卑躬屈膝。 當然華國也得相應開放自己的國內市場給別人,在某些利益集團的角度來說,國內壟斷市場被衝擊的他們就會攻擊這次簽署協定是賣國條約。 但無論怎麼說都無法降低這個協定對華國的重要性,所以這沸沸揚揚的入關總協定連續劇在最近三年上演到了最高峰,就在幾天前才以所有法律文件都通過國際組織驗收完成簽署,無數阻撓華國加入這個貿易大家庭的國家都不得不對這次無懈可擊的經貿法律工作鼓掌,用最符合西方國家要求的形式,完善了所有法律條款文本談判,最終以歐美國家為主的協定組織也只能同意。 國內法律界更是把這次國內法律人員的參與當成了光明頂決戰一般的英雄看待! 蔣琪適逢其會。 俄語專業出身的她甫一開始就投身到沿襲蘇系法律體系的政法學業中。這讓她在跟國內老一輩政法專家的思維模式中能保持一致。這在年輕法律學者中是極為難得的。因為自從八十年代以後,學習俄語的法律工作者就是鳳毛麟角! 而之後良好的英語底子和袁哲的關係讓蔣琪獲得了到美國進修的機會,這才是讓她鳳凰涅槃一般登上最緊俏峰頂的關鍵一步,以國家培訓生的身份,刻苦到近似瘋狂的鑽研專業項目,在絕大多數政治家都是律師法學出身的美國,蔣琪完成了極為炫目的轉變。 作為鑽研世界上最大兩種類型法律體系的極少數專業人員,套用現在最時髦的詞兒。蔣琪就是複合型人才,還是頂尖的那種。 自身的聰慧,絕對的勤奮,加上機遇,才能造就二十五歲加入國家級談判組,開始在世界各地參與關貿協議談判,利用自己的專業所長,把按照蘇系法律思維的國內架構跟完全歐美體系的世界貿易組織串聯起來,還能充當多種語言的翻譯跟法律顧問。 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有多大,可想而知。受到的各界重視跟褒獎層出不窮。 袁哲提出晚回來兩個月,就是讓蔣琪在參加完最後畢其一役的總攻。並獲得國家最高領導層的接見嘉獎之後,再順理成章的來解決渝慶地方上的這樣一件莫須有案情。 如果說袁哲是純粹的學者型發展已經走到這個國家體制的最高點,蔣琪作為技術型專家的路,才剛剛起步。 一條起點極高的路,現在不過是落實回國以後的工作基本歸屬,接下來是學術和資歷的打熬,積累時間一到,就應該從政了。 而且根據國內無黨派幹部、知識分子幹部、少數民族幹部、婦女幹部會破格提拔的「無知少女」原則,已經在外經貿部擔任副處級職務的蔣琪,在過了三十歲以後,會有一個爆髮式的極高切入點,通常會是從副市長一級開始正式踏上政治道路,畢竟她已經在中央部委擔任實職足夠長的時間,直接外放是很正常的程序。 所以極為難得的符合其中三個條件的蔣琪,絕對會是一顆所有人都會看好的未來之星,連她身邊的下屬都明白這一點,就算是他們走跟蔣琪幾乎完全一樣的道路,僅僅就是加入這個馬拉松談判的時間晚一兩年,基本就無法達到她那樣的優勢了。 可以說,這時候的蔣琪才是挾雷霆之勢到渝慶來為陸文龍做辯護,就當是她辛苦了兩三年放個假,算是袁哲這個她的老師給她安排的小事情。 當然,在某些方面的眼中,這肯定也是觀察她處理事務或者考驗她的一個過程。 刻意散發出去的身份,也是蔣琪避免自己攙和到更深層次渾濁當中去的明智之舉,這個時候重重的打任何一方臉都不是聰明的做法,已經足夠說明她在政、法上的成熟。 於是就在第二天上午,自稱為控方律師的一組人員就到賓館找到蔣琪,要求商議撤訴! 蔣琪懶得追究這起已經從民事經濟糾紛案件被上升為刑事案件的無頭案為什麼不讓檢察院方來談,畢竟之前可是檢方扣留了陸文龍,也只有檢方才有資格限制陸文龍。 她只是簡單的指出指控文件中漏洞百出的幾項條款,為陸文龍要了一個違法拘禁國家賠償,就同意了庭外和解。 已經深諳法律交易的蔣琪,再也不是那個視法律為準繩,以為法律就代表天的菜鳥,看過了更為全面的歐美法律,瞭解到那看似人性化和標準的法律實際上如何掌握其中的變量,蔣琪已經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法律的象徵物是個天平。 這不是追求公平的天平,而是跟做買賣一樣,衡量相對交易的一桿秤而已。 下午四點過,幾乎是特事特辦的陸文龍,就在目前一批批抓進看守所的潮流中,簽署一份庭外和解認可通知書之後,兩手空空的走出看守所。 嗯,還有幾百塊的國家賠償會隨後返還給他。 