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4章 是終結,也是開始! 要登基建國了…… 周青峰站在一面穿衣鏡前,呆立不動。周圍的人忙忙亂亂,他卻心思飄忽不定。這幾天他想了許多,腦子裡亂糟糟的。那怕前線傳來大勝的消息也無法讓他的心情感到欣喜——我,一介凡人,有何德何能當皇帝? 統治一個龐大的國家,成為一個舉世矚目的英雄,建立前所未有的功績,這是每一個中二少年的夢想。可真當肩負這份責任,周青峰覺著自己還不夠格。 登基前,周青峰要去天壇祭天祈福。他原本對這事毫無興趣。可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這也是皇帝的工作之一。百姓希望看到他做這事,他就得去。他要是不去便會民心不安。 「誰他喵的說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分明沒點自由。」周青峰心裡碎碎念叨。他身邊的女官進來,屈身行禮道︰「陛下,車馬都準備好了,還請您啟程。」 周青峰迴望一眼,看到女官那謹小慎微的姿態,他就渾身不舒服。他現在還住在紫禁城裡,前朝後寢的格局沒有變。可他實在不喜歡住別人的房子,更不喜歡被一大堆太監宮女圍著轉。 據說這皇宮內最多時有幾萬宮女太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周青峰是受不了,不管別人如何反對,他還是將皇宮大內改成了政府機構,大量宮殿院落都成了單位機關辦公的地方。至於原來的宮女太監則全部裁撤,換成了兩三百女官和服務人員。 宮中實行女官制度,選知書達理的成年女子擔任,拿薪水有俸祿,正兒八經的公務員。原本皇后掌管後宮。可現在的皇后選了徐冰,人家要當國務總理,壓根看不上後宮那點破事。 雖然人是少了,可各種禮儀卻少不了。連穿什麼衣服,怎麼走路都有人想要做規定。周青峰對這些就受不了,直接下令禮儀從簡,他連跪拜禮都給廢了——跪天跪地跪祖宗,別來跪我。等我死了掛在牆上,你們再來跪吧。 過去皇帝在皇宮內出行都要坐御輦,就是皇帝老兒不能隨便邁動自己金貴的大腿。想到大明那些窩囊皇帝就是被這樣那樣的規矩養成了豬,周青峰就暴跳如雷。他直接把那輛裝飾華麗的御輦給砸了,下令——凡我周家子孫,誰敢坐轎就打斷誰的腿。反正都用不上! 遇到這麼難伺候的皇帝,底下人也是倒了大黴。反正前朝的規矩到他這裡統統不好使,他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高興,連睡個覺都要自己做主——老子後宮睡幾個人,睡誰不睡誰,早點睡還是晚點睡,怎麼個睡法,都由老子自己決定。 老子愛幾P就幾P,管你們屁事呀! 老子的雞兒要跟誰玩,老子自己不能決定? 每天都有人上書這個,上書那個,要他恢復先賢之禮,要他有帝王氣象,要他為江山社稷著想。周青峰每次看到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都是滿肚子的火,這他喵的哪裡是做皇帝?分明是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一幫子眼皮子淺的,壓根不知道什麼是未來?」周青峰走出乾清宮,還冷哼了一聲。嚇的他身邊的女官都瑟瑟發抖,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了這位渾身都是事的陛下。 宮內不能坐靠人抬的御輦,走路又太慢,騎馬似乎也不太妥當,那就只能坐馬車了。天津新建的車輛廠專門給他定製了十幾輛超豪華的馬車,四匹高大的阿拉伯白馬拉車——有人曾經想用六匹馬,他當即罵道︰「為什麼要多兩匹?餵馬的錢,你出啊?」 這麼摳門吝嗇的皇帝,真是沒見過! 周青峰連龍袍都不穿,就是一件改良的中式禮服出門。他上車後就發現車內竟然還有人。一身裙裝,打扮的像個洋娃娃的葉二娘正在裡頭朝他行禮,口呼陛下。 「你怎麼在這裡?」周青峰問道。 葉二娘委屈的說道︰「皇后說我年歲太小,去宣傳部不合適,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當貼身秘書,照顧你的起居。」 「浪費人才。」周青峰坐在馬車的軟墊上。車外的女官還得上來問一聲,馬車方才在一百多號親衛的護送下緩緩啟動。 車內,葉二娘問他可要喝點什麼?又或者吃點啥?還問要不要給他捏捏腿。周青峰當即不耐煩的抱怨道︰「其實我真不樂意當皇帝。你看這日子都要沒法過了,一堆人圍著我轉,都看了臉色行事,還喜歡揣摩聖意。聖他個鬼啊!」 葉二娘頓時怔住,似乎有話要說卻只能生生憋著,以至於臉蛋都漲的通紅。周青峰知道這丫頭的毛病,看她難受就說道︰「有話就說。」 「你為什麼要自欺欺人?」 啊……? 「生活在謊言裡有意思麼?」 嗯……? 「你明明想當皇帝,偏生要擺出個不耐煩的樣子給別人看。真矯情,自己騙自己,也不嫌累。」 嘶……,你個死丫頭! 周青峰被葉二娘堵的沒話說,又氣又惱。他一把將這丫頭抓過來,問道︰「你過完年應該有十四了吧?」 「對啊。」 「這兩年我把你養的白白淨淨,漂漂亮亮。你是不是該表示一番?」 「表示什麼?」 「你這丫頭的嘴真是太毒了,放在外面只怕活不過兩個月就要被人打死。還是讓我做個好人,把你收了吧。」 「你想幹嘛?」 「首先,我要堵你的嘴。」 馬車轔轔前行,作為貼身侍衛的葉娜騎著大馬就在車外,聽到車內細細碎碎的說話,一會就是嗯嗯啊啊的抗拒。等車隊到了天壇,周青峰是一臉神清氣爽的下來,馬車內的葉二娘卻氣鼓鼓的坐在車內不說話。 葉娜在車門外一探頭,看這丫頭氣的鼓起腮幫子,臉色緋紅,卻又要垂淚的可憐模樣,一時大為同情。她連忙問道︰「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葉二娘不說話,繼續鼓著腮幫子,彷彿要氣炸了一般。 「你大膽說,他要是欺負你了,回頭我們告訴皇后,自然有人教訓他。」 葉二娘還是不說話,依舊鼓著腮幫子,紅紅的臉蛋都要滴血了。 「你別怕,他就是喜歡欺負人,花樣多的很,回頭我給你報仇也行。」 葉二娘忍不住了,從車廂的酒櫃裡拿出個玻璃杯,吐出一口,然後大喘氣。葉娜頓時也跟著臉色緋紅,羞惱的罵道︰「那個壞人,他竟然也對你做這種事。還以為他只這樣欺負我一個……」 葉二娘已是眼淚汪汪,開口說道︰「壞蛋,說什麼我已經十四歲,算半成年可以報答他了。我還想他是不是要給我什麼生日禮物。誰知道他竟然要堵我的嘴,嗚嗚嗚……」 周青峰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進了天壇,倒是步履輕鬆,心情大好。他是來祭天的,要走的流程無非是宰殺祭品,獻禮,拿著寫好的祭文進行禱告。正常情況下,祖宗都會顯顯靈,表示自己還關注著凡間的子孫。 只是周大爺忙到最後,愣是在群臣的矚目下,沒把任何祖先喊出來。這天氣晴好,萬里無雲,老天爺也不落個雷,不下個雨,一點動靜都沒有。 太不給面子了! 天壇建於永樂年間,現在的主體三重頂圓殿叫『大享殿』。周青峰就站在『大享殿』前的漢白玉石階之上,俯瞰殿前廣場上成千上萬的臣子臣民。他借助擴音法器朗聲笑道︰「今天我們祭天,實則祭祖。對於我們華夏子孫而言,祖先意味著歷史,傳承,文化,身份。 祖先是什麼? 是我們的來歷。歷史上的一條條記載告訴我們從何處而來,也決定了我們將向何處而去。我一直為自己有無數偉大的祖先而感到榮耀。 炎黃二帝從黃河流域起家,打敗了無數蠻夷,佔下了我華夏第一塊地盤。 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在思想上奠定了我漢人文化的基礎。 始皇帝統一了度量衡和文字,決定了我們如今疆域的雛形。 漢朝歷代皇帝的文治武功,把我們的文明推上了一個高峰,決定了我們漢人,漢族的身份認同。 一直到大明的朱洪武,驅逐韃虜,復我中華,把我們民族從苦難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歷史上被滅亡的文明和民族數不勝數,沒有誰是永存不滅,興盛不敗的。我們能存在數千年,實在是祖先一直居安思危,開拓進取的功勞。他們披荊斬棘,負重前行,為我們打下了一片錦繡江山。 