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征途


    「送回去療養？以前這種事，我記得也有過吧。不過一般都是我們自己的戰艦送，送到我們自己的地方。為什麼忽然改規則了？」

    「那是以前，這是新的規定。師兄手上有陛下賜予的兵符，難道連這點小小的規矩都不能改嗎？況且，你們現在用的戰艦都還是從禁軍騰挪過來的呢。自己還有幾艘能動的戰艦？」

    「不會是想當成人質吧？」

    猴子終於憋不住了。話不說穿，就好像一把劍懸在頭頂上，別提多難受了。

    這話一出來，四周的氣氛當即如同凝固了一般。一雙雙的眼睛都盯著望兮，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猴子也盯著望兮，瞪圓了眼。

    然而，望兮卻是緩緩地笑了出來，道：「你覺得，他們有資格當人質嗎？又或者，多目丞相制服你們，需要人質嗎？」

    猴子的臉色都鐵青了：「行，我知道了。」

    「那我一會派人過來接。」說完，望兮轉身就走。

    「猴哥，你真把他們交過去呀？」望兮剛走，大紅就站起來嚷嚷了。

    牛頭也跟著附和：「是啊！現在多目對我們態度不明，就這麼把兄弟們交過去？」

    其他人也都睜大了眼睛望著猴子。

    猴子一臉疲憊地說道：「她說得對，多目怪想掐我們，不需要人質。而且，兄弟們受傷了，在這裡缺衣少藥的，我們也沒有多餘的戰艦送他們回去，不如交給多目怪。我猜，他是想握住一部分新軍。」

    「什麼意思？」歧角問。

    深深地吸了口氣，猴子長嘆道：「意思就是，當初新軍建立，是為了分各妖王的兵權。也是多目怪力主的。這個需求，到現在都沒變。他不可能想著把新軍完全抹去。不然的話，他根本就不需要下令救我們。只要再晚一點，我們就都完了。他要走五千人馬，應該是想拉一隊在自己身邊。趁著現在手頭兵力充沛，把他們都控制得死死的。有朝一日，我們真被放棄了，這五千人馬，也是他重建新軍的一個種子。」

    黑尾嘖嘖嘆道：「說到底，還是變成威脅我們的一個籌碼。意思就是說，這樣一來，多目怪就再沒什麼好忌憚的了，隨時可以把我們拋棄。」

    「但也是兄弟們的一條活路，不是嗎？」凝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茶几，猴子輕聲說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妍兮。

    戰後的善後工作還在繼續，整支軍隊瀰漫著一種悲觀的氣息。雖然他們大多是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即便沒搞清楚，也夠他們悲觀的了。

    一支軍隊，一口氣減員了八成，不崩潰，已經說明猴子平日裡訓練十分到位了。

    很快，運送傷病的戰艦就在禁軍的護送下到了，站在艦首的是望兮和白澤。連帶的，還有另外數十艘五花八門的戰艦。

    「這些戰艦是干什麼用的？」

    「給你們的。」白澤面無表情地答道。

    「我們已經有戰艦了，用不了這麼多。」

    「可你們的戰艦大多受損了，跑不快。」

    「要跑那麼快幹嘛？讓我們逃跑，還是需要我們衝鋒？」猴子哼笑著說道。

    白澤沒有回答。

    猴子一下怔住了。

    一旁的望兮輕聲說道：「放心，沒讓你們衝鋒。不過，確實有事情需要你們去做。這些戰艦上都裝有防偵測的裝置，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式的，設計簡單，雖然不是特別好的戰艦，但耐用。根據師兄的判斷，形勢已經發生變化了。雙方都已經不具備強攻的能力，但雙方，也都不可能再這個時候後撤。僵持，應該會持續很久。」

    「很久是多久？」

    「至少一年。」

    「一年？你在開玩笑嗎？一場仗打一年？」猴子質疑道。

    「我沒在開玩笑。」望兮冷冷答道：「在仙妖大戰的歷史上，持續超過十年的戰爭都有。而且不只一次。打到這份上，雙方拼的就是物資了。誰能持續不斷地滿足戰爭消耗，誰就能笑到最後。」

    猴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所以，需要我們做什麼？」

    「需要你們到後方去，天庭的後方。懂我的意思嗎？化整為零，襲擾。讓他們的物資供應不上。除非收到多目丞相的命令，否則不准回來。在這期間，你擁有絕對的權利，哪怕你要詐降，暫時投靠天軍都行。只要對任務有利的，一律准許。怎麼樣？這樣的命令是不是很適合你的性格？」

    「適合我的性格？」

    「不是嗎？」望兮微笑著說：「你可以勾結任何人，包括灌江口，包括九頭蟲，甚至包括天河水軍和南天門鎮守軍，哪怕玉帝都行。只要他們願意跟你勾結。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你所做的事情，最好是能證明對任務有利，否則……戰爭總有一天會打完，無論是勝是負，堂堂妖庭，殺你的力氣總是有的。」

    猴子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還有，你們不會有援軍，所有的物資，都要自己獲取。搶也好，騙也好，都隨便你。這就是為什麼給你們並不精巧，卻耐用的戰艦的原因。如果龍族敢在這時候給你們送物資，也行。如果你們能圓滿地完成任務，戰爭打完了，之前的事也就一筆勾銷了。如果完不成……我想你應該明白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甲板上，站在猴子身後的夥伴們聽得都呆了。還有這種戰爭？

    「行，我知道了。」猴子輕聲答道。

    「祝你好運。」說著，望兮側過臉望向了妍兮：「你要跟他們一起嗎？還是跟我們回去。」

    掃了自己周圍的士兵還有妖將們一眼，妍兮的目光最終落在猴子身上，輕聲道：「我留下，監督他們。」

    「監督？你確定嗎？」

    妍兮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吧，自己把握好。」說著，望兮轉身離開了。

    很快，所有傷病都上了船，新到的戰艦也全部被猴子的人馬接管。

    「猴哥，這種戰沒法打。這……不就跟我們以前一樣了嗎？四處逃竄，沒有根基，沒有後援，也沒有物資。」

    「是呀，猴哥。我們能去哪裡？」

    四周的妖怪們議論紛紛。

    靜靜地注視著手中的地圖，許久，猴子輕嘆道：「東勝神洲，另一個花果山。」

大妖猴 第三百六十章：後撤

    即使說這是仙妖雙方的決戰也不為過了。

    除了戍守妖都少量兵力和各地的守備軍之外，妖庭所有可用於進攻的部隊都在這裡。天庭也同樣如此。

    雙方都幾乎拿出了自己的籌碼。

    如果妖庭輸了，那麼就等於鵬魔王的叛亂取得了勝利，妖族的分崩離析將成為必然。而如果天庭輸了，雖說沒有妖庭面對的事態那麼嚴重，但也同樣意味著一蹶不振。至少，南天門外天庭將再無可用之兵，不得不龜縮在南天門內苟延殘喘。三界當中的凡世與地府，都將落入妖庭的手中。

    所以，誰也輸不得。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吧，在都明白有個鵬魔王準備坐收漁利的情況下，雙方也沒有任何留一手的打算，真正地使出全力來打。

    無邊無際的戰場。

    身後，是鋪天蓋地的妖軍戰艦，嘶吼的妖軍士兵。

    前方，則是多得如同蝗蟲一般的天軍戰艦。

    還沒接觸，雙方就已經開始對射了。

    漫天飛舞的弩箭，火矢，就連空氣都變得炙熱了，如果猛吸一口，格外地難受。

    緊接著，是猛烈的衝撞聲。所有的戰艦都被開到全速，不管不顧地往前衝，試圖一次擊穿對方的陣線。然而，當雙方都抱著同樣目的的時候，這就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有些走在後方的戰艦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與敵方戰艦接觸，就已經先撞上了己方的先頭部隊，然後一層接著一層地壓上去。

    原本衝在前面的戰艦甚至都被壓得爆裂開來了。

    大批的士兵順著雙方交接的甲板望上湧，開始了瘋狂的廝殺。

    「你們可以後撤了，這是命令。」望兮忽然出現在猴子的面前。

    「後撤？」猴子忽然有點懵，從戰艦的縫隙遠遠地看了一眼旗艦帥位上的多目怪，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牛魔王的絞殺中苦苦掙扎的豬剛鬣。

    「怎麼，還捨不得後撤嗎？」望兮愣愣地問道。

    猴子只能深深吸了口氣道：「撤。」

    此時此刻，新軍已是強弩之末，再打，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而整個戰局，也顯然不是他們這支部隊能改變的了。

    雙方主力部隊進入戰場，無論對梟行軍還是對新軍來說，都是一次極大的減壓。趁著這時候撤退，是保全這支部隊最有利的方式了。

    「後撤——！」側過臉，猴子高聲呼喊道。

    這一喊，整支部隊都彷彿瞬間被人抽走了筋骨了一半。有些士兵甚至原地跌坐了下去。在緩了好一陣之後，才站起來稀稀拉拉地後撤。

    每一個士兵的身上都帶著傷，每一個士兵的身上也都帶著血，有自己的，也有敵軍的。就連白霜也不例外。

    她的腿被砍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背你。」猴子伸出了一隻手。

    「啊……好。」白霜呆呆地點了點頭。

    搖搖欲墜的戰艦開始於和他們糾纏在一起的，已經被放棄的梟行軍戰艦分離開來，灑落了木屑和數不清的零件各種鐵塊零件。有的甚至已經扭曲得看不出是一艘戰艦了，詭異的是卻還能飛。