莫名其妙的抓進去,再沒頭沒腦的放出來,換做其他人,多半是要討個說法的。 陸文龍卻一臉輕鬆的出來,一路上跟管教和其他犯人都點頭示意,直到走出門外。 門外的場景,讓他略微意外。 普普通通的街道巷口,蔣琪帶著兩個下屬,依舊一身嚴肅的正裝,站在道邊,手裡提著公文包不拘言笑。 蘇文瑾和湯*燦清還有楊淼淼帶著三個孩子站在街道另一邊,而她們的身後,余竹和阿林阿光等人神情激動的站在十幾米之外,一大群青壯漢子站在那裡的氣勢,讓別人都不敢走進街道里面來了。 就這麼一瞥,陸文龍顯然就看出點名堂來,剛才浮現在臉上的輕鬆之情飛得無影無蹤,苦笑著搖搖頭,沒什麼猶豫的邁步朝著蘇文瑾這邊走過來,一把抱起點點,摸摸抱著自己大腿的兒女,再探出手挨個抱一下三位姑娘。 這無所謂選擇吧? 身後有輕巧的腳步聲,蔣琪越過了龜裂的水泥路面,亭亭玉立的站在了陸文龍身後,就好像兩人第一次見面一樣,爽朗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祝賀你獲得自由。」 陸文龍抱著點點轉身,蔣琪走後才出生的孩子對這個高挑靚麗戴著無框眼鏡的女子沒有印象,睜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連豆豆和瓜瓜都只是依稀認得,孩子兩三歲前的記憶就好像一道檻,模糊得很,所以欲言又止的看著蔣琪,似乎好像誰又叫不出來,瓜瓜還彪悍的抬頭看父親:「爸!這個阿姨還漂亮,帶回家去吧?」 因為有種無以言表的親近感! 陸文龍看蔣琪那故作鎮定的眼睛都潤起來,伸手握住了她,緊緊握住:「有什麼打算?」 後面那個男性下屬遠遠的看陸文龍握住不放,還很不滿的咳了一下,陸文龍笑笑放開了,蔣琪抿了抿嘴唇和眼睛,似乎壓住了心底的情緒,只有站在她對面曾經的家人才能看見:「晚上的飛機,我到滬海,那裡有個國際會議。」 陸文龍垂下來的那隻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下,似乎在消化這個剛剛回來又要離去的消息,似乎自己從監獄裡面出來的喜悅之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才有些無助的放在另一條手臂上坐著的點點腰間,好像兒子的存在提醒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也在急劇變化:「不能留下來麼?」 蔣琪想抬眼看蘇文瑾,忍住了,只把目光停留在陸文龍臉上:「你為什麼不打開那封信來看?」 陸文龍簡短:「留點希望。」 蔣琪追問:「你不相信我會回來?」 陸文龍賭氣:「那現在你還不是要離去?」 蔣琪緊逼:「那你為什麼不問我音訊全無?」 陸文龍撇嘴:「那你又為什麼不問我連奧運會都沒有去?」 蔣琪氣結:「我除了看書,故意不關心周邊的任何事情,就是為了等到你給我的驚喜!」 陸文龍居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什麼驚喜?」 連瓜瓜都反應過來:「哎呀!你個土老鱉!追女孩子要送花送驚喜你不知道麼?」轉頭對後面的湯*燦清嫌棄:「你都怎麼教的爸!」湯*燦清要暈倒。 蔣琪從自己的公文包裡面摸出那個首飾盒子,重重的塞到陸文龍懷裡:「好好看清楚!」 一轉身,揮揮手就跟自己的下屬上了那輛掛著軍牌的奧迪離去! |
第四九百五十四章 倨傲 蘇文瑾沒這麼動感情,自打蔣琪回來,她臉上就沒什麼表情,這也讓其他人不敢歡呼或者跟二嫂太親近,楊淼淼那是個例外。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蔣琪安排事情,也看蔣琪低頭捧著那個首飾盒裡的信箋。 直到蔣琪定了定神轉頭再揮手讓其他人出去,陸娜、顧硯秋她們卻把眼光留在蘇文瑾身上的時候,蘇小妹才擺手:「你們出去吧,我看看蔣二嫂帶了什麼尚方寶劍回來。」 湯*燦清咕唧笑一聲,經過蔣琪時候還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低聲給楊淼淼炫耀:「緊繃著呢,估計還是用了緊膚水的……」 蔣琪好像真有點不習慣這樣的動作了,有個下意識的閃躲,把自己之前積累起來的氣勢,在蘇文瑾面前流失不少,重新看向蘇文瑾時候才嫻熟的重新聚攏來。 