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寫完的那些故事們(有點草率的結局) 清晨的皇宮寂靜無人,陰謀幾乎就這麼擺在了檯面上。皇宮內有問題,但傅風雪看上去沒有任何的擔憂。 行至皇帝寢宮,除了冷清還是冷清。雖說昔日皇帝身邊也只張公公一人,但絕不是這樣無助的場景。 皇帝似乎已經病入膏肓,整個人顯得十分乾枯,見到許久不回的傅風雪,甚至無法掙紮著坐起身來。 張公公沉默地立在床旁,病重的皇帝身邊竟然沒有侍從禦醫,這著實不合情理。不過相比一路的詭異,倒也算不上是什麼了。 傅風雪輕輕地坐在床邊,看著皇帝這幾年迅速枯槁的面龐,一件件地說道。 「你大兒子募兵意圖造反,我沒有管。」 「皇后與人私通多年,這個你想必早就知道了。」 「那年我先去了草原,我從來就不信你,你終究也沒有讓我失望。」 傅風雪的手指搭上皇帝的手腕,「你本還有個十幾二十年好活,但又哪裡架得住餐餐有毒呢?」 皇帝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許光彩,但他此刻喉管早已被腐蝕,只能發出些嗯嗯呃呃的氣音。 「太子添了毒的飯菜往宮內送,半路要被皇后截下換上另一份。」 「當然,這些細節也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說,我都知道,但我沒有救你。」 今天傅風雪不知怎的突然多起話來,大約是有些惱怒面前這個人始終不肯以誠相待罷。「你如此信賴張無缺,他卻也對你不聞不問。」 「傅將軍,我以誠待陛下,多年以來不曾有違諾言。多年前陛下擔憂劉夫人的背景,害怕她借助林將軍和劍聖門人的勢力難以掌控,暗示老奴和袁大人,蔡國師聯手伏殺劉夫人。如今他卻想將老奴賣給傅將軍洩憤,以完成一統天下的宏遠。」 「我欠陛下一命,此生當護得他周全,即便僥倖步入宗師也未曾違背,卻不代表陛下可以如此待我。」 傅風雪對張公公的話置若罔聞,猶自再數了些許事情,對著陛下怨恨的表情鄭重道,「這些事我怕你不知,特來相告,如今見你死不瞑目,我也就安心了。」 揮劍斬下皇帝的頭顱,回身面對張無缺,「一起上吧。」 在皇宮等待傅風雪的是三位宗師,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那番場景。說實話,傅風雪沒有料到。前線戰事正緊,蔡宜風不該在此處才是,但他偏偏到了。 但他們三位也沒有料到,傅風雪的實力會如此之強,分光化影的水準竟然在溯光之上。赤手空拳的傅風雪戰績已經頗為傲人,可以搏殺宗師,如今更勝劍聖的傅風雪,以一敵三,面對三位心懷鬼胎的宗師,竟然平分秋色,不落下風。 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三人齊心,傅風雪再強也不是對手,但三人來自三方,想贏過傅風雪總有人要去接招。但誰也不敢冒那個風險,一時之間竟然被傅風雪佔了上風。 宮牆上,太子與世子遠遠觀望,手下兵馬早已枕戈待旦。 世子頗有些焦急,屢屢催促太子動手。「傅大人若是身死,這皇宮可就不是兄長能待的地方了!」 此話不錯,若是袁布政使活下來而傅風雪身死,天下便是他與皇后那對的囊中之物,無論怎麼想,他太子都該是傅風雪一邊的人。 但他始終壓手,不願出動,「等。」 一直便是幾個時辰,直等到蔡宜風輕傷,張袁傅三人重傷的時候,太子仍舊面色凝重地思忖著。世子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發號施令,卻被太子貼身的侍衛武力拿下。 再拖了一刻,等來了東邊捲起的滾滾煙塵,自城樓上,林甫與輕功卓絕的上千鷹衛遮天蔽日的黑影,太子才終於動手,京城全面開戰。 此役流血無數,傅風雪終究沒能活下來,袁張二人重傷,境界大退,大周內鬥嚴重,蔡宜風見好就收遠遁而去,成為最大贏家。 沒有宗師境界的林甫終究拿不下皇宮,一行人召集林傅兩人的部下,攻下了東北五州,大週一分為二,一方以大皇子為正統,一方以太子為正統。 皇后不願讓蔡宜風得償所願,避戰防守不肯內鬥損耗國力,數月後赴葉城圍殺林甫。蔡宜風本不願如此,但京城一戰林甫展現出來的境界太高,遲遲不除,恐為大患。但卻不知,經歷了劉夫人和傅風雪兩人的嘗試,林甫已經摸索到了入微筆記的最終奧妙。 為什麼傅風雪會有以一敵三的實力?精要就在入微二字,比之傅風雪的半路出家,林甫雖然不及他的天賦,卻畢竟是自小修行,底蘊深厚。 三人再聯手欲誅殺林甫,卻在斷崖上被超越了普通宗師的林甫與溯光盡數留在當場。 宗師已死,報仇也再非難事,太子一路打回京城,大周再次一同,皇后等人毫無還手之力。終於得償所願,林甫卻有些憂傷。 他覺得傅風雪其實可以不死,若是自己能再出息一點,早幾個月步入宗師境界,又或者溯光能夠早些出手幫助,那麼都不至於讓傅風雪死得那麼難看。 但他卻也明白,溯光已經幫了自己太多,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讓一位宗師皇帝為自己的家長裡短來搏命。 溯光看出了林甫的責怪之意,反問道,「風雪要殺人為她報仇,而她卻不願天下再多任何殺戮。你又怎麼知道她會更希望看到什麼呢?我們都覺得自己更愛她,只是做法不同而已。又哪有什麼對錯?」 林甫沉默不語,兜兜轉轉不少年,終於又住回了了葉城,不想再管什麼了。 過著平淡的日子,林甫漸漸地品出了些味道。這些年這麼多事情,獲益最大的其實是那兩個喜歡假笑的男人。國力雖損,但世間再無宗師幹預。 一者在海國勤於政事,一者則是大周太子的老師,東漢皇帝的侄兒,沒有什麼值得顧慮。 許多年之後,大周皇帝人到中年便病的有些重了,來信之中,林甫才知曉,那些年死了那麼多宗師,便是這兩人聯手的精心算計。 太子破天荒地對林甫說了許多實話,反而讓他有些無所適從。這年林甫三十出頭,不久後就要登基的大周太子,也就是他當年的學生才不足二十。 算計多年,大都贏了,到頭來卻對自己的兒子放不下心,終究是少了些許冷血無情的感覺,多了點點人情味。 思來想去,林甫覺著自己還是不如他。 葬禮雖然未去,那小子登基的時候,林甫終究還是站在了皇帝的寶座旁。 看著椅子上尚且有些稚嫩的新皇眉眼之間略有幾分他當年的神采,林甫心裡不知怎的覺得空落落的。 真要說起來,他大概才是這個位面的主角吧? 林甫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畢竟就連自己也成了他的打手。 ----------------------- 非常抱歉,還有許多細節,支線和設定被隱去了。譬如韓辭如何面對自己的性取向和關係糾結的好友林甫。譬如常佳紀人雖圓滑世故,但竟然背棺材上殿譏諷皇后。譬如江陵,木前輩,以及原設定裡蔡宜風的宗師弟弟這等根本沒來得及寫的人。 很抱歉我沒能好好完本。 成績差只能怪我沒寫好,對不起。 |
