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了。 完結了,終於完結。 從2014年4月1日到今天,2017年1月7日,1013個日夜。 《大潑猴》完結了。 感謝大家的陪伴,這是我們共同的孩子。她已經長成了,即將邁向新的征途,前方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可,無論她走多遠,終究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看著她長大,看著她摔倒,看著她哭泣,也看著她爬起來,擦乾眼淚,一步步戰勝自己的對手,成長到我們一開始想像不到的優秀。 33萬字才簽約?沒事,我們熬過來了! 坐冷板凳?沒事,我們也熬過來了! 影視合作被擱置?沒事,我們還是熬過來了! 我們遭遇了一本書所能遇到的幾乎所有的噩運,然而,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 面對滿滿的地雷陣,我們沒有選擇逃避,更沒有選擇掃雷。我們選擇……趟過去。 我們觸碰了網文套路里的幾乎所有的禁忌,但是我們活下來了。 套用書裡的一句話說,就是:「這樣的路都走過了,還有什麼可以難得倒我們?」 我們像那隻猴子一樣,挑戰了所謂的網文教條,打了無數人的臉。 我們像玄奘一樣,一路西行,苦苦證道。 我們像天蓬一樣,固執己見。 同時,我們又像那隻老白猿一樣,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是那麼地傻。 在1013個日夜裡,我們完成了兩個不可能的任務。我們重塑了上半部的西遊,我們挑戰了一個沒有人敢寫的話題——證道普渡。 上次摸底調查,你們猜《大潑猴》讀者們的最大特徵是什麼? 答案是:善良。 感謝大家的善良,感謝大家縱容甲魚一直以來的任性。 衷心,感謝。 在最開始的計畫裡,其實並沒有下半部。但是甲魚答應過大家,要一個大團圓結局。現在,甲魚,做到了。 最後,容許甲魚肉麻一次,愛你們! |
第八百零二章:新的紀元 虛空中,電閃雷鳴之間,玄奘急速穿行。那身形飄忽不定,便是密佈如欄的閃電,也分毫無法捕捉到他的軌跡。 只一會,前方已經浮現了那猴子與六耳獼猴融合所化的血球。 玄奘一言不發地調整了方向,朝那血球疾馳而去。 「這不關你的事!」 虛空之中響起的一聲叱喝,如同雷鳴一般。下一刻,一支巨大的觸手凌空朝著玄奘拍了過來。 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沒有絲毫減速閃躲的打算,只見玄奘微微側身,隔空一指,又是一捋。那巨大的觸手瞬間如同表面結了一層冰一般被定住。緊接著,光芒大盛,爆裂了開來。 白光閃過,照亮的是如玉的臉龐。不悲不喜。 「天地萬物,都關貧僧的事。」 一甩袖,玄奘又是繼續朝著那血球衝了過去。 虛空之中瞬間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如同一隻猛獸在暗處咆哮一般。 光影交錯之間,玄奘的身形在虛空之中繪出靈動的弧線。 …… 原本正在飛速癒合的天劫缺口漸漸停止了。懸浮在高空中,表層的閃電「吱吱」地躍動著。 大地上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把……天劫拖住了?」 「不,他在直接對抗天道的意志。」正法明如來輕聲感嘆道:「真正的,逆天而行。」 …… 楊嬋微微睜開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一動不動地站著。 …… 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遍佈著巨佛身軀的碎石。 疾風凝聚,如來的真身悄然出現,卻是一臉的慘白,如同受了重傷一般。目光空洞。 …… 通天教主緊蹙著眉頭道:「我,還是不懂……」 「你知道,何為普渡嗎?」太上老君輕聲問道。 略帶疑惑地望著太上老君,通天教主微微搖了搖頭。 深深吸了口氣,老君輕聲道:「世人向善,眾生皆以慈悲為懷,極樂可期,便是普渡。」 「可是,他分明沒做到啊。」指著眼前殘破的天地,通天教主道:「這叫極樂可期嗎?就這天地,極樂可期?」 「天地毀壞了,可以修復。身死了,還可以輪迴。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他突破了最重要的一環。」 「哪一環?」通天教主急切地問道。 朝著一旁的元始天尊看了一眼,老君輕聲道:「在天道範疇之中,本就不存在美醜善惡,更不存在依此而生的因果。故而,善花,一樣可以開出惡果。凡間不是有句話麼?『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也正因此,當初女媧會無力回天。」 聞言,通天教主的目光不由得微微閃爍。 「想要普渡,其實很簡單。只要世人向善,普渡,便水到渠成。可是世人為何要向善呢?」微微頓了頓,老君又接著說道:「因為,有一個強大的,意欲普渡眾生的天道修者存在。他用他的力量,設定新的天道規則。只要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麼……」 「懂了。」通天教主輕聲道。 微微點了點頭,老君長嘆了口氣道:「所以,金蟬子,已經勝了。」 …… 扶著肩,如來邁著沉重的腳步一瘸一拐地往那門外走去,抬頭仰望天空中那一抹殘留的天劫。 …… 老君輕聲嘆了口氣,只是不住地搖頭。 …… 整個虛空都好像被玄奘激活了一般,數不清的,各種形式的攻擊呼嘯而來。彷彿整個虛空都被照亮了一般。 然而,玄奘卻遊刃有餘地穿梭其中。 每一波的攻擊,都在即將觸及玄奘衣角的一刻被悄無聲息地化解。 虛空中的猛獸似乎被徹底激怒了,攻勢更加迅猛,甚至一節接著一節地攀升。 然而,依舊無濟於事。 漫天飛舞的靈力之中,玄奘就好像一條泥鰍一般來回穿梭,一點一點地接近著血球的方位。 他並不是突破天道修為的行者道修者,也不是突破天道修為的悟者道修者,而是一個全新的物種。甚至超脫了「天道」的範疇。 在他的面前,天劫,是如此的無力。 「這個人,貧僧必須帶走。」 只見玄奘身形一晃,已經落到了血球側邊。捋開衣袖,伸出手便朝著血球之中探了去。 「住手——!」 一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驟然壓了過來,伴隨而來的,還有數十根觸手同時呼嘯而至。 然而,玄奘卻連手都不曾抽出來,只是轉身隨手一揮。 一瞬間,那數十根觸手凌空就被凍住了。 玄奘用力一扯,從血球之中扯出一隻毛茸茸的手來。隨著玄奘身形的後撤,那手被飛速地往外帶。血球瞬間消融,凝成了猴子的身影。 孫悟空?六耳獼猴? 沒有人知道,就連玄奘也不知道。 不過,這重要嗎? 玄奘仰頭望向虛空的深處。 一聲聲的低吼依舊傳來,如同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漸漸遠去。 再沒見到任何的攻擊了。 在這新生天道者的面前,天劫也已經徹底認輸了。 虛空中,玄奘雙手合十,默默行了一禮。轉身拉著猴子的手朝著缺口的方向疾馳而去。 ……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驚嘆。每一個人,都只是靜靜地注視著。 這一切,來得如此自然,就好像注定的一般。 …… 懷抱著昏迷的猴子,玄奘穩穩地落到與靈山隔空對望的一處山巔之上,將他輕輕地放了下來。 …… 山腰處,諸佛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十里外,眾妖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分散的各處,女媧、太上老君、通天教主、元始天尊、須菩提,都在注視著他。連同楊嬋與清心,也是如此。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忽然間,猴子猛地睜開了眼睛,一聲劇烈的咳嗽,喉嚨中的淤血被猛地咳了出來。 他整個一下坐了起來,捂著胸口,重重地喘息著。 「我……我還活著?」 那眼中充滿著恐懼,朝著四周望去。 當他望見站在自己邊上的玄奘時,明顯愣了一下。 「你……不是……」 微風拂過,揚起了衣袖。 灰暗的世界裡,玄奘身上那柔和的白光就如同一顆星辰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玄奘靜靜地注視著他,雙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禮。 「十萬八千里路,貧僧在此替眾生謝過大聖爺了。」 猴子呆呆地望著玄奘。 只見玄奘微微仰起身子,朝那靈山望了去。輕聲道:「接下來的路,就讓貧僧自己來走吧。」 邁開腳步,玄奘凌空飛起,朝著靈山一步步走去。走過的地方,萬物甦醒,綠意黯然。 望著玄奘的背影,猴子呆呆地笑了。淚流滿面。 「我,我贏了?我贏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會贏!我就知道我會贏!他沒有成佛,他變成了菩薩!變成了菩薩啊!