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物語 三二章 當初小樓舊軒窗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別經年,重回故地,總是說不出的寂寞。 烈日高懸,但不見天日的空山古洞之內,依舊是無垠的黑暗,不知多少歲月前成形的三米青石大圓桌,依舊古意深蘊,卻沾染上一層塵埃,青石桌畔旁的七個座位,亦是覆上一層灰塵,很是有一段日子,無人前來。 一道青色幽火,驟然在石桌中央亮起,依舊朦朧的光,照亮不到洞內的角落,唯獨映出不知何時出現桌旁的孤寂人影。 戴著屬於亢金龍的龍形面具,無聲回歸始界的司徒誨人,無須動作,只是稍微意動,自有輕風吹起,拂去桌椅上的塵土。 緩緩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司徒誨人面色蒼白,氣息低落,不止滿身傷疲掩不住,更透出一股股濃濃的倦意。 深沉的黑暗,遮不住萬古的視線,空蕩的古洞中每一寸,都被司徒誨人納入眼中,卻漸漸模糊起來。 恍惚間,空蕩蕩的座位上,似乎都有了人影:風華正茂,豔媚動人的柳**;瘦瘦高高,陰冷無情的奎木狼;肥胖臃腫,嘻笑怒罵的參水猿;出身尊貴卻作風浮誇的麒麟;星辰所化人形的心月龜,以及稚童形象,難辨男女的尾火虎。 這是百族大戰末期才有的盛況,新一代死曜七邪在這裡聚首,共商大事,立誓要替慘死的先輩復仇,要在這大爭之世中,奪取屬於自己的一切。 然而,封神之戰後,龜虎隱匿,麒麟若即若離,這裡越發冷清,自己領著剩下三人陰謀策劃,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的出現,最終得勢登天而上,翻雲掀浪,牽動天下大勢,何其快意? 卻不曾想,這一路走來,時至如今,坐在桌旁的,最終只剩下自己一人…… 環視週遭,司徒誨人睹物生情,回憶過往,感慨萬千。 明明現在的自己,八重萬古,比生命中任何一刻都要強大,比過去曾夢想過的都更強,卻找不到半點得意的感覺。 回首半生,親人叛盡,同伴死絕,得到了力量,卻沒有昔日想像的那般志得意滿,此刻枯坐古洞,反而有種喪家之犬的失落。 ……寂寞啊! 明明心堅似鐵,司徒誨人卻克制不了那份感覺,心上生出一道道縫隙,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走上這條路,是否值得?就算要背離俠道,又是不是只有這條路可走? ……可惡!我在想些什麼東西? ……我是不會錯的! 強行壓下心中泛起的波瀾,司徒誨人收斂顯露的軟弱之態,一掌揮出,打滅石桌上的青色幽火,隱沒在黑暗之中,正準備休憩一下,卻忽有所感,有一道氣息正緩緩接近這裡。 瘦瘦高高的身影,原本的陰冷之氣,已盡數收斂起來,化作深藏的殺意,赫然是一名天階二重的「強人」,更是如今易水墳之主,身份顯赫,雖沒戴上面具,卻不妨礙司徒誨人認出曾經的同伴,奎木狼。 早一刻還在懷念的過往同伴,意外現身,司徒誨人卻面色微變,不由自主地發動神通,隱去身形,隨即驚愕。 ……可笑,我在躲什麼? 司徒誨人尚未想明白,奎木狼就已走到洞口,隨手打開提著的酒罈,將酒水澆在洞口,誘人的酒香充滿山洞。 「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是同志了……你倆這種人,死後怕是沒別人會想念,只有我來了……」 奎木狼將倒光的酒罈隨手一扔,「鷹和猿……你們啊,機緣多,又不分享,吃了那麼多獨食,遠遠跑在前頭,卻也死在前頭,反倒是我這個沒資源的活到了最後……」 說到這裡,奎木狼沉默下來,也不進洞,只是朝裡打量了幾眼,輕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卻驚覺不對,感應到身後莫名出現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身體還未能作出反應,就聽見聲音。 「同志一場!我可以給你資源,助你修行。」 亢金龍滄桑而威嚴的聲音,在山洞中迴蕩不息,彷彿一扇金光閃閃的大門,只要推開,就從此步入康莊大道,奎木狼卻轉身嗤笑,看著緩步走出山洞的司徒誨人。 「聯邦政府已經公告全境,太初餓鬼、終末霸皇正在毀滅諸天,早晚會來始界,天地大劫無可避免,就連永恆者都已經束手無策,就算我得證萬古,又有何用?」 司徒誨人聞言愕然,萬萬沒想到聽到的是這種答案,還沒作出回答,就聽奎木狼笑了起來,「許久不見,你的修為我已經看不懂了。不過,你縱是萬古,對上太初餓鬼和終末霸皇,難道就可以不死嗎?」 回想起太古妖都之戰的場景,吞噬天地,又遮天蔽日的太初餓鬼,和誓要焚滅一切的終末霸皇,司徒誨人為之沉默,赫然發現自己如今的最大籌碼,天階八重的萬古之力,竟是全然無用。 ……只要修為高,至少還能夠躲,躲到最後,躲到一切逆轉…… ……但……我經歷了那麼多,付出那麼多,最終……還是只能像狗一樣到處躲? 心中明明有了分辯的話語,司徒誨人卻說不出口,只是沉默地和奎木狼對望,兩人眼中的神色俱是失落與茫然。 「……多大點事,這樣就垂頭喪氣,你倆真是死曜之恥!」 一聲稚嫩的童聲響起,迴蕩在古洞之中,將絕望的兩人驚醒,司徒誨人的震驚更甚,自己剛剛就從山洞裡走出來,裡頭怎麼還會有人?什麼人能連天階八重的自己都瞞過? 黑暗的山洞中,突然大亮,一道孩童身影,從飄散的鬼火中現身,拍著小小的手掌,一聲聲清脆的掌聲,儘是對同伴的譏諷。 失蹤多時的尾火虎,再次現身這處最初聚會之地,看著兩名高度戒備的同志,搖了搖頭,嘆道:「我不過短短離開一下,你們怎麼又搞成這副德性了?」 奎木狼只是聳聳肩,笑對同伴的嘲諷,司徒誨人卻錯愕發現,自己竟看不透對面孩童的虛實,只覺得對面宛如無底深淵,隱藏著深深的晦暗,就連散出的森森鬼火也彷彿只是表面的遮掩,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究竟是誰?是鬼族哪位大人物,是鬼韜本人?又或者,是魔主化身?」 司徒誨人試著猜測,尾火虎卻毫不理睬,只是看著奎木狼,哈哈笑道,「上次你們要是肯接受我給的路,用我的辦法去開九重天,現在就不會沒路走了。」 ……九重天? ……神界? 司徒誨人聞言大驚,愈發摸不清尾火虎的真面目,奎木狼則是一臉無奈。 ……上回你也沒說給我們的路,是要去開九重天啊! ……你一身鬼氣,喊我們跳船,誰都以為是要繼續禍亂始界,誰知你是要我們去神界? ……不過這條路,怎麼看也像是早走早死的路啊…… 兩人方自疑惑,想要追問,就見面前小童,身軀驀地崩解,化作為點點碧光,飄搖飛起,宛如不存在的實體,穿過頂上的山壁,直上雲霄,消失在司徒誨人的感應中。 ……這是……分身回歸本體?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司徒誨人至此才一下明白,這位過往同志,並非是猜測的投影,而是一道擁有獨立意識的分身,如今回歸本體,卻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大人物所化? 在八重天階的感知之外,尾火虎崩解出的點點碧光,如同一團螢火蟲,時而聚攏,時而散開,躍出了始界,進入時間與空間的縫隙。 這裡高居諸天萬界之上,是時光長河的源流,宛如狹長甬洞,四周是宛如萬花筒般的景色,每一刻都在不斷變幻色彩和形狀,無有一瞬定形,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而若是領悟是空間與時光之道的萬古強者來看,這裡就是一個個世界的顯現,仙佛神魔妖鬼,萬界諸天皆在其中,更有甚者,從開天創始,直到未來終末,也盡皆顯示其中,彷彿只要從這裡躍出,轉瞬間就能去往這方廣袤天地任何一處,任何一刻! 只是,若真有萬古強者進入此間,就會在時光長河的強烈沖刷下,或是回返原初,化作出生前的虛無,或是直抵終結,步入必然的消亡……亦唯有超乎其上的存在,才能夠在這裡存在。 螢火蟲般的碧光,同樣在時光長河沖刷下,不住崩散,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星星點點,漸漸變得寥寥可數,卻在徹底消散前,輕輕一飄,撞入前方突然顯化出的一片純黑的色塊中。 這是一處徹底黑暗的空間,宛如巨獸張開的血口,將光也吞噬,躍空而至的碧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雖照不亮什麼,卻宛如人心深處最珍貴的希望。 驀地,一隻手掌伸出,將幾點碧光握住,碧光陡然放亮,融入這只平凡無奇的手掌。 「哈!」 中年男子的聲音,慵懶卻滄桑,劃破寂靜,在這空蕩蕩的無邊黑暗中響起。 碧光回歸手掌,世界重歸黑暗,在最後的一瞬,隱約有藍衫飄揚,隨著黑暗中的靜默被打破,一條瞳如日月,墨色身軀何止萬里的巨龍,衝出黑暗,撞蒼穹而起,載著背上碧波倘佯的的湖水,還有湖中綠蔭處處的孤島…… ……直上九重天! p.s 五百萬字的稿約,到這裡結束了。後頭的部分,獨立成卷,明天開始,會在阿米巴論壇貼出,急著追看的朋友,直接百度搜索阿米巴星球,第一個就是了,手機無法註冊,請用電腦。去了之後看公告,充值後看書,不會讓你們失望的,順便也推薦出賣女神這部作品,也是我寫的,阿米巴有賣。 覺得充值太麻煩,不想多此一舉的,就靜待兩三週吧。後頭的部分,只剩下兩集,平台這邊合約到期,沒有稿費,我基本斷炊兩個月,是自己餓著肚子寫完的,雖然未必有多少人能來阿米巴消費看書,不過能有一點是一點。兩到三週後,會在17k免費貼出的,不過,新書目前沒有審核通過,如果我後頭貼出稿子,系統仍然不給過,大家看不到,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我已盡力。 謝謝一路陪伴碎星走到這裡的大家。 |