真的很嫻熟。 蘇文瑾也感受到:「這幾年你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蔣琪點頭:「很多……不光是法律、政治、經濟,在感情上也學會了很多。」 蘇文瑾懶得鑽字眼:「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蔣琪笑起來:「我倆爭了十年吧?」 蘇文瑾安泰:「誰跟你爭?陸文龍一坐過牢的幾手貨,有什麼可爭的。」 蔣琪不跟她一個腔調:「在國外的時候,經常想起你,想起我們還是小姑娘那會兒的事情。」 蘇文瑾小諷刺:「喲,這出過國的都這口氣?哦,我這口氣是學老湯的。」 蔣琪不怕諷刺,轉轉看周圍,選了把椅子坐下,這臨時搭建的堂屋就幾把椅子,平時也就是其他人過來跟陸文龍談事喝酒,要不是湯*燦清堅持做了點起碼的裝修,陸文龍這粗胚根本就不在意。但有一大扇玻璃能看見外面已經天黑的山體:「我們好歹也算是姐妹,你現在對我就這麼生分?」 蘇文瑾犀利得很:「陸文龍經常說,感情是要沉澱的,我跟他。包括老湯小楊,我們相濡以沫過這幾年同甘共苦,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大悲大喜,也算是平淡過來了,可沒你的份兒,所以你以為你就算能救了他,我們就要感恩戴德或者重新認可你……我不是楊淼淼那麼沒心沒肺,當然,你現在眼界高了。估計也不在乎這個,有什麼說什麼吧,我還要去看孩子。」 身上依舊穿著小西裝的蔣琪翹起二郎腿,把手肘放在了椅子扶手上,看似很輕鬆的模樣。話卻有點蕭瑟:「是啊,如果我沒有這麼多想法,也沒有這麼多理想,就安心相夫教子,也不會離開這個家一步,就跟剛才站在這裡的人一樣,我能看出來。他們的眼裡都是疑惑,我已經儼然是個外人了,也許除了楊淼淼這沒心機的,老湯那無所謂的,我甚至能看出那幾個年輕姑娘眼裡毫不掩飾的其他含義,巴不得我回不來。她們好替代?」 蘇文瑾笑了:「替代什麼?你以為陸文龍真的是個香餑餑還是土皇帝,選妃子呢?你也見過世面了,應該也不在乎陸文龍這麼個土鱉,我看你名片上名頭那麼大,有這個心記得情義呢。搭把手拉他出來,沒這個心或者要在我面前得瑟,那就請便,我陸家還不至於委曲求全求人的份兒,陸文龍在牢裡呆著就呆著吧,誰叫他娶了幾個老婆,就憑這個也該關幾年。」 蔣琪依舊那副懨懨的模樣:「照你這個說法,他拿了奧運冠軍,見過世面,就應該瞧不起我們這小縣城出來的土疙瘩?」 蘇文瑾謙虛:「我是縣疙瘩,你這喝過洋墨水的就不一樣了,我只知道丈夫就是天,兩口子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的,你也就不用回來攪合了,這跟爭寵或者財產沒有任何關係,陸文龍在感情上怎麼處理那是他的事情,你的財產依舊寫在你母親的頭上,現在還增值不少,你要帶走隨時可以辦理,甚至陸文龍要把什麼給你,都無所謂,但在我這裡,我就要對所有人負責,空白就是空白,杳無音信甚至連老十六他們去唸書的都不如,所以有些難聽的話,陸文龍不說就我來說。」 蔣琪怔怔的看她好一會兒,才嘆口氣:「嗯,如果他專一點呢,我離開幾年再回來,也不過就是一段重歸舊好的佳話,可現在的場面,我出去的時候還是太天真了,時間還真是一把要命的刀……」笑笑站起身來:「好吧,我承認,你贏了,也許我從小到大太順利,誰都順著我,包括他也是什麼都依著我,所以我的任性最終輸給了你的韌勁,這個家我的確是回不來了。」 蘇文瑾居然臉上沒點表情反應:「慢走不送,你也沒輸,他掛念你總歸比隨時在身邊的想得多,你們文化人最明白這個道理,遠香近臭換哪裡都一樣,好好收拾你的事情,把他撈出來再說吧。」 蔣琪點點頭,伸手拿起那個小首飾盒子和自己的手包對蘇文瑾搖搖手,真的就轉身出去了。 其他人都在院子裡呢,看見蔣琪裊裊的出來,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楊淼淼急不可耐的要伸手抱上去,被湯*燦清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可會察言觀色了,這拿著盒子跟手包的架勢,就是要走的。 