    先前猴子的救援劈開了一條航線，在望兮的招呼下，枯葉澤大軍又幫忙清理了一番。撤退的道路還算通暢。唯一可能來騷擾的豬剛鬣也在牛魔王的壓力下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了。

    說實在的，豬剛鬣的部隊最終的損失，可能比新軍還大。畢竟支援新軍的牛魔王還算盡力，而距離最近的，可以支援豬剛鬣的鵬魔王，則幾乎棄他們於不顧。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已經不關猴子的事了。至少暫時不關。

    殺聲震天，仗打得正當火熱的時候，作為第一波進入戰場的新軍，早已經無力再戰了。

    「清點一下你們的傷亡，然後上報。最好詳細點，最好連部將的名字都帶上。」說這話的時候，望兮看著的是九頭蟲的方向：「一會會給新軍安排補給和急需的丹藥。」

    說完，望兮已經轉身走了。

    甲板上疲憊不堪的士兵和妖將們一個個都看著猴子，包括妍兮在內。沒有人說話。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輕聲道：「清點一下吧，如實上報。」

    「諾！」拱了拱手，妍兮轉身離去了，其他幾個妖將也都趕緊幫忙去了。倒是白霜、大紅、歧角、牛頭等等一溜，猴子的真正親兵都留了下來。當然，還有梅山七怪這幾個和猴子有著「不可告人」秘密的。

    「怎麼辦？」白霜眼汪汪地望著猴子。連她這個平日裡不管事的，都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更別提其他人。

    「沒什麼怎麼辦？」猴子疲憊地吐了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糟，還能比我們被關在灌江口地牢裡糟嗎？」

    「那時候是挺糟的。」一旁的山羊精楊顯笑了笑。

    被關在灌江口地牢的時候，看管他們的，就是楊顯了。

    無奈地瞥了有點幸災樂禍的楊顯一眼，猴子無奈道：「反正，多目怪沒讓我們死在戰場上，說明我們還有利用價值。有利用價值，就不用怕。反正命是不會丟的。」

    遠遠地，隔著多目怪的旗艦和拱衛旗艦的部隊，五里開外的主戰場早已經火光衝天了，時不時還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一艘艘的戰艦墜落，在地面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濃煙好像一根根的擎天巨柱一般。

    「這場仗打下去，妖庭損失慘重，天庭肯定也損失慘重。一時半會的，都恢復不過來。這就是我們的保命符。什麼都別想，活下去就是了。」說完，猴子抿了抿唇，朝著四周望去。

    沉默，許久的沉默。

    咬了咬呀，歧角重重地錘了一下胸甲，道：「諾！」

    說完，轉身離去了。

    緊接著是大紅，然後是牛頭。一個個都走了。統計損失，救治傷員，擬定物資清單。他們還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

    到最後只剩下猴子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甲板上，用雙手摀住了臉，默默地呆著。

    兩個時辰後，新軍的統計清單就遞給了多目怪。真正的，如實寫下的清單。可以說，新軍對多目怪從未如此坦誠過。

    整個新軍，還活著的只有三萬人，其中重傷，短期內沒可能繼續參戰的，就有五千人。值得慶幸的是，核心戰力並沒有受損。

    這還得感謝鵬魔王，如果鵬魔王下得了死戰的決心的話，新軍傷的，絕不僅僅是普通的士兵。甚至，在同樣的時間裡，鵬魔王有可能真的一口把新軍吞掉。

    這對梟行軍來說，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聽送清單過去的大紅說，多目怪對清單似乎還算滿意。

    又過了兩個時辰，給新軍的補給就送到了。幾乎完全按照猴子開出的要求。

    說幾乎，是因為花果山的補給體系，其實更接近於龍族。有些東西，正統的妖都軍隊幾乎不適用，自然也不可能出現在多目怪的後勤補給物資裡。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東西，多目怪也給出了替補方案。可以說是圓滿滿足了新軍的後勤補給需求。

    這大概就代表了多目怪的態度了吧。暫時，對新軍還是「滿意」的。

    正面戰場的戰鬥直到入夜才結束。雙方都選擇了後撤，並沒有分出勝負。而具體死傷，由於新一輪的軍事會議多目怪並沒有邀請猴子，所以他也不知道。

    到深夜，望兮又一次出現在了新軍臨時旗艦的甲板上，然後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

    「鑑於新軍還有五千重傷的士兵短期之內無法參加戰鬥，師兄希望新軍將這五千傷勢較重的士兵移交給禁軍，派兵送回妖都。以便療養。」

第三百五十九章：漩渦

    雪上加霜，除了這個詞，大概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新軍處境的了。

    逼到這份上，他們已經是案板上的肉。即使打贏了，能活成什麼樣，還得看多目怪和敵軍的臉色。沒辦法，猴子的膽子太肥了，把柄實在太多。但，如果他不肥，能活到現在嗎？

    多目怪這一關總算過了，肯出手，至少說明他認為新軍還是有用的。並沒有想要一打到底的意思。雖然猴子至今不明白打壓他，究竟對多目怪有什麼好處。

    但多目怪這一關過了，他們還得過天河水軍這一關。更準確地說，是豬剛鬣這一關。

    天河水軍的艦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入新軍與枯葉澤大軍之間的交匯處。

    如果說之前雙方無論怎麼敵對，猴子對豬剛鬣的態度終究只是各為其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仇恨的話，此時此刻，他已經恨不得將豬剛鬣扒皮抽筋了。當真是恨得咬牙切齒。

    「怎麼辦？」妍兮、大紅、黑尾、牛頭……所有新軍的干將們全都擠到猴子身邊。

    怎麼辦？猴子也想知道呀！

    兩面夾擊，如果這時候掉頭，戰線必然一潰千里。不掉頭，等著枯葉澤打穿天河水軍來營救嗎？

    抬頭望了一眼與鵬魔王對峙的九頭蟲，猴子低聲問道：「如果我不在這裡，你們能扛多久？」

    「不知道，儘量扛吧。」大紅答道。

    「那就儘量吧。」說著，猴子已經騰空而起，轉身朝著豬剛鬣的旗艦殺了過去。

    「他想幹什麼？」

    齊刷刷地，豬剛鬣旗艦上所有人的劍在同一時間出鞘，擺出了防禦姿態。

    正在進軍之中的牛魔王也睜大了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猴子準備硬殺入豬剛鬣旗艦的時候，他忽然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轉而朝著側翼衝了過去。直接洞穿了一艘天河水軍的戰艦。

    劇烈的震盪中，戰艦搖搖欲墜，甲板上的天河水軍士兵一陣呼喊。

    猴子繞了一圈，落到了牛魔王旗艦的甲板上。

    「我幫你打穿天河水軍！」

    「是你幫我還是我幫你？」牛魔王微笑著反問道。

    一旁的紅孩兒笑了，牛魔王麾下的大將們都笑了。

    猴子頭皮一陣發麻，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咬牙答道：「你幫我。」

    「行，記住你的話。是本王幫的你。有朝一日，這個人情是要還的。」說著，牛魔王輕輕擺了擺手，十餘名妖將出列了。

    隨著鼓聲的加速，枯葉澤大軍的速度迅速提升了數倍之多。

    在猴子的帶領下，一支奇兵已經從側翼快速突入天河水軍陣營之中。雙方的戰艦猛烈相撞，緊接著，猴子帶領著牛魔王給與的人馬快速拋棄戰艦，採取越艦戰鬥的方式迅速推進。

    為什麼說是奇兵呢？

    因為真正的主力部隊，其實還是牛魔王。在牛魔王的帶領下，枯葉澤本部大軍死死地牽制住了豬剛鬣麾下主力。這才有了猴子的奇兵如入無人之境！

    一下子，局面開始發生變化了。

    無論是多目怪，還是天輔，又或者是李靖，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鵬魔王的臉上更是不由得出現了一絲笑意。

    將棍舞得密不透風，所過之處，無論是天兵還是天將，都在頃刻間被絞成了肉醬。轉眼之間，猴子已經與天河水軍防線的邊緣近在咫尺。

    「加油！所有人撐住！撐住！枯葉澤的援軍很快就到了！」一片混亂之中妍兮拚命地呼喊著。

    大紅、黑尾、牛頭，一個個都在浴血奮戰。

    白霜拚命地摁住傷兵的傷口，想要止住血。

    天空中的箭矢依舊如雨點般灑落在盾牌上，無數的士兵中箭倒地。然而，陣線卻漸漸穩住了。至少暫時穩住了。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至於豬剛鬣，他已經無暇他顧了。