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他如同一個孩童一般滿地打滾,嗑出了鮮血,惹來陣陣劇痛。可他還是想笑。 八百年了,整整八百年了。 如此漫長的光陰之中,這是他唯一一次徹底的,肆無忌憚的笑。所有的危機,終於都解除了。 楊嬋縱身落到了他的身旁,將他緊緊抱住。 可他還在笑。 清心落到了不遠處,靜靜的注視著他。甜甜的笑了出來。 …… 玄奘一步步從遠處走來。 靈山的山門緩緩打開了,無數的僧人,佛陀蜂擁而出,雙手合十,跪倒在地。齊聲喊道:「恭迎尊者!」 …… 如來孤零零地站在大殿前的廣場上,迷茫地望著天地。 …… 玄奘伸出手去,輕輕觸碰正法明如來的臉頰。 一瞬間,正法明如來身上的佛光消失了,變成了與玄奘一樣的柔和白光。 …… 猴子喃喃自語道:「這是……觀音菩薩。」 …… 玄奘伸出手去,輕輕觸碰地藏王的臉頰。 …… 「這是,地藏王菩薩。」 …… 玄奘輕輕觸碰文殊的臉頰。 …… 「文殊菩薩,哈哈哈哈,文殊菩薩!」 …… 玄奘輕輕觸碰普賢的臉頰。 …… 「普賢菩薩。」猴子整個癱倒在地,不斷地笑著:「四大菩薩齊了,大乘要興了。哈哈哈哈,我也終於自由了,終於自由了……」 猴子伸出手去,輕輕撫摸楊嬋的臉頰。 「我們,自由了。」 望著猴子,楊嬋掩著嘴笑了。那眼淚一滴滴地往下墜。 …… 須菩提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命牌,喜極而泣。 「破而後立啊,哈哈哈哈,破而後立啊……」 …… 玉帝如同被抽離了所有的力量一樣,頹然坐在龍椅上。 …… 眾菩薩擁戴著玄奘,沿著靈山的石階一步步地攀爬著。 …… 一陣清風拂過。 如來微微顫抖著,那身形在清風中一點一點的消散了。如同當日魂飛魄散的風鈴一般。 …… 女媧目光暗淡地望著凝視的方向,輕聲嘆道:「修天道『無我』,是有代價的。本就無我,一旦道心破,失去的將不僅僅是修為……」 …… 老君淡淡瞧了須菩提一眼,咧嘴笑了笑,道:「果然是後生可畏啊。也好,只要三界別出什麼亂子,老骨頭也沒興趣整天到處折騰啊。」 說著,老君轉頭就要走,卻見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還在呆呆望著靈山。 「怎麼,還不走?」 「走……走!」 幡然醒悟的兩人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 「你是,跟為師回去,還是留在他身邊呢?」一個聲音在清心的腦海中響起。 微風拂過,吹弄她的發梢。 清心猶豫了一下,笑了。 一隻雀鳥涎著新芽展翅高飛,俯視著眼前千穿百孔的大地。 八百年,走過最難的路,嚥下最苦的淚,二十一萬六千里的漫長征途,一切終究是結束了。 新的紀元,開啟了。 【大潑猴。完】 願我們一同銘記,這段史上最真實的西遊。銘記一起走過的1013個日夜。 謝謝大家,甲魚終於兌現了諾言,給了大家一個大團圓結局!甲魚還會開新書噠! |
第八百零一章:倒駕慈航 這一瞬間,如來微微地,一愣。 天空中的劫雲依舊肆虐,每一個人都在抬頭仰望。 此時此刻,似乎只有如來注意到玄奘微微躬身,伸手去撿那掉落的藏心石。那目光緩緩地眯成了一條縫。 就在指尖觸碰的瞬間,無數的靈光從碎裂的藏心石中飛散而出,化作一個個的字符,懸浮在半空中。 天空中天劫的觸手死死捆著的女媧微微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 頓時,所有人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低頭朝著玄奘望了去。就連整個已經徹底失了魂的楊嬋與清心也是如此。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這一刻轉移了焦點。 「藏心石?」老君微微瞪大了眼睛。 「藏心石是什麼東西?」一旁的通天教主輕聲問道。 「那是女媧的一個遊戲之作。」元始天尊微微蹙眉,隨口答道:「能夠讓人回憶起一些記憶的東西。這東西……該是沒什麼用才對吧?玄奘又不是失憶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玄奘就那麼呆呆地站著,維持著要撿起藏心石的姿勢,眼睛緩緩地睜大了。 這一刻,無數的景像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是,如來先前送給他的…… …… 廢墟中,衣衫襤褸的孩童跪在母親屍體旁嗷嗷大哭。 …… 被墜落的木刺刺穿了腹部的少年躺臥在地,茫然地望著天地。 …… 汪洋之中,幾隻鳥獸依託著漂浮的樹樁苟延殘喘。 …… 棕色的麋鹿被滑坡的山體掩埋了半個身軀,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氣息。 …… 蕭瑟的風中,整個西牛賀洲的每一個角落,幾乎都遍佈著死亡,遍佈著紅塵中逃不脫,剪不斷的苦。 玄奘的指尖在微微顫抖著。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撕扯著他的靈魂,衝擊著本該如同止水一般的心。 那身上的佛光忽明忽暗,就好像隨時都會消逝一般。 …… 「好像,有點不對頭啊。」地藏王那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正法明如來神情已經整個僵住了。那四周的佛陀,更是如此。 …… 玄奘的目光微微轉動著,落到了身旁被黃土與碎石半掩著的黑熊精的屍體。 「悟承……」 「師傅,你一定要撐住!就要到了!就要到了!馬上就要到了!」 一瞬間,在他的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 四周懸浮的白色字符紛紛放射出了璀璨的白色光環,打入玄奘的身體之中。 只一剎,佛光,金色的佛光,徹底消失了。轉而換上的,是柔和的,白色光輝。 …… 須菩提整個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成了佛,還能靠著藏心石……」 …… 依舊在被天劫緩緩扯向虛空的女媧呆呆地看著。 「他……徹底接受了……原本的自我。」 這一刻,熱淚從她的眼眶中湧出。 …… 玄奘緩緩的直起身子,雙手合十,抬頭望向天劫。 那目光如同利刃一般。 這一刻,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玄奘澎湃的氣息,那是可以與巔峰狀態的猴子相比擬的澎湃力量。 …… 「發……發生什麼事了?」清心呆呆地瞪大了眼睛:「玄奘法師,不是成佛了嗎?」 這一刻,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神態各異,卻無一例外的,都夾雜了驚嘆。 …… 微微張口,女媧一字一頓地笑道:「倒駕慈航。」 靈山,那大殿之內的,如來巨大金身緩緩地閉起了雙目,出現了一道微小的裂痕在光潔的背部緩緩蔓延開來了。 …… 「倒駕慈航?」地藏王的目光緩緩眯成了一條縫。 正法明如來緩緩地笑了出來。 …… 金身上的裂痕一點一點地擴大著,如來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台階下,大殿中的其他佛陀一個個都驚恐地看著,束手無策。 …… 「倒駕慈航?」元始天尊微微一愣,望向了老君。 「真是沒想到的結果啊。」老君無奈嘆了口氣,道:「倒駕慈航?或許,用我道家的稱法更加容易理解吧。」 「怎……怎麼稱法?」 「天道,無他。」 「無他,無他……」元始天尊微微低下頭,口中默唸著:「眾生皆我,世上無他?」 此話一出,就連通天教主也幡然醒悟過來了。 「玄奘的證道……成功了?不是還沒辯法嗎?」 「對。這是與釋迦摩尼截然相反的道啊。」老君微微點了點頭:「根本從一開始,就不需要『辯』。證道,靠的本就是『行』。玄奘已經證明了,即使不放開對眾生的憐憫,靠著慈悲之心,也依舊可以獲得無上的法力,登上象徵規則的天道。雖然三界未渡,可這西行,還不就是他勝嗎?金蟬子本就是大羅混元大仙級別的佛陀,一步邁進天道,倒也沒什麼。只是……真是沒想到啊,『無他』,竟是要先成佛,再證道。釋迦摩尼,真可謂是作繭自縛啊。」 …… 裂痕一點一點地蔓延到了巨佛的臉上,點點碎石掉落。整個靈山都在微微顫動著,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在一點一點地崩塌。僧人們奔走逃命。 …… 只見玄奘輕輕往前邁了一步,那白色的,如同不沾半點凡塵一般的白色身影衝天而起,化作一道閃電朝著女媧疾馳而去。 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女媧的身前,一隻手輕輕按在女媧的額頭上。 女媧呆呆地望著他,望著他簡單地打了幾個手勢。一瞬間,白色的靈光覆蓋了女蝸的身軀,將女媧原本自身的靈力徹底驅散了。 那些個將女媧死死捆住的天劫觸手,刷的一下全鬆開了,以極快的速度縮了回去。 還沒等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女媧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玄奘抬頭仰望這那虛空的深處,輕聲道:「娘娘請保重,玄奘還有其他事情沒做完。」 「好……好。」女媧呆呆地點了點頭。 玄奘的身軀又一次如同閃電般躍起,瞬間衝進虛空之中。 …… 「他,他做了什麼?他居然能從天劫的手中救人?」通天教主一臉的錯愕。 老君無奈苦笑著:「都說了,是『無他』了。用自己的氣息將女媧徹底同化,天劫還如何會找上她?這件事,也只有『無他』可以做到吧。」 …… 轟鳴聲中,大殿內的金身徹底崩塌了。碎成了一地的粉末,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靈山上的佛光消失無蹤,廟宇一棟接一棟地崩塌。 這是信仰的破滅。 …… 「他去虛空之中,救那猴子了?」楊嬋呆呆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 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認識。 天劫的觸手猛地縮回虛空之中,那虛空的破口,也在以極快的速度縮小著… |