碎星物語 三一章 風情落花繞身旁 終末現世,餓鬼重現,諸天震動,但在尚未受到波及,也沒得到消息的始界,聯邦總部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依舊是一副熱鬧景象,彷彿不過又是平凡的一天,沒有任何異狀。 只是,暗藏的陣法,一直處於完全發動狀態,只是隱形運行,沒有顯露半點痕跡。 武蒼霓坐在李昀峰的辦公椅上,看似閉目凝神,神遊天外,實際上卻是作為陣眼,和法陣融為一體,防止有外敵趁著始界空虛來襲,更籍此將神識延伸出去,周覆聯邦,防止一切異動。 「嗯?」 一陣空間波動出現,武蒼霓輕輕一聲,張開雙目,就要催動陣法,卻隨即感應到熟悉的氣息,立刻停下動作,站起身來。 司徒小書穿越空間,直接出現在李昀峰的辦公室內,見到起身迎來的武蒼霓,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跌倒,被她扶住,才慢慢緩過勁來,將手中昏迷的兩人放下。 「小、小書?是你?」 看著同伴成熟許多的外形,武蒼霓吃驚不已,顧不上詢問另外兩人的傷情,急忙問道:「不是才去了幾天,你怎麼完全變了樣子?」 司徒小書搖了搖頭,顧不上回答,先將溫去病平放在那張氣派十足的辦公桌上,武蒼霓過來幫手,接過溫去病,看著昏昏沉沉,面色蒼白,卻氣息悠長的他,暗自鬆了口氣,待得看清司徒小書抱來的另一人,瞬息色變。 「冰心!」武蒼霓又驚又喜,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此與小姨子重逢。 封神台之戰,霸皇重生,司馬冰心回歸鬼族,之後就再沒有蹤跡,都還是等溫去病從冥府歸來,才得到消息,卻是落在妖皇手中,讓人只能望而生嘆,奈何不得。 輕撫司馬冰心的面龐,發現她也一樣昏迷,氣息低落,武蒼霓心驚肉跳,看向司徒小書,問道:「你們怎麼找到冰心的?她沒事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是去奪九龍塔的嗎?你們……難道和妖皇對上了?」 面對武蒼霓的問題,司徒小書只是一愣,神色古怪,「溫大哥他也傷得不輕,武帥你怎麼只關心她,一句也沒問他的?」 武蒼霓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嘆道:「一早就習慣這種模式了。隊長他……每次好端端的出去,不管是去作戰,還是上街飲茶,哪怕只是隨意碾些小嘍囉,基本都會出岔子……回來之後不是臥床吐血,就是昏迷不醒,久了就習慣了,只要沒死,其餘都不用擔心。」 司徒小書無言以對,武蒼霓將兩人擺在一起,仔細檢查,「你們這次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他回來只是昏迷,沒有其他異狀,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咦,他倆的傷?」武蒼霓仔細檢查兩人,看著傷處上殘留的怨火和霸意,似出同源,連忙問道:「是……霸皇所為?」 「嗯。」 看司徒小書點頭,武蒼霓嘆道:「早就猜到會這樣了。霸皇反覆成性,貿然與他接觸,怎麼會有好結果?只是,隊長心中恐怕依然當他是尚帥,這些話也聽不進去……」 聽到這段熟悉的話,司徒小書陡然想起李昀峰迎上終末霸皇的那一幕,一下感傷。 武蒼霓也不多言,伸手一招,終始斧具現手中,五色冷焰環繞,卻是要借天神兵之力,吸走溫去病和司馬冰心身上的殘火,只見五色冷焰席捲而出,將桌上兩人籠罩。 驀地,兩股雄渾之力,從兩人身上爆發出來,一者九重天階,百變無定;一者八重天階,凍結萬物,將五色冷焰打滅,更將武蒼霓震飛出去。 終始斧上大放光明,五色冷焰洶湧而出,環繞武蒼霓,將湧來的萬古力量導入法陣之中平息,一時間,聯邦大樓四周異彩紛呈,風雪驟起,裡頭的工作人員亂作一團。 司徒小書伸手,將武蒼霓接住,前踏一步,浩瀚人道之力湧出,點點星火瀰散四方,將整個辦公室封住,防止萬古之力的衝擊毀掉聯邦大樓。在這一掌之下,浩蕩人道之力,隔空鎮壓兩人體內的力量暴走。 武蒼霓站穩身形,原本正錯愕難當,怎麼都難以相信,短短幾日之間,不止是溫去病又上一層樓,連冰心也已證得萬古,還上了八重。 驚愕之聲,都還沒喊出口,武蒼霓察覺司徒小書體內的澎湃力量,竟同樣也是貨真價實的八重萬古。 待兩人體內暴走的力量平息,武蒼霓看著司徒小書,扼腕嘆道:「看來,你們這次有了奇遇啊……我沒跟著一起去,這虧吃大了。」 「……奇遇嗎?」 司徒小書想起九龍塔中的種種,有些痴怔,猛地搖頭回神,就見武蒼霓笑吟吟地看來,「你現在對隊長特別緊張,跟走的時候可不大一樣?是不是已經和他好上了?」 ……好上了嗎? 和溫去病的萬年歲月在腦中閃過,卻定格在最後那慘烈的一戰,司徒小書生出傷感,嚴肅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咦?」武蒼霓不解,卻隱約生出不祥之感,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訊息,一時被忽略掉了。 「天地大劫已起,諸天萬界皆不能逃!」 司徒小書面色煞白,看著疑惑的武蒼霓道:「如今,霸皇掌握終末之道,永恆者也未必能敵,卻理智盡喪,癲狂噬殺,成為滅世象徵。此外,魔主借助九龍塔,重生太初餓鬼,卻遭到反噬,如今又一次進化的太初餓鬼,正散佈萬界諸天,不斷吞噬繁衍,很快就要吞噬一切……」 「怎麼……怎麼會……有這種事……」武蒼霓聽著這兩樁噩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也不知道要怎麼解決,突然靈光一閃,明白自己之前究竟遺漏了什麼。 ……先前走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的也是三個人,卻有一個人未歸! 「那李……韋帥呢!他人呢?他負責墊後,還是……」不祥之感愈發明顯,武蒼霓甚至不敢將心中疑問述之於口。 司徒小書黯然,強忍傷感,費了好大力氣,才點頭道:「李他……救了溫大哥和冰心,捨命擋住了霸皇……回不來了……我們……親眼看著他灰飛煙滅的。」 匡噹一聲,終始斧脫手落地,化作流光回歸武蒼霓體內,她臉色蒼白,步履踉蹌,險些就一跤坐倒。 ……怎麼……他會死的? ……他……總是那麼一副笑嘻嘻,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輕鬆模樣,百族大戰時那麼多凶險,他也平平安安過來了,怎麼這一回出門……他竟然就一去不回了? 論交情,自己與他絕不算好,在碎星團的時候,自己就看不慣他的言行;改組聯邦,共事機會增多後,兩邊的冷眼與摩擦也沒少過,還都是他不斷忍讓,才沒真正破臉…… 很難想像,會有這麼一天,他的死訊,會帶給自己這麼大的打擊…… 氣派恢弘的辦公室內,武蒼霓、司徒小書悼念故人,兩名不凡的奇女子相顧無言,誰也說不出話來……—— 夜色深深,月上枝頭,李昀峰曾經的辦公室裡,司徒小書和武蒼霓已不在,各自去處理當前要務,只留下兩名外力難助的患者自行回覆。 溫去病先行醒轉過來,依舊覺得身體和心都痛得幾欲昏去,強行壓下心中一切雜念,集中精神,開始嘗試處理創口處的殘火。 不多時,溫去病將只餘霸意和怨戾的殘火盡數驅除,先是疑惑,隨即釋然。 李昀峰用六道封靈鎖印,鎮住火中的終末之意,才讓自己免於落得和蛟魔王一樣的下場,也才讓原本無可救治的絕傷,能夠治癒過來,若非如此,挨了霸皇一刀,早該像蛟魔王一樣,成為劫灰了…… 想到這裡,溫去病又一陣心如刀割,眼中浮現出昏迷前所見的最後一幕。 李昀峰仰首微笑,對著宛如滅世魔神的霸皇,沒有半點驚慌之色,身體被戰刀斬入,近乎斬成兩片,卻彷彿不覺痛楚,面上儘是決然,用最後力量嘗試拖住霸皇…… 這畫面,在溫去病眼中不斷閃過,讓他失魂落魄,忘記其餘,就這麼坐在李昀峰曾經的辦公桌上呆愣,直到被一聲輕咳驚醒。 司馬冰心醒轉過來,腦中同樣儘是霸皇的身影,好不容易凝神定心,以寒冰之道,將體內殘餘怨火凍結成渣,抬起頭來,看見眼前的溫去病,好像忽然老了很多歲,不由一下驚呼。 「你……」 「我沒事!沒大礙了。」溫去病甩開頹喪之情,正色道:「天地大劫已至,沒時間沉浸在傷感裡了,我要立刻向始界全境發佈警告,集合眾力,想辦法來做點什麼,你的力量對我們不可或缺,願意來幫忙嗎?」 受到邀請,司馬冰心一臉茫然,心裡更是亂成一團,什麼也沒心情去理睬,猛地起身,一步踏出,飛身而起,化作一道風雪,又如同幻影一般,從聯邦大樓穿出,沒有驚起半點動靜,消失在天際。 「唉,你就不能給我點意外的回答嗎?每次都是一堆人說要響應,然後我一個人幹活……」 瞥向辦公桌上的圖像,溫去病嘆道:「這回,你還真是把爛攤子扔來,自己一個人涼快去了啊……」 |
碎星物語 三十章 可憐大劫眾生相 「這樣不行!」 「要想辦法拖延!」 「我們拖住時間,等待轉機!」 攻擊無效,太初餓鬼全然不受損傷,驚駭的仙佛紛紛怒吼,要轉變思路,嘗試延阻餓鬼的動作,一起將防禦類的護身之寶打出。 眾志成城,一道道衝天而起的仙光、佛障,組成一面綿延億萬里的寶光長城,堪比九重萬古和地脈法陣融合一體的效果,連永恆也可一擋。 在永恆者遲遲不願行動的當下,這已是仙佛雙方能拿出來的最強防線,寶光長城之下,還有仙陣運作,規模不下當年的萬仙陣,浩浩蕩蕩,橫擋在餓鬼群之前。 結果……讓人失望! 這道防線被餓鬼視若無物,輕易咬破,毫無停滯地穿過。 「怎麼可能!」 「退!」 「快走!」 領頭的佛陀和天尊當機立斷,再也不敢停留,分別施展出芥子納須彌、袖裡藏乾坤之類的神通,將大軍收起,遁回菩提淨土,仙宮古閣。 「餓鬼來勢洶洶,為今之計,只有暫避鋒芒了……」 終於結束沉思的廣成天尊,輕撫長鬚,環視周圍投來希冀目光的群仙,喟然一嘆,「汝等各自收攏門下弟子,讓他們盡數過來集合,我會帶著你們一道往天地盡頭遷移,儘可能躲避這場餓鬼之禍,直到應對之法被找到……」 菩提樹下,古佛手托紫金缽,作出類似的決定,「我會在虛空之中,開闢極樂世界,接引一切信眾,直到餓鬼之劫終結。」 仙佛兩界,盡皆逃亡…… 縱然永恆者神能無雙,但能夠帶走的,終究只有自家門下的直系傳承,億萬之數,乍看下很多,可被放棄掉的世界,何止億萬? 平均每個世界,能倖存的……不足一名! 而萬魔殿中,魔影幢幢,有名有姓的天魔、欲魔匯聚一堂,盡皆化作虛無縹緲,無有定型的元神,在殿內盤旋打轉。儘管無一魔敢搶先開口,但他們體內透出的惶恐,收回全部分身的舉動,無一不在表達他們的意願、述說他們的惶恐。 ……餓鬼失控,禍亂諸天,就算現在沒有入侵九幽,卻總有來的時候,屆時,得到魔與鬼的欲與怨催化,只會更加可怕,我等魔族,何去何從? 魔主面上的七邪覆,不住發出奇詭的光芒,面對眾魔的問題,驀地露出陰狠的笑容。 「看來,大家想法一樣,都想著讓別人出頭!仙佛都不出來救世,那我們又何必硬逞強?大夥兒轉入魔界深處,就算餓鬼來了,也有瘋囂一系頂在前頭!」 群魔沒有反對,陷入了一陣沉默,卻都表示了認同,哪怕這不是一條有新意的策略,卻著實有效,這些年來,魔主一系的發展,都是儘量利用瘋囂一系的資源,利用它們的衝動與不能自制,什麼髒水、污水都往那邊潑,這一回……更沒有例外的道理。 而且,在永恆者紛紛自掃門前雪的當下,瘋囂之主的存在,確實是最有可能和太初餓鬼對上的一個,有這麼一塊超大神主牌護在前頭,魔界比起其他各界,未必就處於劣勢…… ----------------------------------------------------------------------- 大難當前,仙、佛、魔都已經採取行動,而妖界的麻煩還不只如此。 洪荒古殿之中,一片唉聲嘆氣,特別是為首幾位大聖,臉上都有淒然之色。 妖族萬古,素來以平天、覆海、混天為首,這三位既是結義兄弟,又都是老牌萬古,歷經無數風浪,堪稱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故而人脈深厚,親朋極多,既為妖皇倚重,也為眾妖佩服,是妖族面對各種大事時的定海神針。 