但……,很多人對祖先報以敬畏,卻根本不理解祖先。他們只會在口頭上反覆提及自己祖先如何如何,一副『老子祖上闊過』的愚蠢嘴臉。他們對祖先留下的東西死抓不放,奉若圭臬,禁止任何修改。他們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要問過祖先。 祖先若是不答應,他們就什麼也幹不成。別人若是不遵照祖先留下的規矩辦,他們還要橫加指責,跳腳大罵。這種滿口『祖宗之法不可改』的人都是懦夫,都是廢物,都是無用之人。因為祖先根本不會喜歡這種窩囊廢。 昔日……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戰國稱雄,沒有問過祖先。 秦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沒有問過祖先。 漢武帝北伐匈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沒有問過祖先。 唐太宗開疆擴土,滅突厥,征西域,融合各族,稱『天可汗』,沒有問祖先。 明太祖起於微末,出身布衣,舉兵征戰,反抗蒙元,重塑中華,沒有問過祖先。 正是因為這些沒有問過祖先的祖先,我們才有了禮樂詩書,才有了楚辭漢賦,才有了茶醇書香,才有泱泱中華綿延數千年從未間斷的文明。」 周青峰說到這時,天空之上『雲從龍,風從虎』,風起雲湧,氣象萬千。他所在的『大享殿』泛起強烈的青氣,一道光柱直衝天際。天空中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人形晃動,側耳傾聽。 廣場上萬千臣民矚目,心折神伏,卻又鴉雀無聲。周青峰對此毫無察覺,繼續說道︰「一天到晚喊著祖先的人,從未體會過祖先的心境;死抱陳規陋俗的人,根本沒能創下比肩祖先的功績;看似尊崇祖先的人,反而最讓祖先失望。 我們今天拿出些牛羊,搬出些稻米,寫幾篇好聽的文章,就想取悅祖先?祖先在乎這點祭祀的東西嗎?我們應該拿出點祖先沒看過,沒見過,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來! 我們應該揚帆出海,去探索荒蠻之地;我們應該仗劍橫行,去征服祖先從未踏足的異域;我們應該書寫新篇,研究出祖先從不知曉的科技;我們應該精工製造,生產出遠超祖先想像的器物。我們甚至應該下四海捉鱉,上九天攬月。 作為當下之人,應該幹些祖先沒幹過的事,立下祖先沒立過的功勞,走過祖先沒走過的路。讓祖先為我們自豪,讓子孫享受我們的蔭蔽,讓世人稱頌我們的偉大。我們應該自豪的站出來,打下一片新天地。讓祖先的英名永遠的流傳下去。 這才是祭祖的最好方式!」 話音未落,天空傳來雷鳴般的大笑。 歷朝歷代,列祖列宗俱在天空注視大地。無數先賢豪傑,撫掌大樂。對於祖先而言,最高興的自然是看到子孫後輩能發奮圖強,超越自己,一代強過一代。 周青峰最後說道︰「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哈哈哈……,天地間歡笑不斷。 周青峰身形化龍,傲視蒼茫! |
第0573章 無可更改 當得知努爾哈赤離開瀋陽前往錦州,在遼陽的黃太吉就知道大金要撐不住了。明面上大金有幾十萬軍隊,可實際上這些軍隊都是紙面上的數據。軍隊調動需要合理規劃,需要物資準備。大金佔領遼東後雖然暴富,可相對關內的漢人來說還是底子薄。 阿敏的戰敗身死,直接令大金的西面出現巨大空洞。正常的應對是固守錦州,增兵廣寧,立刻跟『革命軍』停戰議和,爭取喘息時間。可努爾哈赤想要的是穩住自己大金國主的位置,這就逼的他只能去救莽古爾泰。 黃太吉也沒想到小小的寧遠居然撐了整整兩天,還殺傷了大金數萬人馬,直接導致莽古爾泰的三萬人覆滅。可他還是預料到了岌岌可危的敗局,就在努爾哈赤被炸死的當天,他已經退兵遼陽固守,他本人更是返回瀋陽。 可等黃太吉真的返回瀋陽想要穩定大局,就發現大金面對的局面比預想的還要糟糕。西面,和卓的三萬人拿下廣寧後又南下錦州。她強行逼著科爾沁等蒙古部落倒戈,讓數萬蒙古人給她充當運輸隊。 這個葉赫部的女人打起仗來相當狂野。只要提供足夠的後勤支援讓她打順了手,幾乎無人能敵。她對建州部的痛恨刻骨銘心,不把建州部徹底搞死,她是絕對不會罷休——錦州一旦被她拿下,整個遼西就徹底崩盤。 黃太吉原本還指望努爾哈赤能掉頭把和卓擋住。可就在他返回瀋陽的隔天,戰場上傳來消息,努爾哈赤死了,連帶一大批女真高層都死了,據說死於天誅。一起崩盤的還有努爾哈赤帶到錦州的數萬人馬,這一下就讓大金處於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一下就沒退路了! 黃太吉的正白旗兵力很少,他東拼西湊也才弄了不到兩萬女真主力,其他的都是漢奴兵馬。眼下靠漢人打漢人就是開玩笑了,他很清楚自己若想保命,靠戰場上的手段是不行了,必須另闢蹊徑。他很快想到了一個主意…… 「大妃!」黃太吉急匆匆的闖進了漢王宮,找到了住在裡頭的阿巴亥,「大妃,現在我建州部面臨滅亡危機,只有你能救我們了。」 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傳來,待在瀋陽漢王宮的阿巴亥也是愣住了。她十二歲就嫁給比她大三十一歲的努爾哈赤,靠自己的美貌和小聰明獲得了別人想不到的恩寵。這十幾年來,她聽到的,見到的都是努爾哈赤的豐功偉績。就女真各部而言,努爾哈赤堪稱一代人傑。 可現在這個人傑死了,死在他最強大的那一刻。 「大妃,求求你,現在我們只能指望你了。」黃太吉不顧身份的向阿巴亥行跪拜大禮,到了涕淚直流的可憐地步。 阿巴亥見到黃太吉時,整個人還是愣愣的。她還能完全消化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完全不知道黃太吉是個啥意思? 「求大妃去一趟京城,面見『革命軍』頭領周青峰,向他求情。」黃太吉跪行幾步,幾乎要撲到阿巴亥面前,「大妃跟周青峰有舊,一定能說上話的。還請大妃憐憫我建州部幾十年的辛勞,一定要去一趟。」 阿巴亥原本還在愣神,可聽到這話當即神情惱怒,猶如被踩了尾巴的野貓般蹭的站立,眉毛倒立,怒聲喝道︰「四貝勒,你什麼意思?」 跪地的黃太吉一抬頭,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我大金可取消國號,除去國主之位,重新向中原正統稱臣。如今我也不是四貝勒,只求中原皇帝能賜予名號。我定當效忠新皇,與那努爾哈赤之流決裂,率領建州部退回邊牆之外,約束部眾永不踏入漢人之地。」 黃太吉眼巴巴的望著阿巴亥。阿巴亥怔怔半天,忽而揚手抽了對方一耳光,喝道︰「你無恥。你以為這樣就能活命?」 「這是救我建州女真的唯一辦法,也只有大妃才有這個資格去當說客,別人都不行。」黃太吉繼續說道︰「這千錯萬錯,都是努爾哈赤的錯。我這個當兒子的也是沒辦法。我可是一向善待漢人,從不凌虐,這些事可都是有目共睹。 對了,『革命軍』不喜歡官紳,我立馬就把那些從中原逃過來的官紳抓起來。大妃一併送去,要殺要剮都任由『革命軍』,只要他們開心就好。此外那周青峰應該是喜歡大妃的,大妃若是能跟他親近一二……。」 「住口!」阿巴亥氣得滿臉通紅。她跟周青峰的事是禁忌,誰提她就跟誰發火。 可眼下的關頭,黃太吉才不會關心阿巴亥的那點羞恥心。他又猛的站起身,緊盯阿巴亥的眼楮,說道︰「大妃可是還唸著跟努爾哈赤的舊情?無妨,我這便去把你跟努爾哈赤生下的三個賤種給殺了,也好了斷此事。大妃大可安心侍奉中原皇帝。」 看黃太吉兩眼通紅嗜血,阿巴亥頓時慌了神。她連連擺手尖叫道;「別……,那是你的三個弟弟。」 可黃太吉卻哼哼哼的笑,笑意中滿是冷酷之情,「我女真人本就沒什麼仁義道德,努爾哈赤就殺過自己的弟弟,也殺過自己的兒子。我今天殺幾個弟弟算什麼?只要能保住我建州女真,死幾個人而已,有什麼不可的?」 這回換阿巴亥軟弱哀求,「別,別,你別殺的孩子。我去,我去求周青峰,我馬上動身去求。」 大金八旗,眼下只剩下黃太吉的正白旗還算實力完整。他深知戰局刻不容緩,立馬派親信隨從送阿巴亥上路前往錦州。至於她的三個孩子則全數扣下。接下來他才有空整軍備戰,好歹要能固守瀋陽,能戰方才能和。 阿巴亥又是傷心,又是恐懼。她出了瀋陽就直接南下,只兩天時間便乘船到了海州,再向西去錦州。