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因為妳而改變的結局(大完結)

正準備完成論文最後的英文摘要。研究桌上堆積的資料，不像一座山，像林立的高樓大廈。想往上爬，跨過這虛無飄渺的虛擬巨塔是一定的過程。

愛莉也在研究室做研究，真難得。她在入學之前，有一個上班族男朋友，後來因為分隔兩地分手了，在我們班又有了一對班對，然後也分手了。忘情於論文之上，是不錯的排解方式。

青貓有一個長期交往的男朋友，本來是在台南，後來大學畢業後特意的來讀我們學校。感覺上她延畢，也是為了跟她男朋友在一起，是專情派的典型呀。

坐我旁邊的森同學一天到晚在虧妹。他曾經跟青貓玩撲克牌大老二時，向她虧說：「來，青貓，來壓我的大老二。」也曾跟一位男同學諫言說：「記得約學妹一齊去看螢火蟲，看完看精蟲喔。」連我這喜歡黃色笑話的人都覺得太過火了。

換了一個環境，還是能找到相似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種都遇過了，還是人生就是如此簡單的在輪迴啊。

研究所一年級時，我因為以前過度熬夜，肝指數超標，還幾度差點昏倒，決定戒菸並且開始慢跑這項運動。

我在慢跑時認識一位會帶貴賓狗去散步的學姐。那位學姐有一種古典美的氣質，感覺很成熟，就跟她交往了。

做過最瘋狂的事情，大概是在颱風半夜時穿著破爛的雨衣送消夜給她，還有每天都在她家門口等將近一小時，接她去上學。都看完金庸、古龍、倪匡還有蔡智恆的小說了。

後來，我覺得跟這女性交往沒有什麼正能量，也覺得她不是那一種值得我犧牲正能量的善良女性，所以決定軟分手。

想要一個適合的女孩當女朋友，對我來說好像很難。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有什麼問題。沒劈過腿，甚至沒一次追兩個，長相萌萌討喜，認真向上，還有幽默跟正義感，就是找不到適合的單身女孩。

或者是對愛情的過度高標堅持反倒讓我曲高和寡了吧。

鹿哥和小歪結婚了。嗯，他們兩人跟他們女朋友結婚了，去他們婚宴會場，我還很寒酸的各包兩千塊錢給他們。柯南也和他女朋友偷偷公證，不知道什麼時候要請客。

小豬後來跟班對女友分手，回家之後好像跟新女友很要好，他那前班對女友也在職場有新男友，算是好聚好散。凍頂去國外讀書，偷偷劈腿，被前女友在Facebook上姦譙說他們是狗男女，超過五百人點讚，連我都不小心點下去，又收回來。用什麼的形式分手，比用什麼樣的形式追求還要重要呀。

青椒還是在追求著劉燈輝，但是劉燈輝一直對外宣稱，青椒只是她的好姐妹，後來她媽幫她相親有了男朋友。嗯，青椒好慘。

不過阿伯更慘，明明得了支氣管上的重病抱病在床，結果還被其他女人留言咒罵他又討同情，花心死好。做男人千萬別花心，否則可能死前也沒有啥人同情啊。

蘿蘿留在台北工作，跟火鍋繼續交往著，有時候我們會聚在火鍋家。趙楓芹跟國標舞社長依舊火熱據，同學說，她去當了一個模特兒，在舞台的夢想雖然變了型，終究也是上了伸展台。曾得蘋卻因為男朋友劈腿而分手，我覺得她男友很可惡，有一個會送戒指的貼心女朋友，竟然還劈腿，是她愛錯，也是她男友賤吧。

大概就是這樣，也沒有什麼缺了什麼人吧？

回到正經的論文上。

這論文能過，也不是我自己積極而已。在研究所能不能準時畢業，看著是給了什麼指導教授帶。

我的指導教授常常在下一週推翻這週的論點，因此我以鴨子划水的方式進行著我的論文。

不想要延畢的感覺太過強烈，我被逼著長了智慧。

「主任，可是這階段的研究方法是我指導老師堅持要做的呀。」「老師，可是主任說這邊這樣做也可以耶。」拉了研究所主任跟指導教授抗衡之後，論文的主導權回到我身上，我如期口試畢業。

在愛情上玩不出心機，卻不知道為什麼寫論文時如此腹黑呀我。

好了，最後的臨門一腳。

英文摘要。完成之後，就只剩膠裝與燙金，替我的論文做上華麗的包裝。

「就拜託妳啦！」

「……朋友還有這樣用的喔？」

「我已經自己寫過一次了，幫我改一下就好了嘛！十分鐘就好啦！」

「……僅此一次，下不違例呦。」

「十分鐘而已，從眾後宮之中，分一點給我嘛。XDD」

我將論文檔案傳給了小恐龍。

小恐龍到了英國之後，魅力不減反增，如果想要，大概可以把後花園種出一片草原吧。當然，她依舊是那一名除了男朋友之外，不會再跟任何一個人交往的那個人。

本以為應該是十分鐘的時間，卻過了將近半天，小恐龍才將檔案回傳給我。

大抵上的原因，我所書寫的英文太過口語化，並不是正式論文的寫法。

檔案回傳給我之後，小恐龍說：「你明明時間就很多，還有空寫小說哩。」

「啊？我什麼時候寫了小說？」

小恐龍將我在網路上連載的小說網址貼給了我。我牙齒發軟。

「這不是你寫的嗎？」

「不是啊，不是。」

「你少裝了，一定是。」

「……怎麼看出來的啊？我又沒有寫過任何人的真名。」

「看故事內容，就知道是了呀。我們的故事，哪裡還假的來？」

……應該是火鍋偷偷告訴她的吧，真是……

「做這種事情，是想要跟大家說你多喜歡我嗎？」小恐龍又問。

「妳想太多了，只是這段故事太深刻，不講出來我會覺得很難受罷了。」

「喔喔，呵。為什麼要把故事的結尾停留在我出國之前呢？」

「因為寫不下去呀。」

在那之後，小恐龍並沒有選擇躲避我或什麼的，只是一如往常的和我來往。我也覺得她這個朋友就算不能交往，也應該繼續當朋友。

特別值得一提，這一回楊水芯倒沒有出現跟我託夢。我因為失戀後都會夢見她，而去看了趟心理醫生，醫生說那是因為第一次的失戀太過難受，變成了一種可悲的名印，每當有類似感覺，淺意識之中就會浮現她(編：原來這是正經的……)。

沒有夢見楊水芯代表，沒有跟小恐龍交往到的難受，或許還沒有到我自己失戀的標準吧。

心裡的哪個愛情傷口，被友情緩緩的填補，最後也恢復了。

我跟我前女友倒沒有這樣，關係壞了之後，原本也就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修補的吧。