誰也沒想到,一朝大劫驟起,不過是開始階段,就先有九龍塔橫空出世,再遇終末之道和太初餓鬼現世,更累得蛟魔王隕落其中,牛魔王法身崩毀,只剩元神逃回,後頭至少休養萬年,才可能恢復戰力,妖族等若一下折損兩名擎天柱,實在損失慘重。 如今,太初餓鬼湧入妖界,吞噬不知道多少小千世界,更有十餘座中千世界和一座大千世界淪陷,而妖皇不動,沒了兩位大聖的妖族,甚至連嘗試阻擊的念頭都沒有,只能任其肆虐。 「陛下,現在該如何是好?」 最後的老牌萬古,鵬魔王替眾妖發問。餓鬼之事已足夠讓妖族頭大,另一樁禍劫又迫在眉睫,霸皇在不久前殺入妖界,短短時間內,已經毀滅了多個世界,全都是一進入世界,不殺生,直接以終末之力,摧毀存世之基,整個世界一下壞滅,什麼也跑不掉。 沒有多說一句話,也不需要任何言語,霸皇的態度非常直白,不殺戮,也不戰鬥,只是純粹為了毀滅而來。 這不是霸皇的作風,過往的他,不忌憚殺戮,甚至還頗為嗜殺,但那都是戰爭的一部分,是他解決事情的手法,本質上,他對殺戮並無喜好,甚至不屑殺害弱者,更別說不留婦孺的大屠殺。 但這一回,他不但幹了,還幹得接二連三,當中傳達的威脅意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讀出來…… 已經多個世界亡於霸皇之手,要說妖族不驚,那是不可能的,而有了太古妖都之事,霸皇當眾大爆隱密,誰也知道霸皇是衝著妖族之主過來的。 高坐寶座之上,妖皇不語,心中只有深深無奈,然而,群妖卻再也忍耐不住,紛紛直抒胸臆,大膽說出心中的質疑。 「陛下!請降旨!如今群妖惶恐,需要您解惑。」 「陛下,吾族如今處處生靈塗炭,不能再等了啊!」 「您是不是打算利用青女殿下……搶先超脫,再不顧我們了?」 「住口!」妖皇震怒,洪荒之力浩瀚湧出,無窮威勢鎮壓眾妖,無論大聖小聖,紛紛低下頭顱,再不敢直視妖皇。 「餓鬼與終末之道,如今都是無解。仙佛兩界已經開始遷往天地盡頭,想要行那流浪之法……」 妖皇忍不住嘆氣,無有靈智的餓鬼可以想辦法拖延,逼著別人去解決,但瘋狂的霸皇,掌握終末之力,偏偏追著自己和妖族不放,必須想辦法解決…… ……有了! 已思索良久,妖皇靈光乍現,開口道:「為今之計,只有先引走霸皇,再想辦法避開餓鬼……」 妖族萬古面面相覷,說起來當然容易,但要引去哪裡?怎麼引? 「有一處地方,可以將兩大禍害都引走。」妖皇沉吟道:「說不定,還能將他們都解決……」 「陛下英明!」 「陛下,敢問那地方是……」 群妖露出希冀的目光,只見妖皇猛地抬頭,目中寒芒閃爍,「九重天!引他開神界之門!」 ---------------------------------------------------------------------------- 邪魂嶺上,濃烈邪怨所化的陰雷,持續轟隆,未有止歇,大會堂中的無匹霸意卻已消散,只餘森森鬼氣環繞,擋住打下的陰雷。 大會堂內,寶座空空,童子模樣的鬼韜沒有坐上去,仍舊立於下首,面對手下鬼族大能的詢問。 霸皇重生以來,雖然四處征伐,統帥大軍,但幾乎沒收什麼直屬的手下,當前的幹部,基本上全部是鬼韜舊部,是原本就追隨鬼韜的人馬。 平時,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在霸皇成為終末象徵,已然失去理智的消息,飛快傳遍諸天的此刻,這些失去方向的舊部,就騷動起來了。 誰也無法預料,霸皇如果回到邪魂嶺,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面?是幸運清醒過來,領著眾鬼出征,利用那股力量諸仙滅佛,化諸天盡成鬼界?還是一如他在其他世界做的那樣,二話不說,放手就是毀滅大招? 鬼族素來不是樂觀的種族,對於未來的可能,沒有半隻鬼樂觀得起來,所有邪魂嶺一系的大能、鬼尊,因此紛紛聚集起來,來到大會堂內,詢問鬼韜方向。 「大人,主上它還回得來嗎?」 「什麼主上!霸皇他現在是諸天亂源,滅世之魔,怎麼能統領我們?再繼續效忠他,我們也會被諸天共擊。不,還沒等諸天行動,我們就會先被他幹掉了,這還不如回覆之前,鬼韜大人才是主上!」 有鬼惶恐,有鬼諂媚,大會堂內亂糟糟的,聆聽這些的鬼韜,只是露出一個邪異的笑容,似乎對這些建議頗為動心。 「照你們的想法,該是主動背棄,另尋生路的時候了?這想法……也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得到鬼韜的肯定,群鬼登時歡騰,紛紛叫好。 「不錯,正該如此。」 「邪魂嶺本就是您說了算,一直也過得好好的,為何要捧個外來的當皇?」 「您想得通,我們也就放心了,從今日起,我們仍奉您為主,鬼韜主……」 「閉上你們的鬼嘴!」 鬼韜猛地一揮手,萬古之力裹挾深深的怨毒擊出,將鬧得正歡的一群鬼物焚身,直接打得神形俱滅。 殺雞儆猴,現場一片靜默,鬼韜這才換了嚴肅表情,斬釘截鐵道,「我絕不會背叛陛下的!」 異議者被抹殺,剩餘的鬼尊大能,半是鬼韜的心腹,雖然不是全無質疑,但事已至此,若還有意見,還不待霸皇殺來,就要先完蛋,只得點頭稱是。 大方向已定,當前的問題似乎就只剩一個…… 「那……大人,我們現在要去追隨主上嗎?我們留在這裡,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了?」 「……你們有這份心,很好,不過……還是暫緩吧。」 說著這句話,鬼韜有少許尷尬,嘆道:「以主上現下的狀況,我們靠近過去,恐怕……直接會被砍殺……眼前之計,只能先關注他的情況,尋找時機,協助配合了……」 |
碎星物語 二九章 麒麟雲路別仙鄉 嗨! 我叫李昀峰! 在人生的履歷表上,我就是個絕對多采多姿的渾蛋! 我當過皇帝,當過聯邦;我滅過國,開創過新朝;曾被人出賣過、傷害過,求死不得,也出賣和傷害過無數人、妖、魔,令他們求生不能;我上過千百個女人,她們最終都成為別人的老婆,我也被無數別人的老婆輪著上…… 我曾掌握一界權勢,無數人的生殺予奪,皆由我一言而定,普通人夢想中的東西,天文數字的金錢、至高無上的權力、強悍無雙的戰力、美麗又溫順的妃妾……這些本人全部擁有,生活無比充實,任憑驚滔駭浪滾滾來,我就是能水來土掩,逐一擺平那些對我能力的挑戰,遊刃有餘。 對大部分的肥宅兼魯蛇而言,我就是夢想,我就是嚮往,我就是他們眼中的……神! 但……在我這並不算太長的一生裡,當中九成九九的時光,我都是一個徹底失敗的東西。 高貴的出身與血脈,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好處,人生的一路上,我總在還有選擇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無路可走;總是太過輕易作出選擇,又承受不了選擇的代價,為此傷神、頹廢,蹉跎時光。 應該要走得更燦爛、更正向的人生路,在不知不覺間,被我走成了一個不住周繞的無限迴圈…… 我不斷犯錯,然後想要彌補,卻又在試圖彌補的過程裡,犯下更多的錯,我無意逃避自己該負的責任,對自己的下場甘之如飴,連日夜持續的肉身劇痛,我都可以去適應、去裝作不存在…… 其實,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作對,但不知為什麼,哪怕我自負了得,傾盡偌大心力去彌補,我所得到的永遠只是一個殘局,永遠都不曾完好…… 我洩氣過,卻從不曾怨恨過老天,因為說到底,天就待我不錯,無論我自己的情況如何,我視之為親弟的溫去病,他成長得很好,不需要我給他任何補償,一路高歌猛進,已經凌駕在我之上。 看見弟弟放嘯九天,橫壓一世的雄姿,我衷心感謝老天,這一世,沒有讓我一敗塗地,而命運還給了我驚喜,在九龍塔中,我不可逆的肉身傷損,奇蹟似的有了療愈機會,只要我能將那股生機完全吸化,之前六道齊練造成的暗傷,可以逐步化消,我……也能重新活在陽光下,得到重生的機會。 蒼天的厚賜,令我得到救贖,我發誓今後定要好好做人,不浪費這次天賜機緣,但……機遇往往伴隨考驗而至…… 在我將那股生機消化之前,霸皇已然失控,而只看他的滅世凶威,我就曉得,如果今天沒有哪個人絆住他,阻住追殺,我們當中沒有一個可以活著離開! ……我……很捨不得…… 這次的救贖機會,夢寐以求,不會再有,我才立下大心願,後頭要好好做人,卻轉眼就要我把它丟開,這人生……太諷刺了。 不過,我一生最擅長的,就是做選擇……尤其擅長在自己還有路的時候,以為自己無路可走了,雖然……這回我是真的看不見其他出路了…… 一個錯誤,不能用第二個錯來彌補,埋葬眾人來換得的新生,不是救贖,而是詛咒,這種人生……我已經過厭了! 因此,在弟弟喊著「快走」的時候,我沒有動,決定留下來斷後,並試著把司徒誨人也絆住,讓他也來出力,但可惜情勢急轉直下,我沒有時間完成構想,最終只能自己硬擋,獨自面對眼前這個不知自己是誰的男人。 ……嘿!老尚,我們曾經約定過,不給弟弟添麻煩,這輩子有什麼難事,到我們這裡就扛住了,你說是吧?—— 傷處溢出的鮮血,甫離體就化作怨火,焚燒血肉,處在劇烈痛楚中的李昀峰,笑意不減,一派從容。 「我一生沒用……想做的事都沒做到,想救的人一個沒救到……」 六道封印之光,順著風雨戰刀,蔓延向狂獸一般的霸皇,將一再鼓動刀氣的他鎮住,李昀峰面色蒼白,氣息愈發衰弱,整個人如搖搖欲滅的燭火,唯有那抹微笑,既滿足而輕鬆,似乎大願得償。 「總算……在生命的最後,我成功救了些人……這一生,不算徹底失敗,嘿,你是不是該請個消夜了?」 凝望神情冰冷,眼中怨火焚燒的霸皇,李昀峰微微一笑,已衰弱的氣勢陡然飆起,回到巔峰,甚至攀向九重萬古,一身氣血焚起,連內天地和元神一起燃燒,赫然發動玉石俱焚的秘法,取得前所未有的力量。 李昀峰周身氣流旋動,六道截然不同的氣息衝出,仙佛神三光沖霄而起,將純黑的天際照亮,衍化極樂世界、仙宮古閣、九重天界,妖魔鬼三氣侵染大地,變作洪荒太古,九幽冥土。 六界具現,六道封印的力量,提升到極致,前所未有的禁忌之力,一時連霸皇都受鎮壓,不住爆發的終末怨火,硬是衝不破這禁封六道的鎖縛。 「抱歉,不管你現在是什麼大人物,但你這副鳥樣,我真的看不下去……」 李昀峰左掌艱難舉起,蒼穹寶印具現其上,璨放光芒,將律之大道提升到極限,緩緩拍在霸皇頭頂,光芒透入其中,要封印霸皇的怒與忿,狂與癲,試圖助他清醒。 ……就算要滅世,要殺人,也該是你自己的決定…… ……是老尚,是霸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至少……別被這股瘋狂驅使…… 最後的意志,讓力量提升到極限,卻在寶印碰到霸皇額頭的一瞬,一波前所未有的終末怨火,高度集中爆發,已成強弩之末的六道封印,應聲焚滅! 怨火順著投入頭頂的光芒反衝,將貼著霸皇頭頂的蒼穹寶印和手掌,一起燒成灰燼,無盡刀氣再次傾瀉轟出,貫穿斷成兩截的軀殼,再瞬化劫灰。 怨火殺敵,霸皇眼中沒有一絲動搖,殘酷的冷笑,滿是譏嘲,「廢渣!