還沒寫完的那些故事們(牧忘川,溯光登基與入微筆記) 前面提到的官場興衰與這裡的江湖還有許多支線,由於種種原因,無法詳述。 說是辭官不做,卻也沒有真的那麼招搖。尋了個時日,葉王爺過壽,林甫便上錶帶著木子一行人往葉城回了。 內中實質幾人清清楚楚,面上卻仍需做足態勢。林甫此時權柄雖然被削,卻還在交接之中,送行百官誰也未曾想這位一路順風順水的小林公子會直接急流勇退,即便是知道那種始末的太子,也不免有些愕然,沒想到他的動作如此乾淨利落。 眾目睽睽之下,這兩位如此交頭接耳頗有些犯忌,然兩人卻渾然不覺。林甫若有所思地看著腳下,二十年前他被慕青竹抱在懷裡離開此地,走得就是這處城門。今雖走得這般有排場,卻一樣是落荒而逃。 「還回來嗎?」,太子一反常態,腳上踏著名貴紫金靴,卻饒有興趣地用腳尖撥弄這地上的石子,頗有些童趣。 「最好一輩子都別回來。」,林甫笑了笑,仕途之路走了這麼遠,非但沒有能夠讓他觸及真相,反而讓他身心俱疲。「咱們陛下還是太厲害了。」 林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心知肚明,自己再在這兒耗上幾年也不可能會有什麼進展。依他的性子,自是一去不回了。若是回來,定是為了手刃仇人,那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太子撥弄碎石的動作戛然而止,良久,把長子推到林甫身邊,鄭重道,「你當事師若父」。林甫微怔,最終應下。 此事在朝中掀起大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都察院真正的一把手林甫始終不歸,陛下也無召回的意思,眾人便調轉風向,撇開了那些個禮教之言,轉而爭奪起實際利益來。 是年夏,林甫匿跡潛入江湖,小有名聲,於深秋結識江湖宗師牧忘川,獲益良多。然不久,初冬時節牧忘川遭殺害,林甫心頭一緊,沒來由地覺得這是自己的敵人在行動了。 牧忘川在江湖中聲名極好,遇害後群情激奮,眾皆情願,希望劍聖傳人溯光能夠領頭,帶領江湖豪傑查明真相。但溯光定在今年登基便是因為父皇年衰,深冬,海國皇帝駕崩,溯光登基。 溯光的登基儀式同樣是劍聖傳人的選拔儀式。女劍聖一位空缺多年,此刻溯光去劍聖之位,於情於理當選出兩人。 林甫本欲上前比試,卻被久不出現的傅風雪暗暗攔下,劍聖位置最終歸於韓辭與溯光的兒子之手。兩人代為處理此事。 而林甫在傅風雪的安排下,隨溯光去海國潛修,只為突破宗師之境。 經歷了官場而又放下,曾想著成為劍聖號召天下而今早已不在意的林甫,心境進展十分不錯。但良久,直到歸來的時候卻還是不能突破宗師的境界。雖然藉著殘卷的神秘可以與宗師過上一兩招,但終究還是差了那麼幾步。 林甫歸時,宮中隱隱傳來消息,陛下身體似有小恙,不知真偽。但觀近來陛下的旨意號令,的確突然十分激進。東征一事因為傅風雪和林甫的不配合,本還需要籌備數年才更有把握,如今陛下卻屢屢運糧調兵,似乎不日就要挑起戰事。 林甫歸葉城,萬不曾想這些年少有露面根本無跡可尋的傅風雪竟早幾日便等在了此處。得知林甫雖然比慕青竹更近一步,卻還是沒有突破宗師的時候,傅風雪頗為失望。 傅風雪坐鎮葉城,蔡宜風在漢京運籌帷幄,雙方博弈數月,傅風雪小勝一籌。宮中忽來信,雲陛下重病,恐日不久矣,望傅大人回京醫治。林甫看後微微搖頭,覺得此事定有蹊蹺。傅風雪卻微笑應下。 林甫徹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怎麼睡,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既然牧忘川會死,就說明宗師也並非是完全安全的。傅叔一打一外帶兩個九品能夠搏殺,但若是帶了兩個宗師呢? 想到這裡,林甫一身冷汗,連忙衝進傅風雪的房間,卻發現不知何時早已人去樓空。唯有桌上的半份殘卷。 翻至封面,上書「入微筆記」落款處正是自己母親的名字。始知事情的部分真相。 又想起在海國時,溯光嗟而長嘆的話,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所謂的巧合,說到底是有心人故意為之。慕青竹走進劉雉家的院子不是巧合,是劉為報師恩有意為之。傅風雪千里迢迢去了大周,也非是巧合,而是他早就傾心與人。 唯一稱得上是巧合的,應該是劉與林將軍的結合了,誰也未曾想聰明伶俐的劉雉會甘願放棄東漢,在周度過餘生。 誰也未曾想只是傑出醫者的傅風雪會一鳴驚人,叱咤疆場。 所以說自己母親拉架傅風雪和慕青竹靠的不是面子,而是實力嗎?慕青竹那個樣子恐怕從未想到,但傅風雪一直以來一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能寫出入微筆記,劉雉那年恐怕就有了宗師的境界。再細想一點,她催慕青竹快走是不是為了保護她? 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的林甫一時之間還來不及細盤什麼,難怪傅風雪說探尋真相的過程就是尋找宗師的過程。但如今又有什麼頭緒? 林甫心臟霎時間快要跳出胸膛,他遁入江湖後曾裡應外合鷹衛夜探皇宮,竟被人察覺了蹤跡。這就說明皇宮之中定有宗師。 此事他曾與傅風雪說過,但傅並不以為意,說這件事他也有線索。當時他不曾在意,但如今細想,似乎有些牛頭不對馬嘴。若真的如此,當時兩方乃是雞同鴨講,傅風雪此行豈不是要以一敵二? 林甫念及此處,來不及多想,揣起殘卷便奪門而出,飛身上馬,向京城疾馳而去。 林甫啟程後幾刻,天剛濛濛亮,傅風雪緩緩地踏入府邸,多年不回,這園中不知怎得也略有些怠慢了。陛下時辰到了,也就顧不上做戲了。 傅風雪緩步走向後院,周圍的密探如烏鴉般漫天亂竄,他也懶得去管。 此來京都本是虎穴,又何必遮掩? 終於走入塵封的小屋,拿起那幅沉重的畫卷。展開捲軸,衝著畫中人微微一笑,「走了,我送他們去見你。」 旋即,將畫卷負於背後,輕啟機關自軸心取出一把細劍,正是丟失了多年的女劍聖的象徵。 輕揮細劍,蕩起纖塵,單劍負卷,直赴皇宮。 |
還沒寫完的那些故事們(林甫權勢之路的興與衰)。 劉夫人的身世,傅風雪查探十幾年才只有些許方向,這些年求而不得的秘密,如今卻被這麼輕鬆地就昭告了天下。其中原因很簡單,所有人本來要瞞的也只是傅風雪而已。 東漢時隔許久,在這個節骨眼上放出消息,是覺得林甫的這套體系實在精妙,想讓大周這邊君臣離心。林甫若在周吃了虧,自然就會想起東漢,畢竟血緣在此,師姐韓辭也在此。 眾位擅長阿諛奉承的官員們小處的溜鬚拍馬無人能及,在大事大非上卻缺乏魄力,不敢與有東漢皇室血緣的林甫再有交集。在皇帝沒有反應之前,唯有太子表現得若無其事,甚至在這個時間點上故意請林甫去教導他長子的功課,旗幟鮮明。 林甫步入東宮頗覺迷茫,當年科舉入仕,一是為了前世情結,二是覺得有了權力才更有可能查清真相。但如今有傅叔在,情勢卻頗為微妙,自己如果循規蹈矩,難道此生能及上傅風雪的權勢?而官場也不似他想得那般雪月風花,尤其夏彥這位剛正的老人之死,讓他對官僚的做派心生厭惡,覺得官場那些笑臉上實在是處處寫著「吃人」二字。 他本看不慣太子的做派,現今卻生出幾分敬佩來。那副假笑當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大半年官場博弈,林甫即便摸清聖意一路高歌,卻也實在沒力氣擠出半分笑容來。擠不出,也不想擠。 「在下如今總算是上得檯面,入得太子殿下法眼了?」,許久前入東宮,林甫略略拘謹。如今雖還不到四品,卻頗有與太子平等論交的神采。不單單是仗著背後的餘澤,林甫漸漸有了底氣,完全基於個人的底氣。 「什麼入不入法眼?要我說,我看中你可比東漢那位早。」,太子笑意盈盈。他本沒有真的打算與林甫親近,所謂的拉攏只是利用。但隨著東漢事件,以及林甫驚人的成長速度,常年假笑的太子不知怎的,想任性一次。即便林甫的身份此刻微妙至極,都察院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時候。陛下的態度隨時會轉變,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文也好,武也好,至少自己的兒子能像他一點,別如自己這般,至少能娶得所愛之人罷。林甫背對著太子,坐在石桌上,以腳踏凳,大馬金刀地用著點心,喝著花茶。太子站立在三步之外,右手輕輕撫摸著如今東漢帝皇的那張字條,「先你一步,承讓。」 先我一步?先我一步什麼?登基?太子翻了個白眼。承讓?殺爹的事情有什麼好比的? 林甫滿嘴糕點,毫無形象,看著眼前正襟危立的準太孫,不知為何心頭一動。自己所承太多,前世精要,兩位宗師嫡傳,加上慕青竹多年教誨,的確淵源。 不過看似底蘊深厚,太子此舉卻是大不智,自己若是成了東宮的講師,他吃的虧定然比自己要多。 但又何妨呢,人這輩子總該做點錯事。 此後,林甫時常出入東宮,雖無名分官職,卻與太子殿下的嫡子有師徒之實。太孫擇師,怎能越過朝堂越過皇帝? 此事傳出,他派官僚放著林甫不管,集中火力抨擊太子。加之多年前太子初與時年東漢二皇子搭線時的線索暴露了些許,一時之間極為狼狽。 一拖就是春夏秋冬,這一年中的種種細節不再贅述,來年此時,陛下仍舊對眾人的打壓不聞不問,不表態,不支持,也不禁止。