半路上她被國防軍的騎兵攔住。得知她的身份和來意,騎兵又把她送到了和卓面前。 兩個禍亂女真,風采各異的女人還是頭一回見面。當阿巴亥低聲下氣的道明來意,和卓非常敏感的明白了對方背後的意思。 「你真漂亮。」和卓動手撩了撩阿巴亥的臉,冷笑說道︰「可惜,你來晚了。想勾引男人,光有床笫上的本事可不行,你差遠了。」 阿巴亥頓時羞的滿臉通紅,她只能低著頭哀求道︰「和卓,你也是女真人……。」 和卓立刻打斷,低喝道︰「我是葉赫部的,我跟建州部是死敵。你是烏拉部的,跟建州部何嘗不是死敵?」 「我孩子還在黃太吉手裡。」阿巴亥只能繼續哀求,「求你放我去京城,我必須去。否則我孩子會死的。」 「你孩子只怕已經死了。」和卓冷笑道。 阿巴亥頓時身體冰涼,手足無措的僵在原地。她知道黃太吉心狠手辣,絕對不會留下能跟他爭搶建州部領導權的三個弟弟。和卓不說,她則完全不敢想。可現在揭破這層意思,她就知道自己離開瀋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三個孩子必然被殺。 和卓到沒為難阿巴亥,見面之後甚至讓扁毛用雙翼機把她直接送往京城。至於黃太吉派來傳信的親信則直接殺掉,根本不容他們廢話。 阿巴亥像根木頭般被送走,幾個小時後降落在京城。對於她的到來,周青峰也是倍感驚訝。他就在皇城內見了自己在大明的第一個女人。這再次重逢,不禁叫人唏噓。「大妃,你來京城做什麼?和卓傳信說,你是來提黃太吉求情的?」 阿巴亥形容憔悴,身上已無絲毫華貴之氣,鬱鬱寡歡。她甚至沒提黃太吉讓她轉述的之事,反而平淡的開口道︰「我這輩子就兩個男人。他們拚死相鬥,現在一個把另一個搞死了。我也不是什麼大妃,只是個尋常女子。」 唉……,周青峰也嘆了一口氣。 寧遠之戰結束,努爾哈赤被炸的屍骨無存。可執行任務的飛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炸了什麼。現場除了有幾個大坑,連個目擊者都找不到。要不是阿巴亥現在來明確告知,他都還不確定努爾哈赤死了。 黃太吉是『病急亂投醫』,把阿巴亥視救命稻草般送過來。可周青峰卻不會把軍國大事當兒戲。他繼續說道︰「女真人的勢力,會被我連根拔起。女真高層必須全部處決,各部落也將改土歸流,納入我中華的官方統治。 此例將推行到我中華國境內所有地域,所有人口。說漢語,寫漢字,用漢俗,給子孫後代減少點麻煩。不願移風易俗的,直接殺掉就是了。尤其是那些習慣蓋洋蔥廟的,更是先殺上一波再說。這事沒得商量。」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阿巴亥苦笑說道︰「你們男人之間的廝殺,苦難卻要我們女人來嘗。只可憐我那三個孩子,我辛辛苦苦把他們養大,黃太吉只要一人一刀就把他們給殺了。」 阿巴亥說完,捂著臉失聲痛哭。 周青峰念在舊情的份上,派人把阿巴亥安置了。 阿巴亥的離去,意味著周青峰對女真人的處置方案已無更改可能。徐冰聽聞阿巴亥來了,還特意前來慰問。她又向周青峰問道︰「要怎麼處置黃太吉?把他當戰犯抓起來審判,如何?」 周青峰只輕笑道︰「想當初只要想到黃太吉,我就心頭壓力巨大,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付才好。可現在黃太吉再強,現在也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他不值得我過多的關注,弄死就好了。」 「那麼陛下,明天的開國大典,你準備好了嗎?」徐冰也是心情放鬆,笑聲問道。 「準備好了,我的皇后。」 |
第0572章 英烈 又一個清晨,無數的血腥氣息瀰漫在寧遠城內外,那怕是不斷吹拂的海風也不能使它消散。 努爾哈赤披著大襖,身姿挺拔的站在城外的屍堆之中。他的身邊是本次寧遠之戰全部的女真將官。代善,費英東,扈爾汗等等等等,據都在場。可哪怕是最最凶悍的女真勇士,此刻也面色慘白,心中泣血。 寧遠城外死了多少人? 沒人數的清。 一萬兩萬?不止。 三萬四萬?有可能。 努爾哈赤要從錦州調集八萬人馬來攻打寧遠,這幾天陸陸續續到了至少六萬。再加上原本就有一兩萬人圍困,寧遠城外的大金兵力最多時可能超過七萬。 然而城外的女真兵力現在還有多少?可能只有兩萬多,甚至更少。其他的不是已經死在戰場上,便是被戰場的殘酷嚇的遠遠逃走,不再回來。 女真人在東北的老林子裡待了兩三百年,從未打過今天這般殘酷的戰鬥。這幾萬人完全是靠努爾哈赤的個人魅力和思想操控被趕上戰場的,可他們卻遇到了一支前所未有的軍隊。一支死戰不退,拚命抗擊的軍隊。 以後誰再說漢人的軍隊好欺負,這些女真人肯定會大耳刮子扇過去——漢人的軍隊若是好欺負,那他們這些跟漢人拚死拚活還死傷慘重的算什麼?更好欺負麼? 「城裡的漢人還剩下多少?」努爾哈赤站在屍藉相枕的戰場上,低聲問道。別人此刻都失魂落魄,唯有他的身形越發高大,渾身都帶著一股濃郁的黑氣,臉面卻如死者一般毫無血色。 代善為儲君,走出半步說道︰「回父汗,應該還有四五千漢人縮在城南,還是不肯降。」他一臉憔悴,吊著左手臂膀,衣裳上多了好些槍彈穿過的破洞。自從昨晚到現在,正紅旗在寧遠的一萬人全部拼光了,就連半夜裡趕來的另外幾千人也填進寧遠的無底洞。 正紅旗這次不管如何,元氣大傷。 「我們佔據了城北?」努爾哈赤又問道。 代善耷拉著腦袋,語氣遠不如平時恭敬。他有一肚子怨氣,雖然還敢發,心裡卻很不痛快。對於努爾哈赤的詢問,他只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們只有十幾個牛錄的人馬在城外,沒人進城。」 「為何不進城?」努爾哈赤也熬了幾天沒好好休息,他看似對慘烈的傷亡無動於衷,實則心頭暗藏一團怒火。代善的語氣讓他心裡的火苗蹭蹭蹭的長,他提高幾分音量問道︰「漢人已經扛不住了,城池也打下來了,為什麼不進城?」 「死的人太多了,底下的士卒都已經厭戰。那怕對面的城牆無人防守,可還是沒人進去。大夥都跟野鬼似的發愣,只想找個暖和的吃點喝點,再找個被窩睡一覺。」 代善說到著,梗著脖子抬頭反問道︰「父汗,這寧遠的城池打下來了又如何?太遲了,老五肯定已經完了。我們死了那麼多人,一點用也沒有。我們就不該打這座破城。」 啪……,一條鞭子毫無徵兆的抽在代善的臉上,將這個魁梧的傢伙給抽的凌空飛起,掉落在四五米外的屍堆中。 挨了一鞭子的代善不但沒有低頭,反而爆發般的跳起來大喊道︰「抽我有什麼用?有本事你去抽那些漢軍呀?你看看這一地的死人,都是被你驅使送到漢人的炮口上去的。他們以為跟著你打仗就能贏。可現在贏了嗎?我們贏了嗎? 我的兩紅旗都快被耗光了。杜度的瓖白旗也死絕了,他本人都被漢軍用炮給轟死了。莽古爾泰和阿敏的兩藍旗也沒了。現在只有父汗你的兩黃旗和老八的正白旗還在。你這是在讓兒子們替你去死呢。 可這些換來什麼?昨晚上錦州來人送信,父汗你強行壓下不讓別人知道。可我知道是啥信?是錦州的求援信。我們前腳剛走,得到消息的和卓就從廣寧南下。那個女人就是來殺父汗你的,她不但自己膽大包天,還逼著草原上那些無骨的軟蛋一起來了。 我們現在就算打贏了寧遠又如何?我們在這個小城足足耗了兩天,死了那麼多人也沒打下它,更別提救出莽古爾泰的人馬了。我們現在就算想掉頭都難了,憑漢人攻城的本事,錦州現在只怕保不住了。 莽古爾泰被堵在遼西,還有我們來救。現在我們也被堵在遼西,誰來救我們?別說老八會來救。他的正白旗是我們當中兵力最少的。而且他心思詭,若是知道我們要完蛋,他一掉頭就逃回瀋陽去了,根本不會來管我們死活。」 代善發洩般的說了一大通。他一邊說,努爾哈赤就一邊揮舞鞭子抽他。他越說,鞭子就抽的越重;而鞭子抽的越重,他說的聲音也越大。抽到最後他已經奄奄一息,倒地痛哭,口中叫嚷著︰「我們完了,大金完了。」 看到代善這幅慘狀,其他女真貴族全都噤若寒蟬,不敢言語。努爾哈赤則重重的冷哼一聲,邁步向寧遠走去。他心中有一股子惱怒,不服氣的憤恨。代善完全把他的傷疤揭開,讓他明白自己的決策並非完全正確,這更是讓他不甘心承認失敗。 原先還說『不管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現在一路都未能攻破,敵人其他幾路可都來了。努爾哈赤披著大襖固執的非要向前走,那怕象徵性的佔領一下寧遠城都好。 