我和小恐龍之間的感情，經過打練之後，反倒像稀有礦石，特別珍貴而且堅定。

「妳當初怎麼知道我會繼續跟妳當朋友呢？」

「有很難懂嗎？」

「……很難懂呀。」

「雖然你說喜歡我，但是天天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一直只想當朋友，那不表示你真的很看重我們之間的友情嗎？既然那樣看重，就會繼續當呀。」

我笑了笑，或許小恐龍應該要去讀哲學系。

◎        ◎ ◎

愛情小說總是會有一見鐘情、三角戀的戲碼發生。

那不意外，因為真正的愛情故事也有這些事。

一個幼稚的男孩上了大學，胡亂的找個女孩子要戀愛，卻發現對方愛的只是她以為的共同興趣。這是存在的事。

一個任性的男孩，經過了前次的失戀，想要故意和對方的朋友交往，卻天不從人願，對象又有男朋友。這也是有可能的事。

一個療傷中的男孩，對另一個女孩日久生情，卻發現對方早已經有男朋友，再度失戀。最終克服了自己的怨恨，將深刻的愛情轉成友情。

這就是很罕見的事情了。

愛情故事總是教人怎樣談戀愛，卻沒有教人怎樣吸收失戀，也沒有人知道失戀其實不可怕。真的可怕的是失戀之後強烈後悔。

遇見小恐龍這樣的朋友，我沒有後悔。

不論你們的結局如何，祝福你們也可以找到，付出真心之後，不會後悔的感情。


《後記》

這篇故事，除了為了閃躲一些不是太想要讓當事人知道的八卦之外，至少有九成以上是完全屬實的。沒有意外的話，人生之中應該也不會有更精彩的愛情故事了吧。

想說的話大部分都在小說之中說完了，在這邊特別感謝宜軒、國瑋、顯翔、小酌一杯、柳丁、TEAA、不死、江夏等各位大大的捧場。我有小禮物想要給各位，希望能給我你們的電子信箱呦。或將你們的信箱寄到：

[email protected]

記得說自己是誰呦

43.沒有好的傷口，只能選擇去忽略

(倒數第二回。)

「每一個人都是我生命的人呀。」好像是答應，卻又不想要特別強調一樣。

「為什麼這麼慢才回應我啊！」

我還以為，小恐龍從此不打算再理睬我了，害我差點成為因為已讀不回而崩潰中風的首例。

「剛才跟我爸爸他們去吃飯。」小恐龍超級淡定。

「妳總該跟我講一下啊！！」在這時候，還讓我歪腰。真是……

「對不起，真的只能對不起。」

小恐龍並不是回應我所說的話，卻是回答想讓我知道的話。我當然也知道她所說的對不起是什麼的對不起。

這個結局在兩年前我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時候，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偏偏我還是喜歡上小恐龍。

這不是飛蛾撲火，什麼是飛蛾撲火？

對趙楓芹和曾得蘋我都是在發現她們有男朋友的時候就煞住了車，而小恐龍有男朋友我還沒事去當然小三小王，會有這樣的痛，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十幾天沒有和小恐龍聯絡，小恐龍也沒有主動和我聯絡，和她之間除了空白之外還是空白。

對小恐龍的愛太深，抽掉了愛情，也只有空白。

「你是不是，打算從此都不打算理我了？」

「有這種想法。」

「我覺得你不會的。」

「妳怎麼知道我不會？」

妳怎麼知道，傷口一碰就痛的感覺？

妳怎麼知道，沒有好的傷口，只能選擇去忽略？

42.你應該，還記得……

期末考和小恐龍出國相比，好像一點也不恐怖，書翻幾下就過去了。

過了期末考，就是暑假，離小恐龍出國的時間只剩下短短兩週。

離她離開桃園則剩下一週。

「妳開始在搬家了嗎？」週一的時候我問了她。

「還沒耶。」

我覺得，她低估房間雜物的份量了。那是讓我開她房間門時，會擔心被沖走的程度耶。

我先東奔西跑的跑去要紙箱，再來把小恐龍房間裡的雜物依照衣服、碗盤、材料工具區分打包。

小恐龍房間向陽，這時候是仲夏，房間內簡直像是三溫暖室，即便是穿著背心短褲還是滿身大汗。

到了第三天，我疲憊得像是沒有動力的機械人，全身笨重。我不住趴在小恐龍的桌上歇息，小恐龍則是躺到床上。

過了片刻，我睜開眼睛，發現她好像睡著了。

瞧她睡著的模樣，好想要一摸她的臉蛋呀。

摸女生的臉蛋，究竟算不算越線呢？如果不算，那麼一吻女生臉蛋呢？

不知道小恐龍睡著了沒有。如果她睡著了，輕輕的，吻她臉蛋一下，應該不會算過份吧？

反正……就先等它一下……

「三分，八點了耶，要起來了喔。」

「啊？」

我睜開眼睛，發現房間竟然還比剛才乾淨多了。

小恐龍正背對著我在整理衣櫥。

奇怪，我沒有睡著呀！時間怎麼好像突然被抽掉一樣？

我真的沒有睡著。可惡，一定是老天爺阻止我這樣做的，所以偷偷的把時間抽掉了。

「今天就先弄到這吧，太累了。」

「嗯，那我就先回去嚕。」

算了，反正，沒有親到小恐龍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她將電腦打包後，除手機之外，沒有任何對外的聯絡工具，暑假期間也沒有啥同學會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之中，我一起床便帶早餐去她宿舍，一齊午，晚餐和打包，真的是一齊忙著家務的兩人生活。

那份由汗水和辛勤所組成的幸福幻象，即便是幻象，也是幸福了。

然而，一週的幸福時間卻很快的過去了。

將她的東西寄回高雄，也是時候送她到客運站了。

小恐龍在等著客運，變得有點急躁，用力拍了拍別人的機車坐墊，說：「這台客運是在慢什麼呀……」

「……，或許，妳應該要試著珍惜一下，這是妳在桃園的最後時間了。都已經和桃園的朋友告別了嗎？」

小恐龍歪著頭：「差不多了吧？」

……

……

……

……

──為什麼，妳都不會捨不得我呢？

──我和妳已經當了整整兩年的「好朋友」了耶。難道兩年好朋友的感情真是這樣廉價？

我心中壓抑許久的線，斷裂。

「我深深的覺得，我和妳是『有緣無份』吧。」

「應該很多人都是這樣覺得吧？」

我正想要解釋，這該死的遲到客運硬是在這個時候來了。

「……上車吧，回到高雄，跟我說一聲。」

「好！」小恐龍提著一小包行李，急急忙忙的上了車。我看著她的背影不放，這很有可能是我這背子最後一次看著小恐龍的背影了。

我透過窗戶看著小恐龍慢慢走到座位上，車門關上，把我和小恐龍切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小恐龍從車窗向我揮手示意再見，我也揮手。