第八百章:藏心石 大地上,凌空中,每一個人都在呆呆地看著。就連楊嬋,也是如此。 黛眉緩緩地鬆開了。那心,在猛烈地跳著,呆呆地望著天空中相擁的猴子與清心。 這一刻,她連呼吸都忘記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 蓮台上,如來撐著膝蓋緩緩起身,面無表情地平視著前方。那拳頭,緩緩地攥緊了。 那四周僅剩的佛陀一個個彷彿都意識到什麼一般,紛紛退開去,卻又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望著如來。 …… 六耳獼猴緊緊地咬著牙,望著猴子與清心,那握著金箍棒的手在瑟瑟發抖。 …… 狂風揚起衣袖,玄奘靜靜地佇立著,靜靜地看著。那神情冰冷得如同一尊佛像一般。 …… 紛擾的靈力亂流之中,猴子緩緩地低下頭,輕輕撫摸著清心的臉龐,看著這個為他犧牲了兩世,第三世又一次飛蛾撲火的傻女孩,這只,他降生花果山的時候遇到的小小雀鳥。 …… 「不可以是金絲雀精嗎?」 …… 「猴子……如果你修成了……記得來帶我回花果山……我不想……離你……太遠……」 …… 「最終,貧僧如她所願,許她一副冠絕三界的皮囊。許她一雙,會愛上一隻猴子的,藍色眼睛。讓她投胎,進入斜月三星洞成為清風子的弟子,靜候你跨越十萬八千里而來。」 …… 「猴子,對不起,我愛你……」 那凌空漂浮的身體一點一點地碎去。 …… 畫面一個個從猴子的腦海中閃過。 「放棄了,好不好……」清心微微顫抖著,撫摸著猴子的臉龐:「我不想再看著你受苦了。我們一起……一起放棄了,好嗎?」 那清澈見底的雙眸,交錯的閃電光輝下散發著一種讓人心悸的光澤。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猴子輕輕地推開了她:「你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剩下一個人,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不准……你再為我死。」 天空中,兩個身影緩緩地分開了。 清心驚恐地望著猴子,望著面無表情攥緊了鐵桿兵的猴子。 緊接著,就在她的眼前,六耳獼猴與猴子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這一撞,連天劫都為之震動了。猛烈的衝擊蕩漾開來,整個三界都微微一顫。然而,也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人,再給與任何驚嘆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風雨中飄搖。 狂風捲著沙塵從身旁拂過,楊嬋只是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看著兩隻猴子在天空中繼續生死相搏。 一滴眼淚從那眼角滑落。 …… 天劫之下,兩柄兵器幻化出無數的幻影不斷反覆撞擊著,散發出的衝擊一波接著一波,反覆肆虐。 「你不要命了嗎?天劫的正下方也敢來?」猴子猙獰地笑著,咆哮著。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親手殺了你!親手殺了你!」 「可你殺不了!哈哈哈哈!」 「殺不了,也要殺,也要殺——!」六耳獼猴嘶吼著,揮舞著金箍棒,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 望著天空中的身影,須菩提呆呆地笑著。 …… 下一刻,兩人兩柄兵器緊緊地架在了一起,對峙的雙方都拼盡了全力,沒有人願意後退一步。 正當此時,就在六耳獼猴的身後,整個靈山微微顫動了一下。 猴子猛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靈山之上原本平靜無比的一草一木,忽然間喧嘩了起來。一尊巨大的,佛陀緩緩地坐了起來。那是如同山川一般的身軀! …… 「佛祖這是要做什麼?」靈吉望著頭頂中巨大的幻影道。 「該是想讓一切了結吧。」地藏王輕聲道:「也罷,反正,西行已經結束了。」 …… 還沒等猴子反應過來,只見巨大的手掌已經朝著他們合了過來。 「你要做什麼——!」察覺了異樣的六耳獼猴尖嘯了起來:「我是佛陀!我也是佛陀!我也是佛陀——!」 沒有人回答。 那雙如同幻影一般的巨手,就這樣將他與猴子緊緊地捏在一起。 六耳獼猴拚命地掙紮著,哭喊著。然而,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追尋而來的天劫的觸手,已經連他一併緊緊地捆了起來。 璀璨的金光中,猴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解除了所有的防備。鐵桿兵緩緩掉落。 「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結局嗎?你早就知道佛沒有心,卻依舊願意跟他們合作。」 「不——!我不要這個結局!」六耳獼猴奮力掙紮著,咆哮著。然而,天劫已經將他死死地捆住,將他與猴子捆在一起。 無極,沒有極限的力量。然而,天道修為,僅僅是接近天道而已,他們終究不是真正的秩序。無論力量被提到多高的高度,天劫,總會比他們更強大! 天劫的觸手緩緩繃緊了,將他們兩個一塊望著那漩渦的最中央拖去。 一個早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一個還在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哭喊著,掙紮著。 結局似乎已經注定了,可是,這就是最終的結局了嗎? 不,一切,或許才剛剛開始。 靈山上,如來的雙目微微放射著光芒。 下一刻,兩隻猴子被捆到了一起。璀璨的光華之中,兩個身軀竟開始融合了! …… 「跟天劫聯手?他……他這是想做什麼?」老君一下驚呼了出來,朝著靈山的方向錯愕地望去。 女媧凝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地面,慘淡一笑。 「他想要……天劫,收走三個人。」須菩提輕聲嘆道:「佛門的秘法,能夠將六耳獼猴從虛空中引回來,自然,也就知道如何讓兩個靈魂歸於一處。」 老君微微瞪大了眼睛,朝著女媧望去。 只見女媧淡淡笑了笑,仰起頭道:「也好。若不是本宮強行介入,將這天地浩劫升級,三界本不至於遭受這般苦難。事已至此,總該有人付出代價的。」 …… 互相觸碰的軀體已經好像液體一般開始融合了。 六耳獼猴苦苦掙紮著,嘶吼著。猴子神情呆滯。 金色光華的撕扯下,兩人的魂魄正在一點一點地從驅殼中掙脫出去,交織在一起。 極度的恐懼之中,六耳獼猴伸手去抓自己的臉,他用盡了全力,那身上的血肉都被撕扯了下來,露出森森白骨。然而,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身體的融合,靈魂的融合,依舊繼續。就連那被六耳獼猴撕扯下來的血肉也無法逃脫,在半空中轉了個彎後,便只得乖乖地回去。如同湖泊中的清水被高高拋起,又重新掉落一般。 漸漸地,六耳獼猴不再掙紮了。或者說,他已經掙扎不動了。身上的血肉已經撕爛殆盡,靈魂也已經被強行抽離,與猴子融合在一起。 天空中,所有人看到的,僅僅是天劫那交錯的觸手,捆著一個血球。兩個人的身體,魂魄,都在那裡面。或者說,他們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又是一隻巨大的觸手朝著女媧甩了過去。 女媧沒有閃躲。 只一瞬,那觸手已經將女媧死死地捆住了。 在天劫的拉扯下,六耳獼猴與猴子所混合而成的那個血球很快被吞入了虛空之中,而女媧,也只是任由天劫牽引著自己的身體朝著漩渦的正中飛去。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呆呆地看著。玄奘也是如此。 就在目光交匯的一剎,玄奘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 「孩子,我不後悔。」一個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總要有人去嘗試著改變,總要有人去爭取。你已經盡力了。」 這一刻,玄奘的手微微一顫。那衣袖之中的藏心石,掉落在地,碎裂了…… |
