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那不存在的一眼 一間昏暗的房間內。 九宮格式的顯示屏發出特有的電子光芒,平靜,纖塵不染。在昏暗的房間內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光亮。顯示屏旁邊是數個高大的主機箱,奇特富有韻律的嗡鳴聲在機箱中迴響,綠色的熒光不時在黑暗中閃爍幾次。 “咔擦——” 清脆的聲響,能判斷出是某個牙齒很健康的人在一顆同樣健康的蘋果上咬了一口。這一口不大不小,飛濺的汁液不多不少,咀嚼的節奏不緊不慢。 偶爾,被這個人拿著的蘋果會反射顯示屏上的光亮,圓潤的紅色在昏暗中顯得不怎麼鮮豔。蘋果被安靜地吃著,一口又一口,沒什麼規律,很平淡。 驀地,旁邊的主機箱突然發出一陣奇異的響聲,像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像是液體的湧動,又像是電火花的碰撞,一連串的綠色熒光在昏暗中亮起,滑過一道直線。 電腦前的人正好吃完了蘋果。蘋果沒有梗,整個都被吃光。他伸出雙手在電腦前方虛空滑動著什麼。藍色的光華在他指尖如絲帶般飛舞,一個個不明意義的符號在黑暗中出現又消失。九個顯示器上的畫面隨著他手中的符號連連變換,最終一個個地變成了同一個地方的影像,拼湊成了一副巨大的畫面。 畫面中,一個青年正站在一列火車的車廂內,他神色憤怒,不甘,雙眼充滿了無盡的火焰,他似乎要對天咆哮,似乎要一拳砸穿車廂,又似乎要把整個世界焚燒殆盡。 (這個程度還不夠……) 電腦前的青年看了一會,一隻手離開桌面,不知道從哪裡又拿出一顆蘋果吃起來,整個人似乎是靠在椅背上,隱沒在黑暗中,好像他就打算一直這樣看著這幅畫面。 “砰砰砰!” “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再不開門我就要卸門了!這回我才不給你安回去!” 青年後方傳來一陣響動,一個長方形的光條輪廓在黑暗中隨著砸門聲閃爍,可想而知外面的人力量極大。電腦前的青年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吃著蘋果,看著眼前的屏幕。過了一會,敲門聲驟停,緊接著,嘣的一聲,那長方形的光條輪廓驟然清晰。黑色的門被拿開,露出長方形的光芒中,一個高瘦的人影。 這人走進屋內,一隻手在門邊摸索著什麼,然後只聽咔得一聲。整個屋子驟然亮起。 這是一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房間,一排排巨大的主機箱隨著燈光排排亮起,如同一列列長龍般延伸到屋子的盡頭,直到超出視線範圍,相比之下,顯示器所在的範圍只佔了這個房間微不足道的一點。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定會引起極大的震撼,然而這個青年就像見過無數次一樣,看都不看那無盡的主機箱,徑直走到電腦前的青年身後,大聲說道:“別以為你一回來躲在這裡就完事了!為什麼不讓我出手!如果我出手的話死水站絕對不會丟!還有,為什麼要算計劉郁!好歹他也是你最終一戰前就認可的伙伴吧?別坐在那裡吃蘋果了,回答我楚軒!” 被稱作楚軒的男子並沒有回頭,而是淡淡地道:“如果劉郁沒有昏迷,你就不會待在HQ。如果你出手了,星際爭霸的意義就沒有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 楚軒擺了擺手,打斷道:“我知道你心中的道,星際爭霸本身也不是為你準備的副本,我沒指望你能成為一個顧全大局的人。但最終協議不是靠力量就能完成的,團隊中的每一個人都要改變輪迴小隊的固定思維模式,關於這一點我 經有了一些想法,雖然有一定危險,但能保證你們最快的轉變思想。” “有一定危險嗎……”楚軒身後的青年苦笑。他當然明白楚軒的用心良苦,但他無論如何不是楚軒,再怎麼理解,也無法接受。當然楚軒現在的手段比起當年來要好太多,而且兩人經歷的事情已經不少,不會為此真的產生隔閡。 “這是中洲隊?”看著楚軒面前的屏幕,青年好奇地問道。楚軒點了點頭:“中洲主神空間的中洲隊,有成為主角隊的可能。” “哦?”身後的青年眼睛一亮,但隨即想起了什麼,立刻無趣地道:“算了算了,只有你這種傢伙才會喜歡這種地方。我先走了,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可要告訴我,好歹是咱們中洲隊的主神空間吧?哈哈。” 說著,青年轉身就要離去,楚軒也沒有理會他。然而直到青年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背對著他的楚軒忽然出聲道:“鄭吒,你最憤怒的一次是什麼時候。” 正要離去的鄭吒身影一頓,沉默了一會,他才慨然道:“是生化危機二,第一次遇到復制體的時候吧。那時候你不在,蕭宏律,詹蘭,趙櫻空,程嘯……他們一個個被複製體殺死的時候,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回想起來,可能因為知道了複製體的遭遇,也是憤怒的原因之一吧……” “那是想要改變什麼,儘管無力,無法,卻依然不甘心地想要改變什麼的情緒吧……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毀滅,只為換來那深深地執念成空……這大概就是憤怒吧……” 鄭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一隻手關閉了房間的燈,另一隻手拿著被拆卸下來的門板,往門洞上一蓋,又是嘣的一聲,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了黑暗,只有屏幕的 熒光淡淡地照亮一小塊區域。良久,一聲輕嘆傳出…… “憤怒,改變麼……” 不知多少個九千年,或者因為眷戀,或者因為害怕,孤獨,迷茫,一次次把自己鎖進九千年的輪迴,越來越深,越來越死……那種絕望與死亡,怎能讓人甘心?怎能讓人不怒?! “不可能!!” 汪川大聲的嘶吼,雙目俱裂,列車員溫和地看著他,沒有任何波瀾,彷彿死人。窗外,無數列車疾馳在天地間,但這一刻又似乎都靜止著,排成一條條黝黑的線,密密麻麻鋪展在天地間,那是一張巨大的天網…… “這是第31號車廂,進去,就選擇再一次的輪迴。你還能見到沐汲,還能重溫你唯一的執著與美好,同樣,也要重溫那九千多年的痛苦與掙扎。汪川,你的選擇早就做好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自己選擇的命運。”列車員淡淡地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汪川會選擇自困於此?笑話!我要去找沐汲,就在天網之外,在我的牢籠之外!這裡沒有任何希望!我不信! ”汪川咬牙切齒,雙拳緊握,面色酡紅。列車員歪了歪頭,似有些戲謔:“這話,我似乎在哪裡聽過。汪川,你似乎說了不下百遍。” “對你自己來講,這不是牢籠,也不是天網。你在哪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哪兒,不是嗎?” 汪川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神色瞬間露出駭然和掙扎,無數的思緒在腦中隆隆迴響。良久,他的呼吸漸漸平穩,目光中露出一股說不清的神色,列車員毫不意外地看著這一切,彷彿命運早就上演無數遍,他重溫舊事,波瀾不驚。 黑暗的房間內,楚軒早已不坐在顯示屏前,他站在那裡,雙手在空中畫出無數的藍色軌跡,那速度快得形成一片殘影,漸漸地,那藍色的光芒竟然變成了綠色,又變成了黃色,最終,變成了一片耀眼的紅色。大概是雙手速度過快引起的多普勒效應,但理論上,人的手這種宏觀概念根本不可能讓光線出現明顯地多普勒效應。 無數意義難明的符號在九個顯示屏上快速地閃過,瀑布一樣的數據流在屏幕上畫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線條。但汪川所在的場景依然絲毫沒有被遮掩,這種詭異地違反人感官常識的事情就出現在電腦屏幕,準確地說,是映照在楚軒的眼睛裡。 畫面漸漸放大,最終脫離了汪川所在的車廂,從天上俯視這那片無數列車疾馳的平原。如果汪川在這裡,定然會大吃一驚,無數的黑色列車一模一樣,無窮無盡地存在於大地上,沒有車頭也沒有車尾,只有極致的速度與黑色的洪流……然而只有一列,只有其中一列火車,它的顏色不是永恆的黑,而是鮮豔的紅! 就是汪川永遠無法看到的自己所在的列車! (目前為止唯一兌換成面力強化的人……入侵者的可能性高達九成……那麼……把這個人的時空函數進行廣義傅里葉逆變換……然後……) 楚軒的雙手速度快到極致,在不斷計算操作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把每一條早就羅列好的思緒立刻釋放到腦海中,在他不斷地操作下,九面屏幕的中間赫然出現了兩個坐標系,代表了頻率域上函數關係的坐標系上,一個極其複雜的函數正在楚軒不斷地推演下逐漸變換著色彩,而另一個代表了時間域上函數關係的坐標系中則漸漸出現了一些簡單的函數圖像。楚軒沉浸在推演中,一條條思緒逐一浮上腦海,只是他的眼,無意識地瞥了一眼畫面中,汪川眼中那淡淡地火光……隨即,這一眼彷彿不存在一樣,楚軒依然面無表情地操作著…… 在楚軒利用那龐大的計算機進行推演計算的同時,汪川所在中洲主神空間,中洲隊輪迴,盜夢空間世界,汪川的混沌夢境中,一切如常,列車員依然溫和地看著汪川,看著千百次他同樣的掙扎,選擇,釋然,最後走進31號車廂,再次回到天網市,開始另一個九千多年的輪迴。無數列車依然疾馳在平原上,汪川也依舊掙扎著,情緒快速地平靜著,列車員的那句話,實實在在就是汪川心底的想法,是他不論是在混沌外還是混沌內,都認為是正確的想法,不論到哪裡,這句話不會錯,也自然能說服的了他,他明白自己的選擇…… 只是,從不屬於盜夢空間世界的參考系看去,整個盜夢空間的位面,因為楚軒高強度深層次的展開計算,發生了劇烈地扭曲和波動,就像一個麵團被揉成各種形狀,添加了各種顏料和調味料一樣,複雜又怪異地變換著。 然而這一切對於屬於盜夢空間位面參考系內部的一切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唯有參考系外才能察覺這個世界的扭曲和變化……只有那種可以破碎位面,可以成就位面的偉力才可以看到這些變化…… 而怒火尚未消散的汪川,眼中還微弱的怒火焰影中,彎曲的世界在外焰中時隱時現,原本平行的無數列車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彎曲成一個首尾相接的圓形,無數個同心圓上的列車平行著,依然無始無終,無頭無尾地在圓形的時空中直線運動……那紅色的車廂彎曲著,透過車窗,清晰地倒映在怒火的焰影中,也倒映在汪川的眼裡…… 千萬之一瞬,一切歸於平靜。世界依然天圓地方。黑色的房間內,楚軒看著眼前的函數結果,平光鏡中倒映著熒光,遮蓋了他鏡後的雙眼。 (不是入侵者……) 推演計算之力驟然消失,楚軒重新坐下,拿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清脆的咔擦聲迴盪。 汪川的眼中,微微搖曳的怒火一片赤紅,如同燎原之種,瞬間擴散,佔據了他全部的眼眸……那是改變的不甘與意志……那是終將成就位面的偉力…… 成面力,怒! |
第三十八章醉不省人事,酣不知天年 似乎是睡著了,剛剛從夢中醒來。一片朦朦朧朧中,汪川的雙眼毫無焦距,漸漸地,瞳孔從一片灰濛變得黝黑,變得發亮。 汪川猛地回過神來。 哐哧——哐哧——哐哧—— 金屬碰撞聲有規律地傳來,這是汪川從未聽過的聲音,但是感覺卻如此怪異,似乎…… “好像在哪聽過是嗎? ”平靜溫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汪川警惕地轉身看去,一個身穿藍色制服的男子,戴著一頂深藍色的軍帽,帽簷壓得很低,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神。 汪川沒見過這種奇怪地制服,但他還是感覺很怪異,就像不停從列車的底部傳來的金屬撞擊聲一樣怪異……是在哪聽過嗎? “你是誰?這是哪?”汪川問道。他的意識有些混沌,似乎有很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在不停地閃現穿梭,尤其回想起自己剛才攔下未知號列車的事情……似乎自己早就知道列車會那般違反慣性定律地停在自己身邊?或者說自己根本不在乎列車到底會不會停下來? 而此時,自己剛剛似乎是做了一個夢,那種感覺清晰無比……那麼現在自己是在未知號列車上?還是說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夢?自己本來就在這列火車上,儘管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九千多年的輪迴,已經讓汪川對時間的流逝漸漸麻木起來,他已經失去了對時光流逝的感覺。更可怕的是,這種麻木漸漸擴散到讓他快要失去對時光方向的感覺,究竟什麼是過去,什麼是未來,自己是在走向未來?還是走向過去? “這裡是未知號。”藍色制服的人回答,他的聲音很溫和,帶有點點磁性,和汪川的聲音很像。 “我是你選擇的人,你選擇了這趟列車,自然就選擇了我。”藍色制服的人指了指列車一邊的窗外。汪川順著他的指示看去,車窗外,無數列車呼嘯著飛馳在鐵軌上,從眼前到天邊,密密麻麻平行的列車有近千列,清一色的黑色車廂覆蓋了大地,如同無數道時光的洪流穿梭在人生中,永不停歇,也不知道終點。 