她坐定身子，又突然略有所思的轉過頭盯著我看。

我盯著車窗裡的小恐龍，直到客運完全消失。

車潮洶湧，人來人往，我卻覺得它們好像沒有生命的機械，這個世界彷彿只有我一個人。

在冰河時期的一個人。

──沒有了。

──以後的日子，不再有小恐龍了。

回到宿舍，眼前一片朦朧，心中無限空洞。

從骨子裡的忘記了，那段空白的時間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

可能是我的靈魂上破了一個洞，所以腦子裡的記憶都跑出去了。

晚上，小恐龍終於上線了。

「回到高雄了？」

「嗯。」

兩年的相處好像是假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

「我在坐車的時候……」她停頓了片刻：「一直再想你那句『有緣無份』是什麼意思耶。」

小恐龍竟然不遲鈍了，堪稱是生物學兼考古學兼人類學上的諾貝爾級重大發現。

「那妳覺得，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肯定呀。」

「……其實，」

淚水，趕在手指之前落到鍵盤。

我知道，它有更多想要說的。

「我一直都很喜歡妳。」

小恐龍沉默很久，陷入冬眠一般。

銀幕對面，是不是一道厚實的冰牆？










「你應該，
還記得，
我說過，
除了我男朋友之外，
我不會再跟任何人交往了吧？」

這道意念疊成的牆，始終阻止我越過。

我硬挺著，以滿是傷痕的手，喘息著敲下。

「我知道。」

當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做的再多也沒有用。這句話早已經是老生常談，但是真的遇上了，才知道那有多痛。

我不求妳喜歡我，不求妳當我女朋友，只求：「我希望，妳可以記住我。記住我曾經是妳生命中的一個人。」

──這是我兩年來，唯一的奢望。

──這最簡單的奢望，一直支持著我喜歡妳。

小恐龍卻沒有回應，什麼回應都沒有，銀幕上是空空蕩蕩的一片。





別人說靈魂是無形的精神，那麼為什麼我的靈魂彷彿被撕裂。

我崩潰。

40.哪種人是損友，當真要看清楚呀

這回的期末會審，我跟劉燈輝等同家族的人一齊規劃和佈置展場。

審查前，家族長要求我們在老師們審圖時一定要在自己的作品旁邊，我也親口跟劉燈輝講過，結果她還是搞了失蹤。我真覺得很愧對爆肝傷身、勞心勞力的家族長。後來劉只是跟我撒嬌，說她都沒吃東西，肚子真的很餓，和別人跑去餐廳吃飯。

「妳可以，買便當或麵包來附近吃吧？而且，要輪到妳之前，我有打妳手機呦。」

「唉呦，沒關係啦！反正還是有成績呀。」

重點不是那個吧？唉。

我們審完圖後是輕鬆的期末考，她打算在家煮一些東西帶來慰勞朋友。

「你要吃什麼？綠豆薏仁還是紅豆薏仁？」

「沒關係啦，不用了。」

「連請你吃東西你都不要喔？」

「心意到就好啦。」

她當時好像有點不開心，事情不了了之。唉。

客觀來講，劉燈輝的臉蛋是真的可愛，而且身高也將近一百七，在班上胸圍僅次蘿蘿，如果減點肥，讓腰身瘦出來，在配上她原本打扮，搞不會被星探挖掘也不一定。

可是，我就是喜歡不了她呢。

我想要講的是Do，她聽見的卻是Re，完完全全不合拍，哪裡唱得下去？唉。

就算沒有跟阿伯交好，就算沒有小恐龍，我跟劉燈輝也很難變成情侶吧。

◎ ◎ ◎

期末考結束，寒假來到。

我跟著小恐龍一起到了國際辦事處。這個地方在學校正中央的行政大樓，裡頭乾淨明亮，放送著彷彿免錢的冷氣，和設計科系的凌亂與骯髒相比，是另一個世界。

「這樣的成績可以嗎？」

一位女老師看著小恐龍的歷年成績單，說：「可以的啦，很夠。這樣，妳就算是通過資格嚕。」

小恐龍淡淡一笑，笑容中蘊含著她對未來的憧憬。

我問：「哪間學校？」

「英國莉芙學院藝術設計系。」

「……妳真的可以出國讀書了耶。」

「嘿！」小恐龍盈盈笑著。

「要來吃大餐了嗎？」

「等要出去之前再來吃就好了，反正折價券也沒有期限。」

我很擔心倒時候我反而吃不下去呀。

距離小恐龍出國，剩下最後一個學期了，根本就是天天都在倒數計時。

我在允許的情況之下，就像渴望著花蜜的大黃蜂，賴著小恐龍。如果有人胡亂靠近，我還會硬螫他一把。

越來越多同學注意到我和她的親密，我要不就裝糊塗，要不就顧左右言它，要不就裝作沒聽到或聽不懂，就是管那些八卦流言去死，反正，「只是當著護花使而已」的這種事情也沒人會相信。

而且我、小恐龍、火鍋、蘿蘿還是很堅固的小團體，火鍋和蘿蘿有事的時候，我們兩人混在一起還算正常嘛。

發現到小恐龍也會越來越少和火鍋、蘿蘿見面，在一個週五，我主動邀約小恐龍去火鍋她們家看片。

「可是，我現在要去台中耶，已經搭上公車了。」

「啊？要幹嘛？」

「我要去考亞斯，有通過就不用再去讀語言學校。」

「亞斯？考場在台中喔？那你要去住哪裡？」

「我要去住阿伯家，兩天。」

「什麼啊？妳怎麼沒先跟我講？」

「我什麼都要跟你講嗎？收訊很不好，我先掛電話了。」

阿伯！

又是阿伯！又是阿伯！又是阿伯！

怎麼回事啊！

跑到火鍋和蘿蘿那，立馬噴了這件事。

火鍋當然很清楚我在緊張什麼，說：「放心啦，MOMO也有去，她也要去考試的樣子。來，這頓請你吃。」

火鍋和蘿蘿同居後，常常一起開伙，把一張小折桌當餐桌。他正坐在我對面很淡定的吃著田螺。

我是鬆了一口氣，又馬上一緊，說：「MOMO也是女生呀，兩個女生一齊去一個男人的家裡住……」

阿伯那樣的人，會不會反轉過來順勢拐劉燈輝？更讓我牽掛的是，小恐龍跑去阿伯家，那阿伯還是可以肆無忌憚的猛追呀。

火鍋說：「要是這樣擔心，就多打點電話吧……對了，榕榕男朋友，好像在週末這兩天都會固定打電話給她。」

有稍微放點心，但是遠水還是救不了近火呀。接著，更要命的是，這兩天，我電話完全打不通啊，

焦急了兩天後，劉燈輝突然打電話給我：「三分嗎？」

「是。怎麼了？」

「可以請你來南崁交流道這邊載榕榕嗎？」

「喔，當然好呀。」

我飛快從宿舍下樓，騎著小五十猛飆。

南崁交流道的路十分陰暗，一個不小心我竟然撞上安全島，後輪上跳半公尺左右，整個人差點心臟嚇到跳出來。我這才發現小五十車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壞了。