第七百九十九章:結束 蓮台之上,如來面無表情地端坐著。 …… 老君明顯地呆了一下,握著拂塵的手緊緊地攥著。 …… 「捨命一搏嗎?」六耳獼猴緩緩地笑了出來,那目光緩緩滑到了立在遠處的女媧身上:「那就試試吧。」 …… 楊嬋呆呆地睜大了眼睛,那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天空中,靈韻緩緩下落,一點點地接近著玄奘。 …… 一聲轟鳴,靈力凝聚而成的天劫的觸手朝著猴子與六耳獼猴猛地抽了過去。 彷彿得到了進攻的號令一般,猴子與六耳獼猴同時爆發出所有的力量,對沖。躲過天劫觸手的同時,瘋狂的衝擊爆發開來了。刺眼的白光瞬間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聲嘶力竭的嘶吼聲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迴蕩著。 飛沙走石之間,所有人都被推後了一段。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第二波的衝擊已經到來了。 每一個人都在咬著牙,在這風雨飄搖的世界裡苦苦地支撐著。 獠牙,青筋,戰場中央的兩人,同樣如此。 僅僅是在這瘋狂的氣流之中,山川,河流,天地間的所有一切彷彿油墨一般被不斷扭曲著。 也許,這就是最可怕的結果了吧。「無極」對「無極」,力的極致對力的極致,一場沒有結果的戰鬥,卻無論如何也逃不過的,真正的天地浩劫。 …… 金色光華之中,玄奘雙手合十,目光空洞地看著。 璀璨的世界裡,一步之遙,便是滿目瘡痍。 只要那頭頂的靈韻落下,伴隨著心的封閉,那外界的一切便與他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了。 …… 山腰處,諸佛靜靜地佇立著。 有靈山法陣的保護,在沒有受到正面衝擊的情況下,靈山範圍之內的一切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外面呢? 那是彷彿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了。 隔著一面光壁,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絕對的力量之下,瘋狂地被撕裂,糅合,再撕裂,再糅合……在他們的身旁,一滴露珠從葉片上緩緩滑落。 …… 「你……你住手——!住手!憑什麼!每次都要一個人去扛,你扛得了多少!」 似乎已經讀懂了什麼的楊嬋掙紮著要衝入激戰的範圍,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趕到的楊戩死死地拽住,無論如何也掙不脫。 狂風捲著眼淚撒向遠方。 清心呆呆地看著,飄搖的身形一點一點地朝著戰場的正中靠去。如同一隻緩緩飛向燭火的飛蛾。 …… 老君聲嘶力竭地嘶吼著:「娘娘——!還等什麼!還在等什麼!」 女媧呆呆地站著,沒有作答。 …… 須菩提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一般,攤坐著。那身下,是不斷變幻的土壤。 如果不是自身擁有強大的修為,此時此刻,他大概也被這天地間的亂流吞噬了吧。 …… 又是一聲轟鳴傳來,天劫已經如同一頭巨獸一般瘋狂地咆哮了起來,所有觸角齊刷刷地呼嘯而出,在天地間攪動著。 閃電的亂流幾乎遍佈了每一個角落。這破壞的範圍已經不僅僅是西牛賀洲了,它甚至在朝著其他各大部洲擴散著。所有被觸及的,除了有靈力加持的修士之外,都被徹底地燒成灰燼。 …… 凌霄寶殿中,每一個仙家都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因為凌霄寶殿都在微微顫動了。 不僅僅是凌霄寶殿,準確地說,是整個三界,都在這天劫的怒轟之中瘋狂地顫動著。就連南天門的城牆都微微開裂了。 驚慌失措的天兵開始四下奔逃。 大殿裡的仙家,那些佇立在天庭權力中心的仙人們,一個個拱手告退,離開大殿。 一粒粒的微塵從屋頂落下,掉落在玉帝的龍案上。 一位卿家躬身來到玉帝身旁,低聲道:「陛下,要不也避一避吧?」 「避去哪裡?還有哪裡是安全的嗎?」玉帝苦澀地笑道:「朕名義上君臨三界,到頭來,竟然連一個避禍的地方都找不到啊……呵呵呵呵。」 …… 一隻觸手從天而降,重重砸在猴子的背上。 轟鳴聲中,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響徹了三界。著了火的身影從天空中猛地墜落。 六耳獼猴緊隨而至,手中的金箍棒朝著猴子重重掃了過去。可就在這一瞬間,猴子那燃著天火的身體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下一刻,一聲悶響,他的後背被重重打了一棍。恍惚之間,一道閃電接踵而至,重重打在他的身上。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咆哮聲中,六耳獼猴一個轉身,頂著閃電的餘威硬朝著猴子的方向衝了過去。 「鏘——」 重重的撞擊之下,兩柄兵器又一次交織在了一起。兩人近距離地搏殺著,任由身軀重重砸下地面,掀起漫天沙塵,又在頃刻間分開了。分立平原的兩端,氣喘吁吁地對峙著。 猴子半邊臉已經腫得不像話了,磕破的額頭上鮮血一滴滴順著流淌而下,滲入眼中。背上早已經被燒得焦黑。那握棍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六耳獼猴一個肩膀已經垮了下去,腹部明顯凹了一片,那裡面的五臟六腑……該是都被打爛了吧。 然而,他們都還站著。 …… 清心遠遠地看著,那眼眶中漫起了淚光。 朦朦朧朧之中,她想起了花果山的那第一次相見。那隻從石頭裡蹦出來,瘋瘋癲癲的,用石頭砸自己手的猴子。 想起他舉著石頭重重砸向老虎的腦袋。 是啊,他怎麼會倒下呢?他從來就不會倒下,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倒下。 從花果山到靈台方寸山,十萬八千里路,他走過了。 山門口的一個春秋,他跪過了。 惡龍潭,他熬過去了。 花果山反天,他做到了。 這一路,他無時無刻不在咬著牙。走過最難的路,嚥下最苦的淚。忍受了所有人無法忍受的,獲得了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力量。八百年了,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 「吼——!」 幾乎同時的兩聲咆哮,一瞬間,天地的靈力又一次注入了這具看似搖搖欲墜的身軀。力量在這一刻,又一次達到了極致。 他是「無極」,他們都是「無極」。不會死,卻也沒辦法停。 下一刻,曠闊的平原之上,兩具身影化作兩道金光,又一次朝著對方衝了過去。巨大的金色漣漪盪開了,橫掃了一切。 …… 靈韻一點一點的下落,直到玄奘的頭頂。 他望著遠方激戰的兩隻猴子,抬頭凝視。 …… 蓮台之上,如來靜靜地端坐著。 山腰處的佛陀們,靜靜地等著。 …… 緩緩地伸出手去,玄奘試圖去擁抱那靈韻。下一刻,就在女媧的面前,就在須菩提的面前,靈韻與玄奘合二為一了。 變成了一尊新的,佛陀。 西行,已經完結。 …… 六耳獼猴嘶吼著,揮舞著金箍棒朝猴子砸去。 猴子咬緊了牙,舉起鐵桿兵穩穩架住。 …… 楊嬋呆呆地看著。 呂六拐呆呆地看著。 牛魔王呆呆地看著。 獼猴王呆呆地看著。 …… 如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 須菩提攤坐在地,如同孩童一般慟哭不已。 老君如同被抽離了最後一絲力氣一般,跪在了山腰上。 女媧面無表情地望著蒼茫天地,望著天空中依舊懸掛的天劫。 …… 所有的,都已經完結了吧。無論願意與否,這就結果了。 …… 狂暴的靈力之中,猴子被天劫的觸手死死地捲住了。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只得被那天劫一點一點地往虛空拖去。 望著那不斷掙扎的猴子的身影,清心不知怎麼地,竟笑了。 她催動靈力,朝著猴子飛了過去。臉上掛著當初斜月三星洞外,與猴子初見之時,那天真無邪的笑容。 太累了,讓一切都結束吧。無論,是用什麼樣的方式。結束吧。 猴子驚恐地望著她,這一瞬間,竟呆住了。直到被緊緊地擁住。 「沒事的,不用怕。我陪你。虛空裡,不會孤獨的。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