汪川看著窗外,問道:“我為什麼來這裡?” “你來尋找答案。”藍色制服的人說道。“你知道那個答案,但你找不到它。它就藏在你的腦海中,藏在你的意識裡,是你藏起了它,然後選擇了忘卻。你來到這裡,是因為你選擇了再次找回那個答案,而我是幫你的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汪川瞇著眼睛,直直地看著這個連眼神都不願意露出來的人,他自己也有些詫異自己為何會突然作出如此警惕具有威脅性的動作。 藍色制服的人嘴角勾起,似乎是在笑:“因為我就是你,我就是你留在這裡,等待著你再次回來尋找答案的人。” 汪川沉默下來,良久,他說道:“那麼帶我去看。” 這算是默認了藍色制服的人說的話,因為他的解釋,似乎很符合自己的性格,汪川這麼覺得。 列車員微微點頭不再言語,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在了前面。走過一個連接通道,第一節車廂的門就展現在汪川眼前。然而這扇門的風格與周圍炭黑色的鐵皮車廂格格不入,是木質的,帶有一種長年累月被人觸碰的油光,把手和鑰匙孔上鏽跡斑斑。列車員從腰間拿出一串各式各樣的鑰匙,熟練地找到其中的一把,插進了鎖孔。 “這是屬於你的記憶。”列車員在咔嗒聲中打開了鎖,但並沒有推門,而是把位置讓給了汪川。 “我的記憶?”汪川愣了一下。這個詞讓他想起很多,又讓他突然覺得如此陌生,在九千多年的輪迴中,唯一能讓他稱之為記憶的似乎只有和沐汲度過的百年時光,而其他的幾千年,或許自己曾殫精竭慮,或許自己曾心灰意冷,但那些都好似都是一種被拉長了的現在,而不能稱之為過去,也不能稱之為回憶。 現在到底有多長?一秒?一分?一年?還是一輩子?似乎都可以叫做現在。沒人規定過現在不能是一個時間段,更沒人規定這個時間段的長短。 “你在天網市生活了九千多年,九千多年來你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卻看不到本來存在的,卻被你忽略的東西。既然你來尋找答案,那麼就要從最初的時候開始。汪川,你為什麼來到這兒?”列車員微笑著問道。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 汪川下意識地握上了門把,輕輕推開了門…… 從小,他就是一個孤僻,內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孩子。而這個所謂的從小,在他九千多年的時光中只佔有了區區十年左右的微不足道的一段。因為他每一次穿越,都會回到十五歲那年準備自殺的前一天,所以他有上百段人生,但只有一段童年。那是他早就拋卻了的記憶,因為他不會再思索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他只關心自己要到哪兒去。 “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孩子,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懷疑自己人生的意義,直到漸漸長大,了解這個世界,成為一個少年,那種懷疑終於已經不能藏在心底,那是一種沉默卻堅定得瘋狂的執著……” 這是一間病房。汪川默默地看著眼前,在保溫箱裡的自己,因為出生的時候根本沒有哭聲,所以雖然睜著眼睛,但還是為了保險而在觀察室內觀察了兩天。保溫箱裡那個嬰兒,一聲不響,黑寶石一樣的眼珠似乎天生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色。他看著病房內的一切,眼中平靜而帶著絲絲困惑,但沒有好奇,更沒有那種勃勃的生機。 “跟我來。”列車員推開病房的另一扇門,走到車廂的連接通道內,再次翻出另一把鑰匙,打開下一節車廂的門。 “我從出生開始就這樣嗎?”汪川問道。他本以為自己的自閉和抑鬱也許是和小時候的教育或者某些突發事件留下的深刻印像有關。自從遇到沐汲後他很少再去思考年少時天天望著窗外,詢問自己心裡的那些問題。 “你看到的,就是你自己的經歷。也許有些事你沒看到,但不代表你沒有記下來。你的意識不僅僅是你所使用的這一部分。”列車員答道。“比如我,也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但不屬於現在這個你,而是某個時段某個事件當中,你的某一部分意識留下的一段印記。” “它們也是?”汪川看向列車窗外,那些平行,飛奔著的,鋪滿了天地的無數列車。 “是的。每一列車代表的意識都不同。比如那一列,代表你所有的勤奮,那一列代表你所有的怨念,還有愛情,喜悅,憤怒,刺激,還有一些承載著夢,承載著學習的天賦,或者是運動的缺陷等等。” “沐汲也在那裡面嗎?”汪川突然問道。他停下腳步,緊緊盯著列車員。此時他才突然回過神來一樣,他記得自己是來找沐汲的,沒錯,在天網市尋找了九千多年都沒有結果以後。他認定沐汲只可能是通過未知號去到了天網之外的世界。然而在上車的瞬間,那些意識與記憶的交織混亂,面前這個穿著奇怪制服的人和列車裡的種種做夢一般的場景,讓他一直處於一種朦朧模糊的狀態中,記不清自己的目的,記不清自己從哪來,到哪去。 “為什麼不自己看呢?”列車員還是溫和地笑著,全然不在乎汪川的情緒數次變化。 這一節車廂裡,一個三四歲左右的男孩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窗外下著雨,天空陰沉沉的,男孩把檯燈堆在地上,畫筆和畫紙也散落在地上,他就東一筆西一筆地隨意畫著,似乎每畫上幾筆就失去了興趣,然後撇開這張紙再找一張空白的重新塗塗畫畫。 汪川撿起一張埋在紙堆中很靠下的紙,能辨認出那是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因為年紀還小,幾乎沒什麼分辨男女的能力,唯一的特徵就是女孩有一頭很秀麗的黑髮。就像沐汲一樣。一瞬間,汪川似乎看到了什麼,心底的記憶彷彿從一片湖泊突然咆哮起來,變成一片滔天的大海,恐怖而陌生的浪濤衝擊著原本不大但絕對不算小的湖泊…… “啊— —” 汪川不禁痛苦地發出一聲呻吟,良久,他漸漸平靜下來。列車員依然溫和地看著這一切,繼續為他打開一節節車廂的門。 無數早就被忘卻的回憶一一浮現,許多根本不曾注意的端倪也在汪川本就充滿智慧與洞察力的大腦中逐漸拼湊起來……一幅幅拙劣的塗鴉,一次次夢囈般的自言自語……幼兒園裡默默坐在角落的男孩……小學里永遠無視著周圍寫寫畫畫的男孩……初中,那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邊女孩的男孩……充滿幻想分不清現實的男孩……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汪川停下了腳步,低著頭,看也不看列車員。列車員溫和地說道:“是你要看到的。” “扯你媽淡!”汪川突然大吼一聲,從一個文靜的青年突然變成了一頭髮狂的野獸,蠻橫地扯住列車員的衣領,死死地盯著他無論如何都隱藏在帽簷下的雙眼。 “不可能!她就在那,那麼一個活生生,有思想有靈魂,承載我九千年執念的人怎麼可能!”汪川嘶吼道—— “怎麼可能是我自己!” 列車員微微抬起頭,露出帽簷下的雙眼,平靜地看著列車員:“我也是你自己,不是嗎?” 汪川猛地愣住,列車員的衣襟從他手中漸漸滑落。汪川雙眼無神,無數的畫面從眼中掠過,如潮水般漲起又消退。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或者說,看到的東西就真的嗎?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過去,什麼是未來,什麼是現在,什麼是自己…… 汪川的意識彷彿被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昏沉,麻木,歇斯底里,又蚍蜉撼樹。 “是你親手創造了她,維持著她的存在。你的不甘與選擇封印了你的憤怒和絕望,你仍然選擇留下,拋卻一次次找到的答案,回到天網去接受九千五百九十三分之一百零六的折磨……輪迴無歲月……我不記得你第幾次踏上這列車,即便是九千個九千年,對你來說也沒有絲毫的意義……你封印了自己,你選擇留下與忘卻,困在一壺九千年中,醉不省人事,酣不知天年……” 列車員緩緩地說著,彷彿歲月的吟誦,彷彿天地的悲鳴,彷彿命運的書寫,彷彿天網的成全……成一世界,悲一煢人…… |
無限的侵略 第三十七章 終將遇見 第一層夢境。 數十顆導彈,已經不算是常規化作戰的範疇了,雖然從投入和效果上來說絕對屬于浪費,但視覺效果和整體震撼還是很到位的。對于在空中所可能遭受的打擊,童芙自然做好了全盤的考慮,像干擾彈這種東西自然不必說,即使受到戰斗機打擊,每架直升機上也攜帶了八枚空對空導彈,只不過戰斗機的速度和飛行高度,也很難做到精準打擊罷了。 在童芙的指揮下,十架直升機中的八架直接迎向了導彈群,其他的兩架直升機快速地改變著方向,避免導彈群炸毀的地點離搭載商務車的機群距離太近。 導彈呼嘯著從興多河上方滑過,八架直升機分布在空中的一個平面內,同時放出了攜帶的所有干擾彈,一瞬間,河面的天空中仿佛張開了一張巨網,從上到下把從河面另一邊襲來的導彈盡數攔截在網中。 刺目的光芒似乎是從另一個時空縫隙中泄露出來,無數個光團在那張巨網中亮起,從緩慢的漲大,到轟然爆炸成為一片巨大的火焰光幕。響徹整個城市的轟鳴聲伴隨著巨大的沖擊波瞬間覆蓋了整個河面,興多河的表面瞬間凹陷下去一個深達兩米的水坑。劇烈地沖擊波瞬間就讓童芙所在的兩架直升機失去了平衡。 直升機內,童芙緊緊地握著直升機上的固定把手,額頭上已經布滿鮮血,雙手的虎口盡數崩裂。幸虧之前料到過類似的狀況,直升機內鮮有會甩出去的物品,否則這種加速度中甩到人身上,一個不好就冤死了。盡管如此,童芙知道這兩架直升機墜毀也只是時間問題,她看了一眼還搭載著商務車的那六架直升機,雖然受到了波及,但好在沒有失去平衡。 (最後一波了,下一次導彈群襲來的時候,只能進行刺激了……) 童芙閉著眼,感覺著直升機劇烈的抖動和旋轉的方向,暗自估算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氣,從直升機艙門一躍而下。盡管她已經盡力把握時機,但失去控制後不斷旋轉著的直升機還是在她從空中落下的時候,高速旋轉的尾翼從她肩膀擦踫過去。 刺啦一聲,近厘米深的豁口出現在童芙的肩膀上,鮮血更是瞬間染紅了肩頭。她禁不住悶哼一聲,下一刻,她整個人就 的一聲落入了河水中。轟鳴聲,螺旋槳的摩擦聲變得低沉,身上火辣辣的幾處疼痛頓時清涼了幾分。 (不能慌……) 童芙強自集中精神,立刻在水中辨認兩架直升機掉落的方向,然後向著相反的方向拼命游去。幾秒鐘後,巨響從身後傳來,水中也一瞬間被火光照亮,隱約能看到河底的淤泥與驚慌失措的魚兒。童芙立刻浮上水面,剛剛深吸了半口氣,身後的巨浪就離開拍來,把她的身體瞬間淹沒在河水中。 一切都漸漸平靜下來,火光漸漸黯淡,只剩下河水的波浪還在不停激蕩。紛亂的河面上,一個人影突然從水下冒出來,一頭濕漉漉的短發,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童芙一邊趁著浮上水面的機會換氣,一邊四處查看著周圍的環境,心中微微一沉。 (離橋有些遠……肩膀也受傷了……希望我能撐過去吧……) 深吸了一口氣,童芙開始費力地向著旁邊的橋墩游過去,那里安放著她最後的手段,也是進行刺激的最後步驟。肩膀上的傷口在強行運動下不斷沾上冷冽的河水,鮮血染紅了周圍的河水,紅色的痕跡隨著童芙一點點向前游動,在河面上畫出一道彎彎曲曲觸目驚心的紅色軌跡……遠處的天邊,明滅不定的火光再次亮起……導彈群再一次向著這群夢境的入侵者發起了攻擊…… 第三層夢境…… “ !” 陳國生魁梧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冰面上,身上到處都是鮮血與傷痕,衣服已經變成了一縷縷的布條和流出的鮮血結冰後形成的半固體物事。尤其是他的右腿,幾乎整個變成了紅色……他抬起頭看著茉兒,眼神中露出癲狂與一絲絲極致隱藏的冷靜。 (差不多了吧……他媽的我受不了了……) 茉兒冷漠地看著在地上不斷掙扎卻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站起的男人,沒有任何表情。她依然是一身濃郁的紅裙,沒有傷痕,沒有冰粒,甚至沒有更多的褶皺……從頭到尾,茉兒的身體永遠是神秘無法捉摸的,每當陳國生要發起攻擊的時候,就發現根本沒有茉兒這號人存在,等到他的警惕心已經繃到極致的時候,茉兒的身影就會突然出現在他最無法防範的角落,給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指痕…… 沒錯,像極了玄幻小說里的女鬼,只要在身體附近手指劃過,就能留下刀傷一樣的劃痕,不知為何,她始終沒用動用手中槍。即便是陳國生開槍的時候,她也只不過是憑空消失,然後再次出現留下更多的傷痕…… “汪川給你的圖騰資料……” 茉兒微微抬起頭,手中的槍終于再次對準了陳國生。基因鎖已經無法保持開啟的狀態,內力已經完全枯竭,此刻的陳國生已經油盡燈枯,尤其是大量失血,他已經沒有再戰之力,如果不是茉兒的攻擊方式不會造成內髒骨骼的嚴重破壞,他估計早就死得主神都救不回來了。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平靜地對準自己的額頭,陳國生渾身發冷,他知道茉兒已經動了殺心,如果他再不說出口,她不介意直接把自己拉進混沌,花上成千上百年的時間消磨自己的意志來得到想要得東西,而柯布可能才剛剛經歷了一秒鐘的夢境。 “……我說……關于圖騰的化學成分……在這個芯片里……”陳國生一邊粗氣,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指伸進嘴中,從上顎處取下一個透明塑料袋,里面正包裹著一個小小的芯片。