到了飛狗巴士車站，在那邊等約三分鐘，客運到。

人們從公車上魚貫而出，小恐龍也在其中。

我看見劉燈輝似乎是在和小恐龍道別，接著站在車上，對我說：「謝謝你大老遠跑過來呦。」

「不會啦。」我回應。

請我載小恐龍，又謝謝我？語氣還很自然？是體悟了我對小恐龍的愛意了嗎？

飛狗巴士繼續駛向劉燈輝所居住的台北，我也對小恐龍說：「上車吧。」

小恐龍坐上我的小五十，車速並沒有變慢多少，感覺出她很輕盈。

天色很昏暗，橙色的路燈給了我這大近視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又或許，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的，是因為載著小恐龍。

「考試考的怎樣？」

「感覺不大好耶，沒有寫完，而且我那個來，頭昏昏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怎麼可以考不好呢？妳可是曾經將期中考考過九十九分的超高手耶！

「那……阿伯……」

「嗯，我們大家有去逛逢甲夜市，吃吃喝喝一整天。」

「考試之前還是考試之後？」

「考試之前呀。」

怎麼會在考試之前去玩樂啊？要玩也應該是要等到考試之後吧？都當幾年學生了啊！就知道她跟著他們混沒好事。

我又罵不出口，只說：「好吧，反正你去英國的資格已經確認了，大不了就真的讀語言學校吧。」過了片刻，我又問：「怎麼會去阿伯家住呢？」

「他約的。」

……真是令人無言。

「那阿伯，都很正經吧？」

「嗯……跟青椒比，他很正經。」

「青椒也有去？」

「對呀，他也跑去考試。」

青椒曾莫名在功課上向我發難，也很娘娘腔，還有點暴力傾向，但他跟阿伯也沒多好，而且無庸置疑是一隻非常粗勇的壯漢呀，有他去，基本上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啦。只是沒有料到，這傢伙也跟過去啊。

小恐龍對失常這件事好像很懊悔，回家的路上很難得的一直在抱怨。我則是豁盡全力的安慰她。

唉，哪種人是損友，當真要看清楚呀。

載小恐龍回家後，我也準備回家睡覺了。

我在這設計環境之中，是充氣娃娃般任打任操，也曾有過三天未眠的紀錄，可是，這兩天的強大折磨依然讓我洩了氣的癱軟呀。

睡前瞄了一下MSN，劉燈輝的大頭照從視窗下方閃出。

真奇怪，怎麼這麼快就回到台北了？

「妳已經回到家了！？」

「是啊。」

怎麼可能？到台北應該也還要至少半小時，她要回家至少也還要轉搭捷運吧？

看了一下帳號……

「拜託，你怎麼會沒事用MOMO的照片？」

「我是MOMO啊。」

「……噁心，死娘炮，我當初真該把滅火器噴嘴塞到你肛門去。」

「……」

這傢伙是青椒。

「喂……怎麼會跟去台中呀？」

「我跟鹿哥也不錯的，怎麼會不知道阿伯在女人面前一個樣，在男人面前又是一個樣？不去看著行嗎？」

阿伯在女人面前一個樣……的確，之前看他跟小恐龍的通聯，暱稱都是什麼「#為什麼我的用心妳總是無法體會？」「#我的命運比楊過更坎坷」，內容還一堆是「安安您好」開頭的，跟他本人平常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青椒真的比我敏感多了。

我想要問的不是這個，不過青椒猛黏著劉燈輝，又用她臉當大頭貼還死不換，就已經讓大家都很清楚了。

這傢伙不是GAY啊。

「你加油吧。有機會我再負滅火器請罪啦，哈哈。」

39.轉頭一看，月光成了聚光燈

裝作小恐龍男朋友用她MSN傳訊的這招，我自己覺得還不錯。一來讓阿伯知道她男朋友存在是反將一軍，二來，嘿嘿，有使用過MSN的，都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通聯紀錄，要知道一個人的對話內容，是很簡單的，阿伯應該會對拐人女友這件事情感倒提心釣膽吧。

阿伯呀阿伯，你不管使出什麼招，在小恐龍身邊的我，絕對都有辦法拆招的。饒你精似鬼，也得喝老子洗腳水啊。

這招果然有效，小恐龍說阿伯找她的次數減少了，內容也大多很正經。

要Hold住小恐龍不和她男朋友分手，應該沒問題的。該進行對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事了。

是啊，小恐龍生日又要到了。

基本上身為一個假文青，身上沒有什麼錢，是理所當然的。又如我剛才所說，我是一名假文青，理所當然會送深附意義的禮物。

這天我在宿舍想了許久，甚至在筆記本上做條列，終於打定主意。

出發。

我來唱一首歌，祝你生日快樂，因為有這一天，我們才能唱合，天天相見，說不出蜜語甜言，對你的愛藏在心田，就在今天，忠心的祝福你，快快樂樂直到永遠，祝你生日快樂。

哇賽，伍思凱那青春洋溢，輕舞飛揚的《生日快樂》，完全跟我此刻心情和拍耶！尤其是那一句對你的愛藏在心田，實在是太黯然，太銷魂了！

十一點多，我到小恐龍家，說要練習英文，又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去她房間，我不斷看著手錶，準備十二點一到就慶祝她生日快樂。

好不容易讓我等到十一點五十九，小恐龍電腦又傳出MSN噔噔聲。

小恐龍轉過頭，嘴巴化成一道上鉤的飄逸弧線，笑說：「我男朋友祝我生日快樂耶。」

……好樣的，竟然連這一點都搶贏我。就在這個時候，小恐龍的MSN竟然又連續響起六七聲。聽起來，像是慶祝她生日放鞭炮一樣。

除了她男朋友之外，前男友，那一位我本來很想要告，卻已經把小恐龍物品還他的國標舞同學竟然也搶在我之前祝她生日快樂。

搞什麼？搶頭香呀？

這可是一個還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宅時代耶，這些傢伙竟然為了祝福小恐龍生日快樂，都窩在電腦前？

看著小恐龍笑得那樣燦爛，反而有一種敗北的感覺。

我故作瀟灑：「想不到這樣多人竟然都想要當第一個祝妳生日快樂的人耶，真是的，看妳這樣快樂，我也只好勉為其難的跟跟風，把要給妳的禮物給妳了。」我從背包中拿出一個球般大小，經過包裝的禮物。