放任太子被窮追猛打,窘態百出。按捺了一年多一出手,卻是伸向了林甫這邊。 都察院,言官體系已經成型,該打壓的該換的陛下早也有數,不知不覺就到了考成法收官內閣,回收都察院權力的時候。時年,林盎入內閣,林甫的恩師江太岳被破格提拔,家中冷板凳近三年,一躍重回尚書之位,取代了林盎的司職。 當朝宣佈這兩條任命之後,眾人大驚,萬萬不曾想到陛下憋了這麼久,竟然還是對小林公子的大力提拔。 這是目光粗淺者的看法,東宮之中,太子與林甫的笑容絕不是單純的欣喜。 「慶之啊慶之,沒想到你的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太子哈哈大笑,「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手腕如何?」 「哈哈哈哈!人常言明昇暗降,咱們陛下的手筆還要更高一級,名升不降,卻讓你使不出半點力氣來。」 兩人都看得通透,內閣是岳淞的內閣,自從之前林甫因夏首輔一事沒有與岳走到一起,兩邊便不可能是朋友了。林尚書高昇內閣,實權在手,卻不可能越過岳首輔。 而日前多年吏部積攢下來的關係人脈,卻要被自己人箝制。江太岳的脾性林甫最清楚不過了,就算坐了幾年冷板凳,也最多圓滑一些,絕不可能放任吏部的人再聽從叔父的指示。而他恰恰又是自己的恩師,吏部諸人也無法硬抗。 「而我自己呢?」,林甫笑著攤手,「考成法一出,都察院勢力衰頹,小弟我的仕途也算是到頭了。」 林甫這才知道,什麼小說中十幾歲就一品二品入內閣是有多難。自己這家世,背景,頂上天了,也沒能撈到一個三品官職。 「君此刻方知吾之艱辛!」,林甫一路順風順水,太子心裡的委屈憋了很久了,如今不可一世的小林公子也吃癟,太子頗為開懷。「都察院,六部,內閣相互制約。你幫著陛下拔完了雜草,如今自己成了最大的那一株,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現今朝堂涇渭分明,陛下要東徵,我非是主戰派,早就成了眼中釘。」,林甫笑答,「得虧我身家硬朗,若非傅叔還在,恐怕頭上這頂官帽早就讓陛下抹了去。」 「陛下不樂意見我,又不肯動手抹我的官職,我還不得識趣些,自己辭了官去?」,林甫說得是實話,卻實在膽大了些。陛下此刻不想他惹事不假,卻也不至於有罷免的心思。但林甫順慣了,哪裡忍得下這口氣? 三年道行一朝喪,老子不干了!走了!咱們江湖見! 仗劍走天涯,肆意那麼一陣子再說,正巧聽說溯光,他要登基了。平日裡坐慣了官轎,這回也走一遭竹林。 |
還沒寫完的那些故事們(回京部分,夏澹,柳文長和夏首輔) 林甫去東漢官面上的命令是約戰,其次是幫助使團談判。但事情的走向完全超脫了所有人的預料。傅風雪擅自去了漢京,親手殺了劉啟。東漢政權大動盪,皇親國戚死了大半。二殿下劉旭在師傅蔡宜風的默許之下登基。顯然謀劃已久。 新皇登基,最要緊的是穩固國內政權。因而在對外的態度上大為緩和,加之與二殿下與傅風雪似有暗中交易,今回的談判不談而勝,東漢大大出了一回血。 林甫雖未與韓辭正式決戰,但身份暴露之後,眾所周知,宮內比武那一回,兩位劍聖門人相較。林甫逼得韓辭先無法掩飾,使出了本門功夫,因而姑且算做勝之。兩件事雖然都沒有做,但效果卻幾近達成。 回京之後,皇恩浩蕩。如林甫之前所料,早早調他出翰林掛虛職只是象徵性的跳板。今回任務完成,加之與傅風雪同闖皇宮,林甫直入都察院。品級雖低,但隨著此前科舉之時所提出的計畫開展,林甫權勢日重。 陛下明面上對林甫大加賞賜,私下卻對傅風雪的行為大有不滿。其他人或許看不明白,但在陛下的角度,傅風雪完全可以全滅劉氏。在這個血統論的時代,劉氏一旦死絕,東漢必大亂。他心念的東征即使不成,也能將東漢打個半死。 然傅風雪卻放任劉旭肅清國戚,將自己親信的分支安插出去。劉氏看似枝葉稀疏,卻也比李家少了許多勾心鬥角。 傅風雪對陛下的責難不以為然,「陛下瞞了我,我也瞞了陛下,這很公平。」 劉雉是東漢皇戚,傅風雪查得到,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一直不點明,反而說仇人在東漢。這在傅風雪看來毫無道理。裡應外合,這是逃不掉的,究竟哪邊多一些,傅風雪覺得有這層血緣在,反而是大周內部的蛀蟲嫌疑更大。 陛下怒而發問,「當初見面的第一天,她便告知了朕她的身份,並要朕不可與旁人知曉。如今斯人已逝,你教朕如何能夠不信守諾言?!」 傅風雪細辨語氣表情,未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即沒有相信,也找不出證據,遂沉默離去,對陛下之後的命令置若罔聞,一心只順著林甫轉告的「家母是東漢皇帝之妹」的新線索一路盤查。 傅風雪雖沒有不信,卻也未信。東征一事恐怕化為泡影,陛下心中惱怒至極。但這並沒有絲毫影響到他對林甫的重用和信任。經歷東漢一行,林甫親眼見到皇宮內二殿下肅清異黨的果斷和狠辣成長了許多。始知天家之無情,比自己所想更甚數倍。初見二殿下劉旭,是在醉仙樓中,美酒酥餅,繡花屏風。和煦和微笑,輕柔的語調。 但不足幾日,讓劉氏一系十去其八的二殿下,仍舊是那副溫潤君子的做派,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林甫清楚,自己能與他建交,靠的是傅風雪,靠的是自己母親給的血緣,若非如此,就算他是九品中的高手,那一日也要死在皇宮。 傅風雪入宮一次之後行蹤再次詭秘了起來,林甫多多接觸鷹衛只餘,總覺得傅叔不在,手中權勢不夠。因而漸漸與次輔岳淞親近。但他還算聰明,公私分明,在都察院玩弄權術進境極快,但卻堅持「一切皆是為了陛下能夠更好地掌控朝堂」為原則。雖與岳淞漸漸親近,卻只止於口頭上提前洩露風聲。讓岳能夠摸清陛下心思,不肯借職權替岳安插親信。深得陛下賞識。 只是見識過漢京慘案的林甫手法強硬,引起了夏首輔的不滿。夏以「都察院行檢察權,而今勢大,誰來檢察都察院?」勸告陛下遏制都察院權力。陛下佯裝答應,並在殿上訓斥林甫。然林甫深知陛下心甚悅之,俯首認罪,卻仍舊我行我素。不出半年,都察院便成了陛下手中最利的武器。涉及六部的官員,陛下想要摘誰的帽子,都察院都能壓得他抬不起頭。夏首輔多次勸誡,早就惹得陛下不滿。 柳文長為人本就死板,在夏首輔的影響下對林甫的官僚做派極為不滿。一次擬詔的時候用詞除了紕漏,夏彥觀之不覺有錯,岳卻很是清楚這件事陛下定會大發雷霆,故借此大做文章。此事本不會涉及夏彥,但如岳所料,夏在朝堂上為此時大力維護柳文長,大大落了皇帝的面子,甚至以死相逼。終於觸怒皇帝,被貶謫流放邊疆。 夏曾三落,卻又三起,每次回歸朝堂都能重居高位。岳心知夏聲望很高,且年紀不小,絕不會真的被流放邊疆,因而此次沒有任何含糊。夏彥一朝白身,岳便遣人刺殺了夏彥。夏彥一死,陛下為了自己的面子絕不會為他平反。因而夏家一朝衰落。 柳文長被貶出京,常佳紀,親觀然等那批同考的學子毅然前去相送。柳文長見得遠遠觀望的林甫,很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遂遠去。林甫輕輕嘆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略有些迷茫。 與此同時,東漢那邊放出消息,大周重臣林甫竟然是現今東漢皇帝劉旭的外甥。昔日的一品夫人竟然是敵國公主。本來如日中天的林府瞬間門可羅雀,林甫大笑,如此也好,清靜了不少,少了那些個蚊子拜訪聒噪,倒也樂得清閒。木子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知道他這是將夏彥的死歸罪在了自己身上。首輔參他林甫十幾本,最終卻落得這般下場。可以說夏彥的死,真正地確立了林甫在京官眼中的地位。溜鬚拍馬者越多,林甫就越自責。 如今東漢消息一放,眾人便作鳥獸散,著實滑稽。一人走出門去,昔日前呼後擁者,如今卻連個敢與他打招呼的人都沒有。閒走幾步,卻發現一位熟人在跪宮門,夏澹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結局,遂怒跪宮門,久不肯起。 陛下聞言大怒,令杖八十,侍衛持棍而出,舉杖欲擊的時候卻被林甫攔下。眾大驚,都覺得林甫此時已經是自身難保,竟然還敢忤逆皇命,攔宮內的廷杖。夏澹也對其怒目而視,覺得他是惺惺作態。但林甫並不言語,而是將其攔腰扛起,直接搬回了林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對東漢放出的消息皇帝根本是置若罔聞。違皇命攔廷杖一事,陛下也是毫不在意。直到此時,投機取巧者這才明白,這位小林公子根本還是聖眷不減。再細回想,林甫抗命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次當真受過半點懲罰?朝堂上的斥責都快成過家家了。本以為這血統一事總該避諱,卻沒想到陛下根本不在意。眾人深感後悔,卻悔之晚矣。 夏澹在林家一直撒潑,林甫也懶得去管,最終還是木子不知以何方法將其說服。 |