蔣琪想笑一下,卻真有點笑不出來,這看她的目光中疑慮的成分太多了,她彷彿自己錯過了些什麼,但後悔麼?自信的姑娘搖搖頭才笑了:「余竹和呂四記得你們的安排,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住在市委機關賓館,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前我希望看見所有的資料。阿林,安排一部車送我過去吧。」 只是看見阿林在院子外停著的是那部紅色mx5,蔣琪就發現自己自認為已經修煉得水波不驚的控制情緒,能對著全世界揮灑自如,卻沒法面對這群人,只能使勁抿住嘴皮,揮手示意拒絕了阿林替她開車的心意,自己坐上駕駛座,有些顫抖的伸手趕緊擰開鑰匙,絕塵而去! 因為她怕自己再耽擱下去,就要忍不住哭起來了。 一種非常難受的情緒就在她的胸口蔓延,這跟她回來以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這種情緒甚至排山倒海的壓過來,讓蔣琪覺得有些難以呼吸,隨著下山的公路被突如其來的淚水模糊視線,趕緊猛然一下把方向盤打向旁邊,一腳踩住剎車,就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起來! 說實話,這幾年在國外的確是把所有精力跟注意力都放在了學業上,似乎從未這樣體驗過這種意想不到的情緒,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遠離了這群沒多少文化的發小,也許只有寥寥數人才值得自己掛念。 結果當這個群體真的表達出對自己的隔閡時候,蔣琪才發現有多麼難受。 嘎吱一聲,淚眼朦朧的蔣琪抬起頭,兩部一樣的越野車就停在了mx5的前後,阿林和猴子帶著好幾人跳下車,已經走到了車身邊,卻聽見了她的哭聲以後,就站住了腳步散開圍在左右不言語。 蔣琪好不容易才擦乾淚水,伸手對外面一直站著的黑影們揮揮手表示感謝,重新啟動汽車在陪伴下下山回到賓館。 只是剛走進去,就看見好幾人迎著她走過來,其中一男一女正是陪著她從平京來的隨從,另外三人沒見過,已經風乾的淚水不見了,蔣琪的臉上只有屬下最熟悉的冷靜從容:「這是渝慶市有關方面的同志,他們說要找您瞭解情況。」 態度有點倨傲的幾人沒在乎這種下屬的尊敬口吻:「你是哪個律師事務所的,是誰委託你來參與陸文龍的案件?」 蔣琪不奇怪對方知道自己是辯護律師,卻沒看見自己故意留下的那張名片,這中間利益交織或者到處都是坑的架構讓她冷笑了一下:「你們是想告知我不要代理參與這起案件?」 對方覺得她還算識相:「共謀串供或者作偽證,挑戰法律尊嚴的做法都是很不可取的,如果貿然參與進來……確實沒有這個必要。」 兩名原本陪著這三人的下屬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有些明目張膽的威脅,他們都是跟隨蔣琪回國的海歸法律人士,對目前國內的法律環境真的認識不足。 蔣琪卻見怪不怪的笑笑:「原來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們代表的是誰,總而言之,我也沒有任何興趣瞭解這盤根錯節的背後是什麼,我只是要解決我當事人的人身自由問題,如果你們決定繞過法律做點什麼,很簡單……先瞭解清楚我是誰,再做決定。」給自己的下屬示意一下,就施施然的朝著賓館電梯走過去。 對方可能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回應,其中一個男人估計是腦子不夠用的,還伸手想攔住走開的蔣琪,卻未曾料到,突然就從這幾人的背後衝出來幾條魁梧的身影,猛的就把這幾人撞開! 雖然沒有故意跟蔣琪表達出認識的關係,阿林跟猴子等幾人卻有意無意的就把蔣琪的前後左右給護住了! 那個被撞得一趔趄的西裝男有些不敢置信又憤怒的跳起來要做什麼,他身邊那剛從蔣琪下屬手中拿過名片的同伴卻拉住了他,比這位更難以置信的開口:「蔣琪……是剛剛參與國家入關總協定的首席法律談判代表?」 蔣琪屬下臉上露出的倨傲不比這三位剛才差:「作為法律界人士,知道這個名字就說明你還不算素餐尸位,蔣主任是不會隨便參與國內案件訴訟辯護的,如果她參與的案件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被牽扯出來,那就不是案件本身的事情了。」 只留下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群人揚長而去。 |