「耶。」小恐龍小小聲的，好像怕我發現一樣。從以前到現在，我都一直覺得她這個習慣很可愛。

「诶……？為什麼有點冰冰的？」她接過。

「打開看看呀。」

小恐龍將白色包裝拆到一半，現出禮物的一角，眉頭皺了，又繼續將它拆下。

「蛤？感覺好笨喔，為什麼送我這個？」

「因為我想要把禮物拿回來呀。」

「什麼？你還要把這個拿回去？」

「妳沒有聽過，孔融讓梨嗎？」

沒錯，我是送小恐龍梨子，沒錯，我是使用超冷笑話精神攻擊。

「吼！」小恐龍癱倒在桌上，一臉漲紅，苦苦笑著，聲音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好啦，水果就切來吃吧。」我說。她房間東西多，應有盡有，水果刀和小餐盤也有。還有電茶壺勒。

我將一片梨子遞給小恐龍。她接過梨子咬了一口，將頭微微一側，慢慢的說：「拿出來。」

「拿什麼出來？」

「真正的禮物呀。」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被我氣到，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耍女孩子性。

而且，真正的禮物？呵呵……

對，我的確有真正的禮物。

我從包包中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小恐龍。

她瞧了我一眼，又瞧著卡片，迅速拆開。啊，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Dear小恐龍 <3，跟妳認識也已經悄悄的兩年了，這一年來跟妳相處的很高興，妳是一位個性非常善良的女孩，認識妳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幸福，跟妳相處的每個日子都值得我珍惜。出國之後一定要記住我，一定。

祝妳生日快樂。

吐槽一下：

PS：如果房間整理乾淨一點，妳就更完美啦。」

這些文字的旁邊，我畫了一個Q版的小恐龍。小恐龍穿在恐龍衣中的呆呆模樣。

毫無矯飾的文筆，最真心的心情。

如果你是一個男孩，你一定百分之百會感受出我對小恐龍的感情。

如果妳是一個女孩，妳更百分之兩百可以明瞭我對小恐龍的愛意。

但是，小恐龍不虧是小恐龍，沒有發現就是沒有發現。這點，當然也是在我的計算範圍內，不然怎麼敢寫得這麼坦白。

小恐龍沒有發現我對她的愛情，更誤以為那是一種友情的表達。

「謝謝你的卡片！」

「沒有什麼啦。」不是我在講的，這一刻的我，超帥(編：不然是誰講的？)。

小恐龍抿著嘴唇，眼神帶著笑意。

「咦？還有一張……」

那是一張某間高級餐廳的免費折價卷。我暑假在那打工時硬拗來的。

「如果上了，就去吃大餐吧。」

「只有一張喔？」

「嗯。」

可以的話，我也想要拗兩張呀，可是那一張至少就是上千塊了耶。該不會想要跟男朋友一起去吃吧？

「這樣，我上了的話，我們不就不能一起去吃了嗎？」

「我……我，我就打個工，存點錢吧。哈。」

沒有想到小恐龍竟然會講出這麼溫馨的話，視線微微模糊，我眨了眨眼。眼睛和心裡都有一種暖洋洋。

小恐龍的電腦還登登登的響個不停。

「我也該走啦。」

「啊，你要走啦？不是要練習英文？」

「騙你的啦，你已經上當第二次嚕。」

「哈哈，那我送你好了。」

「嗯嗯，讓妳送。」

不瞎說，我很害怕在這種氣氛之下繼續與她獨處，會忍不住告白。

送到屋外，小恐龍還多送我幾步。我騎上小五十，轉頭一看，月光成了聚光燈，小恐龍張開雙手，悄悄的轉了一小段舞，那是國標舞的動作。

她說我真，我倒覺得她更真，竟然高興得偷偷跳舞。

她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回頭，有點尷尬的傻笑著。

我也笑開了。

我確定，即便我能給的只有友情，小恐龍也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幸福的。

38.這傢伙，可真不是普通激掰呀。

「火鍋哥，之前MOMO找我們搬家，最後是誰去幫忙了？」

「沒有呀，MOMO之前跟其他女同學住，一禮拜只過夜兩天，那邊有一些衣服和書桌，因為書桌她戴不回台北，所以想請我們搬啊，最後那個書桌最後她直接寄貨運了。」

我本以為阿伯和她是這樣牽上線的。

「她究竟跟幾個人說過想要跟我交往啦？」

「好像只有一些人吧，蘿蘿也知道，還有一些女同學，算算只有六個人吧。」

……在一個班上有四十名女生的班級中，六個人知道等於全班都知道。

「她有沒有跟你打聽過我什麼消息？」

「她問我說你喜歡哪一型，我都說你喜歡波多野。喔，她有問過我要怎樣談戀愛之類的。」

「她不會談戀愛？」

「她以前是女校高中畢業的，到現在應該沒有談過戀愛。」

「好，收到，感謝你這位線民的幫助。而且說認真的，我並不怎樣喜歡波多野。」

手機闔起。

難怪劉燈輝會用「放消息來獨占一位異性」這種讓對方討厭的技倆啊。

我要追一位異性，就讓她發現我特別關心她，如果對方想要保持距離，那就算了，對方能接受，再慢慢來告白也就好了。怎麼一直弄這種耍手段的方式呀？

後來這幾天，我發現阿伯有時候也會跟劉燈輝兩人獨處，常常是在下課的時候。本以為阿伯也對劉燈輝有意思，可是他們兩人獨處的距離、眼神、和談話的氣氛都不太像是那一回事。

該不會……是去問阿伯，怎樣談戀愛吧？

嗯……這種推斷的確很有可能，畢竟疏離我和小恐龍，跟一堆人說喜歡我這種爛招很有可能是阿伯會想出來的。

奇怪，阿伯幹嘛要教劉燈輝怎樣談戀愛？他可真不像是那樣善良的人呀。

◎ ◎ ◎

「登登登。」又有人來找小恐龍了。

這時候，我人在小恐龍宿舍，借用著她的電腦。

因為知道她男朋友可能會來找她，所以一直掛著她MSN。銀幕下方的橘色小視窗卻像是霓虹燈一樣閃來閃去。

我瞧了一下那人的暱稱：「#爸爸，我好想你，你在那邊還過得好嗎？」

……又是阿伯！

小恐龍在廁所，我不趁這機會看，什麼時候有機會？點開內容一看。阿伯只是問小恐龍在不在。我瞧著她的通訊紀錄，很意外阿伯跟她聊了那樣多。

內容大部分是話家常，聊感情，還有……

「如果以後跟妳男朋友分手，可千萬要記得我在預約呦。」

在銀幕上找到這行，可還真是超不爽。

這傢伙，可真不是普通激掰呀。沉寂半年之後，竟然又把小恐龍當作目標。哇靠，要當我宿敵就是了？

「碰。」廁所門開了。

「啊……我在用妳的電腦上網。」

剛剛點開網頁，它還沒跑出來呀。

「妳不是在看我的MSN通訊紀錄嗎？」

「嗯……對不起。」

小恐龍很意外似的瞧了我一點，也沒有說沒關係，直接當作沒這一回事一樣。與其說意外我偷看她東西，不如說意外我道歉。

……小恐龍好像不太在意她的隱私被我發現。

「妳跟阿伯還是很常聯絡呀？」

「算是常吧。」

「感覺起來，他究竟有沒有在追妳呀？」

小恐龍坐上一旁的床，說：「就算追我也沒關係呀，反正我又不會跟他交往。」

「有時候，也覺得妳蠻奇怪的，這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花花公子，你還會理他，卻會因為想要專心做作業而關掉男朋友的視訊。」