還沒寫完的那些故事們(東漢部分,韓辭,傅風雪與垂死的皇帝)。 比試的諸多細節按下不提,待得林甫與女扮男裝的韓辭最終比試的時候。雖答應了要讓她取勝,林甫卻同時升起了好勝之心。兩人都不肯用本門功夫,那麼究竟誰能技高一籌,逼得對方先招架不住,暴露自己的看家本領呢? 林甫知道對方的身份,韓辭卻心事重重,未曾想到面前人的功底本就高她一些。苦苦求勝而不得,便以為是對方貪圖駙馬身份的權勢,臨場反悔。焦急之下,憤而出手,林甫雖然順著台階下了,卻不曾想自己的無心之舉破壞了韓辭的計畫,讓一旁本未關心此事的蔡宜風注意到了韓辭的舉動。 韓辭不敢違逆養父的態度,身份暴露,覺得都是林甫出爾反爾,很是委屈,直接衝進皇城內宮。韓辭身份當場暴露,自己雖然輸了,公主卻不可能嫁給女子,林甫完全沒有料到這種事,自己竟然突然成了所謂的駙馬。加之蔡宜風的突然出現讓他壓力倍增,不敢多留,便直追韓辭而去。侍衛本欲阻攔,卻被二殿下攔住。蔡宜風喝止了韓辭之後再無動作。 韓辭一時憤怒之後也明白,最大的問題本事就是世人的看法,此時就算逃過,也終有一天需要面對。相比世人的種種不解,反而是林甫最能理解她。但此時她仍舊不知林甫的身份。 幾天後,林甫得知傅風雪的行蹤,便約韓辭去了並州。雲,「我倒是認識一位能夠左右你父親看法的人。」韓辭遂與之去。 到了並州之時,傅風雪在墓園。林甫獨自上前,發現園中數碑,皆為傅姓。始知此地是傅風雪的出生之地。傅風雪不欲再戰,也有這層原因在其中。 年輕時的傅風雪武力,相貌皆是三軍之最,林甫始終想不通為什麼母親沒有看上他。此時年歲已大的傅風雪魅力仍舊驚人,即使是百合的韓辭也對傅風雪極有好感。只是此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宗師韓義便是死於傅風雪之手。 原本眾人以為是重頭戲的約戰和談判都顯得黯淡無光,因為傅風雪到了。 除了二殿下和蔡宜風,誰也沒想到他就這麼來了。一襲白衣,從天而降。東漢宮內千餘侍衛遠遠地圍著他,傅風雪卻如入無人之境。 直至傅風雪走到老皇帝的寢宮附近,仍舊無人敢先動手。諸位皇親國戚看向蔡宜風,只待他出手迎敵。然他卻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傅風雪與千萬人之中走到蔡宜風身邊,沒有絲毫的畏懼,令旁側暗中隱匿著的林甫歎為觀止。 「劉啟還沒死吧?」,傅風雪如此問道,一眾國戚大都盼著劉啟死,此時卻假惺惺地怒目而視。蔡宜風點頭,傅風雪遂入。自宮門到寢宮,眼中似只有蔡宜風一人,視餘者若無物。 「你還沒死。」,傅風雪獨見劉啟,見他仍能勉強起身,勉強說話,大為詫異。「這宮裡可還能找出一個想讓你活的?」 顯然沒有了,起身都困難的皇帝早就沒有了任何價值。在這種情況下,劉啟竟然活到了現在,這讓傅風雪有些沒有想到。 「嘿嘿嘿。」,劉啟命不久矣,卻仍舊笑得出來,彷彿看得很是通透,「宮中此刻若是有人不想讓我死,那隻能是你。而他們卻想讓你殺我。」 傅風雪難得大笑,「不錯不錯,真是世事弄人。」 「我可以治好你,但我要知道,她究竟是劉家的哪一支,殺她的,又究竟是誰?」 。劉啟的手段傅風雪很清楚,他不可能讓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活著。事成之後定然悉數滅了口,此時屍骨怕都爛了。想知道真相,唯有出自他一人之口,因而劉啟說,皇城之中唯有傅風雪不想讓他死。 一件事換一條命,很公平,很划算。 然劉啟並沒有接受這個交易。他老了,生死關頭待了這麼久也早就看通透了。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說出了真相,同樣難逃一死。 他可以說謊話,畢竟其他人十幾年前就為他所殺。但他老了,也就沒有那麼理智了。「你是並州人,你為什麼要替大周賣命?你為什麼背叛朕?」 仇恨戰勝了理智。 「你們兩個做皇帝的,得到了天下最多的東西,卻總覺得天下人都虧欠了自己,可笑至極。」 「不說?」,傅風雪表情淡然地確認道。 劉啟渾濁地眼中滿是仇恨,頗為簡單地搖了搖頭。 ---------------------- 「皇上駕崩了!!!」 傅風雪並沒有悄然而逃,而是淡然地走了出來,衝著蔡宜風晃了晃手裡的人頭,眼神意味深長。 諸位皇親國戚大驚,誰也沒想到蔡國師會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也沒有想到為什麼頗為自傲的傅風雪以醫者的身份來,卻做出了對毫無反擊之力的人痛下殺手的舉動。 作為上位者,下意識地想指責他人,旋即他們又反應過來,這是坐穩皇位的最好時機。正待他們想要回頭號令宮內侍衛當中自己安插的親信之時,冰冷的兵刃已經插進了他們的胸膛。 蔡宜風裝模作樣地去追擊傅風雪。 而宮內二殿下不知何時已經掌控了局面,用袖袍輕輕擦拭了一下劍身上的血跡,遞給一位親信之後悄然離去。 宗政府後門,林甫抄完了族譜,奪門而出,迎面卻碰上了讓人看不清深淺的二殿下。今日的局勢轉折太快,但林甫已經成長了許多,愣了半晌,驀地出言問道,「我該稱呼殿下什麼。」 「舅舅,她是我妹妹。」 林甫輕輕點了點頭,正欲離去。二殿下又遞上一張字條,未曾摺疊,上書「先你一步,承讓。」,「替我轉交給你們太子。」 林甫看後啞然失笑。這位的確是熬出頭了,那位可還有不知多少年呢。 -------------------- 宮外,蔡宜風與傅風雪有默契,追擊也只是做做樣子。追出城外幾十里,戲份演足,便翩然而回。林甫趕來與傅風雪匯合,卻不曾想韓辭卻不知怎得摸了過來,誓要為父報仇。 林甫哭笑不得將她攔下,獨戰傅風雪,與送死有何區別?傅風雪頗為欣賞韓辭的天賦,當年便是覺得小丫頭很有根骨,這才沒有殃及池魚。 答應到,若是她入了宗師,就讓她一隻手,和她一對一決鬥。於此同時也反問道,若是報仇,也該分個先後,是不是先清算了與之林甫的殺父之仇,才能去清算自己父親的被殺之仇呢? 韓辭想起這些天林甫對自己的幫助和支持,一時之間很是迷茫。加之兩人目前都強過她,就算有心也無能為力,只能黯然退去。 |