茉兒看了他手中的芯片一眼,那芯片就已經到了茉兒的手中。她不需要電腦也能知道芯片里是什麼,看著茉兒檢查芯片。陳國生腦海中立刻響起一陣低吼。 “就是現在!給我劈死她哇呀呀呀——” 平靜的天空中,毫無征兆,一道紫雷從天而降,直直地劈向雪山,劈進陳國生所在的冰洞,劈到了正在查看芯片的茉兒身上,她居然沒有躲開! “轟!” 巨大的炸響和刺目的亮光讓陳國生再次昏了過去,而冰凍內,茉兒的身體也隨之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陳國生面前。過了一會,倒在冰面上的陳國生突然微微動了一下,口中發出一陣微弱的無意識的呻吟。又過了許久,他才漸漸恢復知覺,第一反應就是向身前一看,那恐怖的紅色身影已經不在了。 (好險……媽的好爽哈哈……這他媽不是神了麼……) 沉浸在用天雷劈死敵人的興奮中,陳國生還沒緩過神來,一陣微小卻厚重的顫抖從冰面上傳來,細微的 聲在冰凍內響起,逐漸變得密集,響亮。無數肉眼可見的裂縫在冰面上出現,那厚重的顫抖再次傳來,伴隨著如同遠古巨獸一般的嗡鳴嘆息之聲。陳國生的面色驟然變得一片鐵青,無比難看。 (媽媽的……果然是會遭天譴……按照川子的說法,用了這麼大的力量,這層夢境應該快塌了吧……柯布,我得確認一下……) 反正連天雷都用了,自己的夢境中,陳國生也不怕過多地改變夢境被天譴了,直接就把柯布等人的處境在面前的冰牆中用影像顯示了出來。看見柯布已經在地板上沉沉地睡去,費雪和齋藤也好好地死著,伊姆斯還在整個基地亂竄著安裝炸彈,而尤瑟夫則辛苦地抵擋著已經回防的安保部隊……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伊姆斯,尤瑟夫!你們倆都到柯布身邊去,這層夢境由大爺我接管了!等費雪小子完事以後你們大吼一聲就行,刺激的事情交給我,放心吧!爺爺我現在就是這個世界的神!哇哈哈哈——”陳國生大吼著,最後忍不住夸張地笑起來,心里居然對汪川升起了一些感激之情……雖說現在的情況其實足夠危險的,萬一柯布沒能大放主角光輝,一切就全完了,但能享受到成神一般的快感……相信經歷過的人絕對不會後悔冒一次險!陳國生現在就是這種心態。 听到陳國生的聲音在天地間隆隆回響著,仿佛神邸一樣,伊姆斯和尤瑟夫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大變,伊姆斯氣急敗壞地大吼道︰“我日,你搞什麼!你想讓所有人都到混沌里去麼!” “放心吧!在這層夢境崩塌之前,柯布一定能救出所有人,一定能!”陳國生大聲說著,他的身影已經瞬移出現在柯布身邊。隨著他肆無忌憚地使用著造夢者的作弊功能……整座雪山的地震開始愈發強烈起來,原本還算清朗的天空早已被烏雲填滿,無數紫色的電蛇在烏雲間游走,像毒蛇吞吐著信子。幾個高一點的山頭上,大量的積雪已經泰山壓頂一般崩塌下來,向著要塞的方向奔騰而來。陳國生一邊用神力驅逐著試圖沖進中央平台的安保人員,一邊心中默默祈禱。但願汪川的計劃不會出錯才好,否則自己就將是死的最傻叉的神了。 混沌,前意識的海岸。 巨大的日式城堡內,無數黑衣保鏢守護著城堡的各個角落,整座城堡顯得森嚴,冷酷,仿佛里面住著的不是國王,而是鎖著一個冰冷的保險箱。城堡中央,典雅的餐廳中,一個中年男子正帶著餐巾,一絲不苟地切割著盤子里的牛排,他的表情很淡,帶著一絲自信玩味的微笑,他身邊沒有人,但他的動作依然那麼優雅。 仔細看,就能發現他鬢角已經帶上了些許銀白,他是這座城堡的主人。無數森嚴的防衛,層層包裹,只為了保護城堡里的這個人。而現在,這個人的對面——一身紅裙,金色的卷發肆意飄散著,茉兒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槍並沒有指向他,微微垂向地面。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中年男子仔細地咀嚼完一塊牛肉,抬起頭,略帶歉意地對紅裙女子說道,只是言語中並沒有什麼真誠的意味。茉兒冷冷地看著他,他與那根本不應該存在于世間的空洞冷峻的眼光對視著,良久,他低下頭,再次享用起他的午餐。 茉兒漸漸皺起了眉頭。 (因為失憶了嗎……而且他不知道圖騰到底長什麼樣……該死的汪川……那個彪形大漢掌握的是化學成分……很難引出齋藤關于圖騰的記憶,看來只能把汪川帶到這里了……只要他們兩個遇到一起,總會有關于圖騰資料的記憶泄露出來……) 忽然,茉兒神色一動,目光微微一轉,似乎望向空中——透過城堡的無數牆壁,直直地看向那片海岸,神色間流露出一抹哀傷…… (唐姆,你回來了……這次就不要走了吧,好嗎……) |
無限的侵略 第三十六章 一壺九千年 為了自殺成功,我在未知號列車的制動裝置上動了手腳,對于這個看似意義重大其實外強中干的計劃沒有什麼難度。自從那次脫軌事故後,未知號計劃被完全擱淺。沒有人願意去探究那片充滿未知,唯一確定的就是所有人都死光的土地上,究竟還有什麼。人們考慮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把人類的血脈延續下去,把人類的文明傳承下去,為了這樣辛苦的活著,人們在天網下耕耘,從不看天。 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吧。 從那以後,沐汲再也沒有離開我身邊,我再也沒有離開沐汲的身邊。我知道每當我意識深處的那聲咆哮般的質問傳出,她是唯一能給出答案的人。我們朝夕相處,我們相濡以沫,我們一同回憶沒有多少回憶的過去,一同創造沒有多少內容的未來。生得艱辛,活的平淡,這已然是人們眼中最大的恩賜。 直到那一刻來臨,直到人人都無法逃脫的那一刻來臨,我再次失去了答案…… 我還記得她的長發如同那根鐵軌一般烏黑發亮,如今已成天空的雲絮般奚落蒼白。我還記得她在操場中笑著奔跑,說著沐沐永遠不會哭的神氣,如今眼角已經干澀如灰,無謂哭笑。我還記得在平行的那一端,她喃喃低語著我活下去的意義,如今已漸漸逝去,終至無聲。 重要的不是我在哪兒,而是我想去哪兒,你告訴我答案了吧,我留在你身邊,現在你又要到哪里去了呢?我想去的地方,就是找到你的地方…… 高聳的橋柱早已只剩斷壁殘垣,沒有汽笛的轟鳴帶著人類的吶喊沖出天網的羽翼,也沒有少年站在山坡上青草間那黝黑的鐵軌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只余一抹夕陽下的背影,在漸漸枯黃的雜草間…… 我是汪川,今年15歲,如你所見,我穿越了……意識回到了15歲的時候……原因和意義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鐵軌輕輕地顫抖,兩道波動從遠方傳來,興奮地傳過長長的鐵路橋,傳出城市,傳上山坡,然後其中一道,在少年的鞋底戛然而止。 “呼……呼……哈……” 奔跑的腳步聲,穿過山路,奔向山坡的青草間,奔向遠處瓦藍的天際…… 汽笛長鳴,曾經人類唯一奔馳在大地上的嚎叫,朋克風的車頭呼嘯而過,鐵軌在它腳下興奮地顫抖…… 狂風吹過少年的發梢,吹過臉頰上的淚痕,吹過嘴角苦澀的微笑…… 如果沒有留下的理由,這就不是我想去的地方,所以我在哪里也就無所謂了吧…… “汪川!!!” ……黑色的巨龍漸漸遠去,最後在踏上未知的最後一刻,在轉向舊時代鐵軌的交叉口處……沖出了時代庇護又囚禁著人們的天網,奔向原本屬于他們的未知…… 少女緊緊抱著少年的身體,倒在山坡上的青草間,青草處處都是盎然的生機,就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下面是關于未知號列車的最新報道,由于天網的屏蔽,未知號列車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傳遞消息。原本標號31到40的返回車廂中,第一節40號返回車廂已經從天網外成功返回。根據相關負責人描述,未知號列車已經行駛至臨近的黃蜂市,據考察,該市原名為……” “汪川,吃飯了!”好听的女聲從餐廳傳來,汪川一邊答應了一聲來了,一邊從寬大的沙發床上跳下來,踩過優質的羊毛地毯,穿上暖烘烘的皮毛拖鞋,嗒嗒地走出客廳,身後的燈光自然暗下來,液晶電視也自動關閉。 明亮的燈光,華貴的實木餐桌,幾盤精致的家常小炒擺在桌上,其中兩盤已經快要見底。看著汪川快速地端著碗往嘴里扒拉飯,沐汲輕笑了一聲︰“你慢點。” “沒事!呃……”汪川含糊不清地答應了一聲,突然噎了一下,手舞足蹈地向沐汲示意要水。沐汲一邊嗔怪著把水端過來,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眼神溫柔無比。汪川一邊大口吞咽著水,一邊滿足地嘆了口氣,看著沐汲看自己的眼神,他微微愣了一下,嘴角下意識地露出微笑。 是啊,如果這就是我留在這里的答案的話,那麼我到底在哪兒又有什麼關系呢?我在你身邊就好啊……好想一直這樣,即便沒有任何意義與夢想,就平平淡淡地吃吃睡睡笑笑鬧鬧,也許這就是生下來而活下去吧……雖然…… 雖然那天依舊會來。 還會穿越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如果還能穿越的話,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了吧? 不願意面對再次離別的錐心泣血啊,然而要是……要是不能穿越了,再也見不到她了怎麼辦?就算每一腳都踩在刀尖上,美人魚依然希望看著她的王子,直到她化為泡沫的一刻吧,那麼痛苦也是很不錯的作料了…… 天空蔚藍如洗,幾絲破碎的雲絮懶洋洋地飄散在一片澄淨的天空中,驕陽似火,陽光從藍色的水晶外直直投射到地面,在都市中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高聳的鐵路橋橫跨整個都市,穿過鱗次櫛比的鋼鐵叢林,依然平穩如同一桿秤,撐起整座城市的血脈。 我是汪川,今年15歲,正如我所期望的,我再次回到了15歲的時候,好想快點再見到她啊……只要再到那個山坡上,再到那條鐵軌上去,她就一定會出現在平行的另一端吧,一定會的! “呼……呼……哈……” 奔跑的腳步聲,穿過山路,奔向山坡的青草間,奔向遠處瓦藍的天際…… 汽笛長鳴,曾經人類唯一奔馳在大地上的嚎叫,朋克風的車頭呼嘯而過,鐵軌在它腳下興奮地顫抖…… 狂風吹過少年的發梢,吹過臉頰上淌下的汗水,吹過他大口喘息著的唇邊,吹過他驚恐而無法置信的眼神…… 為什麼?發生什麼了?難道是我沒救下來……不,是她沒來的及救我……不不不,也不對,是……是什麼……到底為什麼,為什麼!! “啊!!!!” “你在哪!!!” 少年仰天大吼,膝下的青草默默地死去,又默默地甦醒,從未枯萎,也從不有生機…… 列車漸漸遠去,帶著人們的歡呼與憧憬,帶不走少年的迷茫,驚恐和瘋狂。 我會找到你的,一定會!沐汲……你是我永生的答案啊! 歲月刻在一圈圈的年輪上,順著年輪的凹槽流淌,漸漸流逝在枝干樹葉之間……天網市就像一棵巨大的古木……任憑歲月一圈圈的流淌,刻下一圈又一圈年輪,沒有盡頭,也沒有開始…… 我是汪川…… 這是我第一百八十一次穿越……回到黯淡無光的十五歲……沒有任何進展……任憑我在面積一萬七千二百四十四平方公里,跨度五十三年七個月四天三時二十四分十一秒的時空中尋找了近九千五百年……沐汲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再也沒有出現……九千多年了…… 時間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世界上對我有意義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我成為了醫學家,法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文學家,企業家,也成為了名偵探,犯罪天才,精神病,警察,司機,工人,管家,老師……一百八十一次的輪回中,我心中唯一留下的念頭就是找到她,找到她! 有的時候五十三年都沒有絲毫線索,有的時候我能清楚地察覺她在城市內活動的蹤跡,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過往……截止在我穿越回來的那天之前……她就是我無比熟悉思念了,揉碎了又一片片黏著起來了的人啊…… 那個永遠不會哭的沐沐…… 那個永遠不會抱怨的沐沐…… 那個堅定又翩翩起舞的沐沐…… 那個拴在我心上,把我拴在一片已經狹小到連眼淚都裝不下的時空的沐沐…… 人為什麼活著……為什麼來到這里…… 第一百六十一次輪回,我早已經不需要像剛開頭那樣做什麼計劃,殫精竭慮地擴大自己的實力,動用所有可能的手段和力量,把壓縮著上萬年人類文明的如此狹小的一片天地拆的比原子還要小來找一個人……我知道和我作對的已經不是某個人,某個勢力,某個種族,某個文明……是一片天網,是千絲萬縷的緣起緣落,是空空如也和否極泰來的天衍大道…… 那也絕不是我放棄和離開的理由!如果真的存在一個我一直想去的地方,那就是你所在的地方! 微風吹拂著山坡,吹過永遠不會消失的青草地,吹過其間黝黑發亮,銹跡斑斑的兩條鐵軌,吹過少年古井不波的面龐,無悲無喜的發梢…… 無論如何,尋找了九千五百年,天網市都不可能再有沐汲的蹤跡,雖然汪川頻頻在某些輪回中找到她的蛛絲馬跡,但最後無一例外都在某個時間和地點戛然而止,像膠片被剪去一截又接上後續,平行的時空中沒有彼端,沒有終點…… 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網的外面。人類毀滅的故土。 在汪川不再考慮自殺而把所有心神都集中在尋找沐汲身上後,原本為了探索天網外部世界的未知號列車無一例外地成功到達了第一個被稱為黃蜂市的人類遺跡,在那里發回了40號返回車廂……這是汪川在六十八歲那年穿越之前所知道的關于未知號的全部消息,自從黃蜂市發回消息後,未知號列車的情報就被列為了天網市的最高機密,所以汪川在某一個五十三年成為了一個政治家…… 黃蜂市,未知號列車的第一站,也是最後一站,在40號車廂返回後,過了三年,到了39號車廂返回的最後期限時,39到31號車廂卻一起從天網外部返回,承載著理論上是所有未知號上的士兵和乘客。他們被整整齊齊地疊好碼在車廂內,絲毫沒有浪費一點空間,以同一個姿勢和安詳地表情熟睡或者說昏迷著,從天網外部被送回來。 沒有人記得發生什麼,有時候會有人匯報列車上還有人沒有被送回來,有時候會有人匯報夢中支離破碎的片段,林林總總不盡相同,更有甚者直接聲稱自己就是黃蜂市的人……最後被診斷為妄想癥…… 未知的列車,未知的結果,未知的命運……未知多麼可愛,在一壺絕望中麻木了九千年,未知已經是希望的同義詞……就算沒有答案,沒有多少面對未知的理由…… 大地震顫,鋼軌在少年的腳底咆哮,汽笛像猛獸的嚎叫,黑色的巨龍怒視著前方,沖向那個瘦小,單薄,身軀卻塞滿了整個時空的少年…… 少年根本沒有閉眼,所以他看得到列車沖向自己,車頭已經挨住自己的襯衫,一顆鉚釘在衣服上輕輕壓出一個凹陷,狂風微微拂過少年無悲無喜的發梢。列車就這麼靜止在他的身前,挨著他,踫到了他的衣衫。汪川抬起頭,俯視著它。 他走下鐵軌,走到靜止的列車旁邊,走上懸梯,走進列車的車廂,然後輕輕關上了車廂的門。 |