你這一生注定無用,什麼人你也別想救下!」 名為李昀峰的個體,就此粉身碎骨,終末怨火更燒往元神,卻在元神隕滅的一瞬,六道虹光乍現! ……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們做的一點事了…… 六道靈光,繞著風雨戰刀旋轉,漸漸縮小,最終縮成一個小小的印記,烙在刀身,霸刀上綻放的光華陡然黯下,連帶霸皇身上湧出的怨火都微弱了幾分。 「該死的蟲子!可惡!」 戰刀遭受封印,霸皇同受影響,一聲怒吼,終末之力席捲而出,卻殺不到已徹底湮滅的李昀峰,只將本就正在崩壞的太古妖都徹底焚滅。 「哼!不怕你們跑到天邊去!」 冷眼看世界壞滅,時間、空間的界線模糊,霸皇一聲暴喝,破空而走。 「……怪物,一個也跑不了!」—— 破滅的太古妖都,就此從茫茫星海、諸天萬界的感應中消失,乃至徹底虛無,但在此之前,已不知多少星辰黯淡,世界毀滅。 往諸天萬界釋放的餓鬼,沒有一個永恆者出手封鎮,個個都忌憚太初餓鬼吞噬九龍塔的提升效果,也生怕已掌握終末之力的霸皇找上來,不願意貿然消耗力量。 遭受霸皇驅趕,數以億計的太初餓鬼破空而走,襲入諸天萬界,短短時間,就吞噬無數世界,繁衍壯大,向真正的滅世災劫轉變。 或許是繼承了前一代餓鬼覆滅的記憶,絕大部分餓鬼有意避開了九幽冥土,因此,鬼界和魔土這兩處慾念最重之地,反而較少受到襲擊,暫時能夠保持平靜,而剩餘三界則烽火遍地。 一處處仙氣氤氳之所,佛光普照之地,原本處處洞府、寺院,時時講道授法,其中眾生或專心勞作,或追求大道,各得其所,一片和樂安詳,卻陡見天際出現一張張大開血口,無數露出利齒的球狀怪物,高速降下,張口大咬,將所過之處的一切吞噬殆盡。 這一輪的餓鬼,無論是生靈血肉,還是有形死物,亦或是蒼穹大地,甚至願力因果,一切的一切,都盡數吞噬乾淨,直到將整座世界都化作虛無混沌,才會稍作停歇,借助剛剛吞噬的所得分裂繁殖,然後重新上路。 對於這樣的天降之災,仙、佛兩界並非全無抵抗,在這些世界裡,仍是有一波波的散人、僧侶,團結起來,勇敢迎戰太初餓鬼。 「孽畜,住手!」 「怪物,去死!」 「阿彌陀佛!」 「慈悲,慈悲!」 從尋常的地階武者,到守衛自身世界的仙尊、羅漢,再到挺身而出的大能、 菩薩,無數天階的仙佛豁出性命,試圖阻攔侵入的餓鬼。 然而,永恆者始終未曾出手,在吞噬一切的餓鬼之前,他們都如同擋車的螳螂、撲火的飛蛾,所做出的反抗,沒有半點實效,徒然上演了一幕幕悲壯而徒勞的世界末日。 「不成,不能再等上頭的反應了!」 及至此時,兩界的萬古再也無法坐視,帶著門下弟子。麾下大軍,傾巢而出,嘗試抵擋餓鬼。 不敢近身攻擊,浩蕩的仙佛大軍遠遠打出法寶,千萬仙器佛寶一道升空,燦爛的光華照映大千世界,聲聲佛唱,在每一個角落迴響,然而,這集眾而成,堪稱史無前例的偉力,卻被餓鬼張開巨口,一點點吞噬乾淨。 |
碎星物語 二八章 一世兄弟兩相忘 ……不好! 眼見霸皇揚刀,直直向自己斬來,溫去病心中大駭,頭頂現出已修復的天狼魔捲軸,演化落魄、風吼雙陣,手中迅速結印,開闢天絕、地烈,寒冰、紅水。 一瞬之內,十絕六陣齊開,陰陽分化,乾坤顛覆,天地相合,空間法則重組,卻沒有合併一起,而是化作環環相套的六個世界,將霸皇困在其中。 「快走!」 十絕六陣同開,足可困死絕大多數的萬古有餘,但看霸皇破冰山而出的威勢,溫去病對自己的能耐,分毫不敢高估,更感應到陣中洶湧的滅世之力,自身力量劇烈消耗,連忙急吼出聲,「走!快頂不住了!」 餓鬼散去,司馬冰心被霸皇一刀砍倒,司徒誨人和燕無雙均生出去意,雙劍一碰,不願再鬥,各自抽身離開。 燕無雙身化黑風,散入天地,轉瞬不見,並沒有留下援手的打算;司徒誨人縱身遁走,卻見面前紫氣一閃,化作一片星河,李昀峰現身其中,一掌拍出,萬千刑具朝自己襲來。 「你做什麼!」 司徒誨人驚怒交加,揮劍一斬,虹光捲出,襲來的刑具紛紛腐朽崩壞,「你瘋了嗎?」 「嘿!」李昀峰輕笑一聲,聳肩道:「參水猿伏誅,秋豔紅授首,奎木狼就算沒死在神皇手裡,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死曜也該做個終結了!」 「哈哈~~」司徒誨人獰笑道:「你也是死曜,跑來說這干話,是想和我一起死在霸皇手上嗎?想要分勝負,他日我奉陪,現在給我讓開!」 大敵在前,司徒誨人吃準了麒麟不會跟自己同歸於盡,手中長劍一展,身化虹光,就要飆空而起,從其身旁離去。 「何必走得那麼急?亢金龍同志,他媽的我幹你娘啊!呃,不對,是他媽的我幹過你娘啊!」 李昀峰哈哈一笑,身後星辰旋轉,麒麟顯現,將周邊化作血海刀山,層層地獄,將虹光攔下,司徒誨人面色驟沉,劍中帶怒還擊,應該立刻逃走的兩人,就這麼戰作一團。 三頭六臂的魔佛,對上撐天踏地的麒麟;斬破乾坤的刀氣,迎上分化陰陽的柔力;操控時間的虹光,落入萬古不易的律,兩人各處極招,卻奈何不得對手,僵持起來,卻見另一邊的戰局急轉直下。 熊熊怨火,焚去入體亂竄的陰德;毀天滅地的刀氣,不過兩秒就破去六陣演化的天地。無論天雷地火,還是寒冰紅水,都被終末之火壞滅,霸皇破陣而出,一下狂吼怒嚎,戰刀遙遙斬出。 六陣甫被破,溫去病立生感應,但霸皇委實破陣太快,也來得太快,饒是他一直在高度戒備的狀態,還是不及閃躲、擋架這早在意料中的一刀,他右手的蒼白天刑尚未發動,左手的天下卸已被突破,刀氣與終末之火破體而入。 「唔!」 眼中閃著難以置信,溫去病卻不能不承認眼前事實,也體會到早先蛟魔王的感受,已入九重天階的自己,竟然只挨一刀,就整個被廢去戰力,倒了下去。 「阿山!」 大驚失色,李昀峰再顧不上司徒誨人,任由司徒誨人化作虹光,從身邊擦過,自己飆沖而起,朝著倒下的身影奔去。 先前一直在旁冷眼相看的牛魔王,趁著溫去病六陣齊開困住霸皇,猛地朝另一邊的司馬冰心撲去,想要帶走這個明明已經失去作用,卻依舊可能牽制霸皇的籌碼。 然而,短短數息,霸皇就斬破六陣,隨手斬下礙事的螻蟻,似乎感應到什麼,目光望向牛魔王,眼中的怒火更盛,吼嘯一聲,一刀遙斬。 牛魔王心中警兆狂響,一下捨棄司馬冰心,衝天而起,避開數道刀氣,卻依舊被一刀斬在右臂。 傷處不過淺淺一點,卻隨即燃起終末怨火,看似微弱,卻將牛魔王全力催來的洶湧妖氣瞬息焚滅,更飛快蔓延,所過之處,堅逾金剛神山的不破妖軀,崩解破碎,如摧朽木。 ……不好! 生死關頭,正化光遁走的牛魔王大駭,猛地以掌做刀,左掌劈在右肩,將整條手臂捨棄,去勢不停,飆空而上,更開始勾連空間法則,要直接回歸妖界。 ……還好俺老牛反應快! 牛魔王化光而遁,眼見下方的戰局愈發險惡,霸皇手執怨火戰刀,冰冷目光遙遙看來,剛生出慶幸之感,卻驚覺右肩繼續生出劇痛,明明沒有怨火燃起,崩解卻沒有停下,速度還不斷加快,很快就要散佈全身! ……怎麼可能! 驚得魂飛天外,牛魔王猛地一咬牙,當機立斷,拋棄法身,元神遁出,回歸洪荒古殿,萬劫煉就的不破妖軀,崩解化灰而散。 ------------------------------------------------------------------------ 「溫大哥!溫大哥!」 抱著倒下的溫去病,司徒小書壓下想飆淚的衝動,鎮定如恆。萬載時光雖成空,可是累積下來的經驗與歷練,卻歷歷如在眼前,這一萬年的女帝生涯,她早就是一名見慣天崩大事的萬古女帝了。 眾生之力浩蕩而出,司徒小書具現真龍環繞,星火不息,將仁道神通催發到極致,卻無能鎮壓從溫去病胸腹湧出的終末怨火,眼睜睜看著怨火蔓延,神軀崩解,生出絕望之感,束手無策。 「好厲害!居然這等陰毒!」 驀地,一道身影閃現旁邊,司徒小書抬頭看見李昀峰趕到,不慌不忙,左掌拍向溫去病的傷處。 熊熊怨火驟然焚起,要連拍來的肉掌一起焚滅,然而,李昀峰掌上陡然綻放仙佛神三光,更有妖魔鬼氣環繞,赫然使出了六道封靈鎖印。 封仙、封神、封佛,封妖、封魔、封鬼,天地萬物盡皆封! 六道盡封,三千大道難行,就連終末之道也被暫時鎮住,熊熊怨火頓時衰弱,還復微弱的火苗,沒有迅猛擴張的架勢,反而開始漸漸熄滅。 六道齊發,李昀峰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但看見溫去病的傷勢被鎮住,他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朝司徒小書道:「帶著阿山快走,先回始界,想辦法度過這場大劫……真.封神台是那個人留下的力量,或許不是無計可施……」 司徒小書望向正斬殺牛魔王的霸皇,搖了搖頭,「還有冰心……而且以霸皇現在的狀態,誰又走得了?我們只要一動,立刻會引發他的攻擊……」 李昀峰甩甩頭,鬆了鬆頸骨,剛剛的緊張神色,漸漸平復,越來越顯得一派輕鬆,甚至還伸了幾下懶腰,這才揮手道:「你準備走就是,天大事有哥哥們擋在前頭,哪輪到弟弟和弟妹哭喪一張臉?」 ------------------------------------------------------------------------ 身中霸皇一刀,更險些給劈成兩半,司馬冰心承受終末怨火焚身解體,氣息奄奄。 ……我要死了嗎? ……到最後,卻看不清你…… 朦朧的視線裡,司馬冰心只見一道人影緩緩走近,熊熊怨火籠罩之中的霸氣漢子,神情狂暴,宛如魔神,就和九龍塔中那道極霸狀態的幻影一模一樣。 眼看霸皇越來越近,狂暴的面孔越來越清晰,司馬冰心露出釋然之情,勉強擠出笑臉,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悲慘。 「一來一往……早、早想還你一次……」 霸皇長刀揚起,朝地上的司馬冰心砍下,眼中儘是瘋狂殺意,沒有半點清明。半途卻驟然閃出一道人影。 「住手!」 身法如幻,李昀峰瞬間擋在刀前,兩掌異彩流轉,六種不同屬性的氣息並作,六道封靈鎖印同開,朝斬下的霸刀拍去。 霸刀重重斬下,拍來的肉掌分毫不能阻,血肉被怨火消融,從肩頭斬入,直劈而下,將阻擋在前的骨肉近乎剖成兩截,最終停在腹部。 「咳……咳……」 李昀峰忍著劇痛,輕咳兩聲,對斬入體內的戰刀、面前凶暴的霸皇,視若無睹,完好的左掌一翻,已攝起地上的司馬冰心,掌中三光綻放,三氣環繞,將剛剛結成的一記六道封靈鎖印打入她體內,鎮壓終末怨火,跟著手臂一揚,將恍惚的少女扔向司徒小書。 「走!」 這場戰鬥中已不知第幾次聽見這個字,司徒小書眼中淚水滿溢,不敢有絲毫耽擱,右臂夾溫去病,左手接住拋來的冰心,眾生之力湧出,足下發力,沿著星火鋪就的道路,化光就要遁回始界。 最終關頭,傷重昏迷的溫去病,忽有所感,猛地驚醒,雙眼一睜,就看到李昀峰幾乎被戰刀砍成兩半,卻不搖不晃,雙掌拍住風雨戰刀,要鎖住霸皇行動的身影。 多年的戰鬥經驗,溫去病一眼就可以看出……那絕對是致命傷! 「阿筆!阿筆~~」 驚呼之聲,迴蕩在司徒小書耳邊,她心中泛起漣漪,卻怎麼也不敢停步,順著星火之路,遁出太古妖都,溫去病渾身無力,激動之下險些又要暈去,只能睜大雙眼,用盡每一分意志,將李昀峰的最後身影映入眼中。 「殺!」 霸皇怒吼一聲,無盡怨火從霸刀之中洶湧噴出,要這仍在不自量力,試圖牽制自己的螻蟻斬殺,但先前從未失手,裹挾著終末怨火的無匹刀氣,卻第一次遇到抵抗之力。 「嘿,你知道……剛才為什麼阿山喊走,我有機會離開,卻沒走嗎?」 李昀峰半殘的軀體上綻放光芒,周邊六光環繞,仙佛神魔鬼妖六道之力源源而出,化作封靈鎖印,將霸刀中湧出的終末怨火封鎮。 「……因為,我一早就知道,只有我留在這裡,他們才有機會走得掉。」 |