98. 在那百合盛開的地方 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一定不會好受,不論是好心還是惡意,發覺自己信任的人原來瞞著自己什麼的感覺總是有些微妙的。 不過林甫早已習慣了這種感覺,京城著實是個事事都要依靠悟性的地方。有的話就算不想瞞,也說不得。京都居,偶爾猛地醒悟過來,發覺自己險些落入圈套,距離懸崖僅有一步之遙那也是常事。剛剛入京不久的林甫就連番遭遇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此時他已經進入了狀態。 而傅風雪則更是對自己的隱瞞毫不掩飾,乾脆直言許多事情他還不夠資格知道,就連殘卷的封皮也吝嗇交出,讓林甫很是不解。 這趟派他來漢京,目的要求說得簡單,可如今看來傅叔還是隱瞞了不少事情。回憶起之前他與二殿下通信的事情,再看現在這情況,傅叔與這位二殿下私下的來往顯然不止明面上這麼簡單,多半還將自己的行蹤透露了出去。 否則以自己這些天深居簡出的行跡,加之使團中孟凡的屢屢捷報,二殿下怎麼可能尋摸到自己身邊來,與自己接觸呢? 自從上次傅叔點評過太子的手法路數之後,林甫深以為然,絕不肯再相信什麼巧合之說。二殿下也許可能會在自家酒樓的地頭上巧遇自己,但絕對不可能正巧與韓辭在一起。 雖說酒樓中的會面是林甫自找的,若不是他看不起樓內諸人的言論出言譏諷,身手也就不會暴露,多半也不會有見面入宮這一出。 但這依舊不能證明什麼。不論怎麼說,也沒有初次見面就這樣熱情的理由,雖說二殿下如今不在皇宮內住,卻也不能什麼人都宮裡帶不是? 就這麼把剛剛認識,來路不明的人交由東漢新生代的武道領軍人物帶進皇宮,尤其是在這個皇位即將更迭的節骨眼上,怎麼看都覺得太可疑了。 不過看韓辭那緊張的樣子,顯然一門心思都在那位待嫁的小公主身上,估摸著並不清楚這些大人物之間的彎彎繞繞。 林甫走到台上,想到這件事不禁有些掩飾不住心中的好笑,這些時日聽得了些許傳聞,本以為這位東漢的天之驕女該是那種事事溫順,對長輩言聽計從的乖乖女。自己的假想敵也是那種不苟言笑的女學霸,面無表情,一絲不苟。 誰能料想到初次見面,她就在玩女扮男裝的把戲?若不是林甫前世見慣了男女反串,剛見面的時候就有些起疑的話,此時還真有些難以猜到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哥竟然就是漢京聲望極高的天才少女。 只是女扮男裝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誰還能沒有點奇怪的癖好?見慣了各路牛鬼蛇神的林甫本不會感到驚訝,只是萬萬沒能想到,這異鄉的皇宮之中,竟然也有百合花綻開的事情。比起自己抗旨拒婚的那一出,這邊的難度係數可是大多了。 難怪酒樓中她表現得對自己的那書冊如此欣賞,也難怪她在自己說覺得木子雙騎赴京更加勇敢的時候反應那麼複雜,原來個中還有這麼一齣戲碼。 這一出百合能不能成,林甫倒沒有太關心此事,別人過得如何又與他何干?只是突然發覺,覺得有趣罷了。 只是台上他的對手,顯然對他心中的那些個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眼見林甫來到台前來,先是大放厥詞,說要讓他們多來幾個一起上,免得浪費時間。然後不知怎的又在台上傻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己很是不屑,這讓他如何能夠不生氣? 「哪兒來的臭小子!大言不慚!竟敢羞辱於我!」,早就習慣了圈內的商業互吹,就算技不如人也是體體面面的,要說是比武,其實更像是過家家。此時被一個從未見過的面生小子看不起,頓時怒上心頭。 再看他手無兵刃,更是心頭大定,抄起手中的七尺長棍舞得是破風之聲大作,極具威勢。一聲厲喝,直奔林甫而來。 齊白木二十六七,八品的功底,圓潤無暇的家傳棍法,的確有資格自傲,有資格憤憤不平。只可惜他遇見的人實在無法用常理去判斷。 見他這般生氣,林甫才回過神來,剛才自己被韓辭對武道的控制力勾起了好勝心,作為開了掛的超級天才一時間沒有能夠顧及場內那些普通天才的自尊心,實在是罪過罪過。 只是….有那麼氣嗎? 看著來者已經有些猙獰的表情,林甫眉頭微擰,有些搞不明白。 只見這位齊白木快步幾許上前,然後猛地翻身騰空而起,雙臂將那柄漆黑的七尺長棍掄了個圓滿,帶著千鈞之勢,重若雷霆,劈面而下。絲毫不管不顧自己起手這一招就凌身空中無處借力是否會讓自己處境被動。 沒有遇到傅風雪之前,面對這樣級別的對手,林甫可以取勝,但如那天遭遇刺殺一般,將會比較困難,比較狼狽。要是對方是個老江湖,耍點手段,搞不好他就要陰溝裡翻船。 可自林甫精研傅風雪的幾路關節穴位之法門後,境界則有了質的提升。難怪從未聽聞傅風雪有什麼出名的功法招式,但他的實力卻一直是公認得第一流。這招式功法畢竟是教學之用,如何能夠殺敵傷敵,才是最根本的需求。 在這點上,沒有人比醫學大家傅風雪更清楚,到底怎麼打人才會最狠。 領悟了傅風雪宗旨要義以後,再看仍舊停留在招式層面上的同輩們,就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了。 凌空下劈,太不理智。 林甫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對迎面劈來的那一棍視若罔聞。在他看來,這種招式華而不實,除了能讓外行們驚呼幾聲之外再無他用。 微一側身,躲過豎劈的這一棍,人在空中的劣勢就暴露無遺。齊白木只能強用腰身的力量,變劈為掃,才有可能擊中林甫。 但這一掃又早在林甫的意料之中。翻身前仰,長棍自林甫胸腹上掃過。林甫雙手撐地,可以做到的動作也就比無處借力的對手多出太多。 雙腿借勢一彈,一腳正中其握棒的右手,一腳直奔他剛才勉強擰用的腰身。轉瞬之間,齊白木長棍脫手而出,本就力竭的腰部又吃了一腳,落地之後一口勁力沒提上來,接連卻步卻還是無法保持平衡,樣子十分滑稽地摔倒在地。 「這位兄台,你不要激動。在下所說的都是事實而已,沒有半點羞辱之意。」,林甫翻完一個跟頭之後瀟灑落地,與對手的狼狽相比本是極為滑稽好笑的事情,場中看客們表情卻都極為詫異,唯有女扮男裝地韓辭抿嘴偷笑。 「這比試又不分次第,選得只是前去迎戰的人選而已,自然是快些地好,諸位兄台何必如此計較成敗呢?」,林甫轉過身來,看著先前在宮門口出言挑釁的矮胖者,面無表情,「你帶了多少人來,快些讓他們一起上來,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他急著想看看,若是與韓辭比試,誰能逼的對手先使出本家功夫。畢竟相比這孩童般的打鬧,那才是正餐。 |
97. 輸這件事不能從自己這兒開始 卓秋水像水。 首戰的兩位上場分出勝負之後,他緊隨其後,輕鬆取勝。五次勝場一場一場比試下來,卓秋水展現出來的特質便是如此。 招式如水,身法如水。輕柔流暢,雖然不徐不疾,不緊不慢,卻總能直奔要害,後發先至,讓人避無可避。 方才蔡宜風與二殿下交談的時間,場中卓秋水的敵人已經換了數人。 但沽名釣譽者也好,有真才實學的人也好,似乎都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得手,幾位落敗的公子哥下場之後與身邊家僕好友竊竊私語,說得皆是倘若倘若。 「我方才見他攻我腰肋,若是我能在快上一瞬,格住他的手腕返身擊他胸腹要害,定能反敗為勝!」 「唉…..我昨日睡得太倦,方才最後拆招的時候就慢了那麼丁點,若是狀態能稍稍好些,絕對可以贏下。」 「他方才和董兄交手,不相上下,我因手上功夫略勝董兄三分,心中便有些輕敵,最後半招落敗,實在可惜,可惜…」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著這些個敗於卓秋水手下,自命不凡的「天才高手」們說起方才的失敗,皆是這等論調,林甫不禁啞然失笑。 再看場中其他的參賽者,也大都沒有發覺什麼不對,顯然認為卓秋水的實力當真與他們相差不多,林甫不由得輕嘆了一聲。前世古話有雲,亂世出英雄,果不其然。早些年戰亂的時候出了那麼多驚豔的天才人物。可如今東漢的少年高手圈子裡,不說多出幾個天才人物,竟然連兩三個有點眼力的人也這麼難尋,著實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情。 拿科考類比,對於頂尖高手而言,中舉容易,甚至中個什麼榜首,倒也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但要如同卓秋水這樣,不論遇上什麼樣的人,都能給不留痕跡地略略勝他半籌,那可就少之又少了。莫說是下面觀戰的人,就連與他交手的人都覺察不出異常,當真認為自己只是半招惜敗,一時手慢。 這顯然不僅僅是個人風格和功法招式的原因,不言而喻,兩邊的境界相差了太多。