    枯葉澤本部大軍的壓力是可怕的，牛魔王已經親自帶隊殺到了他的面前。儘管拼盡全力，豬剛鬣麾下主力部隊卻依舊節節敗退。

    一擊之下，豬剛鬣被牛魔王狠狠地甩了出去，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曾不歸、戴天德不得不帶著一大批的天將趕緊接了上去，硬扛住牛魔王的突擊。

    說到底，是豬剛鬣太輕敵了。他實在沒想到，枯葉澤會在這時候，忽然出全力營救與他們有著各種恩怨的新軍。而一旦枯葉澤出全力……他手下的這支天河水軍艦隊，恐怕也不比單獨對抗梟行軍的新軍好受吧？甚至，如果枯葉澤大軍的目的是直接打穿，而不是好像梟行軍一樣的殲滅的話，豬剛鬣其實比新軍更慘。

    更糟糕的是，梟行軍遲遲沒有下死手。是的，沒有下死手。鵬魔王依舊在跟九頭蟲對峙著，沒有出手的意思。

    大概在鵬魔王的眼中，他的對手，從來都是帝俊吧。與帝俊相比，與整個妖國相比，區區新軍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隨著猴子的推進，對於豬剛鬣來說，局勢在一點一點地變壞，甚至比原本新軍面臨的處境更壞。此時此刻，他已是進進不得，撤撤不得了。此時此刻，已是絕境。

    多目怪的臉上漸漸出現了笑意，天輔的臉色卻漸漸鐵青。

    「全軍，推進！」終於，天輔開口了。

    天河水軍戰鼓的頻率迅速變化，所有的戰艦，整齊劃一地開始朝著戰場的正中推進。

    「全軍推進！」李靖也開口了。

    似乎為了策應友軍，南天門鎮守軍的戰艦，也擺出了同樣的姿態。

    多目怪淡淡笑了笑，道：「推進。」

    「全軍推進——！」望兮高聲喊道。

    「全軍推進！推進！快快快快！」

    一下子，旗艦甲板上，包括蛟魔王和獅駝王在內的各軍將領們四散開來，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戰艦上。

    桅杆上的旗手拚命揮舞著令旗。

    除了負責拱衛旗艦的禁軍戰艦之外，妖軍所有的戰艦，也同時開始進軍了。

    狂風中，鵬魔王輕聲地笑了起來。

    雙方，所有的部隊都被捲入其中，難道不正是對他最有利的結果嗎？

    轉眼之間，猴子已經殺穿了豬剛鬣脆弱的防線與自己的新軍匯合。與此同時，在鵬魔王的命令下，梟行軍也開始有序地後撤了，主動空出陣線讓給即將進入戰場的天軍。

    第一輪的戰鬥已經結束，不過，新一輪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新軍已經戰到奄奄一息，雙方的主將，卻才剛剛咬緊了牙。

    沒有人知道，這場大戰，需要打多久。

大妖猴 第三百五十八章：老底

    原本熙熙攘攘的前方戰場忽然安靜了下來，梟行軍一方的士兵們一個個都怔住了，睜大了眼睛。

    順著他們的目光回過頭，猴子猛然看到又一位羽族長老被押到了艦首……

    此時此刻，猴子的表情只能用駭然來形容了。

    同樣駭然的還有新軍上下，包括九頭蟲在內。

    「我覺得他想你死。」這是九頭蟲最後總結出來的結論。

    隨著劊子手屠刀高高舉起，九頭蟲同樣舉起了他的方天畫戟。九頭蟲的威望也徹底掃地了。

    「殺！」

    其實以梟行軍的機動能力，他們完全可以越過新軍直接進攻本陣，雖然那樣他們很可能面臨新軍和本陣的前後夾擊。而且，鵬魔王顯然不準備這麼做。

    箭雨宣洩而下，緊接著的，是梟行軍的近戰部隊。他們舉著長達兩丈的巨槍從天而降，重重扎入新軍的盾陣之中，然後又迅速拔出短刀切換成近戰模式。

    頃刻間，新軍的整個防線已經搖搖欲墜了。

    鵬魔王維持著揮戟的姿勢，遠遠地跟猴子對視著。

    「鵬魔王交給你了。」

    「啥？」

    還沒等九頭蟲反應過來，猴子已經縱身一躍，落到了戰艦甲板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片混亂的軍陣之中，隨手打爆了兩個梟行軍士兵的腦袋。

    「不要慌——！所有人結陣！結陣！修為高的到前面去！」

    那身後的遠處，多目怪靜靜地注視著猴子。戰艦船舷前，更是站了一溜拿著千里鏡的妖將。至於猴子，已經沒工夫搭理他了。只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戰陣的廝殺之中，努力地想要重整自己的新軍。

    現在，跟多目怪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吧。雖然猴子並不明白多目怪為什麼這麼做，但他既然這麼做，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改變的。而眼下的形勢，只要稍一行差踏錯，他極可能將整個新軍的老底都陪在這裡。

    「修為高的到前面去，包括我們嗎？」山羊精楊顯跑到猴子身邊小聲地問了一句。

    看著依舊沒有止住崩潰的局面，猴子冷目道：「包括。」

    「行。」

    ……

    一個妖兵匆匆走來，在望兮的身邊耳語了幾句。望兮連忙跟著他走進到一旁，過了一會再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份捲軸。

    隨手丟了個禁音咒，她小聲對多目怪說道：「師兄，新軍裡面，有很多原本禺狨軍的部將，現在還在通緝榜上的通緝犯。」

    「很多，是多少？」

    「就是……我們叫得出名字的，現在還被追捕到的，全在裡面。」

    「全在裡面？」多目怪不由得給逗笑了：「這膽子，夠肥的呀。」

    各軍的妖將們都在不自覺地往多目怪這邊看，然而，猶豫禁音咒的作用，他們並不知道望兮向多目怪稟報了什麼。也猜不出來。

    「這是目前已知的名單。」將手中的捲軸遞給多目怪，望兮接著說道：「不止如此，裡面還發現了灌江口的人馬。梅山七聖一個都沒漏。」

    「知道了。」多目怪輕輕地擺了擺手。

    如果說跟九頭蟲眉來眼去，讓已經被特赦的九頭蟲加入幫忙作戰只能算是一個可能導致多目怪猜忌，但其實無傷大雅的污點的話，隊伍中發現有禺狨軍的人和灌江口的人，則是帝俊都不好出手赦免的罪責。

    包庇禺狨軍逃犯，那是謀逆罪。勾結灌江口，那是叛國罪。

    要知道，此時此刻戴在鵬魔王腦袋上的，也不過就是這兩項罪名。甚至一項，就足夠逼他造反了。

    也無怪乎大庭廣眾地，望兮要不顧妖王猜忌丟禁音術了。如果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這份捲軸丟出來，那基本上，新軍也就不會有任何迴旋餘地了。

    血肉翻滾的戰陣中，猴子還在奮力廝殺著，連頭都沒回。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他當然知道。

    然而，現在他首先要想的，是怎麼讓自己活下去，讓自己的兄弟們活下去。如果活不下去，也就沒有什麼以後了。

    好不容易地，局面終於穩住了，雖然還搖搖欲墜，但至少穩住了。

    折損了一半的戰艦，遍地的屍骸，血肉，殘肢，憑藉平日裡嚴格的訓練，新軍的士兵們結成了嚴密的戰陣，在精銳戰力的保護下，死死地頂住了梟行軍的進攻。

    遠遠看著，牛魔王和蛟魔王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旗艦甲板上靜悄悄的，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和旗幟在狂風的拉扯下獵獵作響的聲音。

    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許久，牛魔王輕聲感嘆道：「這猴子，不簡單呀。之前好像太小看他了。」

    雖然，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頂住鵬魔王下一波的進攻。

    「哈哈哈哈！梟行軍也不過如此！」

    「不過一幫鳥人而已！我們新軍誰也不怕！」

    打退了梟行軍的強攻，新軍的將士們紛紛揮舞著兵器歡呼。猴子站在戰艦的桅杆上對著敵軍的方向咆哮著，像一隻野獸。

    然而，還沒等他們的歡呼聲過去，漸漸地，雀山的方向上，又一批軍隊雲集了起來。

    鵬魔王嘴角微微上揚，目光在與他對峙的九頭蟲與猴子之間來回。

    這一波下來，如果再不救，新軍應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存活了吧。

    一瞬間，從勝利的喜悅，又到了谷底。每一個士兵臉上的欣喜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換為絕望。呆呆地望著。

    從來就沒有什麼勝利，不過是稍稍緩一口氣罷了。

    就在此時，他們的身後，妖軍陣營之中，終於傳來了進軍的號角了。

    回過頭，猴子望見牛魔王已經握著多目怪交付的令牌站在自己旗艦的甲板上，帶著自己枯葉澤的部隊緩緩推進。

    「我們得救了……」

    「媽的，終於想起要救我們了嗎？」

    「等打完了，我一定要好好揍他們一頓洩憤！」

    「醒醒，你能揍得了誰？」

    「誰都行！」

    「這是……終於決定要留下新軍的意思了嗎？」猴子無奈的苦笑著。

    還沒等新軍士兵們消化完援軍終於有所行動的喜悅，緊接著。另一邊也傳來了號角聲。

    扭過頭，他們看到天河水軍的一支部隊，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一邊，現在朝著牛魔軍和新軍之間的交匯點上瘋狂加速。