碎星物語 第四十六卷 二七章 贈君一刀破肝腸 不住湧出的太初餓鬼,轉瞬間,將太古妖都這片遺落的空間佔得滿滿,又吞噬得乾乾淨淨。 蒼穹大地,被一口口吞下,只留混沌虛無,如今剩下的妖族大能、萬古。雖然可以在其中生存,卻也被更外圈密密麻麻的餓鬼圍在其中,動彈不得,更有少數餓鬼彷彿吃膩了空間和存在,轉頭向眾人、妖殺來。 大難臨頭,誰也再顧不上剛剛的立場衝突,只能攜手對敵。 「給俺老牛滾!」 牛魔王憑藉強橫的妖軀,萬古凶暴力量,將偶爾衝來的餓鬼硬生生撞飛出去,護住司馬冰心,讓她專心打出無盡玄冰,凝成一道道冰牆,將餓鬼阻擋在外。 然而,餓鬼被打飛出去,卻毫髮無損,很快就重整旗鼓,跟著同伴噬回,大開一張張巨口,很快就將玄冰也盡數吞下,將一人一妖圍住。 「喝!」 司徒誨人厲吼一聲,玄天劍動,七彩虹光所過之處,時間或快或慢,將空間分隔開來,配合燕無雙放出的滿天黑風,多名行者出現,拖延誤導無有靈智的餓鬼,卻不料,餓鬼卻連時間和生死的概念,也一起吞盡,從虛無的混沌中一路噬來。 「這樣不行!」 司徒小書聽溫去病說過冥府之戰的細節,對太初餓鬼的攻擊模式,還有其特徵大致瞭解,得知餓鬼吞噬願力之後,會劇變脹大,卻也會陷入沉睡,一時失去活動能力。 為了開路,司徒小書不顧得後患,釋放出大量的眾生之力,想要引誘餓鬼吞噬,籍此拖延時間。 「別愣著,趁著餓鬼不動,遁出此界!」 司徒小書放聲大喝,卻不料這一回的餓鬼,隨口將眾生之力形成的氣團隨口吞下,既沒有進化,也沒有沉睡,就繼續前進吞噬,險些將她也吞下,勉強脫身,卻留下幾道傷口。 「快過來!躲我背後!」 溫去病一見不好,哪怕心裡全無底氣,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阻止,當下也沒有退避餘地,只能硬著頭皮上,舉槍射出。 聖德子彈,化作漫天流星齊發,溫去病毫無保留,當初霸皇抄起戰刀,能把餓鬼當球打,自己如今也是九重天階,想自保應該沒問題,聖德子彈鋪天蓋地掃射,想把這一面的餓鬼都轟飛出去,開出遁逃路來。 掃射之中,溫去病驟見對面無數餓鬼之中,有部分突然消失,心中警兆頓生,立刻遁身閃避,卻慢了一步,幾隻拳頭大小的餓鬼穿梭空間,直接近身,張口便咬,撕下幾塊血肉。 溫去病鼓蕩雙極輪,將這些還要張口死咬的東西甩開,一顆心筆直往下沉,得到了雖不意外,卻難以接受的結果:聖德之力,對上餓鬼無用,說不定五德之力全都無用! 一輪交手,這批餓鬼的可怖顯露無疑,眼見戰局崩壞,李昀峰再顧不上籌謀,飆空而出,就要支援溫去病,卻聽一聲怒喝,震斷乾坤! 「殺!」 同樣被太初餓鬼包圍,霸皇滿眼瘋狂之色,揮刀亂斬,終末怨火席捲四方,剛猛刀氣衝擊八荒,將靠近的餓鬼盡數斬飛出去,化作一顆顆飛舞的火球,重重撞在外圍密密麻麻的同伴身上。 終末之火,順著宛如壁障一般的餓鬼群熊熊燃起,將這片近乎歸於混沌的黑暗天地映得通紅,卻焚不滅這批新生的餓鬼。 只是,藏於火中的怨與恨,焚燒這些本該無知無覺的餓鬼,卻令它們痛入骨髓,發出無聲的嚎叫,一個個瘋狂張開巨嘴,想要吞噬這終結之火,卻同樣吞噬不了。 火焰在餓鬼體內愈燒越烈,燒得它們也愈發癲狂,再一次張開巨口,將怨火吐出,然後向外瘋狂湧去,催逼著外層的同伴,捨棄這片未吞噬乾淨的天地,飛往遠方。 霸皇揮斬不斷,無窮無盡的怨火,順著內層的餓鬼向外燒去,內中的終末之意,連所向無敵的餓鬼也感到厭惡,連續幾輪掃蕩後,千億餓鬼都忍受不住,猛地崩散,一層層盤旋著向世界之外飛去,或在虛空中湧動,一路吞噬,或直接跳躍空間,湧向萬界諸天。 對於正被圍困的眾人,能力抗太初餓鬼的霸皇,無疑成了當前唯一的希望,他們避開霸皇揮出的刀氣,閃躲空中點點墜下的怨火,艱難求存,終於等到億萬餓鬼崩散離開,讓出道路。 不宜久留,溫去病大喝一聲,呼喚同伴離開這處不祥之地。 「走!」 「都去死!」 霸皇面上時而悲嗆,時而狂怒,眼中盡數怨恨,不見半點清明,成為發狂的惡獸,目光猛地從飛散四方的餓鬼上轉回,盯住欲走的溫去病,仰天怒嚎,一刀斬出,拉出遮天蔽日的終末火幕,攔住諸人離去的方向,再直衝而來。 司徒小書和溫去病衝天而起,各自打出磅礴眾生之力、功德子彈,嘗試消耗怨火,打開通道;司馬冰心不退反進,迎向霸皇,極寒之力洶湧而出,凝成無盡玄冰,一層層在霸皇身上凍起,同時焦急呼喚,嘗試喚醒他的冷靜。 「你醒醒啊!」 ……他現在的狀態,和萬古之前的那回,也所差無幾了吧? ……那時的極霸狀態,最後是靠青女擋在那裡,才讓他清醒過來的,現在想要故技重施,只能先把青女找出來,青女呢? 想要找人,司馬冰心這才想起,之前大家搶人大戰,青女被妖皇以五色神光攝去,收入補天令中,後來妖皇縮手,那個不知道算什麼東西的青女早被帶走,眼下又到哪裡去找人來? ……這下糟了!青女沒了,那讓誰去喚醒他?唉,不是我說你啊,何必那麼痴心執著?隨便找個差不多的,將就一下不就得了?何必非她不可? ……還是找個替身來暫代一下,說不定能混過去!但倉促之間,去哪裡找個替身? ……咦?我好像…… 司馬冰心腦中紛亂,一身力量化為凍氣,毫無保留地釋放出去,霸皇恍若無知無覺,被極度凍氣凝結,轉瞬就變成一塊巨大的不化玄冰,凍氣往外快速蔓延,眨眼間就變成一座小冰山。 一招得手,司馬冰心還不及慶幸,只聽「喀嚓」一聲,永凍不化、堪比金石的玄冰,應聲碎成無數。 ……果然,攔不住他! 眼看霸皇破冰而出,戰刀斜劈,直直衝著自己過來,司馬冰心的時間彷彿停頓,許多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 ……躲?不躲? ……如果他這麼繼續發狂下去,不光我們要完蛋,萬界諸天,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害! 短暫的一剎那,司馬冰心不知閃過多少念頭,其實,面對決殺撲來的霸皇,區區八重天階,就算用盡全力,也未必有機會逃,但她完全沒想到這些,腦裡所有的念頭,最後只剩下一個。 ……他曾為了青女而清醒,那……我呢? 這個念頭陡然閃過,司馬冰心眼前已出現怨火刀光,火光後映出男子冰冷的面孔,情境一如萬古之前,完全就是那一幕的重演。 睜著眼睛,司馬冰心沒有閃躲,就看著那一刀斜切而過,狠狠斬在自己身上,火光、血光一下濺開。 錐心刺骨的劇痛從傷口傳來,過於劇烈的痛苦,司馬冰心險些失去意識,但比這傷還要更痛的,卻是整顆心的一片冰涼。 ……他……砍了下來…… 「冰心!」 意識漸漸朦朧,司馬冰心耳邊傳來溫去病、司徒小書的急呼,體內的本能反應,玄冰之力試圖鎮壓入體刀勁。 然而,生出的極寒之力,宛如遇到天敵,迅速消散,狂猛的妖力也潰不成軍,節節退讓,終末怨火在傷處燃起,血肉隨之崩解,雖然沒有先前蛟魔王那邊迅速狂猛,卻無可阻止,彷彿被束縛的羔羊,遭到一點點凌遲。 「吼!」 隨手一刀,將衝來的敵人重傷,霸皇的動作短暫停頓,隨即怒嚎一聲,再一次舉起刀。 「冰心!」 司徒小書見狀大急,飛身上前,搶先出刀,一式「一心斷」,渾厚的眾生之力,化作斬開一切的鋒銳刀勁,宛如破開黑暗的光,襲向霸皇。 感受到腦後湧來的鋒銳,霸皇猛地轉身,揚起的長刀斜砍,凶悍的刀勁正面迎上,將遇到的一切都碾為齏粉,擦過急忙側身的司徒小書,將她揚起的衣袖吞噬,露出雪白的臂膀。 見兩女先後陷入危局,溫去病再不猶豫,舉起憂患,身上聖德浩蕩湧出,整個人宛如夜空中的燈火,趁著司徒小書出刀,引開注意,一槍射出,一枚璀璨的流星劃破長空,直取霸皇。 流星襲來,宛如野獸般的霸皇,捨棄司徒小書,反身一刀,雄渾刀氣將墜下的流星斬破。 霸皇一刀,所向披靡,然而,消散的聖德之光中,猛地爆出一道冷電,跨越空間,正中霸皇的額頭,卻是溫去病隱藏在聖德一槍下的陰德子彈。 ……這樣總該有點用了吧! 溫去病方才露出一絲笑意,就見終末怨火從霸皇體內狂湧而出,熊熊燃燒,於他分毫無損,只是將攻入體內的一切外力都焚滅消融。 陰德一擊,毫無作用! |
碎星物語 二六章 餓鬼聲出天下響 終末之火加身,霸皇一刀斬出,萬古大聖瞬間神形俱滅,諸天俱驚。而親眼目睹結拜兄弟慘亡,牛魔王汗流浹背,驚駭之極,別說出手為兄弟報仇,就連逃走之心都未能生出,生怕驚動霸皇,也挨上一刀。 洪荒古殿之中,妖皇面色更加難看,哪怕蛟魔王橫死當場,也沒有直接出手,目光在霸皇和七邪魔龍之間來回掃視,猶豫兩個強敵該先處理哪一個?直到秋豔紅粉身碎骨,魔主以九龍塔攝回太初餓鬼,終於勃然色變。 五色神光刷下,將七邪魔龍牢牢定住,空出的玉掌隔空抓出,妖皇要先奪取九龍塔! 冥府之禍,太初餓鬼的危害,猶在眼前,絕不允許這恐怖之至的異物,再現於諸天萬界!更別說還讓這凶物落在魔主手裡,成為他威脅萬界的凶器。 「看刀!」 厭惡的妖皇氣息再次出現,霸皇猶如火上澆油,愈發癲狂,怒吼一聲,揮刀橫斬。 這一回,終末怨火席捲而出,化作滿天火幕,所過之處,一切盡歸虛無,連時間和空間都被焚盡,只餘下一片混沌空無。 火幕遮天,妖皇卻不管不顧,玉手強行抓下,要衝破阻路的火焰、空無的混沌,直取九龍塔,自信縱然是終末之道的具現,但永恆者的本質有別,境界強壓,還是有硬碰的本錢。 然而,雪白的玉掌剛剛沾上火焰,就生出許久未有的痛,完美無瑕、永劫不磨的神軀,漸漸崩解。 ……怎麼可能! 終末怨火的力量,遠超永恆者的預期,妖皇連忙縮手,甚至將五色神光也收回,使出渾身解數,洪荒之力洶湧而出,將手上的怨火逼散。 這一幕,同樣也落在其他永恆者眼中,魔主暗自心驚,而身在自家世界,一直靜靜關注,預備隨時插手的天尊和古佛,亦是面色大變,收回了本欲打出的神兵。 「老妖婆,去死!」 霸皇不依不饒,遙遙出刀,追斬妖皇,一刀刀破滅天地的終末之焰,襲向洪荒古殿;妖皇手持補天令,五色神光刷出,瑰麗奇幻,構建出一層層防禦,強行將終末怨火刷落入虛空之中,卻未有熄滅,在虛空中繼續燃燒,瓦解空間存在的法則基礎,呈現崩壞,裂出一個個大洞來。 「哈哈哈哈~~~~斬得好,斬得好!這才是斗天戰地的霸皇,這才是舉世無雙的戰神!」 得了空閒的七邪魔龍,搖頭擺尾,直上九霄,放聲長笑,將魔主聲音,傳遍八方。 「各位道友,這是霸皇與妖皇的私人恩怨,我勸你們都不要插手!管好各自門前雪,休理他界瓦上霜,不然,火頭從自家門口燒起,對誰也沒有好處。」 沒有特別指名道姓,但永恆者說話的對象,自然只會是永恆者,這番話傳入佛、道兩界的永恆者耳中,感覺尤其不同。 今非昔比,之前永恆者相互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也都很清楚對方還有未拿出來的厲害底牌,未敢輕動,但魔主此番謀算成功,手中有了太初餓鬼這個大籌碼,說話的份量都不同了。 