第九百五十三眼章 眼圈 陸文龍不怕等,很輕鬆的沒戴手銬坐在固定金屬桌子邊,對他來說,坐牢是最壞的結果,但應該不至於會被砍頭,只要他不死,其他所有一切都不會受到影響,那就行了,總有一天能出去,出去的時候,一切都會回到自己手裡,這一點他很篤定,也許沒人知道,他那龐大的架構,實際控制的是蘇文瑾,是他那些兄弟。 陸文龍這些年千般防範的好處體現出來,現在無論外面治理風暴進行得多麼熱鬧,沒有任何線索能把他和其他兄弟指向黑*社會,就算曾經還有人記得五六年前那個曇花一現的六哥,估計也會被奧運冠軍這個頭銜給混淆,在一代新人換舊人,不停推陳出新的道上弟兄傳說中,六哥已經是個很遙遠的名詞了,所以到現在為止,所有集中在陸文龍身上的指控還是那個經濟案件。 一個莫須有的經濟刑事案,陸文龍不打算爭辯,和律師溝通一下,確認如何和解,儘可能降低影響的認罪,度過這一劫就行了。 陸文龍從不認為監獄是個讓人悔悟的地方,相比自己前幾年沉下去學習錘煉,現在在監獄裡同樣也能做到,甚至在自己的弟兄那裡,這呆在牢裡的時間更是一種勛章或者資歷,只會讓他的那個整體結構更加緊密。 所以現在跟旁邊的管教點點頭,陸文龍並沒什麼緊張迫切的情緒。 但這樣的情緒顯然在那扇鐵門推開以後,就化為烏有。 其實從門推開之前,陸文龍的心就猛然一下揪緊了,他彷彿聽見一串熟悉的腳步聲! 推開門露出長長的褲腿下面黑色高跟鞋,清脆的敲擊刷著綠色地板漆的水泥面,輕巧的兩三步坐在了陸文龍對面,清水掛面一般紮在腦後的馬尾巴被隨意的拉了一下,帶著淡淡笑意的律政麗人開口:「我是你的辯護律師……蔣琪,這是你的家人口頭認可的授權書。如果你同意成為我的當事人,麻煩你在這裡再簽個字。」 真的是蔣琪! 一身黑色帶細條紋的西裝,還是三顆扣子的那種,非常挺拔。挺拔得好像鋼刀一般鋒利,卻搭配著鬆散的襯衫,大翻領的白色襯衫,把領口翻到了西裝領口上,上面有兩粒扣子沒有扣,讓西裝的幹練風采起碼打了一半的折扣,緊繃的襯衫顯得圓鼓鼓的胸口似乎規模沒有原來大了,這讓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陸文龍忍不住打了個問號。 但這無數的問號,都只在陸文龍的心底化成了一個感嘆號:「你……回來了?」聲音居然有點丟人的顫抖,管教按理說應該一直在旁邊看著防止串供。可跟隨蔣琪進來的另一人已經提交了一份什麼東西給管教,然後都出去了,也許有人在監控,但說話應該沒人聽見。 蔣琪的聲音很穩定:「我瘦了很多,是吧?等你回家以後。才有機會讓我胖一點或者豐滿一些,你不是很喜歡稍微豐腴一點的感覺麼?」說得很快,好像準備過很久,如果不說快點,她也怕自己的聲音變得無法控制。 是瘦了,瘦了很多,甚至有點柴禾妞的感覺。那身西裝穿在蔣琪身上都有些輕飄飄的感覺,原本的瓜子臉都明顯清瘦了不少,再加上一副無框眼鏡,原來那個有些妖嬈的清麗女子徹底幻化成了精英! 特別是愈發顯得閃亮的一雙眸子,鎖定在了陸文龍的臉上,一瞬不眨。 真的。那雙眼睛現在顯得特別大,內收的眼臉畫著淡淡的眼影,順著狹長的眼線,才能依稀看見以前被蘇文瑾罵做勾人精的鳳眼角,只是現在被掩藏得足夠深。特別是眼角那一點點晶瑩的水光,透露出蔣琪的心情並不像她看起來那麼平靜。 眉毛也畫過,比較細,柳葉眉掠過眉骨輕輕指向髮際,輕輕彎下來的弧線就好像在笑,又好像在溫柔的拂過,陸文龍第一次覺得光是眉毛都能看出這麼多感情。 沒有以前的劉海,四六分的發線很茂密的被梳到腦後,長發及腰,很明顯就是留了好幾年,跟剛剛離家時候的短髮形成幡然對比。 嘴唇上也有淡淡的唇彩,依舊那麼薄薄的輕唇展露,輕輕舔一下,似乎在迎接或者享受陸文龍逐寸的細緻觀看。 清麗的臉龐依舊那麼美麗,卻比起以前青春四溢的閃亮多了幾份內斂和蘊涵,一種自信和驕傲都寫在了眉眼之間,定定的看著陸文龍。 