    為首戰艦艦首上站著的，又是一個老熟人——豬剛鬣！

    「特麼！有病吧！攔在中間我們死了，難道你會好過嗎？」一瞬間，猴子破口大罵。

大妖猴 第三百五十七章：後手

    遠遠看去，戰場的正中就好像瀰漫了一朵滾動的烏雲一般。或者更確切地說，像一個巨大的，形狀不規則的蜂巢。

    梟行軍的士兵就好像一群蜜蜂似地環繞著戰場正中雙方的戰艦飛行，捲動，忽而散開，忽而又聚集，箭矢不斷地往戰艦上射。如同雨點一般，一陣接著一陣。

    新軍的戰艦已經被插得跟刺蝟似的。

    與此同時，更多的梟行軍還在陸陸續續地加入戰場。

    激戰之中，猴子用餘光悄悄瞥了一眼多目怪旗艦的方向，發現依舊什麼動靜都沒有。

    「看來，你也被拋棄了呀。哈哈哈哈。不如你我聯手吧！雖然你們新軍實力也不怎麼樣，不過，非常時刻，本王不介意多一個盟友！」

    鵬魔王呼嘯著從猴子的頭頂掠過。

    「喝——！」猴子奮力一揮，甩出的一棍落了空，帶起的氣勁倒是把鵬魔王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梟行軍直接給打飛了出去。

    轉瞬之間，鵬魔王的方天畫戟已經從另一個方向刺來，直指猴子的肋骨。

    鵬魔王的強項是速度，不過，猴子的強項，也是速度。

    轉眼間之間，猴子已經改換了身姿，用棍子死死地卡住方天畫戟的尖部。雙方維持著詭異的姿勢陷入了僵持。

    「怎麼樣？考慮一下本王的建議？」

    瞪大了眼睛望著鵬魔王，猴子一陣冷笑。

    「笑什麼？難道本王說得不對嗎？你跟著帝俊能有什麼結果？最多不過封個妖王，你現在連妖王都還不是！還被拿來當先鋒送死！有什麼意義？」

    「鏘」的一聲，猴子把鵬魔王彈開了，一個翻轉，又迅速糾纏了上去。

    兩個人的身影化作一金一黑兩道閃電，在紛飛的箭雨之中穿梭了起來。兵器不斷交匯，炸開的衝擊波瘋狂肆虐著。

    「你到底想幹嘛？這麼簡單的局勢，難道都看不清嗎？有天庭的幫助，帝俊也奈何不了我們！我們沒有必要這樣打下去，沒有必要！懂嗎！跟著帝俊沒有前途！」

    鵬魔王不斷咆哮著，那聲音大得連坐在旗艦上的多目怪都可以清晰的聽到。然而，猴子就是不回答，只是一味地追著鵬魔王打。

    另一方面，新軍在梟行軍的圍攻之下，已經漸漸到了崩潰的邊緣。

    對於新軍士兵來說，他們的戰場大多是甲板，依靠戰艦作戰。對於梟行軍呢？他們的戰場可以是天空。

    若是尋常戰鬥也就罷了，弓箭這東西，他們不可能攜帶很多在身上。然而，現在是以多打少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後方可以源源不斷地將箭矢送到一線，以至於新軍雖然訓練有素作戰勇猛，卻也無可奈何。

    不得不說，鵬魔王的擴軍，還是卓有成效的。即使在核心戰力受損的情況下，他的基層戰力，依舊讓人望而生畏。

    此時此刻，多目怪的旗艦上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在靜靜地遙望著戰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卻又都在多目怪身上。至於多目怪本人，那視線始終隨著猴子的身影來回飄蕩，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望兮小聲道：「師兄……」

    「放心，他有後手。」多目怪輕聲答道。

    「後手？」望兮一愣。

    「生死一線了，他終究是得顯現出來。老夫今天就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後手。」多目怪輕聲嘆道。

    ……

    僅僅一刻鐘的時間，眼看著自己的部下死傷已經過半，猴子終究是忍不住了。咬了咬牙，架著鵬魔王的方天畫戟高聲喊道：「九頭蟲！動手——！」

    「動啥手？」正跟一大堆新軍士兵擠在一起的九頭蟲茫然地望向猴子所在的方位。

    「九頭蟲？」

    「九頭蟲來了？」

    一下子，新軍的士兵都懵了，他們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隊伍裡還有個九頭蟲。梟行軍的士兵更懵，因為九頭蟲是他們名義上的大長老。

    聞言，鵬魔王的臉色也是一變再變：「你在使詐？」

    「一會你就知道老子是不是使詐了！」扭過頭，猴子又是高聲喊道：「動手呀九頭蟲！變成巨獸！你他娘的再不參戰，老子的人都要死光了！」

    在場的雙方士兵都還一臉懵呢。

    遠處的多目怪和各路妖王已經瞪圓了眼睛。

    九頭蟲一拍腦門子，無奈，只能縱身躍起。

    下一刻，一隻九頭巨獸出現在了戰場上。九個頭一邊噴灑著火，一邊尖嘯道：「你個混賬，被你害死了！這些特麼的都是羽族，老子是羽族長老！這個人情有的你還了！」

    「真是九頭蟲！」幾個妖王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戰場正中的梟行軍們已經顧不得多想，只能瘋狂逃命以免被火焰波及。

    鵬魔王的眼睛睜得都快掉下來了，整個戰場一片混亂。

    坐在帥位上的多目怪同樣睜大了眼睛，整個怔住了。

    ……

    「他們不知道九頭蟲在他們新軍裡嗎？」李靖問一旁的持國天王。

    站在一旁的哪吒拄著火尖槍，嘴巴嘟得老高了。

    「可能不知道吧。」持國天王淡淡道：「末將還特意讓人給送了情報。不過，雙方經常互送假情報，大概他們發現情報是我們故意送的，給剔除掉了吧。」

    「真是一群蠢貨。」

    ……

    此時此刻，中間的戰鬥已經忽然停了。

    原本亂竄的梟行軍士兵迅速退到了一旁，連鵬魔王也停止了與猴子的纏鬥。

    雙方隔空對視著。

    梟行軍一方雖然談不上毫髮無損，每一個士兵也都氣喘吁吁，但至少還保持著完整的隊形。反觀新軍這邊……幾乎每一個人，都負傷。懸在天空中的戰艦更是一艘艘都成了刺蝟，冒著滾滾濃煙跟火星，就好像隨時都會墜落似的。

    「九頭蟲——！你幹什麼？」鵬魔王用方天畫戟指著九頭蟲怒叱道。

    每一個梟行軍的士兵都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怒視著九頭蟲，那能殺人的目光，盯得九頭蟲都有些羞愧了。

    「這隻猴子，是我朋友。」

    「那後面那些呢？是不是你的族人！」鵬魔王唯恐羽族士兵們聽不到似的，特意加大了聲音指著多目怪旗艦上跪著的長老們質問道：「你是要背叛我們嗎？」

    一時間，九頭蟲語塞了。

    猴子緩緩飛到九頭蟲的側邊，小聲說道：「你不是說羽族的長老是別人給你封的，你都不想認嗎？就這麼回他。」

    巨獸緩緩地縮回人形，懸浮在猴子身旁。九頭蟲小聲嘀咕道：「被你害死了……你這樣一折騰，我成眾矢之的了知道嗎？本來這是你的戰爭，我只是來客串的。這下好，我成主打了。」

    「我保證幫你提親成功，打包票行嗎？」

    「這是提親的問題嗎？你以為這麼大的事幫忙提親就能過去嗎？」

    「那行，我不提了。」

    「不……不是！」九頭蟲一下急了，連忙說：「提親那是另一樁了。你之前答應過的，不能反悔！現在眼下這裡的，你讓我怎麼辦？動手了，老子就等於跟整個三界的羽族為敵了！」

    「就撐撐場面嘛……我看他們也沒打過來的意思。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喊你出來。」

    「萬一真打過來了呢？」

    「萬一那等萬一再說嘛。」

    猴子和九頭蟲嘀咕個沒完。鵬魔王似乎也不急著繼續進攻，正對著猴子的新軍，那目光卻始終在新軍背後，多目怪的旗艦上。

    一下子，雙方的士兵都獲得了一個難得的，喘息的機會。

    不過……

    ……

    「師兄，後手已經出來了，是不是派兵增援？」望兮小聲問道。

    「不。」淡淡嘆了口氣，多目怪輕聲道：「本來，老夫還有些不信的，現在老夫徹底信了。也不知道這猴子背著我們幹了多少事。剛好，就這一次，讓他把底全抖了吧。再殺一個長老。」