就是腳下這幾百米的距離,地面的屍體是越來越多。五百米外還只有炮轟的痕跡,五百米內就多了許多排槍的斃殺效果。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廢棄了大量的軍械,就連貴重的西式重炮也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傾斜側翻,變成無用的廢物。 到了寧遠城外五十米的距離,地面屍體多的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到處都可以看到炸藥包轟開的大坑,坑底往往填塞幾十上百具屍體,數也數不清。 昨晚拼到最殘酷的時候,城裡的漢人抱著炸藥包衝出來,撞進女真人的隊列中炸。女真人佔據絕對的兵力優勢,卻在這種更加野蠻,更加狂熱,更加無畏的打法面前不斷的敗退——漢人在千百年的進化中學會了文明,可骨子裡還藏著祖先在洪荒時代的野性。 努爾哈赤領頭走到一堵殘破的城牆前,這一看就是被炮彈反覆轟擊打開的缺口。而在缺口處有大量捉對廝殺,同歸於盡的屍體。這些屍體之多,甚至都將缺口給堵住了。他正要從缺口走進城內,可那屍堆後竟然伸出一隻手,有個年輕的漢人從城裡爬了出來。 年輕漢人渾身是傷,大腿上的最重,走路都一瘸一拐。他頭上還包著三角巾,血水凍住了傷口,看上去淒慘的很。可他看到努爾哈赤卻毫無懼色,反而興奮的大喊道︰「兄弟們,我們走大運啦。看看我撞到了什麼?瞧瞧這一身打扮,肯定是條大魚。」 屍堆後頭又爬出來好幾個漢人,看他們的穿著壓根就不是精銳的國防軍,而是普通的民兵。他們相互攙扶的爬出來,同樣是一臉的興奮。 大夥一看城外來了個架勢極大的韃子,紛紛叫嚷道︰「連長,你真是走狗屎運的,到哪都能遇到韃子頭。這個韃子看起來威風,肯定比你之前殺的那個還有來頭。」 努爾哈赤看到這麼一夥雜兵,氣得渾身勁風鼓動,氣息翻湧。爬出屍堆的年輕漢人甚至都站不穩,踉踉蹌蹌的朝後倒,靠其他幾個部下拚命攙扶才穩住身子。他站直了之後連忙抓起手裡的火繩槍,用幾乎凍僵的手哆哆嗦嗦的裝填彈藥。 「兄弟們,穩住呀。讓我開他一槍,死也要開他一槍。」年輕漢人全靠他身後的部下撐住才勉強站立。而他後頭七八個傷兵紛紛湧上來,那怕缺胳膊少腿也頂住他的腰腿,讓他能開槍。可有人頂著頂著啪嗒一下就摔倒,再也起不來了。 努爾哈赤猶如看一場滑稽戲,怒極反笑道︰「你們這些漢人真是無用至極。不過若是現在投降,本汗不但饒你們性命,還給你們療傷。賞你們女人,田地,牛馬。」 呸……,年輕的漢人站的直直,手裡握著一根通條正不緊不慢的把彈丸塞進槍膛。他唾罵了一聲,高聲喊道︰「賞個鬼啊?你的東西本來就屬於我們,我們現在要把它們奪回來。我們不但要奪回我們的同胞,田地,牛馬。我們還要殺光你們,報仇雪恨。」 年輕漢人的痛罵讓努爾哈赤臉皮直跳。他只一揚手,年輕漢人的身子就憑空飛起,落入他的掌心。他扼住年輕漢人的喉嚨,低喝喊道︰「本汗喜歡有骨氣的人,也最喜歡殺有骨氣的人。現在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若求饒,我還能饒你性命。」 年輕漢人喉嚨被扼住,呼吸不暢,腦袋仰起,手腳不斷亂舞。可他抬頭看天,卻忽然用盡全力的喊道︰「聽你這口氣,你是努爾哈赤吧?我桑全來能跟你同歸於盡,大大的賺了。」 『同歸於盡』一詞說出,努爾哈赤當即變色。他也是怕了漢人那動不動就爆炸的火器,可他環視周圍,一切動靜都沒有。這年輕漢人身上更是連個小刀片都藏不住,就連跟他一起出來的那些手下,此刻也都耗盡力氣,全部癱軟在地。 只是那年輕漢人卻越來越興奮的大喊大叫,「來呀,來呀,來呀,朝這裡轟,朝這裡轟。轟死他個野豬皮,老子這輩子值了。」 天空之上傳來凌厲的呼嘯聲,努爾哈赤這時才抬頭看天,只見雲端突然撲下數個黑點。這些黑點俯衝而來,聲音越來越淒厲,越來越響亮。伴隨年輕漢人的大笑聲,它們在距離地面只有五百米的高度投下了數顆黑乎乎的炸彈。 努爾哈赤意識到了危險,甩開手上的的年輕漢人就想竄開躲避。可這關鍵的一刻,那年輕漢人竟然反手抓住了努爾哈赤的大襖,緊抓不放,口中凶厲的喝道︰「狗韃子,休走。你償命的時候到了。」 數百公斤的炸彈借助俯衝的高速,嗖的一下速降幾百米,惡狠狠的撞擊地面,接著便轟然炸開。一顆炸彈便能將百米範圍內的一起化為烏有,數顆炸彈更是完全覆蓋這城牆外整片區域。 爆炸過後,地面騰起一朵朵煙雲塵柱。之前站在那裡的人也好,物也好,全都化粉靡。這一下,遼東百萬漢民的血仇,算是報了大半! |
第0571章 最後一刻 六州河的河水冰冷刺骨,河道凍結,浮冰隨流入海。莽古爾泰站著河邊滿心絕望,就是這麼一條最窄處不到百米的河道,愣是斷絕了大金國正藍旗的三萬人馬。 半個月前,莽古爾泰就帶著大軍從北面快速衝過了凍結的河面。可半個月後,他再想逃回去卻成了奢望。僅僅半個月,戰局就從晦澀難明變得全盤崩解。好端端一個大金國眼看就要分崩離析。 兩天前,騎鶴使者還能從北面給莽古爾泰傳遞消息。他知道了自己後路被截,知道阿敏戰敗身死,知道廣寧被佔,知道父汗不顧眾人勸阻執意南下前來救他——他知道這不完全是為了救他,更是為了救大金國。 大金國本質上就是個部落聯盟,所謂八旗其實就是八個關係緊密,由奴酋統領,以家族血緣做聯繫的八個部落。歷史上黃太吉上位,也是四大貝勒同座,權力是對等的。 直到黃太吉死,他都沒能完全擺平內部的兄弟勢力。本應接替他繼位的大兒子豪格被廢為庶人,才六歲的第九子福臨上位。權力落在多爾袞手中。 這種部落聯盟內部存在眾多利益糾葛。女真人的習俗中又充滿了兄弟互噬,父子相殘的破事。有好處大家都上,有壞處大家都躲。努爾哈赤建立大金國的基礎是他能打勝仗,可若是他戰敗呢……,女真人可能還會存在,但大金國必然分崩離析。 努爾哈赤為什麼不顧瀋陽,執意南下?他不是看不到和卓的威脅,可他要用戰爭把所有人力物力操控在手,甚至用敵人消滅異己,抹去那些可能在戰敗後威脅自己的勢力。努爾哈赤勘破了權力的奧秘,救莽古爾泰不過是順帶的事,救他自己才是真的。 莽古爾泰知道這一點,他知道父汗一定會來救自己,因為他對父汗的忠誠。為了效忠,歷史上的他連自己親生母親都可以狠心殺掉。他不是野心勃勃的褚英,不是看似恭順的代善,不是桀驁不馴的阿敏,不是心機深沉的黃太吉。他就是個傻子,父汗的忠狗。 可現在莽古爾泰被困在六州河畔已經兩天了,父汗還是沒來。從綏中到寧遠不過一百里地,輕騎半天就可以到,可死活就是看不到援兵。 啊……,莽古爾泰站在河邊撕心裂肺的叫喊。身軀高大的他狀若瘋狂,猶如困獸。三天前他丟下了恩格得理向北撤退,只是後撤的那一刻,整個戰線就崩潰了。 恩格得理只聚攏了三千人斷後,一個時辰不到就被漢人大軍淹沒。發現建奴想逃,駐守山海關的高大牛立馬全軍突擊,兩萬人馬從關牆後衝了出來。這其中韓石的騎兵旅最是凶狠,騎著阿拉伯馬的兩千多人猶如一把滾燙的利刃,將潰逃的女真人捅的七零八落。 逃了一天一夜,莽古爾泰才把一萬多殘兵敗將拉到六州河南岸。接下來便是絕望的一幕,五千漢人民兵以逸待勞堵在北岸。他們就是用火炮不停的轟,愣是把勇猛敢戰的大金三貝勒攔在此地。 由於冰封的河道被炸藥炸開,正藍旗剩下這一萬多人只能看著冰冷的河水發呆。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輜重,所有奴隸,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進攻,構建浮橋更是痴人說夢。 有的女真人為了逃命,乾脆頂著漢人的槍炮強行渡河。只是馬匹跳進河裡自己都跳回來。那怕強行入水,一兩分鐘就會被凍的半死。就算有人命大躲避所有彈丸渡河到達北岸,上岸後也被凍的失去戰鬥力。北岸的漢人用根叉子就能把上岸的女真人重新推進河裡。 莽古爾泰親眼看到那些驍勇的女真兵卒哆哆嗦嗦的到了北岸,面對懦弱的漢人卻直接跪地求饒。可那些漢人根本不受降,他們就是要所有女真人都死絕。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堵截的那些漢人是以逸待勞,追擊的漢人則如狼似虎。 莽古爾泰也想過是否向西進入燕山山脈。雖然道路難行,苦是苦點,可興許還能活命。但是屁股後頭緊緊追擊而來的高大牛不干呀。後者帶著兩萬漢軍就跟牛皮糖似的一直跟正藍旗的殘兵保持接觸,並且截斷了莽古爾泰向西的可能。 