陸文龍聽出來話裡回家的含義,想笑,縱然身陷囹圄他依舊想仰頭大笑,坐牢或者別的事情算個屁,心裡只暢快得願意用所有一切換取這回來的倩影! 四目相對,居然無言,就這麼呆呆的看著。 什麼都不用說了,只是目光就能明白對方的心裡在想什麼,奇蹟般的明白。 只是目光就好像兩個人的身體就交纏在一起,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把所有的情緒跟思戀都放進去,宣洩,擁抱,抵死纏綿的擰在一起,就好像剛撈出水的毛巾那樣擰緊!再擰緊! 感謝監獄,感謝會客室,這裡只有安靜,沒有任何打攪,時光都幾乎在這一刻凝固了! 只剩下這痴男怨女一般的凝視。 看著就好像兩個表情寧靜的學生隔著桌子對看,也許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這目光中包含了多少濃烈的情緒。 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跟隨蔣琪一同進來的西裝男性才很抱歉的推門進來:「蔣主任……見面時間已經到了。」 蔣琪才猛然從另一個世界被抽離回來,嘴角泛起一點點笑意,眼角一抬:「是麼?」乾淨利落的起身,拿手指在陸文龍這呆頭鳥一般傻樣面前的桌面上敲兩下,陸文龍才使勁搖搖頭清醒過來,伸手在那份授權書上籤字。 蔣琪拿回自己簽字筆的時候,順勢伸過手去:「祝賀你成為我回到國內的第一個,也將是唯一一個刑事案件當事人,我會竭盡全力盡到我的職責。」陸文龍的手都已經握上了那有點冰涼的細長手掌,才聽見蔣琪別有用心的多了一句:「我所有……一生的職責。」 然後就主動從陸文龍這呆子手裡把手抽出去,眼裡只有自信的笑容! 陸文龍真的有點呆滯,完全迥異於他其他絕大多數時段,直到看見蔣琪已經走到門口,而重新回來的管教也走到了他的身後,才突然出聲:「你找到了?」 蔣琪站在門口靜靜的停頓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陸文龍說的找什麼,好像問了問自己的心確認一下,蔣琪才轉頭嫣然一笑:「找到了!」帥氣的擺擺手,灑脫的走出看守所羈押會客室去,外面一片陽光燦爛! 是的,找到了。 坐上外面等待的一輛軍牌奧迪絕塵而去。 這讓深諳公檢法架構的管教幹部們都有點竊竊私語:「這個……年輕女律師,路子很野?」漂亮的女律師,體現出來龐大實力很容易聯想到不太正規的那一方面去。 可剛才讓開的那個管教只是冷笑了一下,遞出來一張名片。 蘇文瑾拿起來的也是這張名片,有點呆呆的看著上面頭銜輕輕念:「國家外經貿部部長助理,外經貿部條法司綜合處副處長,外經貿部歐美貿易首席法律顧問?」 湯*燦清只聽,眼珠子不停轉:「喲?你這意思是……你當了八部巡按還是欽差大臣,要回來救你的糟糠之夫了?」聲音裡倒是真的再也聽不出之前那種驚惶的氣息,好像從蔣琪走進家門的第一眼看見她那自信滿滿的模樣開始,心裡一下就安定了。 已經趕回來的楊淼淼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想法,一把抱出蔣琪淚水都要出來了:「二姐!阿龍是冤枉的……」似乎蔣琪回來,她也沒了那篤定的淡然模樣,可能一貫有主見的蔣琪也能給她不少的心理暗示。 這讓湯*燦清撲哧一聲就笑出來。 蘇文瑾仰頭看著面前愈發清秀,就顯得比自己更高的姑娘:「我不懂你這些頭銜,你能救阿龍?」 蔣琪的目光在環視周圍,從週遭表情緊張的陸娜、呂四、顧硯秋、程思思,以及外圍站著的余竹、阿光、小白、曹二狗等人臉上都慢慢掃過,偶爾還頜首點頭示意。 聳聳肩的歐美化動作一個姑娘做出來,還真有點別樣風情:「他這是個小事情,稍微用點力就出來了……我跟大嫂談事情,余竹你安排把所有相關公司結構的法律文件給我準備看看,特別是我走了以後的部分,呂……四你把香港的整理清楚給我,大家都散了。」看看依舊不願走開的陸娜她們,才轉頭無奈的問楊淼淼:「沒有什麼七嫂八嫂吧?」 楊淼淼從看見蔣琪回來,就支了女兒去拿東西,現在點點竭盡全力跌跌撞撞的捧著個盒子過來雙手捧給母親,小虎牙聽了蔣琪的話有些破涕為笑的抱著兒子獻寶:「你看,阿龍走哪裡,都把這帶著的,哪有什麼七嫂八嫂!」 那封邊角都磨起了毛邊的信箋就靜靜的躺在木頭首飾盒裡,蔣琪一眼就看見自己封的口從來沒打開過,一直扮著堅強豁達的眼圈頓時就有些紅了。 |