    「諾！」

大妖猴 第三百五十六章：無援


    在場的，所有人都朝著猴子望了過來，似乎每一個人都對這個決定很吃驚，卻又都不動聲色。

    「有問題嗎？孫將軍。」多目怪問。

    「沒，沒問題。末將領命！」猴子乾脆利落地行了個禮，接過令箭，轉身就騰空而起朝著自己的旗艦飛了過去。

    那心底，卻已經翻天了。

    這是怎麼個意思？在場的一共五支軍隊，禁軍、赤龍軍、牛魔軍、獅駝軍、新軍，排除不可能被派上前線，作為指揮總部所在的禁軍，新軍毫無疑問是所有隊伍中兵力最少，最弱的。派這樣的軍隊扛一線，這算幾個意思？

    不會是想乘機削弱新軍吧？猴子的腦海中第一次浮現了這樣的念頭。

    不過，對面鵬魔王的大軍已經箭在弦上，此時此刻已經沒時間讓猴子想太多了。

    落到自己的旗艦甲板上，猴子第一句話就是高聲喊道：「所有人準備！推進！」

    這道命令一下，猴子可以看到每一個人臉上的遲疑，當然，遲疑過後，命令終究還是下了。

    戰鼓擂起，戰艦揚起風帆，開始緩緩前進。

    與多目怪的旗艦交錯而過的時候，猴子有意無意地往戰艦上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發生似的。

    多目怪旗艦上的將領們的目光同樣在猴子與多目怪身上不斷來回，然而，多目怪卻是連一眼都沒看猴子，一雙眼睛始終盯著正前方梟行軍的戰線。

    望兮靜靜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也是同樣的姿態。

    新軍是肯定無法正面抵擋梟行軍強攻的。

    但新軍又是此時此刻，最適合用來當先鋒的部隊，因為它就在禁軍的正後方，而梟行軍的主攻方向，就是禁軍旗艦。只要讓新軍挺進，與禁軍對穿而過，就可以一步到位部署到最前沿。

    但，梟行軍的進攻，不是早就在多目怪的計畫裡了嗎？多目怪的旗艦在哪裡，梟行軍的進攻方向就會是哪裡。甚至新軍部署的位置都是多目怪安排的。既然如此，多目怪為什麼非要部署到新軍的正前方呢？

    此時此刻，猴子心中最大的疑問無疑是：「會有援軍嗎？」

    多目怪沒說，也沒做出任何準備要派援軍的舉動。這是最讓人擔憂的。

    按理說，新軍肯定無法抵擋梟行軍的強攻，沒有援軍，必死無疑。多目怪是必須要派援軍的。

    可同樣的，按理說，多目怪還不應該用新軍來作為前鋒呢，他不照樣讓新軍當前鋒了？

    混亂的思緒中，新軍終究是走到了戰場的最前沿，擺出了純防禦姿態的偃月陣。站在艦首上，猴子的目光還時不時地往多目怪的旗艦上瞥。

    然而，半點動靜都沒有。

    另一方面，天河水軍和南天門也同樣沒有任何動靜，除了一個勁地擂鼓。整場戰爭就好像變成了新軍與梟行軍之間單對單的戰鬥似的，其他都只是圍觀而已。

    「怎麼辦？」妍兮問猴子。

    「沒什麼怎麼辦。」豆大的汗珠從猴子的額頭上滑落，咬了咬牙，猴子低聲道：「準備戰鬥。」

    「諾！」

    這種形勢，沒有選擇，也不允許有任何的選擇。就是有一百個不願意，猴子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只能期待多目怪快點發出增援的命令了。

    ……

    高空滾滾狂風中，鵬魔王回頭看了一眼天河水軍和南天門軍的陣線，揚起方天畫戟指向猴子的旗艦：「殺——！」

    歇斯底里的咆哮聲瞬間傳遍了整個戰場。

    「殺——！」梟行軍的士兵們瘋狂地嘶吼著，戰艦開始一點一點地朝著新軍的防線推進，一點一點地加速。甲板上的巨弩已經全部上鉉。

    就這情況，說猴子不擔心，那肯定是假的。

    論訓練，猴子有絕對的信心。論兵員素質，梟行軍的核心戰力已經受損，新軍的核心戰力還是完整的，更有灌江口的人馬加持，也有信心。但是論士氣，新軍真的跟被多目怪激怒的梟行軍沒法比。

    毫無疑問地，這將會是一場惡戰。

    跳上旗艦的撞角，猴子高舉著手中的歸元棍高聲喊道：「全員準備！」

    戰鼓擂起，號角吹響。每一個新軍士兵都繃緊了神經。

    「三百丈！」

    「兩百丈！」

    「殺——！」沖在陣型最前頭的鵬魔王揮舞著方天畫戟，嘶吼著。

    「所有戰艦向前加速！」猴子一聲令下，原本懸浮不動的新軍戰艦也開始朝著梟行軍加速了。

    「百丈！」

    「轟——！」巨響之中，雙方的戰艦撞到了一起，彼此的陣型都開始扭曲了。一艘艘的戰艦搖搖欲墜。

    與其他部隊不同，梟行軍最大的特點，是擁有大量的羽族。箭矢，是他們最主要的武器。兩軍交接的瞬間，梟行軍的士兵們已經騰空而起，忽然一群蝗蟲一般迅速將本來人數和戰艦就不佔優勢的新軍整個包裹其中。

    撞角刺穿了彼此的艦體，甲板都已經扭曲。

    箭矢從四面八方襲來，新軍的士兵們舉著大盾跳躍著開始往梟行軍的戰艦上衝。

    戰場的正中央，猴子的歸元棍跟鵬魔王的方天畫戟死死地絞在一起。

    「你怕也沒少在背後使壞吧？」彼此的臉龐近在咫尺，鵬魔王咬牙切齒地說。

    「呵呵，猜到了？是不是有點太晚了。」猴子嘴角緩緩上揚，咧嘴，露出獠牙。

    「早就猜到了，只是你這種螻蟻，本王不屑對你出手而已。沒想到，你竟如此不識好歹！」

    「我是螻蟻？那你就試試讓螻蟻打敗的滋味吧！」

    一發力，鵬魔王整個被彈開了去。還沒等鵬魔王穩住身形，猴子已經衝到他的頭頂上，一棍重重落下，被鵬魔王穩穩架住。

    彼此的虎口都崩裂了。

    ……

    多目怪坐在旗艦的主位上伸長了脖子觀望。

    「這新軍，他確實管得不錯呀。對梟行軍也毫不落下風。至少……還沒落下風。可惜了。」

    「師兄。」一旁的望兮小聲說道：「新軍恐怕撐不了多久。」

    「知道。」多目怪輕聲答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

    聞言，望兮也不再說話了。

    旗艦甲板上的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

    ……

    梟行軍一波接著一波的往前壓，新軍的防線已經漸漸開始動搖了。

    一艘戰艦被整艘打穿，拖著滾滾濃煙墜落。

    大批的士兵中箭倒地。

    混亂的局勢中，妍兮帶著長劍來回奔走指揮著，白霜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大紅、黑尾、歧角、肥腸、牛頭，一個個都使出了所有力量拚殺。他們的身旁大多有灌江口的大將假扮而成的兵卒相隨。

    隱匿在戰場之中的九頭蟲還在醞釀著，猶豫著要不要使出全力。

    ……

    多目怪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

    「這是準備幹嘛呢？乘機剷除異己嗎？不太對呀，不是聽說，新軍是站在他們多目老怪那邊的嗎？」說著，戴天德朝著豬剛鬣望瞭望。

    「不知道，應該是會救的吧。」豬剛鬣輕聲答道。

    「那什麼時候救？他們可撐不了多久。」

    挑了挑眉，豬剛鬣望向一旁的傳令兵，輕聲說道：「去，跟天輔元帥說，我請求出戰。」

    曾不歸的目光緩緩朝著豬剛鬣斜了過來。

    見狀，豬剛鬣悠悠道：「上面的意思應該是讓雀山跟妖軍兩敗俱傷，我們好坐收漁利。不過，如果他們遲遲不救那猴子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加一把火。只要能延遲他們的救援，哪怕分毫，都可能導致新軍全軍覆沒。這可是這場戰的意外之喜呀，不能不拿。我們就，送他們新軍一程吧。」

大妖猴 第三百三十五章：出擊

    羽族的長老們無辜嗎？

    猴子不敢完全肯定，但至少，無辜的可能性比較大吧。畢竟，都到這時候了，還能逗留在妖都，基本上說明他們對鵬魔王的計畫一無所知了。

    不過，即便是無辜，這形勢下，估計也沒人能救得了他們了。

    號角聲中，兩艘黑色戰艦緩緩讓開了一條過道。多目怪的旗艦駛到了最前方。

    一下子，對面陣營鵬魔王的士兵們紛紛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張望。

    「這是要主動進攻了？」已經回到天軍陣營，站在自己戰艦上的豬剛鬣連忙拿起了千里鏡。

    「應該不會吧？他們主動進攻，是找死嗎？」戴天德道。

    聽到妖軍的號角，原本呆在船艙或者殿堂裡的鵬魔王、李靖、天輔，也紛紛走了出來。

    所有的目光都被多目怪的旗艦吸引了。

    萬眾矚目之下，長老們一個個被鎖了琵琶骨，戴著鐐銬出現在了妖軍旗艦的甲板上。後面緊跟著的還有多目怪、猴子、牛魔王等等的，一眾妖族大員。

    「他們想幹什麼？」

    還沒等鵬魔王反應過來，梟行軍軍中，已經響起了一陣驚呼。

    站在艦首上，多目怪高聲喊道：「按妖皇所定之律法，各族長老，有監察族中成員之責。如今，梟行軍叛亂，形同羽族叛亂。若是肯放下刀兵，束手就擒，既往不咎！迷途知返者，若是手刃鵬魔王，將功抵過之餘，可加官晉爵！倘若梟行軍不降，則羽族長老，以同罪論處！」