第35章平行的另一端 第一層。 童芙側臉透過車窗,看著下方緩緩流淌的興多河。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再次在鍵盤上按了幾個鍵,一個電子合成聲從鍵盤中發出:“半徑五公里沒有發現可疑飛行物。樓頂未發現有威脅目標。”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汪川……還是說我草木皆兵了?) 她嘆了口氣,從座位後面拿出幾副耳機,分別戴在睡夢中的幾人耳邊,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目光還未離開,刺耳的警報聲便從鍵盤上發出來。 “警報,有可疑物體快速接近目標。初速度……建議發射干擾彈。” 童芙深吸一口氣,在鍵盤上敲打了幾個字符,看了一眼身後的眾人,打開了身邊的車門。強勁的氣流吹拂著她的頭髮,童芙瞇著眼,看著空中,一座繩梯從上方落下,正好落在她身前。 半空中,她凌空從車門踏出,踩在繩梯上。 整個直升機編隊隨著她的動作立刻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四架攜帶著商務車的直升機和兩架僚機組成,另一部分則是十架武裝到牙齒的直升機,專門負責斷後。童芙就在其中一架直升機上,雖然大部分的駕駛工作都由設定好的智能完成,但本人親自在飛機上,還是比遠程指令操控更方便靈活一些。 “干擾彈準備,戰術掩護。”童芙下令道。天空中,一邊是幾道破空而來,拖著長長尾焰的飛彈,另一邊是十架直升機釋放出來的大量干擾彈幕。如同絢麗的煙花在空中緩緩綻放,下一秒,幾枚飛彈驀然在空中爆炸開來,火光四射。童芙看著雷達上再次出現的十多個明亮的光點快速接近著直升機編隊,臉上終於露出凝重的神色…… 第二層,阿瑟關上528的房門,仔細檢查了一邊門的把手,終於在門把下方的死角里發現了一個凸起的銀白色圓點,他輕輕按了一下。門的表面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卻有一連串的金屬鏗鏘聲從門內和周圍的牆壁傳出。阿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想起陳國生告訴他的話,來到528的盥洗室裡,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然後用蹩腳的中文發音道:“芝麻開門。” 雖然主神在輪迴小隊成員和與他們接觸的人腦海中都植入了關於語言互動的特殊模塊,讓汪川等人聽英語能自動翻譯成漢語,劇情人物聽漢語也能自動翻譯成英語,但此時阿瑟刻意發出的中文發音卻還是相當怪異和搞笑。隨著他的聲音,盥洗室的鏡子突然像四周劃開,彈出一個銀白色科幻風的金屬面板。 按照陳國生的指示操作了幾下,整個房間的牆壁上突然間劃開了好幾個暗門,幾個固定金屬架從暗門裡彈出。正當阿瑟要走出盥洗室的時候,整個房間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似乎猛地轉動了九十度。所有物品都向著窗戶那面牆“掉下去”。 阿瑟不愧是常年在夢境中行竊的老油條,在這種突發事件中依然反應極快,一把就抓住了盥洗室的門邊框,整個人怪異地橫在牆上,兩條腿在空中亂蹬著。整個房間的重力方向竟然已經完全轉過了九十度。 (……童芙翻車了嗎?可惡……) 阿瑟當然不知道童芙的計劃中還有空中力量的支援。重力方向突變後,僅僅過了幾秒鐘,重力方向就開始慢慢復原。阿瑟橫在牆上的身體也開始傾斜過一個角度,好像一條鹹魚被拽著尾巴慢慢改變了方向。最終他整個人都趴在了旅館地面上。 阿瑟不敢怠慢,第一層的動靜越大,就代表著越有可能隨時提前刺激, 他動作迅速地把所有人都固定在牆壁上彈出的金屬架上,自己又衝回盥洗室,把自己也固定在盥洗室的唯一個金屬架上。深吸了一口氣,他按下了面板上的紅色按鈕。 整個酒店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從建築的剖面來看就會發現,整個528房間的上方和下方房間,天花板和地板都開始緩緩向牆壁內縮去,不多時,整個528房間豎直方向上的空間就變成了一個天井,而528房間則是天井中的“電梯”。 在房間的四周,早就安裝好的十六條鐵軌上,發動機的轟鳴聲從低沉逐漸變得高亢,如同尖銳的嘶鳴一般,整個528房間開始加速,向著酒店最頂層衝去,那裡,一層厚約半米的緩衝墊佈滿了樓頂。加速到極致的528房間將會在碰撞的一刻產生巨大的加速度,刺激半規管,喚醒夢中的眾人…… 第三層。 “……我……日啊……” 陳國生的意識剛剛甦醒,一陣劇痛就立刻傳來,他禁不住低吼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是被狙擊槍打中了小腿,被雪地摩託的爆炸氣浪掀飛了出去,然後就撞到了堅冰之類的東西才昏迷的。他悶哼了一聲,雙手撐起身體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冰洞,低於地面,自己的身邊還有大量的碎冰塊,摻雜著樹枝和枯草之類的東西。這個冰洞的來歷陳國生很熟悉,是他事先設置在雪原上,用來擺脫雪地摩托可能的圍捕設置的,這座山上有很多。沒想到現在卻把自己暗算進來了。 雖然當初就考慮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掉進來的情況,沒有在洞中加其他傷人的陷阱,但這個洞穴可是有近六米深,再加上四周都是冰壁。即便陳國生此時內力充盈也很難逃出去,除非他開啟二階基因鎖。聽著四周隱隱傳來的人聲呼和以及引擎的轟鳴聲,陳國生知道,繼續待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面對眾多的熱武器,他的近戰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怎麼辦,茉兒還沒有來……按照川子的說法就不能用那個辦法……) 陳國生默默地抬頭看向洞穴的上方,指節捏的發白。如果自己真的被發現,他不可能為了汪川的計劃而犧牲自己的性命……只能盡力了,一旦用了那個辦法……自己暫時就是這個世界的神啊…… 寒風倒灌,在洞穴中發出嗚嗚的鳴叫,像是哭泣,又像刺耳的嘲笑。小腿的疼痛在嚴寒下漸漸變得麻木,但陳國生知道,這絕對不是好事,再拖一會還不能回到主神空間的話,自己這條腿在這次的輪迴中就算是廢了。凜冽的寒風混雜著雪花刮過陳國生的臉頰,一陣寒意突然從脊骨上升起,他幾乎瞬間就察覺到後腦勺那冰涼的槍管。不過他可不是那種隨便被一把槍頂一下就渾身癱軟的人。陳國生不假思索地一個空翻後踢。身後的敵人向後一傾躲過這一腳,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一發子彈射出。陳國生人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再次閃過那顆子彈,整個人落在兩米遠的地方,手中已經拿上了微沖,直直地指向這個不速之客。 “汪川給你的圖騰的資料,在哪?” 一身紅裙,金發在風雪中恣意飛舞,紅豔的雙唇,深邃的眼眸,茉兒就像夢中的虛幻之神一般出現在陳國生面前。手中隨意地提著一把厚重的手槍,裸露的肌膚似乎比寒冰還要冷寂,紅裙繡出的怒火似乎比烈日更加狂暴…… (來了……那麼苦肉計……開始吧……) 陳國生的雙眼瞬間變得一片茫然,又一大口鮮血噴出,他惡狠狠地說道:“來呀,打過爺爺我再說。”隨著一聲大吼,他的右腿肌肉猛地漲大一分,似乎連鮮血都要迸發出來,整個人如同一道黑影,向著那一抹金發紅裙衝去—— 整個冰窟不斷地傳出劇烈的聲響,以及陳國生的怒吼…… 畫面陡轉,一片渺小,又遙遠的時空。 天空蔚藍如洗,幾絲破碎的雲絮懶洋洋地飄散在一片澄淨的天空中,驕陽似火,陽光從藍色的水晶外直直投射到地面,在都市中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高聳的鐵路橋橫跨整個都市,穿過鱗次櫛比的鋼鐵叢林,依然平穩如同一桿秤,撐起整座城市的血脈。 天網市,作為審判日後唯一倖存的人類城市,以人類在末日的最後關頭研發的天網系統命名……雖然僅僅覆蓋了一座不大的城市,但好在保留了人類最後的血脈……數十年來的休養生息和重整秩序,天網市終於邁出了向被審判日完全毀滅的外部世界探索的第一步——未知號列車的竣工。 在天網系統的邊界,發現的唯一一條延伸到天網內部的舊時代鐵路,以此為通道,開啟了自審判日後,天網向被毀滅的人類的故土探索的第一個方案——未知號列車。沿著這條已知的唯一能進出天網系統的鐵路,未知號列車將承載一批接受過特殊訓練的士兵和如今倖存的社會各界人士,開往未知的故鄉,尋找人類曾經存在的證據… … 歡呼聲與交響樂隊的奏鳴聲從未知號列車的始發站台遙遙傳來,驕陽似火,天空瓦藍。平行的兩條鐵軌帶著極致的幾何美,一直延伸到天網的最邊緣……微風吹過山坡,吹過青草間兩條黑亮的未知,吹過少年的髮梢,吹進那城市… …消瘦單薄的身影靜靜地立在一側的鐵軌上,朝著列車駛來的方向…… 我是汪川。 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是什麼教育了我,又是什麼暗示著我,有一個聲音,有一個想法,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從未散去。那就是,我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上? 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唯一暗戀的中學同桌在15歲畢業的時候杳無音信……沒有激情,沒有夢想,在一片恢恢的天網下,苟延殘喘著,背負著,傳遞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血脈和使命……人來到世間,究竟是為什麼? 不出意外,15歲的我被診斷出重度抑鬱和自閉傾向,伴有輕微的人格分裂。這都無所謂了吧?無所謂人們怎麼看我,因為他們也未曾看過自己。無所謂我為什麼來到這個世上,因為我知道……我馬上就要走了。 鐵軌輕輕地顫抖,兩道波動從遠方傳來,傳過長長的鐵路橋,傳出城市,傳上山坡,然後其中一道,在少年的鞋底戛然而止。 另一道也戛然而止。 有些孱弱,無法掩飾那柔軟又堅強的身影,站在平行鐵軌的另一側。兩個人,兩條鐵軌,一列通往未知的列車。 她叫沐汲,是我的中學同桌,沒錯,是我暗戀的對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希望看著我死去,還是明了了我的心意而有所回應,重點是,我是來尋找未知的,而她不是。 她不應該和我一樣死在通往未知的腳下。 汽笛長鳴,曾經人類唯一奔馳在大地上的嚎叫,朋克風的車頭呼嘯而過,鐵軌在它腳下興奮地顫抖……黑色的巨龍漸漸遠去,最後在踏上未知的最後一刻,在轉向舊時代鐵軌的交叉口處……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和翻滾的鐵籠,未知燦然,慘然…… 少年緊緊抱著少女的身體,倒在了山坡上的青草間,青草處處都是生機…… |