第七百九十八章:最後的選擇 「鏘」的一聲重重的碰撞,猴子的身形猛地後挫,懸在半空中。與六耳獼猴隔空對峙著。 天空中的天劫肆虐,狂風從他的耳畔緩緩吹過,微微顫動著那一縷縷的毛髮。 隔著六耳獼猴,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金光照耀在玄奘的身上,看著那緩緩擴散開來的佛光。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六耳獼猴那尖利的笑聲在迴蕩。 每一個人都在呆呆地看著玄奘。 或許,這是沒有人想過的結局吧。兜兜轉轉,十萬八千里路,最終,卻轉回了原點,六百多年前的原點,也是八百年前的那個原點。連靈山都沒能踏上,更無所謂辯法。 聖光之下,那早已經破損不堪的僧袍上的血漬緩緩褪去了,變成了如同其他佛陀一般璀璨的金色袈裟。 一點漣漪在那張冰冷的臉上蕩漾開來,皮膚上沾染的沙塵、血漬化作微塵散盡,轉而換上的是沒有生命的金的顏色。 每一個人都呆住了。 猴子驚恐地看著,錯愕地看著,看著那張俊俏,卻再沒有半點情緒的臉龐,看著如同在瞬間被抽離了靈魂一般的神色。 一點金光浮現在天的盡頭,緩緩落下,如同一顆降臨凡間的星辰一般,一點一點地朝著玄奘接近。那是佛的「靈韻」。當那靈韻與玄奘結合之時,佛體,便徹底成型了。一切歸於原點,歸於猴子拜入斜月三星洞前夕的那個原點。從此之後,玄奘將與其他的佛陀別無二致了。 猴子呆呆地張大了嘴,錯愕的看著,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忘卻。那心在劇烈地跳動著,一口氣梗在他的咽喉。此時此刻,他甚至連阻止都忘了。 不過,即便出手阻止,他又能有幾成勝算呢?且不說他能不能過得了六耳獼猴這關,過得了如來、佛門諸佛那關,靈韻與肉體的結合,源自於玄奘的心。玄奘已經選擇了那樣一條路,誰又能去阻止呢? 通天教主攥緊了拳頭就要上前,卻被老君攔了下來。 「這是最後的機會。」一個聲音在猴子的腦海中響起了,是老君:「殺了他。一旦成佛,你所追求的,將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猴子緊緊地攥著鐵桿兵,重重地喘息著。那目光在天地間流離。 「殺……殺了他?」猴子緩緩地笑了。 與此同時,老君的聲音同樣在女媧的腦海中響起。 「娘娘,不會是你想要的結果了。就將事情交給老夫處理吧!」 女媧同樣呆呆地,錯愕地望著玄奘,笑了。 此時此刻,在場的,能冷靜地做出判斷的,大概也只剩下老君了吧。 拼盡了所有西行的猴子,八百年運籌帷幄、賭上了自己所有弟子的須菩提,毀掉整個女兒國,甚至整個西牛賀洲冒險從翡翠中出來,直面天劫的女媧。誰能接受這樣一個結局呢? 沒有人回答老君,每一個人都在沉默著,呆呆地看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天空中的靈韻距離玄奘已經越來越近。 …… 蓮台之上,如來一動不動地坐著,等著。 …… 山腰處,諸佛靜靜地仰頭望著那一縷靈韻。 …… 「菩提老頭,勸勸她!」生死關頭,老君只得轉而望向了須菩提:「你們要的已經不復存在了!快勸勸娘娘,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最後的機會?」須菩提望著玄奘,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浮現的滿滿的,儘是無奈。 這一次,連老君也呆住了。 猴子、女媧、須菩提三方,竟沒有一個人做出回應。 風緩緩地刮著,每一個人都在沉默。天地間,彷彿只剩下老君一個人在焦慮。 呂六拐緩緩靠到楊嬋身旁,低聲問道:「聖母大人,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怎麼辦?」楊嬋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猶豫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回過頭,呂六拐看到清心依舊孤零零地懸浮在那高空之中,同樣是一臉的呆滯。 一聲劇烈的轟鳴聲從天際傳來,那是天劫已經徹底準備好的訊號。時間到了。一道道的靈力匯聚而成的觸手從虛空之中伸展了出來,如同一隻巨大的,凌空飛舞的八爪魚一般。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悵然望向天劫:「娘娘。」 「嗯?」女媧仰頭朝著他望了過去。 「如果說,我們三個裡面,必須要被天劫收走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的話,那一定不應該是我。」 女媧沒有回答。 微微頓了頓,猴子接著說道:「我不想殺玄奘,因為,我知道他盡力了,並不是他的錯。而且,就算殺了,也沒用。我們這邊有我、你,還有老君,但對面,同樣有六耳獼猴,有如來,有諸佛。我們沒機會阻止靈韻的。六百年前,如來費了那麼大的心思,才破了老君的天道。如果不是玄奘的辯法卡著,他絕對不會容忍老君修為重塑的。」 風拂過臉頰,女媧靜靜地注視著猴子。 猴子微微挑了挑眉,道:「如果留下來的是我的話,很多人會死。就像六百多年前那樣。因為,我阻止不了如來。而這次,想必他不會再給我這樣的機會了吧,很可能會大開殺戒。」 「所以?」 「所以,只有你。現在,能救他們的只有你了。」低下頭,猴子望了女媧一眼,又轉而望向遠處的楊嬋、清心,以及呂六怪等等的一眾妖怪,道:「我知道,釋迦摩尼是你一手扶起來的,他至少,應該是會給你留一線吧。所以,楊嬋、清心,還有我的兄弟們,以及我的師傅須菩提,與我有關的所有人,就有勞娘娘費心了。」 女媧靜靜地注視著猴子。 淡淡笑了笑,猴子望著女媧接著說道:「不要拒絕我,因為我真的是……別無選擇。但凡有一點點選擇的餘地,誰會想死呢?」 隔著數里的距離,兩人就這麼默默對視著。 許久,女媧輕聲嘆道:「我答應你。」 …… 那遠處,楊嬋有些慌亂地望著遠處的猴子與女媧。她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隱隱地,她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他要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能回答。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看著。 …… 天空中的靈韻緩緩降落,已經到了距離玄奘不足百丈的地方。 「你們還在等什麼!」老君瘋狂地咆哮著:「再等,再等就都沒機會了!都沒機會了!」 此時此刻,就連他也失態了,拼盡全力的咆哮過後,是那一聲聲劇烈的咳嗽。 …… 清心靜靜地望著猴子。這一刻,她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那手不禁微微緊了緊。 …… 天空中,猴子那落在清心身上的目光緩緩流動,扭轉頭望向六耳,緩緩地擺出了進擊的架勢,道:「開始吧,我無論如何,不會讓你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
第七百九十七章:成佛 六耳獼猴如同一隻野獸一般在天空中來回衝刺著,那目標一會是玄奘,一會是太陽,一會又變成了翡翠。 金箍棒劃過高山,將那峰頂抹去。金箍棒砸落海洋,激起了海嘯。金箍棒掃過平原,捋出了山谷…… 天地不斷地改變著模樣,轟鳴聲,碰撞聲,各種聲響交雜。狂亂的氣流下,沙石、海水、流雲在每一個角落不斷攪動著。天地如同混沌一般。 整個世界都已經瘋狂了,變得如同煉獄一般,莫說尋常生靈,即便是楊嬋清心之類的修士,也如同落葉一般身不由己。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僅僅是定住身形罷了。 翡翠上的裂痕又是一步步擴大了。 翡翠之中,猴子不斷地拍打著堅壁,尖嘯著。然而,外面的整個世界都好像已經跟他失去了聯繫一般,沒有任何人聽得到他的聲音。 「哈哈哈哈,你守得住什麼?守得住什麼?」狂風中,六耳獼猴的聲音在天地中不斷迴蕩著,如同午夜嚎哭的魂魄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女媧疲於奔命的抵擋著,已是漸漸力竭。 天空中,天劫低吼著,默默凝聚著力量,等待著,等著它的這兩個獵物耗盡最後一絲力量。 …… 狂風中,須菩提如同一顆明星一般閃爍著,默默地注視著下方瀰漫的狂沙。 …… 沙石飛舞的地面上,玄奘微微顫抖著,依舊拼盡所有的力量,將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剝開。 鮮血順著沙石的輪廓一點一點地暈開。 整個世界對他來說,似乎都已經靜默了,只剩下眼前冰冷的石堆。 一顆碎石從他的臉頰劃過,一縷鮮血緩緩滑落。 「你要渡眾生,到頭來卻渡不了自己。」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了。 回應的只有眼淚。 是的,眼淚。 踏出金山寺的時候,他以為自己一生的眼淚都已經流乾了。原來沒有。 這世間的苦,遠遠比他一開始想像的要多。你以為你已經走到了最低谷,卻沒想,原來往前一步,才是真正的深淵。 「放下吧,成佛。成了佛,便不再苦。」 「貧僧……貧僧不能放……不能……」抹去眼角的淚,玄奘哽嚥著。 十指都已經鮮血淋漓,可除了繼續,他還能如何呢? …… 「娘娘。」老君的聲音在女媧的腦海中響起了:「事已至此,還是交給老夫吧。」 「滾——!本宮不會再信任你們!」女媧一下吼了出來。拖著長長的白光,她迎向了六耳獼猴。 又是一棍重重砸下,激烈的氣流在天地間盪開了漣漪。 老君的衣角在風中輕輕拂動著。 「她沒同意。」 「還要什麼她同意啊!」