    說罷，回頭輕輕一擺手。一位鴿子精長老已經被連推帶拽地送到了戰艦甲板的最前方。至於多目怪自己，則一步步走向後方早已經給他準備好的椅子，坐了下去。

    「降！降！降！降！降！」跟著鼓聲，禁軍的士兵們齊聲呼喊了起來。很快，其他軍隊，包括猴子的新軍在內，所有的將士都跟著呼喊了起來。

    百萬大軍齊聲高喊，這聲浪，可謂是驚天動地。

    梟行軍那邊都傻眼了。

    「用長老威脅我們？實在太下作了！」

    「堂堂大丞相，居然幹這種事！」

    「那我們怎麼辦？能降嗎？」

    「他們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你覺得我們降了有命嗎？」

    猴子從來沒跟羽族長老打過交道，手下的羽族都是從流浪的小妖當中蒐羅而來的。羽族的長老，對猴子手下的羽族來說，更多的不過是個名號而已，他們並沒有受到過長老們的恩惠。不過，這僅僅是新軍而已。對其他的羽族來說，可就不是這樣了。

    妖國的羽族，雖說主體在梟行軍，但分散在其他部隊也不少。此時此刻，這種恐慌已經不僅僅梟行軍一家了，甚至蔓延到了其他部隊的羽族之中了。

    隱隱地，就連己方的部隊都有些躁動的意思了，旗艦上的一眾將領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指著誰先開口去制止多目怪。可惜，這裡面一個羽族的都沒有，最終自然只能作罷。

    至於梟行軍那邊，這種躁動自然是更厲害了。

    已經有一隻海鷗精奔到了鵬魔王面前，單膝跪下，道：「請魔王准許末將出戰，救回諸位長老！」

    「滾！」抬起頭，鵬魔王毫不留情地將海鷗精踹翻在地，惡狠狠地喊道：「誰敢出戰，定斬不赦。」

    旗艦上，多目怪一手刀輕輕下落，當即，劊子手毫不留情地揚起大刀，緊接著，便是鮮血噴灑而出，鴿子長老身首異處。

    很快，屍體被拖走了，又一個長老被押到了鴿子長老殞命的地方。

    人群中，猴子無奈嘆了口氣。

    「魔王！不能由著他們這樣下去！」這一次跪倒在鵬魔王面前的，是足足六個妖將。就連站在一旁擊征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鵬魔王恨得牙癢癢的，卻也毫無辦法。

    ……

    站在甲板上的豬剛鬣哼笑道：「連自己的族人都拿來當人質，妖，果然是妖。」

    「哪裡有妖族呢？所謂的妖族，不過是帝俊硬將一幫子成精的飛禽走獸捏在一起，美其名曰妖族罷了。」曾不歸輕嘆道：「你看，殺長老，不也是只有羽族在乎嗎？這一刀刀砍下去，比我們殺妖還痛快呢。呵呵呵呵。」

    「那我們該怎麼辦？這樣下去，梟行軍怕是會不攻自潰啊。」戴天德問。

    「我們該……」

    還沒等豬剛鬣把話說完，不遠處，天河水軍的旗艦已經擂起了戰鼓。

    睜大了眼睛望著旗艦的方向，豬剛鬣喃喃自語道：「天輔元帥想鼓動梟行軍出戰。」

    ……

    聽到天軍陣營傳來的戰鼓聲，鵬魔王也是一陣錯愕。

    「天軍願意支持我們！天軍願意支持我們！」梟行軍中有人呼喊道。一下子，整個雀山都震動了。大批的士兵在沒有獲得命令的情況下，被那些基層妖將們指揮著湧上戰艦，做好了出戰準備。

    這些基層妖將，許多都是出自長老們的門下的小妖。

    「魔王，再不出戰，恐怕軍心要動搖。」擊征小聲說道。

    ……

    禁軍旗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多目怪。

    「準備作戰。」多目怪面無表情地對身旁的望兮交代道。與此同時，又一手刀劃下。當即的，劊子手又是手起刀落，讓第二個長老身首異處。

    頓時，一片嘩然。

    ……

    多目怪的計策，著實歹毒。

    這樣下去，肯定是要兵變的。只是哪方兵變，就不好說了。

    無奈之下，鵬魔王只得高聲喊道：「梟行軍的羽族兄弟們，對面的羽族兄弟們！你們都看到了，多目怪，是怎麼對待我們羽族的長老的！同為羽族長老之一，今天，我大鵬在此宣佈，羽族不再隸屬於妖庭！不再效忠妖皇帝俊！對面的羽族兄弟，若你們還念及長老們恩情，就隨我一起手刃多目惡賊！」

    回過頭，鵬魔王又對著自己的部下喊道：「全軍！出擊！」

    說罷，鵬魔王已經展開雙翼，騰空而起。

    雀山的戰鼓終於擂了起來了，戰艦紛紛揚帆。大片的羽族士兵撲騰著翅膀騰空而起。

    見此場景，坐在帥位上的多目怪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輕聲道：「新軍，抵前！」

    聽到這句話，猴子猛地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

大妖猴 第三百三十四章：羽族長老


    大批的軍隊逐漸抵達，浩浩蕩蕩地繞著雀山擺開了架勢。遠遠看去，烏泱烏泱的，遮天蔽日。

    兩個半圓之間，被定在最前面的，一個是雀山，另一個則是多目怪帶來的墨宇皇城禁軍。

    統一的，黑色的戰艦，巨大的船帆，甲板上儘是弩炮之類的重型武器。每一個士兵的穿戴都不是其他任何一支部隊可比。也因此，雖說人數很少，但也是不可小覷的一支力量。

    從自己戰艦騰空而起，一路飛到多目怪的旗艦甲板上。猴子剛一落地，便見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到了自己的身前，躬身拱手。緊接著，便是一個「請」的手勢。

    站在戰艦樓台前的兩列盾兵迅速讓出了一條過道，動作整齊劃一。

    這還是猴子第一次登上禁軍的戰艦，在妖都呆了那麼長時間，從來也沒見禁軍戰艦出動過。話說，這些戰艦平時都停在哪裡呢？

    放眼望去，每一個士兵都是神情堅毅的。那身鎧甲和身上的武器，若是放到其他軍隊去，更是只有都統以上才可能穿戴。細細感知之下，會發現這旗艦上的士兵，最差也有煉神境。

    在兩名士兵的帶領下，猴子很快走進了旗艦的大殿。

    二十丈長，十丈寬的主殿，這比猴子上過的任何一艘戰艦主殿，都要更大。四面的牆壁與船體一樣，都是黑色，兩側整整齊齊地列著禁軍的一眾將領。

    主殿的最深處，懸掛著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旗子上用金線刺著一個巨大的「妖」字，精緻而繁瑣。旗幟的正前方，是一張白玉打磨而成的皇座，此時此刻，皇座是空的。多目怪坐在皇座右手邊的一張椅子上。

    台階下分兩側，放著六張椅子。牛魔王、蛟魔王、獅駝王分別坐在右手邊的三張椅子上，英招、白澤則坐在左手邊的兩張椅子上，還有一張椅子是空著的。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

    見猴子走進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側眼望了過來。

    猴子一步步走到正中，重重一擊胸甲，行了個禮。

    「末將，孫悟空，參見多目丞相！」

    「坐下吧。事態緊急，一切從簡。都到齊了，我們的會議就開始吧。」

    所有人齊聲喊道：「但憑丞相差遣！」

    猴子也跟著有樣學樣地拱了拱手。

    「望兮。」

    「諾！」站在一旁的望兮往前一步，拱了拱手道：「按照我們目前已知的，叛軍的總兵力，大約七十萬左右。已知天河水軍和南天門軍隊，總計八十萬。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全部加起來大約一百五十萬左右。我方各軍上報的兵力，則只有一百萬左右。加之叛軍據險而守，在此地經營長達萬年之久，此戰，我方處於不利局面。」

    「目前已知的，鵬魔王已經跟天庭達成了協議，暫時同盟。之前本司刑已經前往雀山刺探過。從鵬魔王的話語中，大體可以知道他的打算，讓我們跟天軍拚個你死我活，自己保存實力。天軍方面這次選擇雀山後方紮營，看情況，也是想讓叛軍當炮灰。敵軍不齊心，這算是我們的有利條件……」

    望兮一陣長篇大論，猴子靜靜地聽著，眉頭緩緩蹙起。

    按照望兮的說法，現在的局面，明顯是不利於妖國的。正面戰場落下風不只，天庭還有餘力，妖軍的主力，則全部聚集在這裡了。這意味著，妖國必須盡快結束戰鬥，否則的話，後方必定被乘虛而入。