也只有實力遠超對手的人,才能夠如此雲淡風輕地控制住局面,讓自己每場都勝得這麼巧合。 剛剛卓秋水接連迎戰五人的時間不算太久,林甫一直在場下不動聲色地分析揣摩他的路數。其餘的人也許看不出,但自小相伴在頂尖高手左右的林甫眼界潛移默化,加之他的努力與記性,早已步入世間第一流的行列。 他五場交戰用了至少三家的招式法門,雖然極力掩飾,但卻沒能逃脫林甫的眼睛。 難怪他實力至此,卻還想要請自己幫忙為他爭取。原來在這至關重要的交戰當中,他仍舊想要隱藏自己的來歷,不肯使用本家功夫。看他場上的表現,要是肯全力施為的話,絕對沒有落敗的可能。 林甫微微咧開嘴笑了笑,卓秋水用了三家法門,倒不是他想要炫技,而是除開自己的看家本領之外,他對三家功夫的掌握不夠到家,招式不夠連貫。對戰當中常有疏忽和紕漏,有時有所遺忘,對手攻來便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情急之下就只能再尋別家的功夫來應對。 但繞是如此,即便卓秋水次次對局當中都有這樣的時刻,需要臨時反應更換路數派別,可卻依然能夠死死地將局勢控制在略勝半招的格局上,讓境界低者根本看不出端倪,只覺得渾然天成,一氣呵成,其臨敵應變之強,實在有些駭人。 這正也是林甫最最欠缺的地方,因而幾場下來,他看得有些入神,更是開始好奇起來。這位卓公子藏著掖著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水準,真不知他要是放開了手腳,又該是怎樣的級別。 林甫自出生在這個世界以來,不是沒有會過高手,而是從沒有見過年齡相若的情況下還能和自己較量一二的。 顯然比自己厲害的都是成名已久的上一輩。就連傅叔的徒弟,那位孟凡,也大了自己十來歲。修煉的時間差了這麼久,也就沒了可比性。可以說,林甫一直缺乏一些動力,缺乏一些好勝心。 久久不見能與自己相比的天才,即便林甫明白自己的成就大都是因為早早成熟的心智和優渥的身世,與自己的天分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時間長了,還是不免自傲,有些輕看天下英才。 韓辭是至今為止成就最接近自己的人。但她畢竟大了自己一歲,又低了自己半品。林甫雖然還未見著她的面,沒有交過手,但心裡其實已經暗暗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在漢京碰上對手。 卓秋水在場上對局的時候,林甫一直在設想,若是自己不得使用分光一系的劍法,也不能使用傅叔傳授的武藝,只能拿那些昔年曾經略略涉獵,但幾乎不曾用過的尋常招式功法出來,到底能不能做到這一步。 腦中盤算了好一會,他覺得面對這些七品八品的高手想來可以輕鬆取勝,可能不能控製到他這般程度,當真是未知之數。 卓秋水全然不知自己勾起了林甫的爭強好勝之心,場中諸世家視若珍寶的天才後輩也絕對不會料到,自己就這麼成了兩位天才之間一較高低的工具,棋子。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事情變得有趣了一些,使團與傅叔到漢京之前,自己也算是找到了件有趣的事情,找到了一個有趣的對手。林甫作為挑戰者一邊走上擂台一邊如此想著。 武藝是第一生產力,林甫從來是挑最好的學,兒時在葉王府尋摸不到好的功法秘籍,他就硬生生地按捺住了自己對武學的渴望,愣是等到了傅風雪寄殘卷的時候。 劍法,亦是劍道至極。每次一動手那就是火力全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地施壓,如此對敵,自己對敵經驗不夠老到的缺陷到底哪年哪月才能解決? 該學,該學。多**自己,才有進步的可能。 走到台上,舉目四顧,總覺得不大公平。卓秋水對自己方才所用的招式比較生疏,這才有了三家技藝互補這麼一出。 可自己忘不了,不可能會有漏招需要別家招式來填補空白的事情發生,兩者相較,自己總該增加一些難度才是。 因此,故有那句,「我說,你們幾個一起上好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卓公子還在場下等著呢。」 雖然沒搞清楚她在玩什麼花樣,但面子決不能丟。 林甫轉過頭來瞥了卓秋水一眼,看了她的身手,許多線索這才串到了一起。既然傅風雪沒有輸給過蔡宜風,自己怎麼能開這個先例,輸給韓辭? |
96. 探尋真相的過程就是尋找宗師的過程 「不過不論怎麼說,他想要知道的東西無非就是當年的那件事。傅風雪此人心性夠豁達,放得下權勢財富,但卻也夠狹隘,始終捨不去心頭的那點遺憾。 」,弄不清傅風雪的來意,蔡宜風在這個自己極為信任的徒兒面前並沒有端什麼架子,心裡的那點兒略略的不安顯露無遺。二殿下因此出言勸慰道。 「要我說,這樣的人反而是最好控制的,最不用擔心的。他的來意看似不明,實際則最為明朗。不論他到底做什麼,其目的的根本無非只是弄清當年那件事而已。倘若以此為基點,不變應萬變,一切事情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他那樣的人怎可能會為姓李的鞍前馬後,鞠躬盡瘁?徒兒聽聞其早年的故事,此人的不臣服之心已經昭然。與其說是姓李的和他情同手足,倒不如說他是迫於無奈,才以這樣的姿態示眾。」 「如此看來,倒也不必如臨大敵一般。他未隨使團同行,我們便除卻他的官職身份,只把他當作雲遊的江湖人士。」,二皇子看待傅風雪這個人的角度比之侷限在兩國恩怨間的官員們不同。 在他看來,傅風雪根本就不是一位忠臣,倘若迂腐地拘泥於他在大周的地位身份,只會將他往敵人的位置上推。他想知道的無非就是林家夫婦究竟是何人所殺而已。 倘若能夠給出線索,提供幫助,那便是他的朋友,何必要自己再樹敵呢? 十多年前的那夜,傅風雪千里劫獄,一戰成名。自那天二殿下發覺自己所謂已死的妹妹竟然改了名字成了大周的將軍夫人之時,他便暗中關注著林家的消息。 事發之後,根據種種線索,他也曾懷疑過是否是東漢朝堂之人所為。但這些年調查下來,卻也沒有比傅風雪查到得更多。 而二殿下之所以會如此直白地建議蔡宜風,是因為他覺得此事絕非師傅所為。 案發的當日,蔡國師在主持禮儀祭祀,這是他親眼所見,不可能有假。如果師傅謀劃此等大事,以他的個性做派,絕對會親自出馬。 那還可能是誰呢?二殿下在心中盤算著,聯繫當時的情況來看,父皇是知道妹妹去向的。人常言,虎毒不食子,害死林將軍說得過去,害死妹妹,實在是多此一舉,沒有必要。 二殿下不能證明這件事絕對不是自己的皇帝父親做的,但他著實找不出一個動手的理由。 退一萬步說,即便這件事是自己父皇做得又如何?二殿下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地微微上揚。 他要死了,他也該死了。若真的是他做的,不如讓他死得更有價值一點。 如今他的性命便交付在你傅風雪手中。若是此次傅風雪來京,真相能夠大白,乃是自己父皇所為,傅風雪怎可能讓他再見著明日的日出? 如此,自己不僅能省去最大的一個麻煩,還能夠避免遭人唾棄,落人話柄。要知道那些個史官的骨頭可硬了,殺到第幾個才能抹去這一段,他心裡還真沒個底。 至於其他人,當然還有可能做出此事的人,不過這些人顯然就不在二殿下的擔憂範圍之內了。 他很可能是有備而來,不過不論是誰,交出去任由他處置便是。憑藉這份態度,以及自己和「林夫人」的這層關係,二殿下自信自己可以得到傅風雪的暗中支持。 不過這卻是絕不可能說出口的了,二殿下劉旭不動神色地看了自己的這位師傅一眼,這件事顯然不可能讓師傅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雖然近年來,對自己,他表現出了足夠的賞識。尤其劉啟病重之後更是達成了協議,私下裡的舉動也的的確確是要扶持自己上位,可二殿下總覺得有些蹊蹺。平日裡師傅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怎麼就偏偏在那天,主持了國之祭祀? 二殿下要倚靠蔡宜風,卻無法完全信任蔡宜風。