通天教主咆哮道:「再過一會,她自己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了!」 「這是遊戲的規則。」 「你這是迂腐!」 「老夫迂腐?」淡淡看了通天教主一眼,老君道:「所以,成就天道『無為』的會是老夫,而不是你。」 「你成了又如何?現在不是一樣丟了?」 「成就天道,靠的是機緣,更是自身。有些東西,丟了,也不是可以用這種方式撿回來的。」 「你!」通天教主氣急了,卻也無可奈何。 …… 翡翠沿著中線緩緩地裂開。 堅壁外,楊嬋用僅存的力量努力的維繫著。可惜這一點點的力量,早已經毫無用處了。 堅壁中,猴子拿著鐵桿兵使出全力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加速著翡翠的碎裂。 …… 一陣狂風掃過,玄奘猛地一怔。 一張漆黑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悟承……」 剎那間,那心被揉了個粉碎。 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眼淚一滴滴下墜。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去,觸碰那冰冷的臉龐。卻又在接觸的瞬間,猛地縮了回來。 這一刻,他的整個世界彷彿都被撕碎了一般。 …… 蓮台之上,如來開口輕嘆道:「放下吧。」 …… 「放下?」玄奘呆呆地張大了嘴巴,笑了。 淚水漫過了眼眶,眼前的世界都已經模糊了。 …… 「成佛,方可脫離苦海。」 …… 玄奘呆呆地瞪大了眼睛,沉默著。 …… 天空中的一擊重重砸下,女媧的身軀如同隕石一般從天而降,撞在地面上,如同掉落荷塘的石子一般暈起巨大的漣漪。翻滾的沙石無邊無際地盪開了。 「哈哈哈哈!你要護人家,人家卻未必肯被你護!」六耳獼猴揮舞著金箍棒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轉而朝著女媧衝了過去。 正當此時,翡翠終究是裂開了。 猴子從那翡翠之中一步衝了出來,朝著六耳獼猴徑直而去。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 就在這衝刺的過程中,猴子瞬間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天道。一瞬間,天地間的靈氣都湧動了起來,它們瘋狂地凝聚著,聚成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流一般的物體,如同一根巨大的觸角一般緊緊地跟在猴子的身後,灌入。 天空中,兩桿兵器又一次碰撞在了一起,金色的光華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震耳欲聾的聲響衝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你終於出來了?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準備在裡面縮一輩子呢!」六耳獼猴咧開嘴狂笑著。 「老子,是出來宰了你的!」猴子同樣咧開嘴。 兩隻猴子,那神情竟是如出一轍! …… 「成佛……」抬起頭,玄奘呆呆地望著天空中激戰的兩隻猴子。 …… 如來雙手合十道:「世人皆苦,只因心懷執念。你若不放下,便只能一直沉淪苦海。證道已敗,辯法,更是無從談起。此時此刻,成佛,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 「成佛……」低頭望向早已沉睡的黑熊精,玄奘緩緩地笑了。那臉上的淚依舊止不住地下滑。 …… 大地上,女媧捂著受傷的肩緩緩起身。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溢出。 側過臉,她猛地發現須菩提就站在她的身旁。 「娘娘……算了吧。」 聞言,女媧不由得笑了。 「不算,又能如何呢?你教出來的瘋徒弟啊。」 仰起頭,兩人無奈地看著天空中反覆來回追逐的兩隻猴子,那激烈的程度,比之先前女媧與六耳獼猴,又更甚了。 微微頓了頓,女媧不由得輕嘆道:「確實是天外來的,這三界,經不起他的折騰啊。」 …… 轟鳴聲中,天空中那巨大的黑洞開始緩緩地撕開口子,一根根靈力匯聚而成的觸鬚飛舞。 天劫,已經開始顯露它真正的面目了,那是沒有任何人能抵禦得住的獠牙。 然而,深陷撕斗之中的兩人根本就已經無暇顧及其他,甚至他們當中任何一方,都沒有躲開天劫的打算。 …… 望著狂風中飄搖的整個世界,玄奘的臉上漸漸沒有了笑容,也沒有了憂傷,有的,只剩下越來越濃郁的冷漠。那神情,彷彿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一般。 「不如,成佛吧。」 「嗯,佛祖說的,極是。」 灰暗,混沌的世界中,一縷金光從天而降,落到玄奘的身上。璀璨的光華刺透了迷霧,緩緩擴散了開來。 玄奘雙手合十,面無表情地誦念起了經文。 …… 「玄奘徹底敗了。」那靈山山腰處的諸佛也一個個雙手合十。 …… 望見這一幕,猴子不由得呆了一下。 「你……你在幹什麼?」慌亂之中,猴子就要朝著玄奘衝過去。 又是一聲刺耳的聲響,金光大作。兩柄兵器再次架到了一起。 這一次,變成六耳獼猴阻攔猴子的去路。 瞪圓了眼睛望著猴子,六耳獼猴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已經輸了,徹底地輸了!哈哈哈哈!」 |
第七百九十六章:遠去 女媧略略遲疑了一下。下一刻,她已經看到六耳獼猴轉身朝著玄奘衝去。 …… 山腰處,諸佛一個個雙手合十,又一次開始默念起了經文。 然而,緊箍咒早已經阻止不了六耳獼猴了。 …… 只見六耳獼猴嘶吼著,忍著金箍帶來的劇痛,那衝向玄奘的速度越來越快。 …… 女媧微微睜大了眼睛。 慌亂之中,她只得一掌重重拍在地面上。 頓時,黑熊精的身後毫無徵兆地炸開了,沙石翻滾。一面如同山嶽一般的巨大石壁憑空豎起。 六耳獼猴不閃不避,徑直撞了上去。 轟鳴聲中,那石牆摧枯拉朽地崩壞。僅僅是延緩了六耳獼猴的攻勢罷了。 石壁洞穿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黑熊精一把將玄奘重重甩了開去,伸手去接六耳獼猴的金箍棒…… 「咣——」 一聲巨響。 沒人看得清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黑熊精所在的位置炸開了。如同噴泉一般的狂沙湧向了天空,大地在頃刻間龜裂,巨大的溝壑瞬間遍佈了每一個角落。 被遠遠拋出去的玄奘重重摔落在地,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伸出手去,卻連呼喊都沒能發出。 下一刻,女媧已經擋在了玄奘身前,撐起了巨大的護盾。 翻滾的沙石之中,六耳獼猴夾帶著陣陣煙塵如同一道急速生長的枝枒般衝天而起,進而拐了個彎,突向翡翠。 然而,翡翠的那邊,也有一個女媧。 金箍棒橫掃而過,女媧的身軀微微一側,將那翡翠也一併抬升了一個高度,輕鬆閃過。 六耳獼猴的動作定住了。他望著守護翡翠的女媧,又回頭看了一眼,護住玄奘的女媧,笑了。 「不錯,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很好!老子就看看你能護住多少東西!」 …… 山腰處,正法明如來緩緩放下雙手,輕嘆道:「終究還是要發生啊。」 那四周的諸佛一個個沉默不語。 …… 蓮台上,如來的神情早已經淡漠到了極致。 …… 長空中,三清已經離開南天門,朝著西牛賀洲而去。 「天劫還剩下多久?」 「還剩下,三刻。」 …… 「你能護住山嗎?」 金箍棒又一次伸長了,重重砸在一座高山上,頓時,高山崩塌了。 女媧略略呆了一下。 「你能護住地嗎?」 金箍棒重重砸落,平地上瞬間被砸出一個深坑,兩邊隆起個高山。 「你能護住河嗎?」 閃電的照耀下,金箍棒瘋狂地旋轉著,如同切豆腐一樣在大地上橫掃而過,將所有接觸到的一切都悉數摧毀,甩上天空。 所有人都只是呆呆地看著,看著他發狂,無從制止。 「哈哈哈哈——!你能護住太陽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了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幕。 六百多年前,猴子的那場毀天滅地的復仇大戰,正是從擊穿金烏開始的…… 女媧再也坐不住了。只見她身形一晃,化出一個分身衝了出去。 兩顆流星衝破了天劫凝聚的雲層,六重天,太陽的前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頓時,狂暴的氣流炸開了,從六重天橫掃而下。整個世界都被波及了。 狂風之中,不僅僅是西牛賀洲,整個世界的草木都在顫抖。天空中的天劫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黑洞,再不見烏雲。 「嘻嘻嘻,看來,終於找到又一件你在乎的東西了。」六耳獼猴猙獰地笑著,一點一點地推升自己的力量。 金箍棒沿著雙方靈力交匯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刺過去。 