「他父親過世了，花一點時間跟他交陪一下而已呀。」

「妳交朋友不挑人品的呀？」

「挑啊，可是畢竟他是因為他父親過世才這樣的……」

這應該是，小恐龍罕見的缺點之一吧。一種看見惡劣的傢伙，反而會同情，甚至對他們更好的，一種詭異仁慈。雖然說也不只她這樣。

唉，受不了了，啟動從PTT上嘴砲練來的正義魔神模式吧。

「我小舅舅從小跟我一齊玩著長大，後來成家立業，全家卻被一場颱風所帶來的土石流奪去性命，屍骨無存，我也沒有因此而變得很糟吧。我姨丈得口腔癌過世時，我表妹表弟也才十六、七歲，邊擺地攤邊讀高中，後來成熟很多啊，而且像是曾得蘋，我不說，妳知道她從小就沒有媽媽嗎？再看看我們的好激掰火鍋，老爸老媽還在，但是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他還不是一樣健康得很變態？所以，父親過不過世，究竟跟花不花心有啥關係？

他過世的老爸知道他有一個花心兒子，一直把他的死來掛在嘴邊來引得妹子同情，應該會很想要將他揉死吧。沒有在健全家庭裡長大在這個社會上也算一部分常態，要是因此而人格扭曲，那一樣是變態，同情只是別人善意的付出而以，可不是欠他們的。而且，二十歲時過世，也該算是長大了吧？真不知道其他家庭不健全的人們瞧見這這傢伙會不會也不爽。」

我曾經去過鹿哥宿舍，發現他們那邊有沒有帶女孩子回家過夜，真的只要一瞄鞋子就知道了。鹿哥也不是會胡亂造謠的人，而且像他那一種義憤填膺的人的話可信度很高啊。

「我會，注意一下的。」小恐龍眼睛睜大的有三公分高。大概是我爆料或爆發的內容還夠勁。

「你覺得，以朋友來說，我的個性有很怪嗎？」我倒是認真問著。

「我覺得你很真。」

「很真？算是優點嗎？」

「是優點吧。」

「那就謝謝妳的欣賞啦。」聽見小恐龍對我的評價，心情還挺快樂的。

今天來這倒是收穫豐富。

也大概知道，阿伯八成是想要用劉燈輝疏離我和小恐龍，然後自己來追她了。

我想了一下，點開阿伯和小恐龍的對話視窗，跟小恐龍說：「妳看。」

我一字一字充滿著濃重心機的敲下：

「我是榕榕男朋友，她現在廁所，有事嗎？」

小恐龍只是傻眼笑著，卻也沒有阻止我。大概是不知道怎麼反應。

阿伯這晚卻都沒有回應。

呵呵，這一招殺傷力如何？

想要破壞我和小恐龍的感情，或是小恐龍和她男朋友的感情，可沒那般容易。

37.剛才，我一腳踩進黑洞邊緣

「MOMO請我搬家，你有沒有要幫忙啊？」火鍋打手機問我。

「……有點懶耶，她家東西是很多嗎？」

「不知道。」

「看情況，等有空再說吧。」

「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講，但是講出來又覺得會對不起別人。」

「什麼事？」

「你有發現，有人喜歡你嗎？」

「就MOMO啊？」

「喔，我什麼也沒有講，只是問你覺得誰喜歡你而已對吧。就這樣。」

「嗯，我了，我是自己發現的。」

「那好掰。」

嗯，不得不說這真是兼顧義氣的高招呀。果真是好兄弟，拐彎抹角也來幫我一下。

「如果你喜歡的女孩子有男朋友，你會這樣呢？」「……就等待吧。反正最後一定是喜歡上別人，或是出現機會的。」

這正是以前火鍋跟我講的。

所以我只要點頭跟劉燈輝交往，就一切解套了？嗯啊，老天爺想通了，不再折磨我了？

可是，重點是，我並沒有喜歡劉燈輝，而且我也沒有覺得她喜歡我呀。以前蛋糕好歹一直放射愛情電波，呂梓華……嗯，呂梓華還是別說的好，怎麼我完全就不覺得劉燈輝對我有什麼好感？還是我的戀愛天線壞了？

先罷了。把劉燈輝列入觀察名單，以後再來搞清楚她究竟是認真的還是玩玩的。

主動問過小恐龍需不需要幫助後，我又跑去小恐龍宿舍。

跨過在地上的雜物，發現她還在跟他男朋友視訊。

她跟她男朋友說我過去了，要專心做作業，關掉。

以前也曾經遇過幾次這種情況，小恐龍因為要做作業而關掉視訊。

我知道，小恐龍以前在班上沒跟多少人交好，就是因為她一下課就是跑回宿舍守著那一台笨重的白色替身情人。現在這樣就要關掉視訊，我還真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開著也沒有關係啦，我有點擔心妳男朋友會不會誤會我們。」

「他不會啦，而且我要忙呀。」

「喔。」我又說：「不知道，班上有沒有人會誤會我們。」

說出口後，覺得有點不打自招。如果我沒有意識到我們兩人這種匪夷所思的關係，我又怎麼會接連問這種問題？

「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呀，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光風霽月的，好強硬呀。

沉默了一會，小恐龍連同電腦椅一齊轉過身子，卻沒瞧著我，問我：「……你曾經想過跟我交往嗎？」

糟，剛剛果然失言了。

心臟像是摧下去的活塞，猛烈振動。

「沒有呀。我是班上少數清楚妳和妳男朋友故事的耶。」

小恐龍淡淡笑著：「說的也是。這樣就好啦，幹嘛要擔心別人誤會我們。」

直覺告訴我，剛才，我一腳踩進黑洞邊緣，差那樣一點，就要萬劫不復。

我害怕露出馬腳，不再講感情的事情，豁盡全力的跟小恐龍認真的討論功課。能在她家討論的東西都弄完了，我們決定明天一齊去工廠做作業。

要找人陪你一看電影很簡單，但是要找人跟你一起加班恐怕就很難了。世界上很多情人可以同甘，不能共苦，我和小恐龍卻大多是一起共苦，鮮少同甘，從自我安慰的角度來看，恐怕已經超過了很多的情人了吧。