無限的侵略 第三十四章 盜夢驚魂(六) 洛杉磯的街道上。 無數的私家車橫七豎八地歪倒在大街上,火焰和濃煙籠罩著整條街道,這樣混亂的痕跡已經在洛杉磯的街道上蜿蜒延續了十幾公里。盡頭處,十幾輛灰白色的suv正風馳電掣地追趕著前方一輛黑色的商務車。不時有手持自動武器的人從suv的天窗上向著前方商務車的尾部射擊,試圖打爆它的輪胎。 每當此時,商務車的尾部就會像科幻片一樣露出幾個黑黝黝的槍管,傾瀉出大量的子彈,一部分向著suv頂部的槍手還擊而去,另一部分則是對準了附近還沒有來得及撤離這片區域的私家車。這些私家車的 轆被打爆以後,毫無例外地歪歪斜斜地向著路中央沖來,接二連三的踫撞翻滾著。 雖然suv明顯也並不在乎平民的傷亡,但這些私家車的干擾還是大大減緩了他們的速度,而商務車就會趁這個時候沖向某個路口,然後釋放出大量的煙霧彈遮蔽行蹤,向著某個方向逃竄而去。 童芙穩穩地把著方向盤,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從其他人進入第二層夢境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七分鐘,這六七分鐘雖然看似驚險,事實上在童芙的布置下根本沒什麼大的危機。但她心中的警惕卻越來越重,她知道,危險才剛剛開始。 “轟!” 劇烈地爆炸在商務車的一側突然出現,強大的沖擊力令商務車一下子偏離了方向,向著一側的街道撞去。童芙立刻猛打方向盤,腳下連連變化剎車和油門的力道。商務車在一陣刺耳的漂移聲中,詭異地扭轉著車身,擺動車頭,猛地一陣加速,回到了街道的中心。 “火箭彈?” 童芙心中剛剛浮現出這個字眼,前方幾十米的街道處,幾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倏地迎面射來。童芙瞳孔一縮,方向盤瞬間轉過兩圈半,車子硬生生地轉了九十度,幾乎同一時刻,劇烈地爆炸波動貼著商務車的一側猛地傳開。 防彈玻璃立刻發出一陣刺耳的 聲,車子一側的玻璃立刻變得雪白一片,密密麻麻的裂痕密布其上,看不見外面的任何景象。所幸車身附帶了陶瓷披掛裝甲,否則即便不被炸破一個大洞,凹進來一個大坑卻是免不了的。 這巨大的爆炸反而幫助了快要在離心力下翻覆的車子迅速抓住了地面,童芙死死地踩著油門不松,一只手在旁邊的鍵盤上快速地敲打出了一系列字符。 “第二方案,刺激倒計時三分鐘。” 不多時,一陣嗡嗡嗡的巨大聲響從頭頂傳來,天空中,十幾架全副武裝的直升機懸停著,螺旋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黝黑的鋼鐵反射出森冷的光芒。幾條鋼索從幾架直升機上分別垂下,端頭是一個圓盤狀的大功率電磁鐵,鐺鐺地幾聲悶響後,幾架直升機瞬間爬升,攜帶著還在路上奔馳的商務車一同脫離了地面。童芙松開油門,輕輕松了口氣,商務車的車輪還在空中空轉。地面上,十幾輛suv紛紛停下來,數十名安保人員從車上下來,舉槍向著天空射擊。童芙怎麼可能留下如此明顯地漏洞,就連商務車底盤也加裝了一層合金裝甲,油箱根本沒有被打爆的危險。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空中打擊到來了,安全時間只有一兩分鐘……) 童芙在銀白色的鍵盤上再次敲打起來,直升機群拱衛著商務車,一同向著最近的河流疾馳而去…… 第二層,阿瑟在酒店內與各種安保人員周旋著,事實上他已經覺得有點無所事事了,因為汪川的緣故,許多的安保人員被困在了那個充滿鏡子的房間里,最關鍵的是,那些安保人員沒有被殺死,而限于潛意識投影的規則,這類潛意識防衛系統的投影並不能無限制地出現在夢境中。所以就造成了能威脅到阿瑟的只有兩三個阿貓阿狗而已,以阿瑟的身手與智謀,當然是輕松搞定。 528號房間。 阿瑟看著已經固定在地板上的眾人,回想起陳國生告訴他的話,心中苦笑連連。汪川這幾個人,還真是有膽魄,不……與其說有膽魄,還不如說是瘋子比較恰當……正胡思亂想著。恍惚間,一陣遙遠的歌聲傳來,阿瑟微微一愣,凝神傾听,果然,一首熟悉的經典音樂裊裊回蕩在耳畔,不遠不近,似乎就是從自己的腦海中飄蕩出來的樂聲一般。 “時間到了嗎……?”阿瑟輕輕松了口氣,希望他們在第三層進行地順利吧…… 第三層。 陳國生微微動了動手指,十根手指交替做著微小地顫動,保證自己不會因手指僵硬而影響開火的速度。抬起頭,吃力地看了看周圍的景象,陳國生突然愣了一下。他並不是趴在一望無垠的雪原上,而是在一個地洞里,準確的說,是一個冰洞里。 難怪自己雖然昏迷了過去,但卻沒有死。陳國生微微松了口氣,雖然他反應很快,但之前那麼近距離的爆炸還是讓他的腦袋像被巨錘狠狠敲了一下。瞬間就失去了意識,直到現在還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在看一部手持攝影機拍出來的,搖晃不停的劣質紀錄片一樣。 側耳听去,嘈雜的人聲和時遠時近的雪地摩托引擎聲還在地面上回響,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搜尋到這里了。陳國生皺了皺眉就想要站起來,然而小腿處突然傳來的疼痛卻讓他一下子栽倒在雪地中。 “媽的……居然傷到骨頭了……真他媽晦氣……”陳國生臉色發青,拿出身上隨時帶著的速效止血劑和繃帶簡單處理了一下。然而骨頭的傷卻沒可能這麼快復原,內力所剩無幾的他根本不可能在安保人員搜尋到這里時暴起奪走一輛雪地摩托。此刻已是絕境,陳國生甚至覺得他寧可面對一頭異型,起碼近身戰斗他還有身體素質作為底牌,而且強行過度使用基因鎖也能扳回一局,然而面對有一定距離的熱武器,他卻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媽的,要動用那種手段了嗎……但是不行啊,川子說過……) 陳國生的臉龐扭曲起來,內心不斷掙扎著。雖然汪川的話讓他顧忌甚多,但此刻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輪回世界中,不管抱有怎樣的理想和信念,活下來卻是一切的根本啊! 忽然間,陳國生神色微微一動,立刻掏出腰間的微沖,手速快得幾乎拉出一道殘影,然而他的動作終究慢了一步,冰冷的槍管已經對準了他的後腦勺。一個冰冷空虛的聲音傳來︰“汪川交給你的圖騰資料,是什麼?” 畫面回到幾分鐘前。在陳國生馬上就要被狙擊之前,柯布等人已經順利到達了中央平台。一扇巨大的金屬保險門展現在眾人眼前,門的後面,就是內心深處的隱秘。 “費雪,只有你才能進到那門里,去吧,找出布朗寧想要隱藏的真相。”柯布說道。他的身後,齋藤已經咳嗽不止,殷紅的獻血染紅了他雪地迷彩服的前襟,呼吸也越來越紊亂,尤瑟夫不得不攙扶著他行動。費雪點了點頭,轉身看向那扇巨大的金屬門。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槍聲傳來,中央平台周圍的玻璃瞬間被打得粉碎,眾人下意識地匍匐在地。玻璃破碎的窗口,暴風雪似乎突然猛烈了數倍,遮天蓋地的雪花瘋狂地涌進中央平台,打著旋兒,刮擦著所有的桌椅,牆壁。所有人都睜不開眼,只能盡量縮小身體暴露在暴風雪中的面積。 柯布閉著眼,心中的悸動越來越強烈,他的感知不斷變得敏銳,腦海中的那根弦不斷繃緊再繃緊。突然,一陣輕微的篤篤聲在暴風雪的狂暴中悄然響起,就像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這脆弱的聲音,卻似乎一下子吸取了暴風雪所有的力量。風雪漸停,所有人睜開眼,向著腳步聲的方向看去。 一身紅裙,金色的卷發,眼神中充滿了哀傷與留戀,又夾雜著絲絲寒意。茉兒看著柯布,手中的槍卻直直地指向費雪的心髒。費雪嚇得立刻舉起雙手,伊姆斯也立刻舉槍對準了茉兒。柯布大喊道︰“不!不!停下來!都停下來!” “她是誰!”伊姆斯大叫道。 茉兒看著柯布,嘴角露出一絲柔和的微笑,柯布微微松了口氣,慢慢地接近著茉兒,雙手微微舉起,示意自己什麼都沒拿。 “不要,茉兒,放下槍,放下……” “ !”茉兒那溫柔的微笑猶自未散,手中的扳機卻毫不留情的扣下。費雪的身體向後一震,一臉茫然中緩緩倒下,胸前印出一大片殷紅。幾乎在茉兒手中槍響的剎那,伊姆斯手中的槍也隨之響起。但茉兒卻已經像從未出現過一般,突兀地消失在眾人眼前,這短短的幾秒,就像夢境一般。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局勢的變化,半天沒有回過神。 “不!”柯布睚眥俱裂,看著茉兒消失的空氣,又立刻沖向倒地的費雪,慌亂地查看著他的傷勢,大吼道︰“急救箱!急救箱在哪兒!”尤瑟夫慌忙放開齋藤,把身邊的急救箱拿出來。伊姆斯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突擊步槍一扔,神色寥寥地道︰“好極了,這下全完了。” 柯布也不理伊姆斯,拿出急救箱中的便攜式除顫器就開始急救。顯然,沒有什麼作用,尤瑟夫也一臉頹廢地坐在旁邊︰“柯布,放棄吧,沒用了。” “不可能,不會的,怎麼可能在這里……我們已經進行了這麼多……怎麼可能在這里失敗!”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大吼著說道。伊姆斯和尤瑟夫看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齋藤再次開始劇烈地咳嗽,雙眼已經開始上翻,看樣子也要堅持不住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失敗的……”柯布在原地來回踱步著,雙眉似乎要擠成一把斷刀。他猛地轉身,走到剛才被暴風雪吹得東倒西歪的桌椅間,翻找了一會,提出一個銀白色的手提箱。 “你要干什麼?”伊姆斯看著柯布的動作,愣了一下說道。柯布一邊迅速地打開箱子操作著,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我要去找他們。” “去哪兒?去混沌?”伊姆斯不可思議地說道︰“你會迷失的。” “我去過那。”柯布一邊拉出兩根線,分別扎進費雪和齋藤的手腕,一邊對伊姆斯說道︰“你去布置炸藥,我把費雪先救回來,一旦他完成意念植入,就立刻進行刺激。尤瑟夫,如果安保人員提前回來,我們的安全就靠你了,記得用音樂提醒我時間,然後就給費雪電擊,都記住了嗎?” “明白。”尤瑟夫愣愣地說道。 “除了放手一搏,我們別無選擇。”柯布把最後一根針頭插在自己手腕里,抬頭看著兩人,認真地說道︰“我們都會回去!” “一定能回去!” |
第三十三章 盜夢驚魂(五) 人的前意識是什麼?從佛洛依德創立的精神分析學角度來說,前意識阻擋了潛意識中那些不應該影響意識的部分,它屬于潛意識和意識的緩沖區。而從盜夢空間里得到的情報來看,前意識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基因鎖”,是一種平常被鎖起來的人類的強大潛能。 在z大的無限未來中——雖然斷更並且不被認為與無限恐怖世界有更多的聯系——提到了一種叫做lowlatentinhibition的精神病,也即低潛在抑郁癥,最原始的出處是電影《越獄》。這種病的解釋是,普通人的大腦在工作時,會根據習慣和需要屏蔽大量無關信息,讓人腦的負荷降低,把主要精力用來解決目前關注的問題上。簡單來說,如果一個人面前有九塊屏幕,分別滾動著不同的字幕,一個人只能專注于一塊屏幕去理解其中字幕的含義,而另外的八塊屏幕雖然存在于他的視野中,大腦能接收到視覺信號,但卻不會處理和記憶其中的信息,所以他完全記不清其他八塊屏幕的字幕都說了什麼。而罹患低潛在抑郁癥的患者,大腦的這種忽略機制將會降到最低,也就是說,只要是人體感受到的信息,大腦會毫無差別地進行處理和記憶。這樣子的人時刻都在承受周圍無比巨大的信息量的沖擊,不是被逼瘋,就是成為了天才。 這種不知道真假的疾病和前意識有異曲同工之妙。簡單來說,前意識就是一個能處理所有人體感知的全部信息的強大意識海,而意識,則是經過過濾以後,只留下最關鍵部分的意識海。所以明朗地說,能運用前意識的人,將會獲得超乎常人,甚至超越人工智能的記憶力,計算能力和邏輯聯想能力。甚至某些本來被認為人類不具備的能力可能也會被開發出來,比如類似鴿子的對磁場的感應能力、類似海豚的對超聲波的感應能力等等。 而這些,才是汪川在盜夢空間中,真正覬覦的東西!前意識的運用方法!相比較來說,進入混沌的a級支線劇情性價比就遠遠沒有這麼高了。作為和柯布一樣資深的造夢師,茉兒對前意識的了解毋庸置疑,而此刻她身為一個擁有自己邏輯結構的潛意識映射體,她的存在可以說獨一無二,更具有研究意識海的天然優勢。 而想讓茉兒告訴汪川運用前意識的訣竅,交換的代價就是柯布。準確地說,是唯一能讓柯布留在夢境世界的東西——圖騰。 圖騰在盜夢空間中是非常重要的暗線。通過制造一個只有自己本人了解的物體,賦予它分辨夢境與現實能力。因為造夢師必須盡力模仿目標人物生存的真實世界,讓他相信這里就是現實。而圖騰的隱蔽性,使得造夢師不可能知道目標人物身邊的這個特殊物品。在目標人物的潛意識里,圖騰本身就是一個在夢境和現實中具有不同特質的東西,比如柯布的圖騰設定就是在夢境中,陀螺會永遠旋轉,永不倒下。只要在觀察圖騰此時的特質是屬于夢境的還是現實的,目標人物就會直接分辨出這里是夢境還是現實。 茉兒雖然就存在于柯布的潛意識里,但潛意識也不是說一片通透的,至少作為柯布的潛意識投影,茉兒就不知道柯布的陀螺圖騰的具體參數,也就是說,就算她在夢里制造出一個會倒下的陀螺,她不知道柯布的陀螺長什麼樣,多大,多重,什麼形狀,什麼材料,什麼轉速,甚至有什麼氣味。這些細節都會讓柯布識破她的騙局,不跟她留在夢境里。 這就是汪川和茉兒的交易。茉兒交給汪川運用前意識的方法,而汪川竊取柯布的陀螺參數交給茉兒。 茉兒的潛意識,混沌中。 汪川緩緩睜開雙眼,炫目的陽光像一片片花瓣落入他的眼眸融化不見,依稀可見斑駁的藍天碎影。他立刻閉上眼楮,眨了兩下眼,再次睜開。 汪川正躺在一片沙灘上。海浪洶涌地撲上海岸,又以極快的趨勢衰減下來,最後只是柔柔地觸踫一下汪川的指尖,然後徐徐退去。循環往復。天空湛藍,陽光明媚,海風微涼。這讓汪川想起了童芙建造在海濱的小屋…… “看到了嗎?”曼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汪川沒有起身也沒有仰頭去看,而是平靜地說道︰“看到了。” “那麼,你已經知道了如何駕馭前意識的力量。”茉兒慢慢地說道,紅色的長裙下擺映入汪川的視線,微微蕩起的裙擺下,似乎隱藏著什麼神秘的美麗。 “現在,該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茉兒輕輕說道,那雙深邃的眼楮看著汪川,幽幽綽綽。汪川一個骨碌翻身而起,干淨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露出一個坦誠而陽光的笑容,脆生生地說道︰“我沒帶。” 寂靜。 