女媧使出了全部力量,可依舊節節敗退。 擋在玄奘身前的女媧,守住翡翠的女媧,那兩個身影都漸漸暗淡,直至消失無蹤了。 「無及」對「無極」,正面的角力之下,女媧已經沒有餘力再去分身了。 如果是六百多年前的話,可能守得住吧。那時候的太陽,是金烏所化,只要女媧能有一刻的抵擋,大可以好像守護玄奘,守護翡翠那樣守住太陽。可惜,金烏所化的太陽早已經在六百多年前被猴子殺死了。 如今的太陽,是老君與須菩提聯手煉製的,一個沒有生命的火球。任何人都無法移動。 攻其必守。這一刻,女媧已經徹底落了下風。 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閃電交錯而過。 女媧的雙眼緩緩眯成了一條縫,死死地盯著六耳獼猴:「你不會贏的,時間,不夠你耗盡本宮所有的靈力。」 「我知道,我贏不了,但,你們誰也別想贏。」六耳獼猴微微張口,一股熱氣從那口中吐出,在空中瞬間被周圍湧動的靈力撕扯著,消失無蹤。 「你不會成功的。」 「不試過,怎麼知道呢?啊哈哈哈哈!」六耳獼猴狂笑著一個翻轉,朝著玄奘衝了過去。 正當女媧也想朝著玄奘衝去的時候,只見他又是一個翻轉,金箍棒朝著太陽橫掃而去。無奈之下,女媧只得再次折返,強行扛住金箍棒的攻擊。 …… 遠處,三清懸在空中靜靜地注視著女媧與六耳獼猴之間的角力。 通天教主壓低聲音道:「他已經對天地造化動手了,不能再等了。」 回過頭,他朝著老君望了過去。 只見老君還在呆呆地眨巴著眼睛,猶豫著。 …… 蓮台之上,如來依舊靜靜地端坐著。那注意力,由始至終,都不在六耳獼猴與女媧的身上。 …… 靈山腳下,翻滾的沙石之中,玄奘趴在碎石堆上,用他那雙早已經血肉模糊的手刨開堆積如山的碎石。 「挺住……你要挺住,為師來救你了……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你千萬不能死啊。為師,為師還沒到靈山呢……你怎麼可以死!」他不斷地喃喃自語著,如同機械一般不斷重複。 一滴滴的眼淚墜落,與已經吸飽了鮮血的土壤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一種悲涼的顏色。 迷夢中的憧憬、信仰,被現實狠狠地擊了個粉碎。 早已經到了極限的身軀就這麼在這翻滾的沙塵間苦苦掙紮著,如同風中的燭火一般,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一如紅塵中迷失的遊魂,一如他西行的一路 |
第七百九十五章:老君的機會 當著女媧的面,那金箍棒就這樣重重砸在了翡翠上。 一瞬間,懸空的翡翠劇烈地顫動著,無數的碎屑揮灑而下。 護著玄奘的女媧整個呆住了。 一道裂痕順著金箍棒的落點緩緩蔓延,整個翡翠從天空中急墜而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盪開了一片如同漣漪一般的沙塵。 金箍棒收回了,六耳獼猴懸在半空中笑嘻嘻地注視著女媧。那雙目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狀態,只是密佈著血絲。 包括楊嬋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已經壓制住了……對玄奘法師的殺心?」 …… 蓮台上,如來依舊面無表情。 …… 山腰處,諸佛停止了經文的誦念,一個個都將合十的雙手放了下來。 地藏王無奈嘆道:「他居然連我們也騙過了。」 「不,他是連自己也騙了。」正法明如來輕聲嘆道:「或許,貧僧也犯了和玄奘一樣的錯誤啊。這隻猴子的分身,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區區一個金箍能控制得了的。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就必須要有被反過來利用的覺悟。」 說著,他無奈苦笑了起來。 …… 望著那翡翠上不斷擴大的裂痕,楊嬋咬了咬牙,朝著翡翠衝了過去。 「這是要做什麼?」鵬魔王一下懵了。 一旁的多目怪淡淡嘆了口氣,道:「既然聖母大人都已經決定了,那就做吧。」 說著,多目怪也朝著翡翠飛了過去。 那其餘的妖將見狀,也只得一個個跟了上去。 頓時,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鵬魔王和依舊猶豫的清心了。可是,鵬魔王怎麼能和清心比?折騰了這麼久,他不就是為了一個能在這場戰役之後活下去的機會嗎? 無奈,他也只得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望著眾人遠去的身影,清心緩緩回頭,望向了南天門的方向。 「師傅……」 …… 兜率宮中,老君的眉頭緊緊地蹙著。 「果然是有機會!只要那猴子出來,我們就有談判的籌碼了!我們三個人聯手,設法讓他避開天劫!」通天教主激動得叫了出來,可是喊完,他卻又一愣,道:「不過……那六耳獼猴也就算了,我們親手把女媧送給天劫,是不是有點……」 「女媧於這三界,可是有大功德的。」元始天尊挑了挑眉道:「真這麼做,即便佛門消亡,怕也是輪不到我道家執掌天地吧?」 「那怎麼辦?」通天教主憤憤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所謂的機會,究竟在哪裡?」 元始天尊笑眯眯地朝著老君望了過去,輕聲道:「機會在這裡。」 通天教主也一下朝著老君望了過去,一臉的不解。 老君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猶豫著,猶豫著。 …… 正當黑熊精依舊背著玄奘朝著靈山狂奔,六耳獼猴和女媧對峙著的時候,楊嬋帶著一眾妖將已經落到了那翡翠上。 翡翠之中,浸泡在液體之中的猴子可以清晰地望見楊嬋的身影。他猛地擺手,示意楊嬋離開。 可惜楊嬋卻好像看不見一般。 「用你們的靈力加持翡翠!別讓它裂開!」 「怎,怎麼加持?」有妖將支支吾吾地問了一句。 「就是將靈力注入翡翠裡面,別問怎麼注入!」說罷,楊嬋已經撐開雙手,道道靈力融入了翡翠壁。 那周圍的妖將們,包括鵬魔王和多目怪在內的眾人也都一個個出手了,朝著翡翠注入靈力。雖說這裡面修為最高,也不過就是太乙金仙巔峰,但好在人多,這注入的靈力,也是極為澎湃。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澎湃的靈力之下,翡翠壁並沒有哪怕一點點癒合的徵兆,甚至那裂痕的蔓延速度也不減絲毫。 楊嬋急得都快要哭了。 只要翡翠壁依舊完整,那麼被天劫收走的就只可能是女媧和六耳獼猴,無論如何傷不到猴子。可是一旦裂開,那邊是三選二,猴子活下去的幾率,只有三分之一了…… 一壁之隔,猴子猛地揮手,示意楊嬋及眾妖離開,可那些個妖怪一個個見楊嬋沒動,也就不敢動。一個個拼了老命在給翡翠輸入靈力。 遠處的六耳獼猴淡淡看了這邊一眼,笑了,道:「螳臂當車。」 說罷,他猛地一愣。 那遠處,牛魔王、呂六拐、獼猴王、紅孩兒也帶著一眾手下趕到了,一個個匆匆加入到朝著翡翠注入靈力的行列之中。 漸漸地,那翡翠裂痕蔓延的速度開始減緩。 緊接著,九頭蟲帶著自己的部下,也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那裡面還混雜了一個奎木狼,隔著翡翠壁,他比著口型對猴子說道:「大聖爺,我是來報恩的。」 說著,這後到的一票人也加入了注入靈力的行列之中,任翡翠裡的猴子如何呼喊,都不停止。 翡翠徹底停止裂開了。 六耳獼猴咬著牙朝著女媧望了過去。只見女媧眉目帶笑地瞧著他道:「看來,你還是輸了。」 六耳獼猴攥著金箍棒的手氣得瑟瑟發抖。 憤怒之中,他一個轉身朝著翡翠衝了過去。見狀,女媧也連忙追了上去。 …… 「你還在猶豫什麼?」兜率宮中,通天教主已經急得跳腳了,他忍不住拽著老君的衣袖道:「都到這時候了,有什麼辦法趕緊說啊!」 老君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一旁的元始天尊捋著長鬚道:「辦法就是,殺了玄奘。」 「殺玄奘?」 「對,殺了玄奘。就在此時,此刻,殺了玄奘。」元始天尊冷目道:「那猴子被困在翡翠之中,只要我們殺了玄奘,他同意與否,又有什麼關係呢?屆時,女媧、六耳獼猴皆被天劫收走,翡翠又在我們手裡……那翡翠不只隔絕了氣息,還隔絕了靈力。翡翠之中,那猴子無法升天道,要突破出來,恐怕沒有個數百年,是絕對不可能的。有數百年的光陰在手,我等,斡旋的餘地就大了許多了。」 微微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元始天尊接著說道:「再說了,只要玄奘一死,西行一敗,木已成舟。就算那猴子出來了,又能如何呢?難道他還有第二條路可選嗎?」 聞言,通天教主不由得呆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臉朝著老君望了過去:「那,為什麼不殺?」 老君深深吸了口氣,撐著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 「不是,你告訴我,你還在猶豫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還在猶豫什麼?」 老君沒有回答,而是抖了抖拂塵,邁開腳步緩緩朝著殿外走去。 通天教主又朝著元始天尊望了過去。 元始天尊緩緩地搖了搖頭,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道:「走吧,我們也去。」 …… 一棍子從天空中重重砸下。 女媧伸手一揚,翡翠,連帶著站在翡翠上的妖怪們一同被平移到了遠處,巧妙躲過了攻擊。 六耳獼猴又是一段衝刺,可還沒等他觸碰到翡翠,女媧又是依樣畫葫蘆地將翡翠遠遠地挪開了。 事情一下似乎又回到了六耳獼猴對玄奘出手之前的狀態。六耳獼猴一路追,女媧一路躲,任誰也奈何不了誰。唯一不一樣的,也許就是翡翠上站著大批的妖將吧。 翡翠之中,已經恢復過來的猴子奮力拍打著堅壁。然而,根本就沒人理他。 又是狠狠地掙紮了一通之後,意識到一切都是徒勞的六耳獼猴最終停下了動作,一動不動地懸在半空,面無表情地瞧著女媧,瞧著那翡翠上的妖怪們。 …… 山腰處,正法明如來隱隱地,已經有些忐忑了。 「你們說他會不會……」 …… 「既然你們一定要護著他,行。」六耳獼猴深深吸了口氣,道:「那,你們就一起去死吧。我不能活,你們誰也別想活。」 |