雖然我們的確不是情人。

就在我和小恐龍一起在工廠作業的時候，劉燈輝也來了。

「嗨，榕榕！」劉燈輝將工具包放在我們隔壁的位置。

「嗨。」小恐龍略帶遲鈍的打招呼。

「榕榕我有事情要問你！」劉燈輝說：「你當初是怎樣跟你男朋友在一起的呀？」

「喔，就我和他告白呀……」小恐龍帶笑回答。每講起她男朋友，她總是一附幸福洋溢的樣子，即便他很少在她身邊。

「是喔，你還真有勇氣耶，那你男朋友有沒有做過什麼讓你感動的事情？」

小恐龍想了一下：「就從高雄上來看我吧，我們是遠距離戀愛。」

「那你和你男朋友這樣交往很了不起耶！」

「呵，還好。」

「那你男朋友有沒有做過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小恐龍又想了半晌：「有阿，就是有時候我抱怨他，但是他都不理我，乖乖的讓我罵。」

「喔，好好喔！」

小恐龍一愣：「啊？」

「那你男朋友有沒有跟你說以後要做什麼？」

又是她男朋友？

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在一旁悶不吭聲，倒覺得劉燈輝好像想要知道小恐龍她男朋友的事情很久了，滔滔不絕問著她男朋友的事情。劉燈輝和小恐龍，應該稱不上熟吧？

等一下……不對。

她不是想要知道小恐龍她朋友的事情。

她是想要讓我知道，小恐龍有男朋友吧？

因為她喜歡我，所以刻意要疏遠我和小恐龍？

以表現好感來說，這樣也太差勁了吧？

還是她是正義魔人，覺得我這樣喜歡一個有男朋友的女生很糟？這倒還好一點。

我離開她們兩人身邊，將即將完成的模型帶去噴漆室，兩分鐘後作業完成，把模型帶回原本工作的地方。

劉燈輝沒有在繼續與小恐龍討論她男朋友的事。這也當然，她目地已經達到了。

她要搭校車，自然比我和小恐龍早回去。和我們打完招呼之後，她走過去與另一端工作區的一位男性講了幾句話。

那男性模樣並不太年輕，真要說來，也不太常出現在工廠。

劉燈輝身影離去，那人瞧了我們這邊一眼，嘴角帶笑，戲劇化的皺著眉頭。

班上的友情板塊，移動得匪夷所思。

真是超不舒服的呀。

那傢伙是阿伯啊。

36.結婚？認真的？

「妳有打算要去英國留學嗎？沒有喔？好可惜呦。」回家之後，把那幾名能夠去留學的同學像潛在客戶般一一聯絡過，就是要慫恿他們去英國。我積極的態度，搞不好會讓他們以為我跟航空公司有合作。

大多是說家裡沒錢，沒有勇氣出國，或者是想要等到大四畢業再去國外讀研究所，只有一兩人說還在考慮，瞧來小恐龍成行的機會是越來越大了。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在合格的人中，或許決定性的因素，就是過去留學的意願強不強而已，搞不好有人本來要去留學，後來看小恐龍那樣想去，就讓出機會了。

「嘿。我表板不太會排，星期一有空嗎？」小恐龍留言。知道要去留學功課得要更加把勁後，她果然來尋求我幫助。

教妳？可是要是妳成績能夠合格，不就能去英國了？

「嗯，好呀。有時間。」

……偏偏，我又狠不下心不幫小恐龍。唉，我是一個矛盾的人呀。

又到小恐龍的房間。

以前第一次單獨來她房間時，不免因為賀爾蒙變得有點色，現在倒是還好了，就把這當作是親人的房間。看見亂攤的內衣褲，也不會要發情般胡思亂想。

對我來說，她想要練習的東西很簡單，我也沒有兩下就教完，坐在她床上，等她完成作品。

「妳男朋友知道妳想要去英國了嗎？」

「知道呀。」

「他怎麼講？」

「他說，有兩種念頭糾纏。一種是希望我去，因為那是我的夢想，另一種是希望我留著，因為想要在寒暑假見幾次面。」

幾乎完全一樣。或許最能理解我心中煎熬的，就是我的情敵了吧。天啊，這是什麼情況？

「最後呢？」

「他支持我去。」

「他覺得，妳的夢想比較重要？」

「嗯。」

「為什麼會覺得出國是夢想？」

「因為以前就希望英文能夠更好啊，而且想要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來一場大冒險呀，在那之後，應該會在很多方面都進步吧。」

出國去讀書，的確是很適合當夢想的一件事。要是完全沒有經濟上的考量，很多人應該都想要去吧。

「妳男朋友會不會跟妳去？」

「不可能，他家經濟不太好。」

「妳男朋友從來就沒有覺得，一直這樣讓妳一個人很不好意思嗎？」

「呵，這點他從來就沒有講過，我也常常罵他是木頭人。」

哇塞，能被一直沒有發現我喜歡她的小恐龍罵木頭人，搞不好他也跟小恐龍差不多遲鈍也說不定。

「之前阿伯也說過你們像是在神交，我真好奇妳們這一種遠距離的交往，究竟是抱著什麼態度。」

「就……很認真的態度呀。」

「一直沒有接觸，也是很認真的態度？」

「沒有一直沒接觸，只是很少在一起而已。就算現在常常在一起，以後工作，不是也會分開？既然這樣不如先養成分開生活的習慣，等到能真正獨立，就可以結婚了。去英國，也是磨練的一部分呀。」

「結婚？認真的？」

「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共識。」

訝異的瞧著小恐龍，卻因為她身前檯燈、或是什麼的而感到刺眼。

有一種，完敗給另一個男人的失落。胸口悶得好像誤吞了什麼錯誤的東西一樣。

我知道小恐龍很常和她男朋友視訊聊天，但是一路相互扶持的，可是我吧。我究竟是哪裡比不上她男朋友了？

臉皮又不由自主抽動。她的眼神是閃亮星空，掉近裡頭的我，卻像是飄蕩在黑暗之中，無法呼吸啊。

「我之前，不希望妳去英國，還希望班上有人可以占走名額。」

「呵呵，沒關係，你本來就很奇怪。」她大概以為我在說笑。

「不過看起來，這命運應該不可能改變了。以後，要是有問題，早點跟我講，我盡量幫妳。」

「……好，我也會盡量教你英文。」

妳有沒有再教我英文，都無所謂了。既然以後都不可能跟妳在一起，那麼我就把完成妳的夢想，當作是足以刻印在妳生命之中的，最大的禮物吧。

希望有一天，妳會發現我對妳的感情，將她鑲妳的人生裡，當成一顆會發光的璀璨過去。

◎ ◎ ◎

花了一部份時間在試著替小恐龍提高實力，自己的作業當然也得要做。

我們進行作業流程時，通常會畫兩三個主要案子，再由老師決定如何繼續。有些老師會硬性規定進行某一案，有些老師則是讓學生自己決定，我的指導教師便是這樣。

設計科系大部分學生應該是比較喜歡會讓學生做主的教師，不過這種教師的教學方式有時候也會有困擾，出現兩個案子質感在伯仲之間的，當真是會難以抉擇。

通常遇見這種情況，我會問同學意見，在做判斷。

我手上有兩個案子，問了些許同學之後，我決定用B案。只是覺得A案也還不錯。

「青椒啊，最後我決定用B案了，不是因為這一案比較多人選，只是這一案的設計理念對我來說比較好掰。」

「白癡。」

「啥……」

「我說你白癡。」

「不用這麼看重吧，畢竟這只是我的一個作業案子，你又不會有損失……」

「以後不要再問我了，畢竟這只是你作業的一個案子。永遠不要。」

啊……？

我還真不懂青椒究竟哪來的傲嬌呀？難道我的A案是需要獨具慧眼的人才看得見的好作品嗎？就算這樣也不用這般火大吧？

我是認為，人與人相處，如果彼此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應該也是把話攤開來講吧，畢竟還是同班同學，大家「相佇會到」啊，之後見面更尷尬怎麼辦？