海浪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陽光都突然變得毫無溫度,海風驟停,就像徐徐吹來得空氣突然被一大塊塑料垃圾給擋住了,只留下一陣悶熱和尷尬。 “你耍我?”茉兒的語調顯得如此憤怒,卻沒有什麼不可置信的感覺,那種感情缺失的感覺瞬間如此強烈,好像一下子扯去了她人格的外衣,暴露出她的本質——一縷不完全的潛意識投影。 汪川攤了攤手︰“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怕被你黑吃黑咯,所以沒帶在身上,我把柯布圖騰的參數分為三部分,其他兩部分交給了陳國生和齋藤,我這里只有關于圖騰在夢境和現實中區別的情報。你必須自己去拿那兩部分的信息,再回到我這里才能獲得關于圖騰的完整情報。”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讓你安然離開?”茉兒死死地盯著汪川,他面頰微低,瞪視的模樣像是披頭散發的女鬼一般。聲音空洞而冷毒。 “不讓我離開又如何?”汪川哈哈大笑道,狀若瘋癲︰“意識的海洋多麼迷人啊!無限的可能,無限的時間,無限的生命!這是造物主的領域,你們這些凡人,哦對,你連人都不是,又怎麼會明白這種高潮一樣的快感!你想把我困在這里嗎?哈哈哈……難道你不知道這里是我夢寐以求的創世之地嗎?哈哈哈哈……” 看著汪川突然發狂一樣如痴如醉的表情,茉兒的表情依然從未融化過的寒冷,她不是人類,不管汪川這番話語是真是假,她都無法理解也無需理解。 “那你就永遠待在這里吧!”茉兒冷笑一聲,寒冷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海岸,一瞬間,海水冰凍,天光驟暗,細軟的沙灘像是被時間匆匆刮過一般肉眼可見的“腐爛”,變成了一片荒蕪之地。結冰的海水寸寸斷裂, 擦地破碎聲不絕于耳,像是冰層,又像是空間,陽光扭曲得如同一尊發光的佛像,中毒一樣彩色的斑紋蕩漾在天空中,遮住了原本的一片蔚藍。天地的距離似乎在急劇縮短,茉兒的身影發出一陣電波干擾一樣的抖動,她的冷笑依然留在嘴角,身影逐漸模糊,碎裂,像是受到損壞的影像一般變成一片電雪花的慘白,最終消失在這片天地間。 (來了嗎?那麼,破局開始吧……) 汪川瘋狂的大笑著,天與地漸漸合並,冰凍的海水被壓碎成小塊,又變成粉末,最終變成晶瑩一片,汪川的笑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這片天地間,消失在一片蒼茫的混沌之中…… 風雪交加,白茫茫的雪山上,一座黑色的要塞矗立其間,沉默如石,又虛幻如夢。此時,這座原本應該戒備森嚴的要塞卻空無一人,幾個穿著白色迷彩服的身影穿梭在其間,迅速地朝著中央平台接近著。 “還有二十分鐘。”柯布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低吼道︰“加快速度!” 另一邊,距離要塞幾公里外的雪山山區,密密麻麻槍聲連成一片,似乎有一場戰爭在此處爆發,但任誰也想不到,這是一個人,與一支軍隊的戰爭! 陳國生大吼著,手中的機槍發出連串歇斯底里的怒吼,不過十幾秒,機槍的子彈就已經告罄。他大吼一聲,雙眼忽然變得一片茫然,一口鮮血哇地從嘴里吐出來,毫不遲疑地一個空翻,大量的子彈幾乎擦著他後背從四面八方攢射過去。人在空中,陳國生已經扣動了手中無限微沖的扳機,某個方向的火力頓時一滯。人落下的瞬間,陳國生腳尖點地,嗖地貼著雪地竄了出去,拿槍的手看都不看地向後開了幾槍。原本搭載機槍的雪地摩托瞬間爆炸,兩米多高的火球騰的升起,暫時阻擋了四米八方的火力。 趁著這個空檔,陳國生幾個閃身欺到他剛才壓制火力的方向,另一輛雪地摩托上,駕駛員和火力手正慌忙調整機槍的角度。陳國生也不躲藏,抬手一串子彈結果了兩人的性命,翻身上車,哈哈地大笑一聲︰“誰能阻我!來啊!哈哈哈……”手中的扳機狠狠按下,機槍的咆哮聲再次響徹山巔…… 如此反復的火力點奪取,陳國生已經連續進行了四次,原本他自己安排好的雪地摩托早就被大量的密集火力給打爆,不過沒有虧本的是,他至少借機殺死了十多名安保人員。還有七輛雪地摩托散布在四周,雖然被陳國生的機槍壓制著不得不利用周圍的雪松來隱藏身形。但只要陳國生的子彈告罄,每輛雪地摩托就會形成一個火力點,向著陳國生的方向傾瀉大量的子彈,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火力網。除非開啟基因鎖,否則陳國生立刻就會被打成篩子,絕無幸免。 一路追來,不到兩公里的山路上,潔白的雪地已經被數十道彎彎曲曲的血跡涂滿,好像頑童在白布上的懵懂涂鴉一般。觸目驚心,又透著徹骨寒冷的抽象美,不下三十具尸體倒在這片雪山上。而還在追逐陳國生的安保人員,只剩下不到七十人…… (快要到極限了……再這樣開啟三次基因鎖……我的戰斗力就會立刻下降七成。內力也快沒了,沒了內力就追不上摩托……媽的……怎麼辦……) 陳國生雖然表面拉風,拽得不可一世,但不過性格使然,真實的情況已經對他越來越不利了。雖然他比伊姆斯的戰斗力高了許多,但無奈他可沒有伊姆斯那一手漂亮的滑雪技巧,如果不能搶佔對方的雪地摩托,他就必須找到一片適合自己步戰隱藏的區域和這些人纏斗。否則就只能是被追上打成篩子的命運。 這里是陳國生的夢境,他可能考慮不到各種突發狀況,但他的身後可是有兩名智者的存在。步戰環境早就在計劃之中,陳國生已經決定把這些人引到更遠的地方纏斗了。那里也有著第二輛準備好的雪地摩托, “ !” 那一聲熟悉的槍響,然而陳國生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鐵青,他剛剛退出基因鎖狀態,對危險的感應正是最薄弱的時候。這一發狙擊子彈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左部小腿,同時嵌入了雪地摩托的內部。他想都不想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躍而下,身體飛出的瞬間,一團火球瞬間從身下爆炸開來,氣浪推著他遠遠地飛出去十幾米,砸在了雪地上……人聲呼和,引擎轟鳴,大量的追兵瞬間向著陳國生飛出的方向匯聚而去…… |
第三十二章盜夢驚魂(四) 隨著童芙駕駛的商務車衝出火焰,散佈在倉庫周圍的許多隱蔽角落中,一輛輛一模一樣的商務車也突然以各種方式高調亮相在各大主幹道上,衝著某一個方向狂飆而去。與此同時,許許多多明目張膽拿著各種自動武器的人,慌忙從發生爆炸的街區四周衝出來,匯集到一輛輛本來停在倉庫周圍的各個街道上,隱隱包圍著整個倉庫的數輛SUV上。 引擎轟鳴中,這些SUV分成好幾個方向向著那些商務車追去。顯然是沒有料到對方不僅沒有從本應出現的地方出現,還以各種誇張地方式在城市的各處放出了許多煙霧彈,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童芙在這裡就巧妙的利用了夢境中,只有改變才會引發安保人員追逐的規則。畢竟不管是炸彈,還是本來作為分散注意力用的其他商務車,都是在做夢之前就已經安排好的,童芙只不過是通過常規手段把這些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都利用起來而已,並不能算是直接對夢境世界作出了改變。 “暫時平靜下來了。不過時間不多,安保人員會逐漸增加人手,你們盡快。我會在音樂響起的第十五秒進行刺激。”童芙說道。柯布等人還沒有從童芙的一系列誇張手段中回過神來,伊姆斯更是一臉驚艷地看著她,汪川立刻催促道:“柯布,趕快行動。這裡就交給童芙了。” 柯布猛地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幾人立刻把夢境分享裝置的藥劑注射針頭小心地插進血管,伊姆斯還不忘了說一句:“我能有幸請你共進晚餐嗎,童小姐?”童芙嘴角一勾,也沒理他,只是說了句:“做個好夢。”一隻手重重地按下藥劑注射的開關。 一陣恍惚。 “我讓你心煩了嗎?” 費雪被這個甜美的聲音從一陣恍惚中拉回了現實,一轉頭,只見一個金發女郎柔柔地看著他,一身黑色的低胸束腰連衣裙,配合著她那精緻姣好的面容,即便費雪此刻心中煩悶,卻依然眼中一亮,嘴上下意識地說道:“啊,抱歉……” 進入第二層夢境後,柯布還是決定了實行查理計劃。只有這樣才能最粗暴最直接的讓費雪開始揭露布朗寧的真面目,從而引出遺囑的具體內容,完成最後的意念植入。雖然比起溫水煮青蛙的策略,這種直接明了的方式有太多風險,但柯布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齋藤堅持不了太久。 “我在想很多事情,呃,我不知道……”費雪有些語無倫次,他再次感覺到腦中一團亂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這時,柯布所扮演的查理先生正從另一邊走過來,臉上帶著自信而神秘的微笑…… 查理計劃的本質就是柯布欺騙費雪說,他是費雪所受過的潛意識防衛訓練中遺留下的投影人物,專門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把原本費雪夢境中的安保人員說成是入侵者。然後假裝揭穿布朗寧在上一層夢境中想要竊取他腦海中密碼的事情,從而說服費雪進入第三層夢境,尋找布朗寧偷竊遺囑的真實動機,最後挖掘出費雪心中猜測的父親對他“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期望。 查理計劃的難點在於,要告訴費雪他正在夢中,這就會暴露正在施展騙術的柯布,安保人員會很快殺死他,而其他人就必須在這個時候拖住安保人員或者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讓柯布有時間成功說服費雪。只要費雪心中開始不信任那些安保人員,安保人員就無法從費雪的意識中得知費雪和柯布等人的位置,自然就無法先知先覺地抓捕他們。 第二層夢境的構建者是汪川,整體的範圍就是一個酒店。其實這一層正是汪川最不放心的一層,雖然通過催眠和柯布的引導,他已經能成功構建出正常的現實世界,但不代表他的前意識就不會突破到夢境中來。一旦打破了夢境世界的原有規則,他們面對的可就不是持槍保安,而是可能拿著激光槍的終結者了。 柯佈在吧台那邊盡力欺騙著費雪,而其他人則散佈在酒店內部,吸引著各種安保人員的注意力。看著伊姆斯扮演的金髮美女走進電梯和齋藤匯合,汪川看了一眼不遠處西裝革履假裝洽談公務,實則不時地瞥向自己和陳國生的兩個大漢,低笑了一聲,說道:“我們幫柯布多爭取些時間,你去酒店大堂裡轉一轉,把能吸引的安保人員都吸引過來,我在這邊等你,然後帶他們去那個房間裡玩玩。” 陳國生點了點頭,有些手癢地道:“要是有人動手怎麼辦?”汪川無奈地道:“盡量別弄出太大動靜,我們還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小心可能出現的意外。” 隨著費雪開始逐漸相信這裡是夢境,其他人在酒店中開始受到越來越多的注意,一開始只是酒店保安模樣的人,後來又一些穿著西裝的公務人員,穿著禮服的迎賓人員,一個個不停做著手中的事,眼睛卻直直地盯著汪川等人,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就令人心虛不已。 等到陳國生回來的時候,這種感覺就達到了頂峰,原本人流並不很大的一樓側廳,此時被各色來來往往的人充斥著,不斷有人在走路的時候碰到汪川的肩膀,或者陳國生的胳膊肘,只不過碰到陳國生的人基本都是自己一個踉蹌罷了。雖然每個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有自己的事情,但那種有意無意針對汪川兩人的感覺,還是有些頭皮發麻。陳國生這個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已經忍不住想要掏出槍來殺他個血肉模糊了。 “跟我走!”汪川低吼一聲,開始跑動起來,擠開人群,不斷地向著一樓側面跑去,其他的投影人物看著他消失的身影,並沒有做很大的反應,但還是有許多西裝大漢排開人群,氣勢洶洶地向著汪川兩人追去。 左拐右拐,不知道過了幾個廊廳,汪川終於衝進一扇金色的大門。屋子裡,牆壁都是由一面面拔地而起的鏡子造成,整個房間裡到處折射著兩人的身影,汪川和陳國生對視一眼,默契地向著不同的方向跑開。緊接著,幾個西裝大漢就衝進了屋子裡,左右一看,只見汪川和陳國生的背影正從一個拐角處消失,幾個大漢立刻兵分兩路,向著兩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咔擦!” “啊——” 一陣慘呼,一個臉部被碎玻璃扎得血肉模糊的大漢倒在地上瘋狂地嚎叫著,其他人愣愣地看著眼前破碎的鏡子——明明看到那個人就是從這個方向拐過去的,原來卻是鏡子反射的緣故?正在猶豫間,一個大漢眼角忽然瞥到一抹身影消失在另一邊的拐角處,他大叫一聲,呼喊著同伴呼啦啦地追過去。這次幾人小心了許多,追到拐角處,先都停下腳步,然後小心地用手向前摸了摸,確認這裡不是一面能把人撞死的鏡子。 “誒?” 這一摸不要緊,所有人都愣了,這個走廊盡頭竟然是個死胡同!那就表示,剛才的那個人是從背後的方向逃走的?想到這,之前那個大漢猛地回頭奔去,這一起步不要緊,結實地撞擊感和臉部火辣辣的疼痛登時傳來,伴隨著鏡子嘩啦啦的破碎聲——他右邊的一半臉和眼睛,都已經被碎玻璃扎得血肉模糊。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四面八方已經全部都是反射著他身影的鏡子,本以為自己還和同伴站在一起的大漢,其實只是和鏡子裡的自己站在一起而已。 “砰砰砰!” 終於有人開始忍不住開槍了,只要把鏡子都打碎,那種空間的錯亂感就會降低很多。