更有甚者,光是太初餓鬼本身,就已經非常凶險,冥府一戰,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才將之壓下,如果不是新任冥皇大發神威,那場禍事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而這回,太初餓鬼從秋豔紅體內破出的情形,誰都看在眼裡,秋豔紅的屍軀轉死為生,開萬古未有之奇,誰敢說餓鬼沒有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餓鬼蛻變升級的能耐,上次冥府之禍,有目共睹,魔主手中的這些餓鬼,擺明是冥府一戰時得來,雖不知是哪個版本的,但若得到九龍塔的好處,再生出什麼進化……只要稍微想想,連永恆者也要頭皮發麻。 天尊、古佛、妖皇,個個老謀深算,又豈會聽不出魔主的言外之意?此刻在幾位永恆者心中,不光是擔憂魔主的威脅,更擔憂魔主自視過高,拿終末之道、 太初餓鬼這樣的禁忌之物來玩火,稍微有個閃失,不只是引火燒身,還會殃及池魚! 「哈哈哈哈~~~~本魔主素來行事留一線,求的是各方和諧!只要各位道友袖手,坐看我和霸皇統御九幽,火就絕不會燒到各家頭上!待我超脫,這片天地,仍是你們的世界!」 魔主的笑聲和狂言,響徹諸天,卻沒誰開口反駁,各方永恆者都在沉默,但沉默,並不代表認同,就連溫去病都聽得出這些話的惱人之處。 乍聽起來,魔主要的不多,僅僅是獨霸九幽,鬼族倒楣,仙、佛、妖三界全然不涉,只要三家隔岸觀火,魔主也多半會老實不犯秋毫,確實是划算買賣,要價要得真是不過分。 然而,最關鍵的兩件事,這番話裡卻隻字不提,已成終末象徵的霸皇、太初餓鬼,魔主超脫之後,這兩者何去何從?總不成,是往哪裡隨便一扔,超脫之後,哪管原生世界洪水滔天?又或者,直接把太初餓鬼交給終末霸皇,兩個滅世條件合在一處,其餘幾位永恆者就只能傻眼了! ……不對!以魔主的城府與手腕,很大可能是把底牌當交易籌碼。就算霸皇不能拿來交易,但他大可將太初餓鬼交與某一方,作為超脫的交易,用來打破三家聯手的可能……這其中,定然有很多連橫合縱的地方,牽涉謀算無數,可眼下已足夠讓永恆者們沉默了。 溫去病生出這樣的想法,而仰望蒼穹,各方永恆者果然都不作聲,連妖皇都收回了手,五色神光不見,只有七邪魔龍縱橫飛天,長嘯不絕。 「……不能這樣!」 司徒小書握住溫去病的手,堅定道:「要阻止他們,不然這樣下去,眾生遭劫,始界……也討不了好。」 始界之中隱藏的玄妙,溫去病至今仍未能徹底弄清,但卻可以確定,這是連永恆者都要覬覦的東西,原本有真.封神台在上,加上諸界各有算盤,才讓大家得以走到今天。 卻不曾想,太古妖都中的層層變故,雖然讓己方提升巨大,卻讓魔主、霸皇取得了讓一切失衡的力量。無論是癲狂的霸皇殺回,還是魔主驅動太初餓鬼降下,除非那個人還留有其他後手,不然這一回,始界真的在劫難逃! 這當中的利害,溫去病如何不知,只是在永恆者們都噤聲的此刻,單憑己方的微薄之力,想要阻止,卻談何容易? 嘆了口氣,溫去病道:「除非找到能抗衡終末之道的力量,否則,只怕連永恆者都不敢正面接霸皇的刀,我們又怎麼阻止?不過,目前太初餓鬼被魔主收在九龍塔中,真正孕育出來還需要一定時間,我們還有時間。這一回,仙佛或許……」 溫去病本想講,「仙佛與妖族這一次只能和己方站在一邊,瘋狂的霸皇也未必能與魔主配合無間,還有一定應變時間和逆轉機會」,話還沒說出來,就聽魔主的長笑戛然而止,變成一聲驚呼。 「呃!」 萬魔殿中,魔主面色陡變,感到原本安靜的九龍塔,內部陡然騷動起來,短短時間,收入的太初餓鬼竟衍化千萬,更迅速完成進化,開始吞噬九龍塔重新生成的無數世界! 新生的太初餓鬼,厲害程度遠超先前的估計,魔主驚覺不妥,隔空施力,想要駕馭九龍塔,掌控無數世界的主控權,鎮壓餓鬼的暴動,可力量透出,卻為之愕然。 短短一瞬,這批太初餓鬼就已將塔中世界吞噬得七七八八,數目更超過千億,隨時都會破塔而出,已經沒有駕馭的可能。 「可惡!」 當機立斷,魔主立刻收手,七邪魔龍炫光綻放,陡然化作一張邪穢深深的面具,破空而走,連帶太古妖都之外的眾天魔,也得到無聲訊息,不敢逗留,第一時間抽身而走,回歸魔界。 魔族的詭異動作,給在場各方強烈的不祥預感,仙、佛兩方本就只是遙觀,問題不大,妖族的一眾大聖、小聖,踩在自家地頭上,未得妖皇號令,卻又要閃去哪裡? 就只見,魔主收回七邪覆,九龍塔獨自漂浮空中,驚愕的眾人還沒來得及動作,這件天道造物便再一次撐天而起,直入雲霄。 一下象徵絕望與破滅的轟然巨響,巨大塔身破開一個個大洞,無數張著血盆巨口的球形怪物,宛如千萬飛蝗,從中高速散出。 ……怎麼可能這麼快? ……魔主這是做什麼?他也發瘋了? 諸天驚惶,萬萬想不到魔主明明已經威脅成功,本該等著收贖金,居然會突然撕票,溫去病卻猛地醒悟過來。 ……不是發瘋,而是失控!這批餓鬼的進化速度,遠超魔主的預計,他只能無奈放手,不然就是他自己先遭反噬! ……是了,他本來是要用天道造物,孕育並控制餓鬼,作為手上厲害底牌,但是這回九龍塔與核心合一後的變化,非他所能估計。 ……應我許願,全力發動的九龍塔降下玄妙生機,被新生的餓鬼所得,兩股源自天道的力量結合,生出超乎想像的神通。再一次失去核心的九龍塔無力鎮壓餓鬼,反而成為食糧,如今的餓鬼,怕是連永恆者都無法處理。 得出這個結論,溫去病一下愣然。 ……糟糕!這樣一來,不是我們最先遭殃? |
碎星物語 二五章 江山轉手意徬徨 天生萬靈萬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就連鬼族都一心一意怕死戀生,卻唯有魔族,天性對各種負面因子嚮往,為此吸引,以壞滅為美,因此,歷代魔界的大人物,都致力鑽研壞滅、殺戮之類的法門,而這方面法則的極致,則是連所有天魔都感到畏懼的……終末之道! 三千大道之中,所有帶著「殺」、「滅」特性的法則,都只能針對某些目標、限定某些範圍地發動毀滅,或是殺戮生物,或是毀滅物質,破滅之後迎來重生,是生死循環的一部份。 卻唯有最為禁忌的終末之道,不光是毀滅生機、破壞物質,最終能造成三千大道,乃至諸天萬界的連鎖破滅,一破就不可逆反,演化出最徹底的「無」與「空」,達成極致的毀滅! 這樣危險的禁忌法則,別說尋常天階,就是永恆者也深自忌憚,不敢輕易碰觸,唯恐失控,更不允許門下任何弟子修練,將之視為絕對的禁忌,牛魔王、蛟魔王都不是什麼正派的善男信女,卻一見秋豔紅就要殺,正是因為知道它的危險,與流毒無窮之禍。 魔主不是瘋子,個中危險他自然清楚,但生而為魔的天性,讓他不能自制地想去研究、去碰觸禁忌,最後累積出來的成果,就是燕姣然的這具屍軀。 砸下無數心血與資源,魔主在燕姣然屍軀上的積累,一直也算不上成功,若不是曾在與溫去病的戰鬥中,偶然觸發過終末之力,肯定一早就被毀棄,絕不會多留到此時。 誰也料不到,在九龍塔內,誤打誤撞,這具屍軀得到昇華,乍現終末之力,卻無以為繼,最終被霸皇之影所得,又透過接引力量的通道,經由因果聯繫,勾連霸皇,為其吸收,最終在此時開花結果,令這絕對禁忌的大道,重現世間。 諸天唯一,完結一切的終末之道,在狀若瘋癲的霸皇身上出現,頓時寰宇皆震。 「怎麼可能!」 「終、終末之道!」 諸界萬古吃驚不已,妖都內外,混戰的各方人馬紛紛停手,就連亂戰不休的五色神光和七邪魔龍都就此分開,妖皇駭然,魔主錯愕,都感到難以置信。 蛟魔王、牛魔王眼見情勢不妙,更一早停了攻勢,退得遠遠,高度戒備地看向霸皇。 「溫大哥這……」 司徒小書驚疑開口,剛剛被牛魔王轟飛,才乘風回來的溫去病,搖頭不語,示意她不要妄動妄言,這種時候,誰多開口都會招惹危險。 剎時間,剛剛還亂戰一片的太古妖都,又沉寂下來,只餘迴蕩在風中的悲嗆笑聲,霸皇盡情發洩著胸中的苦悶,如癲如狂,所有人則緊張地盯著他,擔憂著事情進一步的惡化。 狂笑聲止,霸皇眼神轉冷,猛地揚起霸刀,狠狠砍出。 「去你老母!我幹死你們!」 彷彿砍向生死大敵,重重一刀,霸皇將怨與怒傾注其中,卻沒有帶出半點力量,沒有浩瀚刀氣,沒有洶湧的怨火,單純以一個凡人的身份,朝著這個容不下自己的荒唐世界,作出反抗。 一刀斬出,各方人馬都驚愕不已,沒想到所見證的一刀,會是這樣的無力揮斬,驚疑霸皇的力量都去了哪裡? 在各方的驚奇目光中,霸皇這一刀已經斬出,由於沒有刀氣,也沒有任何的光與影,他面前又沒有什麼東西,不好判斷這一刀竟就斬往何方,卻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自天頂傳來。 翱翔雲霄,遮天蔽日的千里蛟軀,應聲裂成兩段,蛟魔王滿眼錯愕,壓根就不能理解,霸皇又沒有扭曲空間,也沒有發動相關法則,這普普通通砍出的一刀,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斬中自己?這一刀到底是怎麼砍來的? 不及開口質疑,蛟魔王甚至未及喊痛,整齊的斷口中,流出的不是鮮血與內臟,而是焚滅一切的終結之火。 「我……陛下,救、救……」 蛟魔王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張口想要向妖皇求救,卻已說不出完整字句,熊熊怨火,熾烈燃燒,轉瞬就將千里蛟軀燒成灰燼,無論是不滅妖身,還是元神與體內的大千世界,都瞬息歸無。 一代妖聖,竟連一刀都沒能接下! 終末之道,如斯恐怖!—— 這場永恆者直接參戰,無數萬古捲入,結果將影響萬界諸天的亂戰,幾度被打斷,各方人馬都是戰了一會兒,被迫停手片刻,又重新開戰,甚至無奈憋屈。 但在這處戰場的一角,卻有一對曾經親如姐妹的大能,始終在廝殺不輟。戰場的勝負,從未能影響她們分毫;霸皇和青女的收場,也不能停滯她們半刻…… 燕無雙和秋豔紅各自使出全力,蒼穹閃對蒼穹閃,死寂鬼氣大戰邪穢魔意,都已經戰了好長時間,雙方仍是難分高下。 秋豔紅一式「大日」打出,將燕無雙醞釀中吞噬萬物的黑洞破壞,跟著就要揮動日月神劍,搶攻一招。 「三八!和你妹妹一起相擁九泉,給我下地獄去吧!」 獰笑令表情扭曲,秋豔紅一式將出,卻驀地動作一頓,感覺體內忽然生出一個黑洞,將一切真氣和能量盡數吞下,瞬間氣空力盡,甚至連浮空的力氣都沒有,僵硬摔倒。 「受死!」 戰機乍現,燕無雙毫不遲疑,一劍斬出,浩蕩劍氣夾雜著深深死意,襲向栽倒的秋豔紅,要斬破她的神軀,更藉助生死大道的真意,腐朽她的元神。 「啊~」 劍氣及身,在堪比神兵的軀殼上,斬出道道創口,一面凌遲渾身皮肉,千削萬剮,一面將死意注入,侵染秋豔紅的元神,令她疼得慘叫出聲! 「住手!」 厲喝聲中,七彩虹光後發先至,將浩蕩劍氣截斷,司徒誨人趁女兒分神,抽身遁走,察覺秋豔紅陷入死局,連忙跨空而來,出劍相護。 「你怎麼樣?」 太古妖都已成高危之地,司徒誨人不欲在此多做糾纏,八重萬古之力湧出,刀氣和魔意橫掃四方,逼迫燕無雙收手,伸手要帶秋豔紅走,卻驚覺不對,就看秋豔紅手捧肚子,而原本平坦的小腹,正吹氣球似的飛快脹大。 