看，沒過久之後，我就又和青椒見面，只是這次見面，是在一位研究所學長的實驗室。

青椒一直在跟劉燈輝喇賽，我則是一直跟小恐龍討論準備功課的安排。經過以前趙楓芹那一種無故的發難之後，我大概之後一個人刁難另一個人，是希望保持距離，但是青椒呀，我可不是同性戀，不會喜歡上你的啊。

只是這場實驗未免也太久了點，本來想說頂多做一個半小時就有兩百塊拿，結果光是排隊就等了將近三小時，一整個下午都要耗掉了。

坐等得好無聊，有話聊都變得沒話聊。早知如此，真該帶些畫具來才對。

「三分，你有沒有女朋友？」劉燈輝突然問我。大概是太無聊，想找我喇賽。

「……沒有。」我真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呀。

「那你覺得我和你交往怎麼樣？」

「哈哈，我想都沒有想過。」有人能跟接受跟完全不了解的人交往嗎？

劉燈輝和身旁青椒說：「被拒絕了耶。」

啥？

啊咧？

……現在是真的在告白嗎？我真的摸不著頭緒，怎麼有這樣毫無排場的突擊式告白的？

以前楊水芯跟我告白的時候，好歹也是在月黑風高的晚上，趁我一人落單時候，強拉著我說：「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好好珍愛我。」我才受騙上當的耶。

與其說是不好意思或是困窘，我的心情還比像是被司機急踩塞車哩。

看劉燈輝淡定的表情，我覺得大概是在玩打賭，賭我會願意之類的，亂講的吧。

35.這是我的自私和腹黑

還算輕鬆的三年級第一週眨眼就過去，來到三年級的第一次班會。

班會通常都在週五第九、第十節，常常只開個二十分鐘就因為有人要搭校車結束。然後重要事項都公佈在網路上的班版，所以開班會超無聊的，還常常有人翹掉。

今天還是第一週，大家還是要來刷一下存在感，班上同學還挺多的。

班導先介紹新同學，然後開始話家常。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想要拿橡皮筋的衝動。

話家常告一段落，班導好像終於想起有要緊事公佈：「現在我們已經三年級了，在我們系上，有交換學生的福利，只要去英國留學，就能一口氣拿到兩個學士學位，這對以後找工作有很大的幫助，門檻是你們前兩年半的平均成績要七十分，英文也要有八十分。」

有同學問：「去哪間英國的大學留學？」

「現在還不清楚，只要成績水準夠，就能過去，學校也會輔助獎學金。大三的成績很重要呦，要是只差一點的，就趁現在衝刺吧！」

我成績平均有七十分，在小恐龍的幫助之下，英文在二年級時來到七十五左右，但還不夠，要去難啦，而且我是個窮光蛋，打工來的花在生活費就差不多啦，怎麼去英國？

常常覺得系上這種福利有點擺著好看，會想要交換的人應該很少吧。

手臂突然一振，是小恐龍推我，她緊緊盯著我看：「這樣的話，我可能可以去耶！」

「啊？妳要去？」

「可以去的話，我就要去呀！」小恐龍眼睛發光。

「嗯……可以去的話，就去吧，感覺很棒。」

小恐龍一臉興奮，很少看見她這麼有精神。可是，妳去的話……

我們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就只剩下一年？

耳鳴一般，聽不太見耳邊聲音，對眼前的小恐龍，產生了一種難以觸及的恍然。

我晃晃腦袋，小恐龍還有男朋友，難道她會丟下男朋友自己跑去英國？她家人也不一定贊成，經濟也不一定扛的起，而且我印象中，小恐龍英文成績在我之上，整體還在我之下，搞不好會變成她英文輔合資格，但是平均不合格的情況哩，成行的機會，應該還不大吧？

看著小恐龍雙眼一閃一閃的模樣，我想還是先別潑她冷水好了。

「我也想要去耶，我成績剛好都合規定。」我朝聲音望去，是劉燈輝。她大概離我三個坐位。

有點感慨，為什麼平均成績不如我的，還是可以去英國。那我在十五名左右晃呀晃的是在幹嘛啊？

「那我跟妳一齊去好了。」是青椒。

嗯，終於出現一位術科學科都贏過我的傢伙了。不管是不是同性戀，青椒對美術是真的很敏銳。

「你們慢慢討論吧，我先回辦公室了。」班導撤退。

氣氛轉淡，我們關掉教室電源，下樓回家。

出學院時遇上劉燈輝。要去搭校車吧。

劉燈輝將頭髮往後梳，露出了圓圓白白的臉蛋，沒有洗頭似的，在路燈和夕陽之下，我清楚瞧見頭上有一小塊頭皮屑。

「妳喜歡這個髮型？」

「啊？」劉燈輝稍稍愣住，問我：「你覺得好看嗎？」

「不是啦，只是覺得這髮型讓我瞧見妳頭髮好油。」

劉燈輝大聲抱怨：「天啊！走在三分的旁邊感覺好討厭喲！」

小恐龍跟青椒都在笑，連火鍋也偷笑。

啊咧，之前沒事耍中二被討厭了嗎？

「喂，先別管那了，妳真的要去英國嗎？」

「還不一定啦，我家人不見得會讓我去。」劉燈輝說。

「加油！對了，青椒呢？」

「我也不一定。」青椒回我。真是學人精。

「加油，像我這種想去但一定不合格的，根本沒機會。去英國感覺超棒的耶。」

可想而知，火鍋和蘿蘿功課都比我差一定去不成，趙楓芹除非是去國外跳國標否則不可能有興趣，曾得蘋英文不行，也是免談。

我又說：「只有一個名額……很競爭的，根本就是要拼命的吧。」

我忽然這麼認真，大家笑容都止住了，對我另眼相待的模樣。

你們完全會錯意了。

我喜歡小恐龍。

我想要讓她在我身邊。

如果這些比小恐龍還要強的人能夠占住名額。

那她就會留在台灣了。

對不起。

這是我的自私和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