第百九百五十二章 等等 的確,渝慶掀起了一場浩大的治安整理運動。 渝慶歷來都是個江湖氣息非常濃厚的城市,水路碼頭的自然地理格局,山水相依的江湖氣息,暴躁火辣的氣候性格,以及整個蜀都盆地般跟外界自成一派的隔離,都造就了這一方民眾都習慣的江湖氣。 無論怎麼粉飾幫派或者道上的義氣跟熱血,都無法掩飾這其實是民眾安定生活的一顆毒瘤,這種獨立於政府監管之外的社會秩序絕對的弊大於利。 所以普通民眾是絕對擁護這樣的運動。 撇開這背後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僅就這樣的治理運動來說,對於社會風氣的肅清是絕對正面的,但所有人也感覺到,這一次的運動和以前的嚴打運動有很多區別,最根本的就是清理出來的小偷小摸小賊是配角,主角都是那些驕橫跋扈,欺行霸市的大佬,不少民眾口耳相傳的那些大能牛逼人物接二連三的被顛覆翻然落地。 特別是其中很多人已經儼然搖身一變成了企業家,甚至政協委員之類的頭銜,都一樣不能倖免。 不再是光捉一些獐頭鼠腦,低三下四的遊兵散勇,而是大面積的清理各種有組織的黑*社會,經常連根連窩的拔起! 當然跟隨這些首次被認定為黑*社會的組織團夥一起被打擊的,警察隊伍裡自己也清查得非常厲害。 這很正常,貓鼠遊戲做多了,貓鼠之間的界限也就非常模糊,特別是稱兄道弟的侵蝕,讓警察中間有不少人都參與到江湖中去,一大串身居高位的警察幹部都被停職和清理出來,特別是當空降的新警察局長到了以後,這種對地頭蛇的清理達到一個頂峰。 而想當正局長的武剛升職了,被調離警察系統。離開這個他掌控了十多年的領域,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他是明升暗降,甚至都不是降,他被架起來了。離開這個系統,他就什麼都不是。 多年前的賭場槍殺警察案件被翻出來作為清理警察系統的依據,不少在那次行動中被武剛保下來的下屬都被查實在賭場有股份或者收了好處。 所以一連串的打擊中張慶楠就成了重中之重,要抓捕他歸案的說法蒸蒸日上,而等待他的絕不是簡簡單單一個聚眾賭博,一系列賄賂警務人員,暴力反抗抓捕,流氓罪等等名正言順的枷鎖都在等著他! 簡單來說,要不是曹二狗別有用心的拖住了他在國外,急不可耐回到渝慶的張慶楠將會成為被重點打擊的對象。只是不清楚為什麼武剛會同意他這個自己的軟肋回到渝慶,張慶楠真的被抓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啊。 來自蜀都的阿生當然不會是被清理的對象,他在這場清理中可以說是最得利的,借助清白乾淨的背景。良好人緣和雷厲風行的執行力度,特別是他在那次賭場案件中的優異表現,讓他猛然躥升! 藉著整個渝慶市推行巡警制度,大量警校的新畢業菜鳥以清白的身份補充到這個缺了很多人的行業中來,阿生就在這一部分中佔據高位。 到處都有警察巡邏,到處都有崗哨執勤。 整個渝慶地區的社會風氣都為之一清,民眾的心理安全度頓時提高。所有毛賊都選擇遠離這個城市,因為被抓的幾率大了很多! 渝慶成為犯罪率急劇下降的優良城市指日可待! 但稍微明眼一點的人,都會感覺到這次運動有什麼不同。 如果要細細品味,就會印證陸文龍說過的那句話,就好像是在斗地主。 一種簡單粗暴的劫富濟貧…… 數倍的警力,大量設備和裝備以及加倍的執勤時間。都是要用錢來彌補的。 而這樣的做法又恰好卡住的就是不少涉事企業經濟生產,還有更多資金外逃…… 開支在暴增,收入在驟降,這中間的窟窿短時間內用查封資產彌補也許可行,稍長時間的話。要讓渝慶的經濟重新梳理走上正軌,是個極為漫長和痛苦的階段。 那就不是普通民眾理解和操心的事情了。 他們只知道看守所裡肯定就人滿為患! 其實部分地位比較高的大佬因為內容複雜,需要查證的東西也更多,被單獨羈押在賓館交代問題的甚至比在看守所裡還難受。 那是一種純粹的心理強攻…… 在這樣的背景下,早早進入看守所的陸文龍幾乎被人淡忘了,他自己也以看守所號子老大的身份,好奇而興致勃勃的打量這進來的一個個不同身份的嫌疑人。 進來的人也幾乎第一反應就是給他這身邊隨時都拱衛了不少犯人的老大鞠躬行禮,連看守所裡的管教都喜歡跟陸文龍開玩笑:「你這地位可是不一般啊?」 