反而是傅風雪此人的性格天下聞名,可以信任,著實有些諷刺。 「真要說起來,聽說傅風雪也算是半個東漢人。按籍貫,他的出生地可是在我們東漢境內,而且並非是如今的東漢國境。咱們東漢只是小諸侯國的時候,並州可就是東漢屬地了。」 「師傅不想戰,我估摸著他也不想戰。不如藉此大好機會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依我之見,他怕是倦了,給他個台階下罷。」 「言之有理。」,蔡宜風側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頓首,心不在焉,略略有些敷衍。 旋即又手指虛點場中的諸位少年高手,微微搖頭道,「青年一輩實力天賦如此不濟,結黨營私卻都是一把好手,傅風雪不想戰,實在是國之大幸。」 嘴上與二殿下打著趣,蔡宜風的心中盤算著的,同樣是十幾年前的那件事。 只是與所有人不同的,他也許是東漢唯一一個知道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人了。三方,有三方勢力。這個無權無職的將軍夫人到底何德何能,能讓三方勢力不約而同地派出頂尖高手要取她的性命? 根據他掌握的情報,若是那日慕青竹沒有離開林府,不論這三方中的哪一方,派來的高手都可以輕取她的性命。這並非是聳人聽聞,消息來源非常可靠。 最最讓他感到不安的事情是,時至今日,他仍舊拿不準那日到底是哪些人湊到一起。有的只是一些模糊的猜測。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便是,大周的皇宮內還藏有一位宗師。 觀傅風雪這些年的動靜,顯然他也已經意識到了,摸清當年事情真相的過程,就是尋找不知名宗師的過程。以他之見,前兩天的刺駕鬧劇,多半是傅風雪自導自演的試探手段。 如此看來,對於大周皇宮裡藏著的那位,就連傅風雪也沒有任何線索。推人及己,若是自己突然查到東漢皇宮內還藏著一位宗師,但卻對此毫無頭緒的話…… 蔡宜風念及此處心跳稍微快了半拍,這實在是極其恐怖的一件事,就連成名已久的宗師都不免冷汗直冒。 就在此時,窗外場中的一句話驀地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毫無波瀾的輕鬆語調,內中蘊含的意思卻滿是對對手的蔑視,「你們幾個一起上好了」。 看向場內,正是易容之後,相貌平平的林甫。 「我說,你們幾個一起上好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卓公子還在場下等著呢。」,林甫方才見得卓秋水的身手頗有些意思,很是技癢,哪有耐心一個個地和這些小嘍囉較量? 「他比我想的要聰明一點。」,蔡宜風看向林甫的眼神帶上了些許好奇,這枚棋子似乎有些不一般,「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的?」 |
95. 宗政府內的那份族譜 「傅風雪真的肯按師傅的意思做?」,二殿下貴則貴矣,但若要讓他與傅風雪直接聯絡站在檯面上談條件,仍舊是有些不夠格。雖未明說,但想來傅風雪也心知肚明,這件事背後其實是蔡宜風的意思。為的,自然是有關那把椅子的事情。 劉啟病重,蔡宜風當然會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師傅在皇位繼任者這件事上的態度他還是頗有信心的,自己該有不小的成算,但這兩位宗師到底私下裡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卻也有些拿不準,想起此次傅風雪東來背後的彎繞,二殿下皺起眉頭。 兩國是敵非友,但在許多事情上,蔡國師和傅風雪似乎一直暗中有著某些聯繫,這讓他一直有些擔憂。對此他曾數次暗中打探,但卻未曾發現任何能夠證明兩人有所聯繫的線索,只能姑且認為是某種默契。 對於宗師之間的這種奇妙默契他著實不大明白,師傅與傅風雪明明極少接觸,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卻敢交付到他的手上,與之交易? 平時裡兩國之間的事情那都好說,各方各面的利益糾葛,財權交易說到底也只是政治遊戲。宗師也是人,為了一些私慾私事有利益交換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若是細想這兩人在兩國當中的身份,此事仍舊有些蹊蹺。 「徒兒聽聞傅風雪此人素來桀驁,從不肯低頭,這次卻這麼輕易就鬆了口願意來漢京,其中有沒有可能有詐?」,比較兩人的身份,蔡宜風顯然更為世俗一些,財權的慾望更重,多年以來一直身居高位。而傅風雪則顯得更加無慾無求一些。所謂無慾則剛,傅風雪給二殿下的印像一直是無人能夠逼得了他,這次卻稍稍帶上了些許不情願的味道。 「有詐?」,蔡宜風頗為好笑得轉過臉來,「他自己一個人尋摸到漢京來,就算有詐,那又如何?不論怎麼說,也該他擔心咱們這是不是請君入甕才是。」 傅風雪單刀赴會,自己的徒兒卻在擔心對方是不是有詐,蔡宜風覺得好笑之餘,心情略略有些微妙。「他也是夠直接的,什麼條件都不跟我談,連掩人耳目的舉動都不肯做。」 「他前些日子摸進漢京來所圖的東西沒有到手,自然不肯善罷甘休。這回能夠光明正大地入皇宮,和父皇談談條件,當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他如此執著?莫說以他的身份,普天之下根本沒有什麼拿不到手的東西,就算有,這漢京皇宮裡能有什麼寶貝,是大周的皇宮裡找不著的?」 傅風雪今年不知怎麼了,對漢京皇宮有種別樣的興趣,這讓身為主人家的二皇子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在漢京皇宮裡住得著實是厭煩了,覺不出一點兒好來。傅風雪總不能比自己這個主人還要瞭解漢京皇宮裡的秘密吧? 「那日我發現他蹤跡的地方是皇宮西北向,皇宮西邊有什麼?永壽,儲秀那些個宮殿都是嬪妃所居之地。內中有的最多也只是陛下賞賜的些個物甚,能藏著什麼了不得的好寶貝?」,蔡宜風說起這件事很是惱火,皇宮院牆裡突然冒出兩位高手來,且都在他手下安全地退走,作為國師的他可以說顏面盡失。 不過好在他雖然看上去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實際上卻頗為市儈,並不像傅風雪那樣有偶像包袱,因此倒也沒有太在意。「西六宮裡儘是嬪妃,他總不能是貪圖美色,要做採花賊吧?」 二殿下啞然失笑,說傅風雪要做採花賊這顯然是在說笑了,眾所周知,此人走過了大半生卻還是個老光棍。早些年雖有些個風流之名,但也是往事了。「師傅說笑了,西邊六宮是嬪妃居所,週邊卻還是有些東西的。」 「西北邊還有什麼?內務府?這七司三院管得是你家裡的衣食起居,禮儀扈從。他傅風雪連自己家事都懶得管,還有心思來管你的家事?」 「西北側好像還有兩處冷宮……」,蔡宜風側過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但冷宮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剩餘的….還有些個管著禮儀祭祀的場所,但裡面都快淡出鳥來了,連市儈小民都看不上眼。還有什麼?你說說還有什麼?這宮殿畢竟是你家,你總該比我熟悉。」 「內廷裡還有一處宗政府,是父皇十多年前特意遷進內廷的。」 ,二殿下不露聲色地答道,場中的氣氛不知怎地突然微妙了起來。「師傅可能不曾注意此事,按祖制,宗政府當與六部,鴻臚寺,欽天監太醫院等部設立在一處。但十餘年前,父皇以宗族內政,當歸內廷為由,將掌管宗族譜牒爵祿賞罰的宗政府移至了內廷。」 「現今宗政府的位置就在西六宮不遠處,因為內廷當中引人矚目的地方較多,宗政府又是管皇室族譜內政的部門,此事也就沒那麼引人矚目。」 「宗政府…宗政府裡能有什麼東西?」,蔡宜風喃喃自語著,表面上雲淡風輕,實際上心中略有些焦慮。