聽到槍聲,這個大漢頓時感覺不妙,還沒等他開口阻止,一顆子彈已經瞬間沒入他的眉心,這個大漢眨了眨眼,滿臉茫然地倒在了地上。 你永遠不知道子彈打住的究竟是鏡子,還是你面前同樣一身西裝的同伴。 輕輕關上身後的門,汪川對陳國生微微一笑,笑的陳國生遍體生寒,不自然地道:“別,你別這麼看我,太嚇人了。好幾次我都差點一頭撞在鏡子上。你這人忒陰險。” “這就算陰險啊?”汪川攤了攤手,說道:“大部分安保人員應該都困在這裡了,你去找柯布他們,按照我之前告訴你的做就行。” “你呢?” “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他們。”汪川神秘地一笑。陳國生也沒多想,說了聲好就離開了汪川身邊。看著陳國生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汪川臉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一個曼妙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完美之極,汪川。” “謝謝誇獎。”汪川輕鬆地說道,他回過頭,看著依然一身紅裙的茉兒,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東西我帶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我要先看到它。”茉兒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向汪川款款走來,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噠噠聲,顯得這片走廊格外寂靜。 “你沒必要這麼謹慎。”汪川笑道:“在夢裡死亡可不是鬧著玩的,而夢的世界又是你的主場,相比較起來,我才是應該擔心黑吃黑的那一方不是嗎?”茉兒靜靜地看著他,汪川毫不避諱,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沒有絲毫退讓。 “跟我來。”茉兒轉身走到汪川剛剛關上的大門前,輕輕轉動把手,雙手一推,兩扇門扉便被推到兩邊,露出門內——不,應該是門外的一番景象——一片金黃色的沙灘,碧綠色的海水在天際微微蕩漾,一道鐵軌靜靜地臥在沙灘上,絲毫不顯突兀,一直漫延,漫延,漫延到很遠的地方…… 另一邊,陳國生找到柯布等人的時候,費雪已經成功上當受騙,相信了布朗寧正是策劃了綁架自己的幕後元兇,目的是阻止自己按照父親的遺囑拆分公司。他也同意了柯布要進入布朗寧夢境尋找他策劃綁架自己和費雪,尋找保險箱密碼的真正動機的計劃。此時的齋藤已經開始不停地咳嗽,上一層夢境的齋藤估計也快要不行了,行動必須加快了。看到陳國生一個人回來,柯布皺了皺眉,問道:“汪川呢?” 陳國生愣了一下,說道:“他說……會自己來找你們?怎麼?沒見到他人嗎? ”柯布臉色一沉,心中暗道:是茉兒,又出現了嗎? “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就要進入第三層。阿瑟,你留下來繼續守護我們,同時等待汪川,陳國生,你來擔任做夢者。”柯布也不遲疑,茉兒想讓汪川說服自己,就不會這麼快殺掉他,就算殺掉他……說到底,汪川不是齋藤,柯布真不一定會冒險去混沌中拯救他……為他祈禱吧。 “阿瑟,汪川有些話讓我轉告你。”陳國生一把拉過阿瑟湊到他耳邊,弄得阿瑟一個趔趄,正要開口抱怨他幾句,忽然,阿瑟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緊接著就變得不可思議,等到陳國生在他耳邊把該說完的話說完以後,阿瑟的表情已經變成了苦笑。 “開始吧。”陳國生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汪川的計劃真正的核心已經開始了,茉兒已經找到他,接下來就是自己的戰鬥了,很快……他也要面臨一場生死的考驗了。 |
第三十一章 盜夢驚魂(三) 這句盜夢空間中的經典對白,直到這時,汪川才恍惚品味到了其中的一點點真味。他知道柯布描述的那種感覺,因為他就做過這樣的事情,放手一搏,正是因為這沖動的勇氣,他才來到了輪回世界。然而來到了輪回世界以後呢……他還敢再次放手一搏嗎?汪川不知道,甚至他進入混沌後,都不一定記得輪回世界這件事。 “那麼現實世界呢?如果其他人都醒來了,在現實世界中觀察陷入混沌的人會是怎樣的?他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童芙問道。雖然原劇情中柯布對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是失憶,但童芙還是需要確認一下,畢竟如果只是失憶,那麼只要柯布和家人團聚,大家也算是完成任務了,進入混沌的人還是有在主神處修復醒來的可能,就算醒不來……也不耽誤其他人完成任務這件事。 “會失去意識。混沌將變成他的現實。”柯布肯定地說道。童芙悄悄松了口氣,從理智上來說,她應該感到慶幸,畢竟要進去混沌的只有汪川而已,雖然她有九成把握,迷失在混沌中,主神是不會修復的,但並不影響自己和陳國生獲得獎勵點和支線劇情後回到主神空間。汪川的冒險實在算是咎由自取。 想著這些事實,童芙不由得看向汪川,只見汪川听了柯布的話,也輕輕松了一口氣,童芙不由得有些不解…… (他為什麼會松一口氣,難道他會蠢到賭主神那一成不到的成功修復概率?還是說他就那麼為團隊著想?還是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後……) (他另有布局嗎?) 童芙陡然一驚,她快速地回想起之前汪川關于布局的所有細節和他的話語,前後比較,各種可能性反復思考……但無論如何她發現,不管汪川隱瞞了她什麼,他自己要進入混沌是無法改變的,因為只有他見過茉兒。就算最極端的情況茉兒成為了他的人,他根本沒打算要那進入混沌的a級支線劇情,但他暗算自己兩人有什麼好處呢?為了自己兩人的那份支線劇情麼? 從主神的任務解釋慣例來看,這次的任務如果三人最高搭建了三層夢境,那麼總共5000獎勵點加一個b級直線劇情將按照貢獻度分成三部分發給汪川,童芙和陳國生。就像無限恐怖原著中擊殺咒怨主體伽椰子那次的情況一樣。但進入混沌的支線劇情卻是誰進入了就給誰。這麼來想,汪川確實有動機這麼做,只是考慮到尋跡者和尋真者之間的關系,他要是真的這麼做,長期利益不見得只盈不虧,這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想到這,童芙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在思考汪川會不會算計自己兩人了,而是在考慮汪川到底會怎麼算計自己兩人了……原來你真是這樣的人啊……童芙看著汪川,心里默默地想著。 (我不喜歡這樣的人嗎?) “柯布,我……會遵守我們的約定的……”齋藤咳著血,盡全力對柯布說道。柯布苦澀地一笑︰“我很感激你齋藤先生,但是你醒來後根本就不會記得我們有過約定這件事,混沌將會成為你的現實,你會一直迷失在其中……直到年華老去……” “心中……充滿遺憾……咳……嗯?” “孤單地邁向黃泉路……”柯布有些蕭瑟地道。 “不……不會的,我會回來……我們會一起……咳咳……一起再做回年輕人……”齋藤劇烈地咳嗽著,他的意識又開始出現渙散,童芙立刻從旁邊拿出新的止血藥劑和一些速效的急救藥物給他處理起來。汪川看著她格外賣力地做這些事,沒有說一句話。 “我們得盡快完成任務。”柯布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不能再拖了,要在齋藤死亡之前完成任務,否則我回不去家,你們的酬勞也會泡湯。” “在這個死去就會進入混沌的世界?”阿瑟反問道︰“柯布,你知道最後一層會有多少重兵把守,我們不可能活下來。” “但這是唯一向下的路,我們還有選擇嗎?待在這里等著齋藤死去?然後我回到現實去吃牢飯,你們就等著齋藤的集團和費雪的集團無止境的追殺?”柯布大聲道︰“你有別的選擇嗎?” 阿瑟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汪川嘆了口氣說︰“柯布說的對,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不管是為了齋藤還是為了我們自己。”阿瑟見其他人都陸續同意了柯布的意見,他也不願意再和這個多年的老友起爭執,苦笑著說道︰“好,好,都听你的。那麼伊姆斯呢?你瞞不住他的。” 柯布低著頭,一只手攥著下巴,沉悶地說道︰“我會跟他解釋,不過第三層的夢境構建……”他的眼神轉移到陳國生身上,陳國生立刻會意,冷靜地點了點頭道︰“放心吧,交給我。”不得不說他這種大塊頭說出這種話,確實給人很大的安全感。 “那就這樣決定了,童芙,刺激的地點準備好了嗎?”柯布問道。童芙點了點頭︰“確定好了,車輛是特殊加固過的,不過時間還是盡量短一些,如果他們長時間無法攻破車子,可能會出動重型武器,比如這次的狙擊槍。” 柯布也沒在意童芙的建議,說道︰“十分鐘,第一層的十分鐘,在第二層有三個小時的時間,第三層就有三天,足夠我們行動了。阿瑟,你跟我去把他們弄出來,剩下人把齋藤弄到車上,準備出發了。” 隨著柯布定下行動的基調,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汪川看了童芙一眼,說道︰“一切小心。”童芙微微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復雜。 (你到底要干什麼呢……第一層夢境是我的世界……比起陳叔來,你更想除掉的應該是我吧?如果不在入夢之前動手,光憑茉兒你就確定能殺掉我嗎……汪川……) 一陣嘈雜的喝罵聲傳來,帶著頭套的柯布兩人粗暴地扭著同樣蒙住腦袋的費雪和布朗寧向車子走來。童芙準備的還是和原劇情中差不多的商務面包車,外表來看沒什麼異樣,但車的骨架都是密度和硬度極大的合金,在表面甚至披掛了陶瓷裝甲,引擎也是類似于步戰車那樣的大功率引擎,整體車重其實要超過十噸,簡直就是一個便衣坦克。相比起來,防彈玻璃和完全封閉的空氣內循環系統什麼的都不值一提了。 費雪被推上車,不斷大聲說著什麼我活著更有價值的話語,柯布在他的頭套上滴了些尤瑟夫鼓搗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的神奇藥劑,他便立刻昏睡過去。伊姆斯看到費雪已經失去了意識,急忙從車上跳下來,摘掉頭套,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改變計劃?” 柯布雙手舉在胸前︰“冷靜,冷靜伙計。出現了一些意外,齋藤被狙擊手擊中了,我們需要在他死掉之前完成任務。”伊姆斯听了,氣的更是笑了起來︰“死掉?在夢里我們會死掉?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他沒有開玩笑。”尤瑟夫此時站在了柯布身邊,說道︰“我們的鎮靜劑效果太強了,死亡無法脫離夢境,只會進入混沌……所以齋藤不能死在夢里。” “混沌?進入混沌?對不起我沒听清,你是說進入混沌?”伊姆斯勉強笑著,不斷看著四周的人︰“你們在逗我對不對?嗯?”周圍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阿瑟更是嘆了口氣,去把齋藤扶到商務車上。 “是真的,嗯?”伊姆斯漸漸收起了笑容,他叉著腰在地上來回轉了幾圈,另一只手不斷抓著頭頂的棕發,像一只快要發狂的棕熊。柯布嘆了口氣說道︰“我很抱歉伊姆斯,但我們已經無法收手了,齋藤一死,在飛機上的我們全都脫不了干系,我們不可能逃過齋藤和費雪兩大能源集團的聯合追殺。只有一條路走到底,放手一搏,才有一線生機。” 伊姆斯抬頭斜斜地注視著他,嘶聲道︰“你早就知道在夢里會死亡是不是?”柯布別過頭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道︰“這是唯一能構建三層夢境的方法。我們別無選擇。”伊姆斯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像他這樣本就善于左右逢源于各色各異的人之間的人,最清楚什麼時候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顯然,這個已經陷入危機的團隊經不起內部的再次動蕩。 “好吧,好吧。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他們的父子關系很糟糕,我們只能按照原來計劃的那樣走一步看一步。”伊姆斯終于妥協,令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氣,如果沒有伊姆斯這個玩弄人心的大師,這次的任務幾乎就沒有任何希望。 所有人陸續坐進車廂,關上車門,四周的半透光玻璃緩緩升起閉合,童芙握著方向盤,在駕駛員的廣播面板上按動了幾下,一個銀白色的炫酷科技鍵盤彈出來,她一只手在上面敲敲打打了許多字符,其他人只是不明所以地看著。 “準備好了。四周應該會有大量安保人員等著我們自投羅網,一會沖出去的時候會有些輕微的晃動。”童芙說道。 (輕微的……莫不是楚軒那種輕微的吧……) 汪川嘴角抽了抽。倉庫門緩緩打開,前方是一條二百米左右的小巷,再轉一個彎,直行四百米左右就能回到主干道上。這一片街區唯一的建築就是童芙為了掩飾這個倉庫而構造的無數工業建築群了,當然具體設計都是由亞莉雅德完成的。 “嗡——” 發動機低沉渾厚的轟鳴聲猛地傳出,商務車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一般,驟然奔射出去。邁速表上,指針很快就超過了六十公里處,還在不斷上升,而距離轉彎處的牆壁只剩下不到一百米。 “見鬼你在干什麼!快停下!停下!!”車上的一眾劇情人物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一堵結實的牆壁迎面而來,不由得大聲吼叫起來。 “轟!轟!轟!” 就在距離牆壁還有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巨大的火光與轟鳴聲從正前方傳來,赤紅色的火焰和氣浪瞬間就吞噬了整輛商務車,讓本來風馳電掣般的商務車猛地一滯,車上的眾人不由得向前傾倒。而童芙卻一臉篤定地看著前方塞滿視野的火焰,毫不遲疑地繼續踩著油門。商務車在一片爆炸的余波中怒吼連連,披荊斬棘地前行著,像是狂濤怒浪中的一葉小舟,劇烈地顛簸和不時裝上某些石塊的震蕩,晃得車內的人七暈八素,完全不知所以。 終于,嗡的一聲。所有人眼前頓時一亮,原來車子已經沖過了那片被生生炸出來的廢墟中,來到了主干道上。一旁的許多路人正驚恐地看著某處街道一側突然發生劇烈地爆炸,滾滾濃煙和耀眼的火光交相輝映中,一輛商務車突然從爆炸的缺口沖出,在街上一個甩尾調整方向,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