一萬多女真殘兵就被圍困在六州河南岸,被炮火反覆轟擊。最後這一天下來,炮火聲都小了,顯然戰事逐漸停息。 「主子,你自己逃吧。」正藍旗最後兩個部將屯不祿和艾巴裡還守在莽古爾泰身邊。他們兩人是莽古爾泰的鐵桿親信,在戰場上反覆衝殺,身上都有槍傷。現在只能讓莽古爾泰一個人離開。 最後還有一人跟在莽古爾泰身邊,赫然是命大一直沒死的『天祐』軍統帥高鴻中。這個漢奸兜兜轉轉一直想逃,可就是沒逃成,最後跟抓住救命稻草般跟在莽古爾泰身邊。眼看這位三貝勒身邊就只剩下幾個人,他只能用可憐的語氣哀求道︰「主子,帶奴才一起走。」 「你還想活下去?」莽古爾泰看到高鴻中就一肚子氣,「我大金那麼多勇士都死了,你也死了去伺候他們吧。」說著他抓起高鴻中的脖領,甩手將其丟進了六州河的冰冷河水中。高鴻中掉進河裡還掙紮了幾下,可灌了幾口冷水就再也沒冒出來。 「主子,快走吧。」屯不祿和艾巴裡還是要推著莽古爾泰離開。 可這時已經走不了,四面八方都圍過來一圈漢軍,成排成排的士兵扛著燧發槍朝莽古爾泰所在的位置前進。甚至還有火炮也被推了上來,這顯然是插翅難飛。 屯不祿和艾巴裡立馬抓緊了刀兵護在莽古爾泰面前,莽古爾泰則高聲喊道︰「我是莽古爾泰,我曾經與你們大帥決鬥過。今天要我死可以,出來個有名有姓的武將與我決鬥。」 轟……,火炮搶先開火。數百發鋼珠全數打在莽古爾泰三人身上。這過程中壓根沒人搭理其要求,號稱女真第一高手的大金國三貝勒,正藍旗主就這麼粉身碎骨了。 在三天的追擊戰後,三萬正藍旗人馬就在這六州河的河岸邊覆滅,莽古爾泰飲恨而亡,宣告漢人的這次戰鬥勝利。消息借助神念傳訊通報到了京城,周青峰正在忙著搞開國大典,得知此事後既鬆了一口氣,又問道︰「寧遠的情況怎麼樣?」 通報的參謀人員報告道︰「我們在寧遠沒有安置傳訊的神念,不過這兩天扁毛一直用雙翼機飛過去運輸補給。返回的消息說,寧遠城內的一萬人被努爾哈赤親自統帥的至少六萬大軍強攻,目前損失很大。」 「我們的秘密武器準備好了沒有?」周青峰又問道。 「據文貴妃在科學院那邊的消息,天字一號專案目前進展順利,不過能用於戰陣的還不多。」參謀說道。 「有多少就用多少吧,能少死點人就少死點。寧遠前線的戰士們都不容易,好些還是臨時徵召的民兵。面對敵人數萬人馬,他們能扛到現在已經是盡職盡責,儘可能讓他們多些人回家。」周青峰說道。 「是。」參謀點頭應下了,「我們馬上去辦。」 而此刻在寧遠,整個城防體系已經崩潰。一萬多人守這個小小的城池,其中一半還是缺乏訓練,裝備普通的民兵。他們能孤軍奮戰到現在,實屬不易。 從昨天入夜前,努爾哈赤就不斷的催動幾萬大軍輪番上陣,不斷的強攻。十幾門重炮甚至抵近射擊,跟城牆上的國防軍炮兵進行對射。雙方損失都極其慘重。 不得不說努爾哈赤這麼拚命不是沒有效果,防守寧遠的漢軍一夜間損失了四五千人,不得不放棄外圍城牆,退入城內進行巷戰。 天津來的動員民兵損失極大,桑全來的手下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其他的全在陣線上交代了。昨晚上敵人動不動就幾百幾百的衝過來,殺不勝殺。屍體壘起都把壕溝給填滿了,可他們後頭還有人衝上來。 桑全來此刻倒在城內的一條街上,後背靠著一堵破牆。他腿上緊緊的捆了幾條繃帶,可還是止不住流血。這傷是昨晚跟建奴拼刺留下的,差點被扎穿了大動脈。可現在他還是覺著渾身發涼,止不住的身體亂顫,陣陣頭暈。 「完了,這下我們真完了。」昨晚進壕溝的老伙伕還活著,這老傢伙機靈的很,打了一夜竟然毫髮無損。他探頭朝街口方向看了眼,回頭就推了推桑全來喊道︰「連長,連長,那些韃子上來了。」 桑全來流血過多,眼皮子直耷拉。他虛弱的說道︰「我不是連長,我是排長。可我手下連一個班都沒有。」 老伙伕又喊道︰「副連長不是說了麼,他死了,你就是連長。」 呵呵呵……,桑全來苦笑了。他現在就只剩下這麼點力氣,「你個老傢伙快逃吧,我們是逃不了。」 桑全來身後,還能活動的就沒幾個。全排剩下的人都帶傷,甚至缺胳膊少腿,真的沒什麼戰鬥力了。老伙伕看了看他,嘆了聲道︰「你們這些年輕的後生都不逃,我這個土埋半截的逃什麼?」 說著話,老伙伕又探頭從牆後看了眼。對面來了十幾個穿著棉甲,戴著鐵盔的韃子精兵,正在小心翼翼的摸索著清理街巷。他一扭頭便從桑全來的身邊拽過一個炸藥包。 桑全來伸手想抓卻沒抓住,虛弱的問道︰「老傢伙,你想幹嘛?這是老子用來最後拚命的。」 老伙伕鼓了鼓勁,佈滿皺紋的臉呵呵笑道︰「我老了,受不了那個罪,不想給韃子當奴才。桑小子,你待會再拚命吧,我先走一步了。到了陰曹地府,我再給你做好飯好菜。」 說完,老伙伕將炸藥包的導火索點著,貓著腰就竄了出去。一夥的功夫,街道上傳來韃子精兵哇哇亂叫的潰逃聲,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一陣爆炸。 炸起的亂石撲稜稜的掉落,桑全來被煙塵迷了眼,淚珠止不住的朝下掉。他明明已經沒了力氣,卻還是拄著一桿上刺刀的火繩槍貼牆站起來,回頭喊了聲︰「弟兄們,還有能喘氣的嗎?跟我出去,最後廝殺一場吧。」 牆頭後,十幾個傷兵站了起來,相互攙扶著跟著自家連長出戰了。 |
第0569章 奮勇 雖然腦子亂,可桑全來還是睡了幾個鐘頭。醒來已經是下午,天空陰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和焦臭混雜的味道。簡易帳篷前不時有人抬著擔架或者彈藥箱走來走去,不遠處的野戰醫院裡一直傳來哭喊聲,看上去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真想不到這種情況下我居然也能睡著。」桑全來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走出了帳篷。他覺著口渴發苦,晃了晃水壺才知道里頭已經空了,便邁步就去找水喝。為了防止非戰鬥減員,部隊裡嚴禁喝生冷的水,營房內有專門的炊事班燒開水。 由於城內的建築都拆了蓋工事,有些退下來的班排連帳篷都沒得睡,只能在殘破的街道上隨便一趟。幸好這幾天沒下雨,否則凍傷減員會非常多。可桑全來在感嘆現在的天氣不錯時,心底又盼著下雨。 『革命軍』的後勤保障明顯要比建奴強,若是環境再惡劣點,建奴會比國防軍和民兵更慘。凍手凍腳,拉稀嘔吐,缺衣少食,這些事必然是建奴更嚴重。陣線上甚至蓋了木棚,颳風下雨都不怕,火繩槍照樣能保證一定的發火率。可建奴能上戰線的肯定不多。 到炊事班灌了一壺開水,擱在後腰的位置暖暖的。桑全來跟炊事員聊了幾句,得知今天上午建奴驅趕了大批奴隸來衝陣。 「男女老弱都有,大多是我們遼東的漢人。被韃子逼著幹活還不算,現在還要被逼著來送死。」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伙伕正在煮一鍋麵條,配上肉醬,噴香的很。戰士們體力消耗大,正需要這樣的熱湯熱飯。「要是我被俘了,真是寧肯去死也不遭這份罪。」 「韃子驅趕百姓攻城,這事常有。」桑全來語氣低沉。他家若不是早早跟著周青峰逃難,指不定這會也就在女真人的營內當奴隸。他爹的木匠手藝好,興許還能當個工頭,可絕不可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那我們怎麼辦?」 「能怎麼辦?」老伙伕嘆道︰「打唄。誰也不敢放那些可憐的奴隸過來,就只能狠心的打了。否則讓他們亂了我們的防線,死的可就不是只有我們了。」 桑全來回到營房就把自己的部下全部喊起來,該屙屎撒尿的趕緊去,一會就得吃飯整頓,聽取戰情匯報接受任務。他想到自己上午『勘破』的秘密便心頭沉沉,也更想為自己的小命做一番掙扎。 下午天黑前,桑全來的排再次上陣地。他們的人少了一成多,可防守的壕溝卻縮短了。原本站兩排的位置現在變成站三排,火力密度提高了百分之五十。如何在狹窄的壕溝內安排射擊隊列都成了個問題。看樣子軍官們也意識到敵人變多,把預備隊都用上了。 從壕溝內朝外看,桑全來大吃一驚。 上午他下去休息前,戰場上就佈滿了屍體。可現在朝外看,屍體都壘成堆了。大量工兵正在修補陣地,昨晚上發揮大作用的鐵蒺藜要重新撒出去,照明用的篝火要加滿煤焦油,陷馬坑和阻攔溝要清理。 此外桑全來待的壕溝外竟然被加固了一層,用是敵人的屍體加固的。凍僵的屍體齜牙咧嘴,韃子那細長的發辮拽在腦後。