「你、你這是……」 「我……有東西,有東西在我體內,要出來了!啊」 秋豔紅只感體內有異,那個不住吞噬能量與生機的黑洞漸漸停下,開始不住躍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其中孕育成功,就要誕生,更驀地生出一股驚懼,是生命體對於天敵的本能反應,尖嘯出聲。 「救、救我……你們……快……」 同樣的懼意,一樣出現在司徒誨人和燕無雙心中,雖然弄不清情況,兩人卻本能地感到危險,彷彿致命危機已在眼前,再不退,就只有死! 兩人都是經歷無數凶險的沙場老將,當機立斷,第一時間抽身急退。 燕無雙、司徒誨人雙雙倒飛出去的一瞬,身在大老遠外的溫去病,方在為霸皇的終末一刀惶恐不安,卻陡然生出另一股詭異的感覺,彷彿又有什麼恐怖的事物出現在附近。 ……不對!這種感覺,危險程度不遜於霸皇,而且,為什麼這感覺如此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遇過…… 警兆狂跳,溫去病連忙轉頭,追尋源頭,卻駭然色變。 痛呼聲出,秋豔紅的肚皮陡然裂開一個大洞,幾張巨大的血口露出,撕咬著母體的血肉,轉瞬就將肚腹吞盡,從中脫出。 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渾圓球體,張開四排利齒的血口,在秋豔紅聲嘶力竭的慘叫中,飛快撕咬她的臂膀和大腿,將堅硬堪比神兵的血肉隨口吞下。 恐怖的破壞力,只有大口與利齒的圓體造型,赫然是應該已被消滅乾淨的天道造物,太初餓鬼! 太初餓鬼重現於世,諸界皆驚,特別是終末之道和太初餓鬼一起出現,一場禍及萬界的天地大劫,眼看就要發生! 「哈哈哈哈」 驚疑之中,一聲長笑響起,懸浮空中的七邪魔龍,一下張開巨口,顯露出沉浮其中的九龍塔,塔上射出一道光芒,跨越天際,將瘋狂吞噬秋豔紅血肉的餓鬼攝入塔中,只留下魔主的嘲諷,在司徒誨人耳邊迴響。 「朋友,你喜歡與虎謀皮,不會真以為自己技巧高超,眼光卓越,可以一直腳踩兩條船的吧?」 魔主笑道:「我毫不計較,指點你來九龍塔,是因為一早就在屍軀中埋下種子,希望藉你們的力量,觸發機緣,而你們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真不愧是氣運之子、有福之人,哈哈,這裡我倒是要多謝你,多虧你這一路的努力,拖著廢物同伴前行,讓她撐到了現在!」 九龍塔放射白光,將瘋狂吞噬母體的太初餓鬼攝入,卻依舊遲了一步,秋豔紅支離破碎,粉身碎骨。 司徒誨人聽著魔主的諷刺,看著秋豔紅僅存的半個頭顱,無神的獨目朝自己看來,似控訴,似質疑,終歸無生,司徒誨人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我都做些了什麼?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贏家,一直以為自己賭贏了,卻想不到,最後竟然是這麼個結果。 同樣對著那隻獨目,燕無雙眼中閃過一絲悲痛,神情卻出奇冷靜,或許是早就接受了這個結果,她輕嘆一聲,一劍斬落,將秋豔紅剩下的半顆頭顱,化灰消失。 「從此解脫吧,姣然……」 |
碎星物語 二四章 刀開終末恨茫茫 「所以……生命,到底是什麼?」 司徒小書怔怔出神,喃喃自語,一旁的溫去病聞言大驚,猛地伸手,摀住她的嘴巴,阻止她再開口,避免刺激霸皇,造成不可估計的後果。 ……霸皇現在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正常,但他這個人的危險性,不會因為心智缺失而減弱,只會越狂越強,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惹來他的第一刀! 溫去病小心翼翼的策略成功,司徒小書的話語,終究沒有掀起波瀾,那個無人可以回答的問題,困惑著霸皇,讓他質疑起自身的存在,質疑這一切的源頭。 ……毫無疑問,天道有數,生死早定,如果不是生靈畏懼死亡,那些高高在上的永恆者追求超脫,無視天數,仗著力量與境界亂來,自己和青女的兩世生命又豈會扭曲至此?又怎麼會是今天這樣的收場? 明明求的是一己超脫,從頭到尾都把青女當工具使,只要能用來幫助超脫,是不是原來的她、是不是怪物都沒有差,卻還能當著滿世界裝慈愛,說著母親才能講的包容話語…… 這些話傳入耳裡,霸皇的怒意再難遏制,長刀揚起,喝問出聲。 「……對你們來說,超脫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妖皇不答,五色神光倒捲而出,要將青女帶走,不願多作糾纏,霸皇怒極,風雨戰刀斬出,無窮無盡的火焰刀氣瘋狂傾瀉,匯成刀與火的洪流,一波波湧上,極怒之下,欺著補天令已受損,破開五色神光,朝著青女捲去。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我殺盡你們!」 怨與恨湧上心頭,仇與痛匯聚刀上,霸皇意態如狂,再無半點顧忌和徬徨,要先斬掉這個披著愛侶之皮的怪物,再跟這些以萬物為棋的永恆者們同滅。 還沒等刀氣斬到,潔白玉掌隔空拍落,形狀姣好的玉指,宛如五座倒轉過來的撐天神山,蒼莽浩瀚的洪荒之力蓋下,將刀氣洪流盡數攔住,庇護青女,隨即清冷的神音響起。 「霸皇!你可以不認愛人,但母親對女兒的愛永遠都在,你一生捨己之外,再無旁人,無情無感,麻木不仁,又怎麼懂為人父母的感受!」 妖皇形象浮現天邊,一輪高冷滿月中,古老的女皇巍然如神,開口降神諭,「凡人的父母,尚且不會輕易放棄子女,朕又豈會捨棄愛女?你如此輕易便動搖,只證明你口中的愛不過如此,不配讓朕讬付愛女,你……始終只是個眼裡唯有戰的莽夫!」 「我去你媽的!」 霸皇大怒,戰刀一斬,怨火洪流洶湧,化作衝天火柱,斬向撐開天地的如山玉掌。 「你為了一己超脫,什麼渾話都說出來了!什麼繼承你的一切,你想找繼承人,怎麼不從妖族裡選一個?只要你傾力培育,出個永恆又有何難?你哪裡在意女兒?只要重生活來的東西,能助你超脫,你可以認任何東西當女兒!」 霸皇狂喝出刀,「你若真那麼慈愛包容,何不現在當眾立下大願,發誓永遠不用這東西來超脫?只要你說,我就信你!」 「你,不可理喻!」 對於霸皇的擠兌,妖皇連半秒的考慮都沒有,大怒之下,洪荒偉力轟發,將洶湧而來的怨火打得七零八落,玉掌拍落,要將這個口出狂言的傢伙鎮下,同時另一隻手催動補天令,五色神光刷下,要將青女收走。 「哈哈哈哈~~~~」 面對拍來的巨掌,霸皇分毫不動,狂笑起來,似乎看破一切,再無畏懼,戰意攀上高峰,無窮無盡的霸意覆蓋全身,化作鎮壓一切的鎧甲,接下傾天拍下的一掌,巋然不動,又是一刀斬出。 風雨戰刀陡化作日月星辰般的大小,攜帶無盡的怨火,跨越萬界,出現在洪荒古殿之上,直斬而下。橫過天際的戰刀,燃起熊熊怨火,劈開乾坤,要劈碎這座妖族至高無上的聖殿,直取妖皇本尊,「不自量力!」 妖皇驚怒交加,對斬下的霸刀視若無睹,左掌透出無上偉力,震動寰宇,整座太古妖都為之一震,將霸皇和他不破的戰甲一起拍落地面,同時,五色神光掃去,將他刷往一邊,頭頂斬下的刀氣和怨火頓時消散,轉眼無影無蹤。 「哈!」 一聲冷笑,打斷了妖皇的繼續出手,剛剛盤旋空中觀望的七邪魔龍,長尾一甩,飛撲而出,要將妖皇放開的青女吞入,卻被光芒暴熾的補天令擋住。 七邪魔龍口中,傳來魔主的笑聲,「霸皇說得不是沒有道理!道友若真無意超脫,只是想全母女情誼,何不立誓自清?想必天尊、古佛兩位道友,現下也在高度關注,與其大家等下再作過一場,或是後頭猛捅暗刀子,不如現在說個清楚?」 「滾開!」 妖皇怒極,補天令再動,五色神光刷向七邪魔龍,洪荒氣息沖霄而起,邪穢魔意席捲八荒,兩名永恆者再次正面衝突,方一接觸,就打得日月失色,天地震動,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分割大地,地火岩漿奔湧而出,直上千里,一道道黑痕劃過長空,連空間都開始支撐不住。 七邪魔龍和五色神光亂戰不休,已經回氣完畢的霸皇,躍了回來,卻沒有立刻與魔主聯手夾攻,眼中流露迷惘,不知想些什麼,就這麼愣在那裡。 眼見事情已沒有回轉餘地,再顧不得畏懼霸皇之威,牛魔王和蛟魔王對視一眼,一道出手,齊攻霸皇,要趁他失神,先將之封鎖,不讓他和魔主聯手。 「喂,我准你們動了嗎!」 溫去病回神過來,抄起憂患,舉槍就要射擊,但兩名妖聖早有準備,牛魔王猛地轉身一撞,雖然沒有顯化原形,法相卻化出撐天神牛,協助提升力量,飆至極速,衝撞過來,勢不可擋,要憑藉堪比星辰的不破妖軀,碾碎敢阻路的一切。 「好一頭蠻牛!你來來去去,該不會只有這招吧?」 溫去病評估情勢,無論是功德或是陰德子彈,都未必能來得及在對方殺到之前命中,當下把心一橫,索性抄起憂患,利用天神兵的強大本質,以毀天霹靂的手法,將憂患的**當棍棒揮灑。 「砰!」 一聲悶響,溫去病被牛魔王的高速衝撞碰個正著,雖然雙極輪高速卸勁,但九重妖聖豈同泛泛,只這一下,就撞得他五內如焚,狂噴鮮血,飛了出去。 人飛出去,但還以顏色的一擊也同時遞到,牛魔王被一擊**砸中側臉,毀天霹靂全力爆發,他頭暈腦脹,更險些連牙也噴飛出去,在原地猛繞兩個圈,差點就一跤跌倒。 另一邊,司徒小書、司馬冰心各自出手,浩蕩人道之力、凍結萬物的玄冰,聯手襲向蛟魔王,要截下這一名妖族大聖。 「小小娃兒,也敢來招惹爺爺!」 蛟魔王怒極反笑,搖身一變,化作千米巨蛟,憑藉強悍至極的妖身,硬吃兩記重擊,長尾一擺,滔天巨浪打向兩女,張開可以吞噬山嶽的巨口,從背後向全然呆滯的霸皇噬去。 而看著憎惡的怪物與妖皇,都被魔主接去,本該第一時間上前搶攻的霸皇,卻彷彿失了目標,沒了動力,心中的質問再一次浮起。 心魔擾動,霸皇僵在原地,耳邊響起一聲聲淒厲怨毒的詛咒,一句句不懷好意的誘惑,怎麼樣都遮掩不住。 「殺,殺光一切!」 「生命的歸宿,就是死亡!」 「恨!我好恨啊!」 「生哪裡有什麼意義,唯有死亡才是永恆!」 「生命,是什麼?只要這世間再無生命,你就不用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源自九陰怨火的永恆詛咒,此時爆發出來,侵蝕身心,這已是冥府之行,奪回戰刀後的常態,但這一回,戰天鬥地的霸者之心,已無力驅除這些日夕在耳的誘惑和侵蝕,曾經的霸者彷彿又一次窮途末路,欲進無方。 「當心偷襲!」 溫去病的焦急示警,先一刻傳入耳裡,無匹妖力和惡臭腥風跟著到來,霸皇不是沒有機會反應,卻再也不想動作,心中的堅持漸漸消散,所有的思緒匯在一處,最終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念頭。 ……這樣也好……早該這樣了! ……天生萬物以養神,神無一德以報天,唯有……殺殺殺殺殺!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響徹寰宇,其中的悲嗆,聞者心傷,蛟魔王強忍著心中湧起的懼意,就要往下噬去,卻見九陰怨火從霸皇體內爆發出來,焚燒血肉,更洶湧而出,自行席捲四方。 