    當然，好消息是北俱蘆洲一戰，梟行軍方面的頂尖戰力死傷慘重，他們暫時沒什麼可能主動出擊。這就意味著，此戰妖軍的主要對手，其實是天庭的兩路援軍。

    待到望兮說完，沉默了片刻，牛魔王問：「有沒有可能下道聖旨，免去從犯的罪責，讓雀山的人馬歸降。雖說法度重要，但，這一仗要是硬打，肯定元氣大傷。如果能讓鵬魔王手下的人歸降，對我們，該是最有利的。」

    「已經試過了。」望兮道：「鵬魔王已經經營許多年，該是早有反意。手下，大多是只認他，不認妖都。」

    「如果讓羽族長老們出面呢？梟行軍基本都是羽族，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羽族的幾個長老，都在妖都呢。讓他們寫封信。」

    望兮緩緩地搖了搖頭：「沒用。」

    牛魔王微微低著頭，不再說話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一旁蛟魔王則是盤著手，一言不發。

    至於獅駝王嘛，一雙眼睛來來回回地閃爍著，估計精力都用在觀察其他人的表現了吧。

    整個大殿又是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這是干嘛？連個主意都沒有嗎？猴子心想。

    倒也不是猴子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主意，這場仗，橫看豎看都不是好打的。畢竟鵬魔王，天軍，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連個保底的辦法都沒有，這可不太像猴子認識的多目怪呀。

    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多目怪忽然乾咳了兩聲，輕聲道：「此戰，於我妖庭，乃是性命攸關之事。只可勝，不可敗。不僅如此，還須得速勝。時間長了，後方恐生禍端。若是諸位實在沒辦法，那麼，便只能採取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聞言，在場的眾人都朝著多目怪望了過去。

    「丞相所言，是指……」牛魔王問。

    「逼叛軍主動出擊。若是叛軍主動出擊，打頭陣，我們取守勢，天軍難以救援，那麼我軍便有不小的勝算了。」

    「逼叛軍主動出擊，這能做的到嗎？」

    「鵬魔王都恨不得找個烏龜殼縮進去了，這不好辦吧？」

    「剛剛不是才說鵬魔王想保存實力的嗎？」

    眾將議論紛紛，猴子小心翼翼地聽著。

    頓了頓，多目怪接著說道：「妖都之中的羽族長老，老夫都已經拜訪過了。也讓他們都寫了招降信，只可惜，叛軍並沒有反應。所以，老夫將他們都帶到陣前了。不只是長老，連羽族當中說得出名號的，還有一些叛軍在妖都之中的家眷，也都全帶過來了，就在這旗艦的下艙室裡。」

    一瞬間，猴子似乎明白了什麼，猛地睜大了眼睛。

    只聽多目怪接著說道：「老夫的意思是，將他們帶到陣前。先勸降，許諾若是叛軍中有人願意降服，斬殺鵬魔王之後，加官拜爵。再將帶來的人一個個地殺，當著他們的面殺。羽族長老大多聲望甚高，如此一來，即便無法讓叛軍降服，也必可以削其銳氣。甚至，為了穩定軍心，對方強行出戰，也不是不可能。」

大妖猴 第三百三十三章：梅山七聖

    「轉舵！」

    「轉舵！」

    「轉舵！」

    吆喝聲中，妖兵們奮力拉扯著韁繩。戰艦緩緩傾斜。

    如同水中的魚一般，新軍的先鋒艦隊排成行，緩緩進入了位於雀山西北面的陣位。

    這個位置，位於赤龍軍和牛魔王軍之間。至於獅駝軍的艦隊，則在雀山的東北面，剛好在位於正北方的牛魔軍側邊。四支軍隊環成了一個半圓。

    大概四支軍隊的主帥判斷都基本一致吧，沒有人紮營，甚至沒有人排出進攻陣型，連防禦陣型都沒有排出來。戰艦之間被要求保持了遠超平時陣型兩倍以上的間距，部署方式，也基本採取上下，而非標準的前後多層次的包圍圈。

    這種佈局，一般是為了方便撤退的。

    反觀對面，倒是張牙舞爪地擺出了進攻陣型。

    猴子都有些無語了：「我們其他部隊還有多久到？」

    「大概，還要五個時辰吧。」一旁的妍兮答道。

    另一邊白霜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地望著猴子。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都累了。等大部隊到了，想休息也休息不成了。」說著，猴子轉身就走。

    「這時候休息，不怕他們進攻嗎？」白霜連忙追了上去。

    「不怕，鵬魔王是不可能主動發起進攻的。」

    戰鼓一遍一遍的擂，自己這邊擂鼓，對面擂鼓，友軍也擂鼓，但都是傳令變陣的鼓聲，沒有聽到進攻的。號角就更別提了。

    猴子坐在船艙裡靜靜地聽著。

    時不時，牛頭都會送進來梟行軍那邊最新的排布圖，然後，猴子則會根據排布圖擬定新的佈陣方案下發，然後調整陣型。

    雙方就這麼沒完沒了地折騰著，玩起了類似於剪刀石頭布的變陣遊戲。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一道接著一道的消息傳來。

    「報——！赤龍軍的主力部隊已經抵達！」

    「這麼快？」

    ……

    「報——！天河水軍先鋒營已經抵達雀山西面！」

    「哦。」

    ……

    「報——！南天門先鋒營已經抵達雀山南邊！」

    「嗯。」

    ……

    「報——！天河水軍主力部隊已經抵達！」

    「知道了。」

    ……

    「報——！多目丞相特使門牙司司刑望兮大人已經離開雀山！」

    「然後呢？」

    「沒……還沒然後。剛看到她離開。」

    「哦，那再探。」

    「諾！」

    ……

    「報——！禁軍的艦隊出現在我們後方！」

    「禁軍？」猴子連忙一下站了起來。

    他的艙室就在戰艦的尾部，現在後方也沒任何戰艦遮擋。走到身後的舷窗一看，果然，黑壓壓一大片黑色的艦隊，懸掛的都是墨宇皇城的黑色旗幟。

    「連禁軍都來了……這可是全齊了呀。」

    「還有兩支部隊沒來。」一旁的妍兮小聲道。

    「誰？」猴子問。

    「天庭那邊的灌江口軍，以及天庭的禁軍。」

    正說著呢，又一名士兵奔了進來。

    「報——！有一群來歷不明的妖怪穿著我軍鎧甲，求見將軍！」

    「啥？」猴子一下愣住了，正嗑瓜子的手頓在半空，蹙著眉頭看著那士兵。

    前來稟報的妖兵支支吾吾地又重複了一次：「有一夥妖怪，想見將軍您。」

    「讓他們進來。」

    「他們希望……將軍能先屏退左右。」

    「來歷不明的妖怪居然要讓將軍先屏退左右，是不是過分了點？你讓他們……」

    伸手制止妍兮繼續往下說，猴子猶豫著說道：「讓他們進來。」又轉而對在場的眾人道：「你們先迴避一下。」

    深深吸了口氣，妍兮拱手道：「諾！」

    牛頭、大紅、白霜，一個個也起身躬身拱手，退了出去。

    很快，不算寬敞的艙室中，就只剩下猴子一個人了。

    不一會，艙室的門打開，進來了七隻穿著新軍鎧甲的妖怪。

    一隻白猿妖，身材與猴子一般高大，瞎了一隻眼睛，眼角處，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刀疤。面相凶狠。

    一隻灰黑色的牛妖，足有一丈高，渾身炸裂的肌肉將鎧甲撐得都鼓起來了。兩個鼻孔，足有猴子的拳頭大小。

    一隻棕色豬妖，嘴角咬著兩根長長的獠牙，渾身上下棕色的毛髮看上去就好像一根根的針似的。

    一隻紅褐色的蜈蚣精，渾身覆蓋了厚厚的外骨骼，活像個木人似的。

    除此之外，還有渾身覆蓋白色鱗片的白蛇妖，留著長長鬍子的山羊妖。

    當看到山羊妖的時候，猴子的目光忽然頓住了，停在了山羊妖的身上。要說修為，這山羊妖應該是七隻妖怪裡面最弱的吧。要說外形，他也是最唬不住人的。然而……

    「我好像，見過你。」猴子猶豫著說道。

    那山羊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白猿精拱了拱手，從腰間掏出了一塊玉牌，雙手送到了猴子面前。

    接過玉牌，猴子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是龍宮的玉牌？」

    「對。」白猿精輕聲道：「我家二爺受東海龍四公主之托，但他自己不便來，所以派我等喬裝成貴軍士兵，護將軍周全。」

    「你家……二爺？」一瞬間，猴子忽然笑了出來，因為他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只山羊精了——灌江口！