無限的侵略 第三十章 盜夢驚魂(二) 一切都按照原劇情進行著,甚至比原劇情更加順利。雖然還是要面對費雪的保安部隊,但這種程度的保安部隊對于童芙這個輪回小隊的造夢師來說,根本沒什麼威脅。在這個巨大倉庫的周圍,不說有大量的武器系統和安保系統,在對方動用大範圍殺傷力武器的時候——比如說核彈,倉庫地下還有大型的防空洞,按照童芙那種模仿楚軒的風格,應該是全世界所有的核武器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摧毀的那種。 這些還不夠,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特別意外的情況導致眾人無法據守在這里度過第一層夢境的七天時間的話,在防空洞後仍然有大量的地下通道,與洛杉磯的排水系統,防空系統等交叉相連,更有一條直接通向洛杉磯海濱一個專門設計的深水港,那里準備了當前世界上最大的“海狼級”核潛艇編隊。 不得不說,輪回小隊成員的思維已經與普通人有了天壤之別,任柯布等人再怎麼完善計劃,也絕對不會想到直接弄一個核潛艇編隊出來。 “有些太夸張了吧?”听了童芙此時才告訴兩人自己第一層夢境的結構,汪川苦笑道︰“而且如果是夢境世界的話……假如我們只保持在街頭槍戰的地步,那安保人員最多也就是拿著自動武器,受過訓練的士兵而已,但要是我們動用核潛艇編隊的話,恐怕就是整個夢境世界的多國聯合部隊,甚至加上衛星和大功率地面雷達什麼的來對付我們了吧?你不應該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 說道最後,汪川的聲音已經有些嚴肅了,他最怕的是童芙因為過于模仿楚軒的布局風格,曲解了他那種簡單直接粗暴的含義︰並不是說無止境地放大自己所擁有的實力就永遠能以力破巧,智與力雖然是互相轉換互相聯系的,但也不是相加守恆的單純數學關系那樣簡單。 “只要不動用核潛艇就行了吧,我也只是為了防止萬一。”童芙搖搖頭,沉聲道︰“我第一次造夢的時候,你去取那個東西了吧?所以你不知道……我的夢境世界是生化末日……殘存的人類在最原始和野蠻的世界中掙扎求存,所有的政府機構,社會秩序,道德,人性都被打得支離破碎,沒有救世主,沒有希望,只有單純的求生本能的荒蕪世界……而且喪尸的設定也很不好對付,起碼在力量和速度上足以媲美特種戰士,雖然沒有意識,但也不是簡單的熱武器體系能對付的。核潛艇編隊就是為了防止這些東西再次出現在夢境中。” 汪川恍然間松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那個也準備好了吧?”童芙點了點頭,輕聲道︰“沒問題,隨時都可以行動。”汪川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手腕上對好時的手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柯布和阿瑟對費雪的審問比原劇情中還要拖沓,可能是因為齋藤並沒有像原劇情一樣受傷,他們也沒有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面對安保人員,所以有足夠的時間來施行更加縝密的計劃。 “吱呀”一聲,柯布從里面的房間走出來,摘掉頭上的布套扔到一邊,對伊姆斯說道︰“該你上場了。”伊姆斯自信地笑了笑,在鏡子面前最後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此刻從側面來看,伊姆斯還是伊姆斯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但鏡子當中,他的形象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有些富態、白發卷曲、雙眼微眯的商人,正是費雪的教父,也是目前費雪集團實際上的掌舵人——布朗寧。他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對著剛才柯布出來的方向,夸張地發出了幾聲淒慘的嚎叫︰“啊——啊——” 如果不是就看著他坐在眾人面前安然無恙,恐怕大家都會以為這個人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折磨。汪川有趣地看著伊姆斯在盡興地表演,低聲對童芙說道︰“如果將來團隊中能有一個人擁有x戰警魔形女的強化,配合上像他這種無與倫比的演技,情報方面我們就能佔據一大優勢。”童芙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幾聲慘嚎後,柯布再次帶上頭套,粗暴地扭著伊姆斯——現在是布朗寧了——的胳膊,把他推進了剛才的拷問室里。不一會,柯布和阿瑟就從拷問室里出來了,剩下的就是伊姆斯的工作了,按照計劃,他有一晚上的時間探听費雪的心聲。等到晚上,費雪已經無法抵擋困意的時候,在給他吃下含有鎮靜劑的食物,進入第二層夢境。一切都進行地如此順利,柯布大大松了一口氣,心頭因為火車突然從市中心沖出來的不安也驅散了不少。 就是現在了,讓劇情回到正軌吧。 汪川暗中給童芙打了一個手勢。童芙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目光微微有些渙散,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 !” 子彈高速摩擦空氣的尖嘯聲首先傳來,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狙擊槍子彈瞬間穿過倉庫的防彈天窗,只留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洞。正散落在倉庫各處的眾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子彈已經射入了某人的胸口。 “有狙擊手!趴下!到牆後面去!”陳國生大吼一聲,舉起沖鋒槍,對著倉庫頂部的燈管和其他玻璃猛烈地射擊起來。燈管的破碎聲嘩啦啦地響起,倉庫的光線瞬間變暗,連帶著倉庫的防彈天窗也在連串成面積的打擊中出現了密密麻麻地裂紋,再也看不清外面的任何事物。 所有人都死死地趴在地上或者貼在牆角,屏息傾听著外面的動靜。良久,一聲呻吟傳來,那奪命的子彈沒有再次出現,所有人終于回過神開始尋找受傷的人。 “齋藤!齋藤!” 童芙的低喝聲傳來,柯布第一個臉色大變,慌忙沖到齋藤身邊。只見他的胸口已經一片殷紅,整個人痛苦地無法言語,只能傳出輕微的呻吟聲。 “見鬼!這是什麼東西?!”柯布雙眼泛紅。 汪川低聲道︰“冷靜!冷靜!柯布,這是在夢境中,他不會死的,只要給他個痛快就可以醒來。”說完,童芙已經把手槍遞給了汪川。柯布閉了閉眼,澀聲道︰“不行的,這次不行……”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雖然汪川三人是演戲,而尤瑟夫又事先知道,伊姆斯還在和費雪談心——所以真正愣住的只有阿瑟而已。 “你什麼意思?”阿瑟的聲音沉下來,已經帶著些許怒氣和無法置信。柯布沒有說話,尤瑟夫有些慚愧地道︰“是鎮靜劑,我們的鎮靜劑效果太強了,除了失重刺激,別的辦法無法醒來,死亡也不行。” “那如果死了呢?”汪川緊接著問道。尤瑟夫沒有說話,柯布則是不管不顧地問道︰“有急救箱嗎?” “我問你死了會怎麼樣!”汪川大聲說道,柯布輕輕閉著眼,輕輕出了口氣,極力壓抑著自己也無法平靜的情緒︰“本來沒有料到會出這種事……安保人員的威脅已經考慮到計劃當中,本來不會……” “但這根本不是那種情況!”汪川怒吼道,他那如假包換的表情看得童芙和陳國生一陣嘴角抽搐。汪川頓了一下,猛地靠近柯布,低聲說道︰“都是茉兒的原因是不是?那列憑空出現的火車,現在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狙擊手!柯布,你知道的是不是!” 柯布的眼楮猛地張開,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般盯著汪川,而汪川也毫不顧忌地對視回去,慢慢地,柯布眼中的火焰熄滅下來。旁邊的阿瑟深吸一口氣,說道︰“告訴我們柯布,死了會怎麼樣?是不是會進入混沌?” “混沌是什麼?”汪川緊逼一步道。 “混沌,狹義的潛意識。人的潛意識海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你也知道的原始意識,另一部分就是所謂混沌了,心理學上著重研究的就是混沌這一部分,人類刻意壓抑地情感,記憶和想法,都會被儲存在混沌里,成為通俗所說的潛意識……而原始意識,是弗洛伊德在創立精神分析學派後才和混沌並列,共同組成了潛意識的廣義定義。”柯布低聲說道,他的語氣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汪川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去過混沌,對嗎?”柯布點了點頭。阿瑟吐出一口濁氣,氣極反笑道︰“好極了,柯布,你把我們一起拉上這條不歸路,你為什麼不告訴大家?我們本來應該知道的!” “我根本沒料到有人會死。”柯布平靜地說道︰“我們的準備已經堪稱完全,安保人員根本不會偷襲這你也知道,就算偷襲,也只會優先殺死目標人物,其次才是做夢者。齋藤受傷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但是還有多少意外!下一個又是誰,你……” “別吵了,先說說他怎麼辦吧。”童芙在旁邊說道,她正用急救箱處理著齋藤胸前的槍傷,此時他已經漸漸恢復了意識,雖然依舊疼痛難耐,但好歹是能與眾人交流了。 “我雖然預備了齊全的醫療設施和醫療環境,但我們之中沒有人能完成這種危險的外科手術。”童芙搖頭道。柯布走到齋藤面前,低頭看著他,神色復雜。對于這個相識不到一個月,既是雇主,又是威脅自己的人,同時還是能彌補自己一生的遺憾的人,柯布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麼感覺。現在他瀕臨死亡,最直接的損失就是即便自己完成了任務,可能也會在飛機落地的時候直接被逮捕入獄吧…… “具體情況如何?他還有多久。”汪川問道。 “不好說,雖然做了些止血措施,但不清楚子彈傷到了哪些動脈,保守估計,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童芙說道。 “如果他死了,就會進入混沌?然後呢?”汪川問向柯布︰“混沌不是原始意識,雖然會有某些自己不願意面對的記憶和念頭,但不至于讓人發瘋吧?況且齋藤知道自己在做夢,為什麼不能從混沌中醒來?” “他不會知道的,這就是混沌的可怕。”柯布看了汪川一眼,說道︰“一旦進入混沌,你就無法分辨到底現實與夢境,第一次進入混沌的人,記憶會直接混淆,變成在混沌中的一部分,就好像某天你從夢中醒來,現實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在現實中,你有許多清晰無誤的記憶,你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有家人,有朋友,有你認為真實的一切,但那其實就是混沌……而且混沌中也無法感知任何外部刺激,因為混沌中的時間比例非常混亂,可能比現實快上千萬倍,也可能在混沌中一秒,現實中的你就已經老死。” 汪川沉默了,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柯布描述的混沌和盜夢空間電影中提到的混沌有很大的不同,他不甘心地問道︰“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脫離混沌?” “只有去過一次的人才能保持完整的神志,如你所見,只有他去過。”阿瑟指了指柯布,臉上余怒未消。 “只要你還記得自己是在做夢,簡單的自殺就可以完全打破混沌,問題就在這里。”柯布深吸一口氣。“假如我告訴你現實世界就是一個夢境,我沒有任何證據,你願意放手一搏嗎?你敢于一躍而下嗎?” “還是直到年華老去,內心充滿遺憾,孤單地邁向黃泉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