傅風雪將至,若是還摸不清他的來意,對局博弈之中定然會落入下風。 事實上,二殿下劉旭很清楚傅風雪夜探皇宮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那便是宗政府內的那張劉氏的族譜。不過他並不打算透露此事給自己的恩師。 輕輕端起手邊的茶盞,二殿下頗有些詫異地抬了抬眉,斯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真不知道傅風雪是怎麼想到這一層的。只可惜宗政府中的族譜,早就被皇帝老子調了包,就算他那日得償所願,也定然尋不著真相。 傅風雪那日剛剛入宮就退走,蹤跡敗露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他也不覺得自己摸入宗政府便能查得到證據吧?因此才會在此後聯繫上自己。 誰讓自己是她的哥哥呢。二殿下側過臉去,在蔡宜風看不見的地方,笑容頗有些僵硬。難怪那一年死了那麼多下人,難怪父皇要對自己說妹妹已經死了。 劉雉自己不在外露面,他劉旭本來一輩子也不會發覺自己「已死」的妹妹竟然在別國過得好好的。但就在傅風雪奇襲入漢京劫獄的那一天,他好巧不巧地見到了她一面。 驚鴻一瞥,但卻深刻無比。 當時的二皇子十分震驚,但好在沒有任何人發覺他的異樣。畢竟漢京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論露出什麼表情都不奇怪。 時至今日,他已經能夠平淡地看待此事。他所思慮的也只是究竟如何才能夠繞過蔡宜風藉此事搭上傅風雪而已。 |
94. 不行就把他給我扣了 往內中再行,不多時就到了會場。林甫一路上暗自記著週邊的地貌,但這點兒區域,根本算不上是完成了任務。 「難怪也沒個帶路的。」,林甫再心中暗道,事情哪有自己想得這般簡單。雖然入了宮,但卻根本沒有意義。 看來還得尋個好時機偷偷在宮內轉上一圈。林甫心中盤算著,這是傅風雪第一次交代他做事,雖說並未強求,但他實在有些不甘心。 若是沒入宮也就算了,如今人已經再宮牆之內,再讓他空手而歸,就實在太丟人了。 走到會場,兩人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細看場中排場,一方三四十尺見方的廣場,當是擂台。正南方幾位貴人高居座上,這是主持者。 東西兩側觀禮之人不少,看樣子這事兒好像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正式。想想也是,宮內呆久了實在也無聊得緊,難得有這麼熱鬧的事在宮內,說什麼也沒有不來看的理由不是? 北側是意欲比試者們的位置,不知此時人到了多少,算上自己二人,場中已經約有近三十人。 粗略觀之,大都英氣,頗有實力。但限於年齡和天賦,林甫一眼掃下來,並沒有發覺什麼特別之處,這群人的實力放在外面可能是頂尖天才,但著實入不了林甫的眼。 「倒是身邊這位有點意思。」,林甫在心中暗忖,這位能和二殿下親密談心的卓公子,看樣貌在眾人之中絕對是很小的,但卻是林甫最看不透的。 當然,也可能和卓秋水的那書冊有關,林甫此時已經大概瞭解了場中這些人的路數,加之眼界極高,一眼下來也就能看出三分。而這位卓公子到底走得是什麼路子,卻是不知,相較之下,極為好奇。 不多時就到了時辰,場中禮樂響起。此次比試實質上雖是比武招親,明面上卻是普通比試,但饒是如此,禮儀也足夠繁瑣的。 林甫面無表情地看著南側上邊坐著的那位衣容華貴者。此人面相中正無奇,看衣著,當是皇子,可這皇子,卻已經鬚髮泛白。結合卓秋水方才的言論,當是當朝太子。 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這位太子熬到現在也五十左右了,當真是不容易。只是此時劉啟病倒在床,他怎麼有心思親自來此主持這種小事? 林甫有些不解地繼續張望,這場比武招親說到底只是應對大周使團的一條支線。如今劉啟病倒,他該擔心的總該是更大些的國之大事才是。 看到他身邊的一位胖子,林甫這才明白過來,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原來正主在催著,只能作陪。太子的目的倒還真是明確,這是急著給自己手下的高手糖吃,好讓他們替自己拚命啊! 明後天使團就到漢京,不知道傅叔什麼時候會到。林甫瞇起眼來思索著,二殿下的膽子是真的大,竟然邀傅風雪來治皇帝。 傅叔的膽子更大,這時節本就正是皇帝新舊交替的大凶之時,也不知有幾路居心莫測的人盯著皇宮裡的那張病床,他竟然還敢答應! 掃來掃去,也沒見著那位待嫁的公主,林甫很是不快地皺了皺眉頭。這豈不是意味著對於自己這等人士而言,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若是自己打死打活地力壓群雄,到頭來卻發現這位公主是位面容猙獰的醜八怪,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餘光瞥見旁邊卓秋水那焦急緊張的樣子,總該不差才是。 正當林甫偷偷打量著別人的同時,卻沒料到還有兩人也在打量著他。 這兩人卻是不在場中,而是在廣場北邊,他身後的一座宮殿之中,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午時曾與他相見的二殿下!而另一人,相貌打扮極為文雅,看上去似乎只是四十之齡,也不知是哪位貴人,竟能在此與二殿下相會,且舉止之間,似乎二殿下以他為尊。 「你說這傅風雪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文雅之人看著下面林甫的背影,有些玩味地說道,「我培養個徒弟累死累活十幾年,前幾天這才剛到九品。他怎麼就這麼好命,半路撿來一個,就比我要強?」 「觀他在酒樓中的動作,此人根基之紮實,實在是徒兒生平僅見。」,二殿下如此應道,自稱徒兒。那麼很明顯的,他身邊的這位文雅之人便是東漢的護國宗師,蔡宜風無疑了! 「據那邊的消息,他如今已經步入九品,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就算是今年,這速度也算是前無古人了。」,大周京城刺殺皇帝的事情當然瞞不過這兩位,林甫的底子也算是暴露了不少。 「他命好啊。」,蔡宜風頓了頓,突然如此嘆道,「境界倒只是其次,慕青竹早些年比誰都強,如今又有何用?不入宗師終究是塵土,九品八品差得那點實在無關緊要。關鍵還是悟性,靈性。那邊的探子來報,前些日子有人冒充宗師行刺姓李的,這小子竟當場學會了化影劍法。」 「雖說文武是兩碼事,但我觀他文章,靈氣十足。想來此人不會在宗師門檻上卡得太久。」說到此處,蔡宜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韓辭不如他。」 「師傅何出此言。」,二皇子劉旭有些不解,「兩人如今都是九品,後面如何,當真尚未可知。昔年慕青竹遙遙領先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也同樣是才華橫溢。您的預測也只是猜測。」 「你的判斷就不是猜測了?」,說到猜測二字,蔡宜風有些狐疑地再看了兩眼下面坐著的林甫,「你確定此人當真就是林甫?」 二殿下微笑著點頭 也不去解釋緣由。 「聽說使團中的那個敗了不少咱們的高手,若那個不是林甫,著實也挺嚇人的,也不知這樣的人他還藏了多少。」,蔡宜風其實並沒有和傅風雪見過幾面,但少有的幾次交手便是他生平少見的敗績,心頭總帶著零星的微妙情緒。 「傅風雪膽子也真夠大的,敢讓他前來開路。」,二皇子嘖嘖奇道。 「他和我們有交易,算準了我不會動手。」,蔡宜風再看了一眼,抽身離開窗邊。「等他到了吧,你讓人盯著,看他什麼時候交換身份,若是傅風雪不能讓我滿意,就把他給我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