有的士兵膽子大,伸手拽這些辮子,戲稱其為豬尾巴。 望哨上吹了一聲號,外頭的工兵就猶如受驚的兔子般跑回來。這會連長親自帶人來巡查,順手給每個士兵發丹藥,「一人一顆,吃了精神好,不瞌睡,勇氣倍增,能連續戰鬥三天三夜。」 丹藥發到每個人手裡,連長盯著士兵們吃下才走。桑全來吃了這『丹藥』後卻頗為感嘆,他大哥桑文來說過這玩意,據說是『革命軍』衛生部研製的,原名一長串不好記,士兵們都說這是『拚命丹』。吃這丹藥就表示到了要跟敵人拚命的時候了。 吃了丹藥,桑全來果然覺著精神一震,心頭原本那點子擔心和憂慮都消失無蹤。他只覺著看東西更亮,反應更敏捷,思想更放鬆——工兵已經撤下去了,各級軍官的號令依次下達。他也抽出自己的燧發槍,準備抗擊韃子。 可幾百米外上來的卻不是韃子,而是一夥又一夥形銷骨立的漢人奴隸。看他們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模樣,簡直就好像一群緩緩移動的活屍。看到他們,桑全來等官兵全都愣住了——雖然已經從老伙伕等人口中知道會面對這等情況,可沒人能坦然面對這一切。 連長又跑回來巡視,同時惡狠狠的下令道︰「韃子被我們打的不敢冒頭,他們沒別的手段只能幹這種卑劣之事。雖然對面都是我們自己漢人,可誰也別手軟。他們這是在受苦,我們是讓他們擺脫這份苦。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再當漢人便享福了。」 連長由近走遠,在幾個排都喊了遍。 壕溝內的氣氛愈見凝重,隨著漢人奴隸的步步靠近,士兵們也紛紛將槍口從射擊孔伸出。軍官的口令穩步下達,就等開火。 等漢人奴隸接近到百米內,民兵們都能看清他們臉上的哀苦之色。漢人奴隸的哭聲喊聲喧囂直上,他們靠近後就開始填埋工兵挖的阻攔溝,拆除外圍用於照明警戒的篝火堆。還有不少建奴精兵躲在後頭躲躲閃閃,以漢人奴隸的身體為盾牌靠近寧遠城。 「開火!」 上級軍官的命令響起,壕溝內的民兵打出一通排槍,對面的漢人奴隸當即成片倒下。躲在其後的建奴精兵頓時不再遮掩,揮舞刀槍逼著漢人奴隸向前衝。 砰砰砰的槍聲再次響起,漢人奴隸對生死卻完全麻木。他們好像無意識的傀儡,被折磨的毫無反抗。看著他們無助的倒下,壕溝內的民兵們大罵建奴無恥,乃至眼角濕潤涕淚俱流。 等到幾百名漢人奴隸倒下的差不多,戰場上的工事也被填了些。後頭的建奴精兵失去掩護,他們就是為了填工事而來,覺著沒有機會可乘便調頭逃走。 桑全來原本還在擔心敵人太強,自己要死在戰場上。可經歷這一場戰鬥,胸膛裡的憤懣之氣讓他忍不住一手抓槍,一手提刀,喊了一聲就從壕溝裡爬出來衝了出去。 這可是民兵從未練過的戰術,只有經過正規訓練的國防軍才會對敵人發起反衝鋒。可桑全來一沖,竟帶動身後幾十條漢子跟著他一起沖,嗷嗷叫的殺了出來。 建奴一方,指揮戰鬥的是代善的兒子岳托。他押著好幾千漢奴準備不斷的發起衝擊,主要是為了把寧遠城外阻攔的工事清理乾淨,方便夜襲。比如那撒在地裡的鐵蒺藜,黑燈瞎火的根本防不勝防,只能白天逼著漢奴去弄乾淨。 因為女真人混雜在大量漢人奴隸中間,寧遠城頭的火炮一直沒開火,讓岳托的隊伍靠近到四五百米的距離內。他一看城牆下的漢軍竟然殺出來一支反擊的人馬,立馬覺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衝衝衝,立刻沖上去跟那些漢人混在一起。」岳托興奮的大喊。建奴一直頭疼城內的漢軍不出來,想拚命都沒辦法。這真是『老鼠拖龜,無從下手』。他們調來漢奴填壕也是想刺激對手的神經,折騰一整天了終於有點作用。 這突然的變故出乎戰場雙方所有軍官的預料。陣地內不少民兵也被桑全來突然的爆發給帶動,一股腦的衝出來好一波人,足有兩三百。防線上頓時空了一大截。 桑全來所屬的連長氣得大罵,可又不能不管自己的部下。他連忙向城牆上的炮兵求援,要求遮斷射擊,阻止後續敵人的集結和跟進。同時他還一揮手把自己連剩下的人也拉上去拚命——吃了拚命丹是千好萬好,可唯一的缺點就是會變的衝動。 桑全來本想帶自己一個排出來,把那些驅趕漢人奴隸的建奴殺了就後撤。可當後頭跟出來兩三百人,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惹出大禍。對面的建奴也很快抓住機會,快速衝過來想民兵戰在一處。只要能沖垮他們,建奴就能順勢殺進寧遠城。 一看情況不對,桑全來當即大喊了一聲——列隊! 這時候退是不能退的,後退的話少不了軍法嚴懲。桑全來只能穩住情緒打一波再走。民兵好歹是受過訓練的,一聽有人喊列隊,下意識就跑過來肩並肩的排成一排一排。好些人都被打亂了編制,可還是服從更高軍餃人員的指揮——現在軍餃最高的就是桑全來了。 「裝彈!」桑全來又喊了一嗓子。 所有民兵立馬低著腦袋開始緊張的敵前裝彈,那怕對面建奴正在快速靠近他們。可這些人嗑藥後情緒穩定,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手腳利索比平常快了許多。 轟……,一發炮彈越過桑全來等人的頭頂,射向正朝他們衝來的建奴。炮彈在地面上彈跳了幾下打死了兩三個建奴精兵,把正在快速跑動中的岳托都嚇的稍稍停頓幾秒。可他很快又繼續咬牙衝鋒,絕不肯輕易放過眼前這個機會。 「殺上去,不能停下。跟那些漢人混在一起才能活。」岳托也年輕,跟桑全來差不多年紀。可他比桑全來高大壯碩,心狠手辣。他越眾而出,衝鋒在前,一眼看中了肩頭有軍餃標誌的桑全來——打了這麼久,建奴也知道這些配軍餃的是漢軍的軍官。 雙方的距離從三四百米拉近到幾十米的距離,尤其是岳托本人沖的最快,他年輕氣盛就想立個頭功,甚至是影響整個戰局的大功。只是等他靠近,對面亂糟糟衝出來的漢軍士兵已經完成列隊並且裝填完畢。兩三排的單薄隊伍在他面前不啻於銅牆鐵壁。 太快了,這些漢人變化隊形的速度未免太快了。這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呀。 沖的最快的岳托都已經到了二三十米的距離,他只要再蹬蹬腿運一把勁就能衝進漢人的隊列中大殺特殺。他在最後一刻發出淒厲的喊叫,超長發揮將自己的靈力外放揮舞出十幾米長的鋒芒。 開火! 桑全來端起自己的燧發短槍,瞄準最前頭的岳托就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奮勇衝擊的岳托被打的靈力破碎,停在原地。他此刻距離桑全來已經不到十米,真的只要再稍稍努一把力就可以砍下對方的頭顱。可對面的排槍緊隨而至…… 桑全來打了一槍便高舉戰刀喊道︰「殺光這幫畜生,給我們受苦受難的兄弟姐妹報仇!」 |
第0568章 直面生死 鏖戰一夜,寧遠城低矮的城牆再次從輕薄的霧氣中顯露出來。城外百米的範圍內倒下了數千具士卒的屍體。無主的馬兒掛著低垂的韁繩,在這片死亡的區域內走動。被火炮和地雷轟過的地面留下一個個凹坑和窪地,匯聚其中的血水已然結冰,發黑。 清晨的微光亮起,南面的天空就飛來一架嗡鳴的雙翼機,降落在寧遠城內。飛機卸下幾百公斤的補給,帶上七八名傷員後又迅速飛走。過一個半小時,它會再飛來一次。 努爾哈赤站在寧遠城七八百米外,抓著一具泰西傳來的望遠鏡。他愣愣的看了半天寧遠的防禦佈局,一直不言語。他身後跟著幾名侍衛,見他心情似乎不算太差,連忙通報些要緊的事。 「大汗,前日從錦州出發的三萬人已經全數到了寧遠,目前都在三里外列陣。今個還有三萬人會出發,估摸著明個天黑前也能全部趕到。大貝勒正督促著底下的奴才把大炮運來,說是今天絕對能到,絕不耽誤大汗的戰事。」 努爾哈赤從錦州撲過來。可這年頭又沒有高速公路,道路通行能力有限。加上還要運火炮這類笨重的東西,路上擁擠不堪。建奴數萬大軍得分批才能到。他昨日到了寧遠勘察地形,夜裡就發動了十幾輪狂攻,滿以為這等攻勢必然犀利難擋,可小小的寧遠竟然扛住了。 「那天上飛的是個什麼鬼東西?」努爾哈赤放下望遠鏡,問道。 幾個侍衛對視幾眼,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努爾哈赤等了半天得不到答案,回頭看了眼,又說道︰「都不知道?」 「奴才們無知,不敢胡亂開口。」幾個侍衛連忙低頭告罪。 努爾哈赤哼哼了兩聲,幽幽的說道︰「本汗也不知道呢。漢人總是能搞出些奇怪的東西,那天上飛的只怕跟我們的騎鶴使者差不多,甚至用處更大。」 