陸文龍心態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勾當,也相信政府……」 每天都要坐在小板凳上學習政治呢,就算不積極發言,陸文龍也對這些詞兒熟悉得很了,他原本就是個短平頭,現在身上只有一件橘黃色的看守所背心,腳上一雙破拖鞋,如果不認真打量面容,真的很難跟那個當年叱咤風雲的奧運冠軍聯繫起來。 但怎麼又會錯過他呢,任何一個進來的犯人下意識的都會主動靠近陸文龍,因為陸文龍被關押在這裡已經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別的功效沒有,陸文龍起碼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杜絕了號子裡面欺負新犯人的惡習。 他的做法很簡單,誰要是攻擊了新犯人,放風的時候他就拿人練手,而且他的身邊還有越來越多的擁躉,呼啦啦的一群人圍上去擋住,陸文龍乾淨利落的收拾放翻人家還不留什麼傷痕,簡直就跟個好打抱不平的大俠似的。 按說他這個時候應該儘量低調的,可他是真無聊啊,又有一顆當慣了大哥的心。 所以嘛就手癢。 管教們在這個時候也覺得控制一下秩序是真有用,已經滿負荷運轉的看守所超載了,個別其他關押點都出現過混亂場面,這裡卻出奇的平靜。 在這警察系統跟道上都亂糟糟人人自危的時刻,還是平靜一點好。 所以這裡的局面就被默認了。 陸文龍過得愈發安逸…… 但外面的家人總歸還是擔心啊,湯*燦清跟蘇文瑾在家爭吵了好幾次,終於被允許帶著孩子去看陸文龍。 陸文龍可沒什麼正兒八經的羈押手續,也沒給出個什麼正式的關押名目,這種情況頂破天拘留十五天就罷了,可現在囉里囉嗦都過去了快兩個月,也沒人吭聲。 陸文龍自己也不吭聲,所以湯*燦清義無反顧的還是找到第二看守所要求家屬會面。 對於陸文龍這樣的名人,看守所這會兒覺得自己連請示上面的人都找不到,因為到處都在調整職位,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周圍也沒媒體攙和,就同意了,而且還是條件比較寬鬆的會客室見面,不是那種隔著大玻璃打電話的場景。 湯*燦清為了不讓看守所防備自己,索性自己一個人開車來的,但帶了三個娃,點點跟著楊淼淼在香港,焦不離孟的洛洛看這倆要去看父親,就忍不住落淚,心有感觸的羅芸嫻就讓湯*燦清把自己的女兒帶上。 所以三個一般大的孩子就在會客室裡睜大眼睛看著穿橙黃色馬甲的陸文龍……主要是陸文龍蓄了一臉的鬍子! 湯*燦清看了他的模樣,簡直就是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這從沒多大宏偉志向的女子,就想跟自家男人長相廝守,也沒什麼出息,就只是看了陸文龍的落魄樣就悲傷得不行。 陸文龍自己覺得還行吧,樂呵呵的抱起兒子女兒,洛洛也不落下,放在自己膝蓋頭上伸手抓住一直在抽抽的湯*燦清:「好了好了,下回帶個刮鬍刀來給我刮乾淨不就行了?」 湯*燦清泣不成聲:「我想……你,想你……回家。」她是真的想,想到骨子裡去了,這樣的場面也讓感性的她覺得格外有狀態,自己都把自己悲苦得入戲了,管教看了這場面,這豐腴的美貌女子梨花帶淚的模樣,對陸文龍能有這樣的女人倒也不稀罕,都很有人情味的站遠點。 可惜還有瓜瓜這煞風景的妞兒,一邊從帶來的滷菜裡面抓了喂父親,一邊告狀:「她昨天還跟嫻姨逛了街,買了雙好貴的鞋子,個瓜婆娘笑得哈哈哈……」說著就學母親的得意笑聲,把讓人感動的見面場景破壞無遺,氣得湯*燦清要打女兒。 豆豆就抱三姨的手阻止,洛洛細聲細氣的說重點:「大姨說家裡都很掛念你,家裡也在想辦法……」說到底,湯*燦清這來了就哭的,還不如人家六歲小姑娘靠譜。 陸文龍就把孩子跟老婆都抱緊點,場面很溫馨,溫馨得管教都不好意思看。 蘇文瑾的確是在想辦法,陸成凡得到消息以後,就還是建議找袁哲。 蘇文瑾給袁哲打電話,從頭至尾的把各種細節和利害關係,以及懷疑是哪裡要收拾陸文龍的思路都講了一遍,袁哲的答案就是:「這事兒很簡單……但是最好再等倆月。」 所為什麼非要等倆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