蛟魔王再不敢接近,厲喝一聲,強行轉過方向,沖霄而起,要避開洶湧而出的怨火。 「怕什麼!區區九陰怨火,也想嚇人!無非是數萬載水磨工夫消解而已!」 牛魔王怒喝出聲,強行壯膽,高速衝向霸皇,同時催促蛟魔王出手,然而頃刻間,場面生變。 熾烈燃燒,席捲六合八荒的九陰怨火,原本只是邪祟污穢,怨毒深沉,卻陡然一變,多出至深至暗,不見希望之感,接著再進一步,生出破滅萬界,終結一切的意味。 ……終末大道! p.s 上一章的章名,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品出來,其實真正的意思是:不識蟑螂是張郎。 其實有一點很遺憾,是大家比較沒有意識到的, 現在重生回來的這個異物青女,確實是一片空白, 至於那有沒有可能再教育,重新塞記憶,一點一點變回從前天女, 如果霸皇冷靜下來,未嘗想不到,未嘗不能思考與接受, 就像當初尚蓋勇自毀一目,自我廢功,如果再多給他點時間,他搞不好就能冷靜與體諒了 但他們都沒有機會。 尚蓋勇即刻啟動因果,成了霸皇。 而霸皇還在劇烈衝擊下,就看到妖皇想也不想,跑來表現母愛,接受這樣的青女 這個動作,高度刺激了霸皇的反感,他對超脫,對因果頂替之事的極度厭惡, 再九龍塔中已經燃燒到極點,妖皇表現出的這個動作,對他的刺激,不下於青女的打擊 簡單來說,就相當於絕對直男的霸皇,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gg被一個裸男壯漢含住, 然後這個裸男壯漢還眨媚眼,對他笑著說:霸皇哥哥,約嗎? ...然後霸皇就是這反應了!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我殺盡你們!」 寫那一幕的時候,我滿腦子就是科學怪人一直想製造女科學怪人,結果真造出來之後,女科學怪人**,科學怪人也崩潰的畫面。 |
碎星物語 二三章 不識張郎是張郎 . 語出驚四方,數十道萬古目光,跨越無數世界,一起看了過來,縱是溫去病膽大包天,承受的壓力也不小,只能看向天上強光中依稀重合的兩道身影,怪叫道:「你們看我幹什麼,看那邊啊!我就說說而已,不准別怪我,准了也不是我的錯啊……」 叫嚷間,兩道身徹底重合,九重天階的浩瀚妖力橫掃四方,在諸天萬古的注視下,青女周圍環繞的強光,與時光長河一起隱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身影,嬌美清麗,絕俗一如當年。 ……是她! 氣息和形貌,都和自己記憶中別無二異,就連力量也分毫不差,確實是當初的青女公主,司馬冰心確認這次重生並無差錯,暗暗鬆了一口氣,想要開心,胸中卻莫名地難受,彷彿失去了什麼。 轉頭望向霸皇,司馬冰心想看看,這漢子得償所願後的高興樣子,卻意外見他呆立當場,臉上的神情,驚愕多過歡喜,甚至還隱約有強烈的恐慌,不時顯露出來。 蓋世霸皇,居然會有懼色,居然會有害怕的東西,這話傳揚出去,諸天之內恐怕沒誰肯信,只會惹來陣陣訕笑,就連霸皇自己,都認為自己只會死,只會敗,卻絕對沒有可能會怕! 但這不可能發生的事,現在卻真實上演,縱使能瞞過所有人,霸皇也非常清楚,打從青女重生程序發動開始,自己就處在極度的恐懼之中,無法冷靜。 ……成功了嗎? ……是你,是你! ……終於!這一回,我定不負你! ……說什麼後患,誇大其詞! 強光消散,熟悉的容顏重現身前,那一顰一笑,都能牽動自己心弦,時光彷彿倒流回前生,曾與自己生死不離的愛侶終於歸來! 雖然,過程中意外頻頻,計畫甚至完全偏出軌道,但終究成功,自己大願得償,應該要滿心歡喜,旁邊溫去病的絮叨廢言,自己只當是囈語,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然而,那股強烈的恐懼感,因何而起? 明明想往前靠近,摟住久別的愛侶,自己的腳步卻彷彿被冰之大道凍住,僵硬之至,簡單的一步怎麼也邁不出去,困惑之餘,心裡驀然生出極大的反感與驚恐,悸動不已,好像……有什麼很恐怖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我在怕什麼? ……是什麼令我裹足不前? ……我是縱橫諸天,威壓萬界的霸皇!幾乎戰過所有的永恆者,不知會過多少次的天劫,我無懼一切,卻為何此刻,我怕得連一步都不敢邁出去? ……就算諸天阻道,也不能阻止我和青女相聚,我何懼之有? ……為什麼,為什麼,究竟是怎麼了? ……懦夫!去啊! ……不!不!不! 霸皇身體僵硬,動彈不得,心中泛起滔天大波,恐懼和厭惡壓倒一切,哪怕再是鼓氣,再是唾棄自己的遲疑,也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或許是終於回覆意識,或許是遲遲等不到霸皇的動作,青女陡然轉身,望向霸皇,睜開了明亮雙眸,雙臂張開,似要主動迎接久別的重逢。 這一刻,諸天萬古、永恆者的目光,齊齊匯聚,想要見證這場意外橫生的萬古回歸,最終的結局! 卻不料,青女一步甫跨出,就好像未能適應重生的軀殼,一下失足,忽然向前倒下! 沒有任何人能相信的意外,堂堂九重萬古,竟然會失足跌倒,而跟著發生的事,更是嚇呆了所有的旁觀者。 「嘶!嘶!嘶!」 青女四肢著地,像蜥蜴一樣吐舌發聲,肢體怪異扭曲,朝著霸皇方向,快速蠕動爬行,8字形的爬行路線,像極了陰影裡竄出的蟑螂,不時抬起的面上,嘴角流出唾沫,雙眼翻白,形同痴呆一般,與絕美的容顏,形成極限的反差。 整個太古妖都,甚至萬界諸天,有能力看向這邊的一切存在,驟然安靜,所有人都驚愕之極,眾多萬古心中更是泛起層層波瀾,所思所想都是一個念頭。 ……果然失敗了!勉強重生的結果,就是如此下場! 萬古重生之事,未算罕見,但多秘而不宣,更多有永恆者插手遮掩,就算諸位萬古駐世長久,也極少能夠親眼見證,如今親眼看到這荒唐絕倫的一幕,都倒吸一口涼氣,彷彿見到自己注定的未來。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子……」 哪怕曾得到雲中子的提點,更一早斷言這次重生必是一場大禍,溫去病依舊毛骨悚然,萬萬沒想到重生失敗的萬古,居然會淪落到這等淒慘模樣! 「這樣算是萬古重生失敗吧?但……道標已經回歸……」司徒小書喃喃自語,猛地抬頭,看向溫去病,問道:「她這還能重來一次嗎?」 溫去病不語,諸天無人能答,七界每一名萬古都心中有數,卻說不出口,只覺得涼意從心中滲出,奇寒入骨。 心中的恐懼化作現實,霸皇僵立當場,面上表情中儘是驚恐,隻身可戰諸天的豪情勇猛,不知丟到哪裡去?腦裡極度混亂,很想掉頭跑走,狂呼大叫,直衝到世界盡頭,偏生整個身體僵硬得像一具冰屍,動都動不了一下。 「青、青女,你……你怎麼……」 聲音顫抖,霸皇故作鎮定,說著連自己都感到荒唐的話語,視線早已茫然,而如蟑螂般爬行靠近的青女,身手敏捷,手足並用,幾下功夫就爬到霸皇身邊,抬起上身,目光瞥向霸皇的靴子,似乎被皮革氣味吸引,陶醉地深吸一口,雙手環抱住霸皇的小腿,伸舌就往靴面舔去。 「嗚哇啊啊啊啊----」 被青女的雙臂抱住,實實在在的體溫,真實不虛,霸皇的理智被強行拉回現實,一度淡化的感知,千百倍加劇襲來。 這一刻,絕世萬古,橫壓諸天的霸皇,竟如一名懵懂小兒,掌控不住自己的身體,抽腿不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被嚇到向後跌倒。 「不、不要……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相隔萬古的愛侶重逢,在這一刻完全變調,霸皇胡亂揮動手臂,沒能阻止青女的動作,她抱住霸皇的小腿,身體順勢往前一伸,低頭望著懷中的腿腳,痴痴笑著,口水不自覺地滴下,一滴一滴,落在霸皇的鞋上。 荒唐到極點的一幕,原本會成為諸天萬界的笑料,足夠讓霸皇一世的威名化作烏有,卻沒有誰敢在此刻笑出聲來,許多的萬古無聲慨嘆,移開目光,就連素來喜歡玩弄人心的天魔,都在這節骨眼上選擇噤聲。 ……誰也知道,霸皇不會一直驚慌出醜,等他稍後鎮定下來,恢復過來,所爆發出的,絕對不是恐懼。 「可憐的孩子!」 慈和女聲,響徹妖都的天空,五色神光橫掃過來,要將青女刷入,妖皇聲中不見驚怒,滿滿的悲憫。 「孩子,無論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朕的女兒。朕會重新栽培你,將來你必能繼承朕的一切。」 一錘定音,妖皇表明了態度,五色神光就要倒捲回去,癱倒在地的霸皇卻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儘是悲愴,霸皇猛地翻身站起,揚刀一斬,將五色神光逼住,眼中驚惶盡去,惟見一抹野獸受傷見血後的凶戾,出口的話語,一字一字,冷入心扉。 「妖皇!前事不論,你答我一句,是不是只要能讓你超脫,你屎可以吃,屎眼可以舔,什麼都可以做?」 霸皇一聲痛極狂吼,震撼天地。 「……對你們來說,超脫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憤怒、悲傷與絕望的吼嘯,不光迴響於妖都,更彷彿傳透諸天,所有聽到的萬古存在,心頭都不好過,而司馬冰心又是當中很特殊的一個。 ……怎麼會這樣? ……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的! 明明證得寒冰大道,駕馭一切極寒凍結之力,堪稱世間最不畏寒冷的人,此刻司馬冰心卻覺得整個人發涼,冷得想要打顫。 ……明明,已經決心要成全你們的……你們,怎麼變成這樣了? 早先下的決心,犧牲自己,成全霸皇和青女,滿心都是希望兩人能幸福,卻沒想到峰迴路轉,事情一下子就大暴走,自己被溫去病救下,青女依舊重生回來,卻變成這副模樣。 聽著霸皇的怒吼、悲嘯,聲中所蘊含的極度絕望,少女沒由來地心痛如絞。 ……他現在……還好嗎? ……我……要不要去…… 司馬冰心由衷擔憂,卻看不穿霸皇內心真正的痛處。面對爬來的青女,一連串問題在霸皇心中生出。 ……她是青女?是……我的青女? ……不,我不承認! ……但,氣息、力量、容顏都一樣,記憶呢?記憶也相同嗎?是誰的記憶? 這是她,又不是她?究竟是什麼? ……如果這是她,那我又是什麼? ……她不是青女,只是一個醜陋的怪物。 ……我也……是一樣的怪物! 霸皇心裡發涼,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無比荒唐。而如果眼前的物體,真的是青女,自己與她又有什麼不同?說到底,自己和這東西根本是一模一樣的存在。 一切的一切,最終匯合最終的問題,「所謂生命,究竟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