說到騎鶴使者,幾個侍衛就忍不住看向不遠處一具從天上摔死的屍體。那便是駕馭飛鶴傀儡的學徒,天亮後飛到寧遠城頭去偵查,結果被漢人的飛行傀儡給啄死了。女真人連續損失了兩隻飛鶴,就不敢再派人去了。 這一下天空就成了漢人的。 除了這天上飛的,地上的漢人也不好對付。昨天努爾哈赤抵達寧遠時,就覺著這座小小的城池有點怪異,細細勘察後就發現漢人在城牆外修了十幾個炮台——趕到寧遠的國防軍沒空修工程大的稜堡,只能草草修炮台。這些突出城外的炮台構成了防禦的火力要點。 『革命軍』的火炮打的很準,營屬火炮能在七百米的有效射程內攻擊某一個點的目標。昨晚努爾哈赤還敢靠近寧遠五百米內親自指揮,可天一亮他就得到一個噩耗——他的第四個兒子湯古代戰死了。 湯古代雖然不如代善,莽古爾泰,黃太吉一般出名。可他也是努爾哈赤手下一員悍將,攻城拔寨不在話下,今日卻死的很冤枉。 天黑的時候,城裡的國防軍也看不遠,只能等敵人靠近了才能確定方位。天一亮就發現建奴就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當看到數百建奴在三四百米外集結準備發起攻擊,國防軍很痛快的一通炮打了過去——湯古代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被火炮給轟死了。 努爾哈赤來不及心頭自己又死了個兒子,就確認對手的炮火實在犀利,不但打的快,還打的特別準。五百米外豎起觀察的望車,結果車子才豎起來一半,對面的炮火就把佈置望車的奴才連同望車一起給打成了碎片——幸好努爾哈赤還沒上去,否則連他一起打。 要打仗就要集結隊伍,要有指揮有組織。既然漢人炮火凶狠,努爾哈赤只能下令將集結的距離放遠點。可這一路退啊退,退到七百米火炮的有效射程外後,大金的兵馬覺著自己退的夠遠應該安全了,於是他們準備集結一波大的搞個集團衝鋒…… 結果寧遠城內發射火箭搞覆蓋射擊。 數百發火箭一口氣飛出一千米的距離,將約莫兩個足球場大小的地域給轟了個底朝天。這次集結的是努爾哈赤的侍衛親軍,整整兩千名正黃旗的精兵銳卒準備給全軍做個表率。結果他們僅僅是搞個集結就被打了個稀里嘩啦,當場被炸死了四五百人,受傷的無數。 死了一大堆人之後,努爾哈赤總結了一個教訓——兩百米內會被火銃打,七百米內只要集結三百人以上就會挨炮,七百到一千五百米內集結千人以上就會被火箭轟。超過一千五百米,大概城頭的漢人也看不太清楚,於是就不管了。 可要從一千五百米外發起衝鋒,建奴就是鐵打的也要累死。 連集結都不讓人集結,這仗還叫人怎麼打? 努爾哈赤這才明白為什麼莽古爾泰會被攔在山海關前,為什麼阿敏在蒙古草原上被打的大敗虧輸,為什麼手下的重臣會勸他收縮求和,這實在是因為這戰場上的打法已經變了。他現在只能帶著幾個侍衛,偷偷摸摸的靠近到寧遠城外數百米外進行窺探。 這種窺探還得特別小心。一旦暴露身份讓城頭的漢人炮兵覺著你是條大魚,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一炮轟過來。對於這炮彈的威力,那怕努爾哈赤的修為已經稱得上驚世駭俗,也沒有硬抗的意思。 幾個侍衛都心驚膽顫,躲躲藏藏的生怕惹來對面漢軍的注意。他們時不時的就哀求努爾哈赤別在前線停留,還是退到後頭去為妙。畢竟現在女真的幾萬大軍都在三里外,輕易不肯靠近。這樣的狀況是過去從未有過的。 「要麼派兩三萬人盯死這寧遠城內的漢軍,要麼就只能等天黑再強攻。」努爾哈赤心裡反覆計較,覺著這都不是個辦法。他最終下令道︰「把軍中的包衣奴才統統調出來,把他們趕到陣前去填漢軍的壕溝。」 填壕? 這分明是趕人去送死。 只是這要命的關頭,奴隸主自己都上陣廝殺了,怎麼會疼惜底下的奴才? 建奴這邊在琢磨如何敲開寧遠這個硬核桃,寧遠城內也在積極備戰。桑全來的排打了一宿,幾十號人是又累又困。他們被城內的預備隊替換下去休息,士兵們大吃了一頓,便尋個地方悶頭就睡。 桑全來也困的要死,卻得強打精神做統計匯報。昨晚建奴不斷發動波浪式的衝擊,在戰場容量有限的情況下使勁的發動強攻。一夜間城外死了至少三四千人,他手下的民兵也死了四個,傷了六個,減員超過一成。 交接傷員,補給軍需。桑全來就看到『革命軍』的鎮軍之寶雙翼機居然被安排來送補給和運傷員。他對此好生奇怪,按說寧遠靠海,用船運不更好麼?海邊方向可是控制在漢人的手裡,封凍的海面也可以用炸藥炸開,幾百噸的船可以輕易靠過來。 雙翼機雖然快,可一次才幾百公斤的運輸量,這對於激烈的戰場消耗來說實在太少了。火箭連一次齊射就能打出一兩噸的彈藥,靠雙翼機運不得耽誤事麼? 除非海路運不過來。 桑全來被自己這個猜測驚出渾身冷汗,眼下漢人的軍隊全靠火力強才控制戰場。大白天就用鋪天蓋地的火箭把建奴打的不敢靠近。可這火箭雖好,對彈藥消耗太大了。後勤若是跟不上,寧遠這一萬人可就慘了。 桑全來見識了建奴被炮轟的慘烈,更見識了建奴猶如困獸般的垂死掙扎。若是火力不夠,讓那些不怕死的蠻子真的衝上來,他這種在一線的必然死定了。 桑全來不敢亂說亂問,可他去後勤處領軍需時還是忍不住多嘴的問了句︰「能再給點炸藥嗎?」 「要那麼多炸藥幹嘛?人家工兵才用炸藥的。」管後勤的軍官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桑全來頓時僵住,他大哥桑文來就是干工兵的,他自己也偷學了些爆破的技巧。平時他問後勤要炸藥用來加強防衛,好歹都能弄些過來。可今天不行。 一隻傀儡鳥正好從後勤處飛出,聽到了桑全來和後勤軍官的對話。它主動喊道︰「別擔心,過兩天就好了。兩天,頂多兩天就給你們一個大驚喜。我們又有了新玩意,保證讓城外的野豬皮爽個痛快!」 傀儡鳥撲騰著翅膀飛走,桑全來的心卻被緊緊揪住。他知道這兩天內的日子要難過了,可這兩天正是是建奴拚死突破的時候——戰鬥激烈的時候,別說兩天,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回到城內的宿營帳篷,別人都抓緊時間休息。目前戰況還不錯,昨晚的戰鬥交換比非常好,大夥都對接下來守住寧遠很有信心。 可桑全來卻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想起自己在天津動員的那個晚上,大夥唱著歌,含著淚奔赴戰場。他想起那個不認識的老媽媽,想起對方哭著拉住他的手,要他一定平安回家。 「睡覺,睡覺!沒精神可怎麼打仗?」連長來巡視,看到桑全來瞪著個眼楮在發呆,「韃子今天又來了不少人馬。我們堵住他們的什麼三貝勒要搞全殲,那些狗日的來拚命了。」 桑全來此刻心中怕極了,他生恐自己回不了家,擔心自己再也見不著爹媽。他忽然起身拉住連長的衣服,壓低聲音,不安的問道︰「連長,我們是不是孤立無援了?」 「你小子想啥呢?」連長惱怒的罵了句,聲音壓低道︰「你要是胡說八道,可是要挨軍法處分的。軍人上了戰場就要直面生死,別給自己找麻煩。快睡覺!」 連長一走,桑全來差點都要哭出來。他越發覺著自己猜的沒錯,這寧遠就是個絕地,他要死在這裡了。 |
第0566章 決戰 1618年二月中旬,努爾哈赤率領自己的兩黃旗和代善的兩紅旗,總共超過六萬人馬,離開瀋陽前往支援錦州。錦州原本有費英東的三萬人,此致這個戰略要地聚集了近十萬的女真大軍。 有如此一支強軍,按說完全可以在整個遼東地區橫著走。可就當努爾哈赤抵達錦州的當天,就有兩個壞消息傳到他耳朵裡。 一個是和卓在吃掉阿敏的瓖藍旗人馬,修整三日後突襲了錦州以北的廣寧,有可能切斷努爾哈赤退回瀋陽的道路。還有一個便是莽古爾泰派騎鶴使者前來求援,表示自己在山海關前已然崩潰後撤,目前被擋在了遼西走廊的綏中縣六州河,急需支援。 錦州城內,努爾哈赤在原明軍衙門召集眾將議事。為現在大金國的儲君,大貝勒代善很是憂心忡忡。他在一路趕到錦州的路上,就覺著如今女真各部士氣不高,究其原因很簡單——過去打仗很輕鬆,基本上就是武裝搶劫。現在打仗很苦,上陣是真的要死人。 『天祐』軍在山海關前出現大潰敗,半點用處沒派上,還把莽古爾泰的三萬人給坑了一把。這讓努爾哈赤對漢奴組成的軍隊很是懷疑。他這次帶的全是女真人。可女真的人口不是地裡的莊稼,不會一口氣長出許多。 代善遍觀匯聚錦州的近十萬大軍,這已經把女真的潛力完全挖掘出來了。女真就只有大概五十萬人口,現在青壯都完全從軍,甚至包括不少老幼也在隊伍之中。 