    「還真是……剛剛才說灌江口軍沒到呢，沒想到，一下就出來了。而且還是出在我這邊。」

    「末將袁洪！」

    「末將金大升！」

    「末將戴禮！」

    「末將朱子真！」

    「末將吳龍！」

    「末將常昊！」

    「末將楊顯！」

    七個妖怪拱手，齊聲道：「聽候孫將軍差遣！」

    猴子靜靜地看著他們，輕聲問道：「四公主，用什麼條件把你們換來的？」

    「這個末將就不知道了，您得去問龍四公主。」袁洪道。

    「行吧，我讓人給你們安排住處。」說著，猴子伸手將掌心剩餘的瓜子放回了盤子裡，猶豫了一下，又道：「我會跟他們說，你們是我的故人。千萬別表露真實身份。不然，你們二爺麻煩，我也不好解釋。」

    「諾！」

    「報——！」一名妖兵衝了進來，單膝跪地，拱手道：「禁軍艦隊已經在我軍前方展開！多目丞相請各軍統領立即過去！」

    「行，我這就去。」整了整衣冠，猴子又對一旁的梅山七聖道：「我先忙，你們好好休息。接下來，恐怕會有惡戰。」

    「諾！」

    說罷，猴子轉身離開了船艙。

第三百三十二章：非我族類

    按照望兮的要求，猴子減緩了行軍的速度，一路晃晃悠悠的。抵達的時間，足足比原本預計的推遲了十二個時辰。

    整整十二個時辰，猴子一方面緊張地遠程調動著後面陸續開拔的部隊，一方面，則靜靜等候著來自妖都，或者說來自多目怪那邊的消息。

    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望兮一走，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樣，什麼消息都沒有了。

    不過，猴子也不急。反正已經被要求減慢速度了，聽望兮的意思，多目怪也沒準備這一仗讓新軍當主力，乾脆讓艦隊張開防禦陣型，慢慢走就是了。

    進入鵬魔王領地的時候，猴子發現整個領地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滿目瘡痍，卻不是經歷戰亂的滿目瘡痍，看上去更像是被洗劫過一般。一個又一個廢棄據點。

    為了避免被埋伏，猴子乾脆又一次降低了航行速度，派人下去查探。結果，這些據點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是收縮防禦了。」妍兮說。

    低下頭，猴子伸手摸了摸爐子裡的炭。還有餘溫。

    「剛走。如果我們不減速的話，還真就撞上他們了。得打一架。」

    不過，話說回來，跟鵬魔王談判，他們談得怎麼樣了？

    猴子想。

    ……

    雀山。

    大殿中，望兮一手撫著劍柄，靜靜地站在正中。

    那兩邊，站著兩撥武裝到了牙齒的妖將，一個個凶神惡煞的。

    倒是王座上空無一人。

    ……

    後殿。

    「魔王殿下，您是想反悔了嗎？」豬剛鬣冷冷地問道。

    鵬魔王尷尬地笑了笑，擦了把汗，目光閃爍地說道：「特使也聽到了，妖都的多目丞相開出的條件，確實不錯。可以赦免我的罪，還可以保留本王的爵位，甚至兵權。只要本王向墨宇皇城裡的那一位認錯，就可以了。」

    「然後呢？你想反悔？」豬剛鬣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靜靜地注視著鵬魔王。

    「也……不是反悔。可若是換了特使您，設身處地地為本王想一想，難道就不心動嗎？」

    「所以呢？」

    「就……」鵬魔王摸了摸下巴，故作為難地說道：「本王是言而有信之人。只是，本王覺得，咱們先前談的條件，是不是再修改一些細則？」

    豬剛鬣冷笑道：「魔王，以你對你們多目丞相的瞭解，這件事是一句道歉，承認錯誤能解決的嗎？」

    「可他畢竟說出來了，堂堂丞相，難不成還能一點信譽都不講？」鵬魔王蹙著眉反問道。

    豬剛鬣都快被氣炸了。憋著一口氣，卻還得強忍著，微笑著說道：「那，魔王，您想修改什麼細則？」

    仰了仰頭，鵬魔王故作沉思道：「你看能不能這樣。我雀山，已經收縮防禦了，這樣一來，就空出了一條通道。一條……直達妖國腹地的通道。多目丞相已經把他的師妹派過來當特使了，算是有點誠意。要不，你們也給我看看你們的誠意，直接把部隊開入妖國腹地？」

    說罷，睜大了眼，笑嘻嘻地看著豬剛鬣。

    豬剛鬣也睜大了眼，只不過不是笑，而是臉色刷的一下鐵青了。

    ……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站在大殿中的望兮始終保持著微笑，睜大了眼睛，額頭上的汗卻一滴滴滑落。

    耳畔，多目怪的話語反覆環繞著：「無論他開什麼條件，你都答應。只管誇海口。你的任務，是想辦法拖住他，讓他相信你。至於過後怎麼辦……只要還沒下旨，什麼都是假的，隨時可以推翻。」

    ……

    大門敞開，鵬魔王滿心歡喜地走了出去。

    被單獨留在後殿裡的豬剛鬣氣得一巴掌重重砸在桌案上，那手指微微用力。

    一旁的戴天德都看懵了。

    咬著牙，豬剛鬣怒道：「就他這腦子，是怎麼當上妖王的？居然還能當這麼久？難道他就看不出多目老怪是在拖延時間嗎？」

    「也許他看出來了。」戴天德小聲道：「他只是，想藉機從我們這邊談更好的條件而已。」

    「更好的條件？都大難臨頭了，還能談什麼更好的條件？命都快保不住了，多幾船物資，少幾船物資，有區別嗎？」說著，豬剛鬣冷哼一聲，憤憤道：「讓部隊進入妖國腹地……他是怎麼想出來的？我們跟他之間有那麼互相信任嗎？這種事，就是我腦子給驢踢了答應他，難道天輔元帥和李天王，還沒長眼睛了？明明是我們來救他，他有求於我們。結果搞得好像我們有求於他似的。」

    「可能……他看出來剛鬣哥你，很想立功吧。」

    「我看上去，真那麼立功心切嗎？」

    「有點……」戴天德小聲答道。

    稍稍緩了口氣，豬剛鬣輕聲嘆道：「看來，真是我太心急了，讓他抓住了要挾的籌碼。不過，這鵬魔王的短視，也真是讓人瞠目結舌了。」

    話到此處，豬剛鬣卻又一愣，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片刻之後，抿了口茶，笑了出來，輕嘆道：「原來如此……」

    「怎麼啦？」戴天德問。

    「我們可能想錯了。他不蠢，而是希望我們覺得他蠢。」豬剛鬣淡淡道：「這個鵬魔王，其實是想把主動權，牢牢握在自己手裡。你想，我們現在是準備跟梟行軍同盟，然後共同對付妖國的其他部隊。能贏，是我們所想的，最重要的事情。事實上，我們現在也是佔據了優勢。但鵬魔王卻不一定想要這個結果。畢竟，仙妖對抗萬年，再怎麼樣，鵬魔王應該也不會覺得，我們獲勝之後他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吧？」

    「之所以要和他同盟，是因為他對我們有用。如果我們已經獲勝，那麼他就沒用了。對我們來說，梟行軍，跟其他妖軍有什麼區別？所以，這傢伙現在所想的，恐怕是怎麼削弱我們的優勢。」

    「還沒開戰就已經想著削弱同盟的優勢？這也太缺德了吧？」戴天德都驚了。

    「不然呢？」豬剛鬣微笑著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了利益而苟合，利益不存在了，自然也就分崩離析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豬剛鬣微笑著，也不說話。

    ……

    遠遠望見雀山的時候，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牛魔王、獅駝王、蛟魔王三家的部隊。他們的先頭部隊到得都比猴子的新軍要早。浩浩蕩蕩的一大片，懸浮在天邊，遠遠看去，就好像一群蝗蟲一樣。

    整個雀山已經進入備戰的白熱化階段了，大山的四周，鋪天蓋地的羽族士兵飛舞著，還在搶修著各種防禦建築。大批的戰艦已經升空，擺出了迎戰的架勢。就數目來說，著實讓猴子都嚇了一跳。

    「他果然悄悄藏了不少人……」

    粗略一眼，猴子大概估算出來的，梟行軍的軍力，至少有七十萬之多。這數目，比猴子已知的牛魔王麾下部隊，都要多一半，甚至牛魔軍跟赤龍軍全部兵力加起來，也就差不多這個數而已。更何況現在到的只是先頭部隊，在場的梟行軍軍力，比其他三軍，加上自己的新軍都還要多一倍不止。

    難怪多目怪要爭取時間了。雖說天庭路途遙遠，現在大軍連個影子都還沒見到。但在各軍後續部隊抵達之前，也根本沒有一口氣吃掉雀山的可能。多目怪讓自己別跑那麼快，更是怕自己被鵬魔王反過來吃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喃喃自語道：「如果梟行軍有這勢力的話，跟天庭合作，也不算與虎謀皮了。只不過，怎麼訛到足夠的軍費，確實是個大問題。兵好招，但不好養。我們也佈陣吧，稍稍往後布一點。」

    「諾！」

    「紮營嗎？」妍兮問。

    「不扎……」猴子無奈答道：「你沒發現他們都不紮營嗎？我們現在是弱勢，別紮營，萬一對方先動手，我們輕艦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