第七百九十四章:不對勁 跌宕起伏之中,玄奘已經記不清黑熊精背著他跑過了多少路,記不清黑熊精在他的耳邊重複了多少次:「師傅,挺住!」 四周的景物瘋狂地飛逝而去。身後的六耳獼猴揮舞著金箍棒,咆哮著一通亂砸,將途經的所有的一切全部摧毀。 山川崩塌、平原隆起、河流改道,所有的一切在六耳獼猴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然而,玄奘的腦海之中卻是一片空白。 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都清淨了,從未有過的清淨。在他耳邊繚繞的,只剩下黑熊精不斷重複的話語。 …… 遙遠的天際間,一道靈光飛射而至,正中了衝刺中的六耳獼猴。 這一擊並沒有造成什麼損傷,卻稍稍遲緩了一下六耳獼猴的動作。而正是這稍縱即逝的一瞬,一道閃電從天空中重重砸了下來,正中了六耳獼猴的背部。 刺耳的「噼啪」聲過後,那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空中跌落了下來,揚起滿地黃沙。 當他掙紮著,渾渾噩噩地起身之時,女媧已經帶著翡翠懸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對手是本宮。」一個聲音在六耳獼猴的腦海中響起了。 「對手是你?」六耳獼猴捂著頭上的金箍癲狂地笑了起來。 …… 黑熊精背著玄奘,還在奮力地向前狂奔著。 …… 山腰處,諸佛誦經的速度一步步地加快了。 …… 天空中的兩個天劫又一次凝結到了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醞釀著下一波的進攻。 女媧的臉上如同覆蓋了一層冰霜一般。 「你說對手是你就是你,那我豈不是個笑話?」那笑容已經漸漸扭曲了,像是在哭一樣,六耳獼猴探尋著女媧的方位,微微顫抖著接著說道:「不過也沒關係啦,反正我就是個笑話。哈哈哈哈,不過,我要讓你們這些傢伙……全部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六耳獼猴的身軀已經如同離鉉的箭矢一般衝了出去,依舊是玄奘所在的方向。 電光火石之間,女媧只得一個轉身追了上去。只見她水袖一揮,大片的土地被硬生生剝離了地面,拋向天空。連帶的,還有六耳獼猴。 劇痛之中,六耳獼猴的眼睛迷離得沒有焦點,那身軀與半空的碎石夾雜在一起,朝著遠處拋去。 眼看著這一幕,女媧不由得微微一愣。 這是怎麼回事?在有準備的情況下,他居然連這種招數都躲不過? 「難道,七感已經徹底混亂了?」 若真是如此,那問題就已經不大了。 還沒等碎石落地,六耳獼猴又一次攥緊了拳頭,運動靈力嘶吼著朝玄奘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這一次,女媧特意稍稍留意了一下。 沒錯,六耳獼猴衝刺的方向確實是玄奘所在的方位沒錯,但也只是大概方位罷了。當中的偏移其實極其明顯。 回過頭,女媧朝著靈山的方向望了一眼。 …… 山腰處,正法明如來微微睜開了眼睛。 …… 女媧明了了。她一個轉身,伸出雙手隔空朝著六耳獼猴重重一推,一股靈力被她推送了出去,重重打在六耳獼猴的肩膀上。 這一擊,不算重,甚至都沒辦法在六耳獼猴身上留下哪怕一絲一毫的傷痕,但已經夠了。在這一推之下,六耳獼猴的方向偏轉了。就在距離玄奘五里不到的距離,他卻偏向了更遠處。 最關鍵的是,他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能嘶吼著,揮舞著金箍棒四下亂砸一通。 女媧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時不時地出手,進一步搞亂六耳獼猴的方向感。 「無極」奈何不了「無及」,可「無及」,又如何能奈何得了「無極」呢? 說到底,除了號稱無所不能的「天道無為」之外,同樣天道修為的彼此,其實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也就夠了。套上了金箍的「無極」,已經不是原本的「無極」。現如今的狀態,女媧只需要在一旁盯著,適當地出手,就可以讓六耳獼猴永遠都摸不到玄奘的衣角。 看穿了這一點之後,女媧總算鬆了口氣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 黑熊精依舊背著玄奘狂奔,遠遠地,他已經看到靈山山頂上發出的璀璨光芒。 「師傅,靈山就快到了!你再堅持一會!我們就要贏了!」 玄奘靜靜地趴在黑熊精的背上,面色慘白,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笑都勾不出來。 漸漸地,楊嬋眾妖趕到了,清心也已經趕到了。她們就這麼遠遠地看著,看著六耳獼猴瘋狂地咆哮著,揮舞著金箍棒一通亂砸。看著女媧緊緊相隨,無論六耳獼猴如何重新調整方位,她都能輕而易舉地撥動,讓他永遠靠近不了玄奘方圓五里的範圍。 天空中,天劫還在轟鳴著。那雲層漩渦的正中,已經變成了赤紅的顏色。 每一個人都明白,真正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 兜率宮中,通天教主已經緊張地攥緊了拳頭。那牙咬得緊緊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老君不放。 玄奘抵達靈山,佛門百世之惑將解,玄奘與如來之間的辯法,也才剛剛開始。雖說無論怎麼看,明面上,如來的勝算都要多許多許多,可沒到最後一刻,都沒有人能百分之百斷定誰贏誰輸。 不過,那都是人家的事情。只要玄奘抵達靈山,那就意味著西行成功了。屆時,老君的天道「無為」還可能恢復嗎? 這是每一個人心裡都明白的事。可就算明白又如何呢?天劫已經降臨,那凡間正在開打的,是兩個天道修為的修者。這早已經不是三清能解決的事情了。 通天教主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出手。 僵持之中,老君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還有機會的。」 「還有機會?」通天教主不禁蹙起了眉頭。 …… 山腰處,地藏王微微蹙起了眉頭,止住了誦經,輕聲道:「好像,有點不太對頭。」 其餘的幾個佛陀都朝他望了過去,不過並沒有停止誦經。 稍稍猶豫了一下,地藏王輕聲嘆道:「劇痛之中有可能導致七感紊亂,這是沒有錯的。但是……無論如何,他應該都是能感受到佛光才是啊。這樣一來,靈山的方位應該就不會錯。靈山的方位不錯了,玄奘的位置,他的感知,也不應該偏差那麼大才是。」 聞言,其他諸佛不由得都蹙起了眉頭。 …… 正當靈山的諸佛琢磨不定之時,六耳獼猴忽然停止掙紮了。 他微微顫抖著扶著金箍,一動不動地懸在了半空。 身上的每一根絨毛都豎起了,咧開的口中獠牙依稀可見。可以肯定,他疼痛並沒有解除,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緩解也沒有。可是,為什麼會忽然停止掙扎呢? 「放棄了嗎?」楊嬋不禁自言自語道。 女媧靜靜的注視著他。一股靈力已經在掌心凝聚了,隨時準備好只要六耳獼猴再度出手,就按照先前那樣,給他來個四兩撥千斤,讓他永遠也摸不到玄奘的衣角。 然而,就在此時,六耳獼猴又一次爆發了。他猛地嘶吼了出來,手中金箍棒驟然伸長,直刺天際。緊接著,他拼盡了全力將金箍棒朝著靈山的方向砸了出去。 「靠靈山的佛光判斷玄奘的方位?」女媧連忙一個縱身飛了出去,在那金箍棒的軌跡中段撐起了一面護盾,準備迎接六耳獼猴全力一擊。 可,就在此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六耳獼猴凌空忽然一發力,金箍棒的軌跡改變了。目標,變成了翡翠…… 一個聲音在女媧的腦海中響起了:「我說過,我能適應。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可惜你們不信,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