唉……,過去努爾哈赤招呼大家打仗,那真是人人爭先。可現在卻不行了,好些人甚至出現厭戰情緒,那怕用上洗腦教都沒用。數萬大軍看似人多,可不少人馬缺乏裝備,甚至要用從明軍那裡繳獲的粗劣兵器,這怎麼能打勝仗? 「我大金的家底還是差了許多。」代善嘆了一口氣,「半年前還人強馬壯,軍械齊全。可現在才吃了一兩個敗仗,立馬就缺人缺物。就算把那些漢奴統統抽死,他們也沒辦法供應我大軍。 可那些漢人死了一百萬,還有幾千萬。他們丟了遼東,還有中原。他們被搶了一千萬兩銀子,還有幾億兩銀子。打爛了他們的大明,現在竟然又來了個更厲害的『革命軍』。這樣打下去,真不是辦法。」 代善走進正在議事的衙門大堂,就聽到費英東正在勸努爾哈赤,「大汗,如今局勢不對,我們不能再打下去了,當跟漢人求和。最好跟他們索要些錢糧,再放些漢奴,讓出幾座城池給他們。只要能緩個一兩年,底下的兒郎們也能鬆口氣。」 費英東跟努爾哈赤差不多年紀,追隨其多年,屢立戰功。他一貫敢於直言,有將帥之才,是努爾哈赤的肱股之臣。旁人不能說的話,他來說比較合適。 只是今天費英東勸努爾哈赤跟漢人求和退兵,努爾哈赤卻滿臉的怒意,不發一言。費英東還要再勸,他便冷哼喝道︰「我統兵征戰幾十年,難道會不如南面那個娃娃?你們若是怕了,自己回赫圖阿拉去。我卻要留下來再打幾個勝仗。」 大堂內坐著十幾個女真貴族,大家都面面相覷。代善原本也想勸,可進來後一看努爾哈赤這個態度,卻又不敢開口。老奴酋年紀越大,脾氣越固執,疑心病還越重。戰事不順,他越發的聽不進勸。 代善想著既然不退兵,那麼也得拿出個應對的章程來,於是一開口就提到了已經攻佔廣寧的和卓——和卓是一匹典型的草原烈馬,難以馴服。她指揮打仗果斷而狠辣,拿下防備空虛的廣寧,就等於在努爾哈赤的後背上紮了一根刺。 如今大金的兵力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有黃太吉統領在遼陽,正跟防守海州的火鳳冰凰打的難分難解。一部分在莽古爾泰手裡,已經被漢軍打的崩潰,眼看就要被圍殲。剩下的都由努爾哈赤率領在錦州,準備給莽古爾泰解圍。也就是說瀋陽空虛了。 「如果讓和卓那女人再突襲瀋陽,就斷了我大金的退路。父汗,此事不可不防。」代善沒有直接勸,他只是把當前的困境列舉出來,讓努爾哈赤自己判斷。「如今我大軍兵力不足,瀋陽只有些老弱,只怕是擋不住和卓的。」 和卓殺進草原,從西面突襲的打法完全是出乎了大金高層所有人的預料。誰也沒想到漢人竟然如此大膽,竟然讓一個葉赫部的女人當統帥。 可和卓打的極好,超乎想像。阿敏的大敗讓大金的西面防禦出現重大漏洞,直接威脅女真人的腹心。這一招就猶如當初周青峰海路拿下天津,通過戰略上的主動攻擊,讓努爾哈赤陷入完全的被動,處於遭到多面攻擊的地步。 廣寧,山海關,海州,甚至可能連丹東一線都會出現危險。 原本是大金四路進發,現在卻變成了漢人大軍四路圍攻。 這等狀況可極為危險。 哼……! 努爾哈赤根本不管不顧。對於代善的提醒,他只一句話頂了回來,「任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先打垮阻礙莽古爾泰後撤的漢軍,再回頭去收拾和卓那個賤人,最後集齊人馬襲取海州,毀了周青峰那小子在遼南的根基。」 這話一說,眾人大嘩。 費英東是驚的目瞪口呆,代善也是面色驚駭。其他諸如額爾德尼,安費揚古,乃至小一輩的杜度,岳托等人都極其訝然——這樣的打法,膽子也太大了吧。這要是隨便一路沒防住,自家老巢可就沒了。然而野豬皮就是這麼自信,就是這麼有勇氣。 大汗定下來的事,完全不給別人更改的可能。 「眼下莽古爾泰還有多少人馬?」努爾哈赤向費英東問道。 「據前次傳回的戰報,還有兩萬五千多人。可大炮之類的笨重傢伙全丟了,糧草也不足。若是不趕緊去救,便是一場大禍。」費英東說道。 「漢軍又有多少人攔截?」 「攔截的漢軍分成兩股。一股在綏中,約莫有五千人在六州河北岸架起了火炮,還把河裡的浮冰炸開。三貝勒想要率軍過河,他們就在北岸開炮。如今河水刺骨,河床寬闊,三貝勒背後還有追兵,他雖急的不行可就是沒法過河。 此外還有一股突襲佔領了寧遠城,人數大概有一萬。我已派了兩萬人馬去打寧遠,可漢軍炮多,火器多。他們構築了高牆深溝縮在城內裡頭,就是不出來跟我們打。我們想救卻一直衝不過去。」 當前三貝勒的日子一天苦過一天,只怕撐不住多久。大汗若是想要大軍強壓而上,就必須先打下寧遠,救出三貝勒才好。」費英東擰不過努爾哈赤,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說。 努爾哈赤當即下令,「留一萬人守錦州,其餘人馬全數壓到寧遠去。」 喳……! 大堂內的女真高層沒辦法,只能認命的喊了聲。 錦州的大軍南下,也有一百二十多里地到寧遠。浩浩蕩蕩的隊伍出城行軍,自然就被天空上到處飛的扁毛看的清清楚楚。數萬人馬衝向寧遠,自然有一種大決戰的氣勢。戰況傳到京城,周青峰在得知後就問了句,「守寧遠的是那支部隊?」 「新組建的第十二步兵旅和臨時動員的天津民兵一個旅。」匯報的參謀說道。 「有人去支援他們嗎?」 「前幾天海軍忙著清理進入渤海的偽明船隻,暫時停止了對阻擊部隊的支援,現在船隊要再次從天津出發,也要兩三天後才能到。」 「兩三天後呀,那他們有苦頭吃了。」 周青峰在嘆息自己的部隊要吃苦頭,遠在廣寧的和卓卻看到了戰機。她現在遠離後勤線,防守廣寧都很困難。可這個女人天生就是要跟努爾哈赤對到底,她原本打算去襲擊瀋陽,斷了女真人退回老家的道路。可當她得知努爾哈赤竟然帶大軍去打寧遠…… 「這個老奴竟然不管不顧的去打寧遠?他是斷定了我不會給他來個腹背受敵麼?」和卓看著地圖上的路線,莫名興奮。她現在帶的三萬人缺乏補給,想要獨自拿下錦州是不太可能,「讓那些蒙古人來。青城不是有十幾萬蒙古人麼,讓那些牆頭草給我們運補給。」 和卓盤算了一下路徑,瞪著眼楮,咬著銀牙做出了決斷,「努爾哈赤想賭一把,我就跟他賭。我立刻帶兵南下攻打錦州,把奴酋堵在遼西走廊。讓那些蒙古人從我們在燕山的後勤點送補給,直接送到錦州。 告訴那些軟蛋,選邊站隊的時候到了,別想站在一旁看戲。他們若是答應,『革命軍』就給他們重酬。可他們若是不答應,我回頭就滅了他們的部族,殺的他們一個不留。」 和卓說的殺氣騰騰,意氣風發。可在寧遠城頭,被海運到此的天津第二民兵旅的官兵們卻是眉頭緊鎖。當個小排長的桑全來正在忙著拆城裡的房屋到前線構築防風屏障,搞成一個個半封閉,只有細長射擊窗的小屋子。這樣才能在大風天使用他們的火繩槍。 在防禦屏障前,工兵們正在用炸藥炸開一條條的壕溝,防止敵人的騎兵快速衝擊。他們還埋下一顆顆的拉發地雷,一顆就是五公斤的炸藥包。藥包上還鋪了大量的碎石,提升殺傷力。 寧遠的城牆很矮,只有三四米高。防禦能力自然就低。城牆上構建的炮位沒多少,主要是海運來的火炮本來就不多,總共就只有二十幾門而已。尤其是民兵,只有些射程和威力都不大的小炮。 桑全來愁眉苦臉的看著城外圍困的女真人,心頭不安的暗想︰「我們中大獎了,竟然遇到了大奴酋的親征。這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家了?」 |
第0565章 撤退 山海關前,莽古爾泰望著遠處那座雄偉的關城,眼中儘是恨意和血絲。二月中旬已過,戰鬥持續了十天,可那座漢人城池依舊巍然不動。除了關牆上多了數百個炮擊的凹坑,其他的什麼也沒變。 建奴的胸牆戰術也就好用了四五天,之後漢人很快找到了應對的辦法——建奴能夜裡抹黑向我方靠近,我們也可以夜裡出城向建奴靠近呀。 高大牛手下沒那麼多能施展術法的修士,可他搬出成箱成箱的炸藥,安排工兵出城直接在地面上炸開一條條壕溝,堆起防護牆,構築炮位。 論修築工事,國防軍有專門訓練的工兵營。營屬火炮又輕便,拉出來就能打。燧發槍兵的訓練水平也遠超建奴火銃手。拉近距離後,『革命軍』的火炮就可以點名了。 當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五百米,『革命軍』火炮精準的優勢就徹底發揮出來。一門火炮可以在五百米內將炮彈射進建奴炮位那小小的缺口,直接摧毀裡頭的火炮和炮手。 當莽古爾泰看到漢人出城時還欣喜若狂,騎著他那頭身軀巨大的地龍親自帶隊衝了出去。結果便是領教了什麼叫做『槍林彈雨』,戰線上數千支燧發槍和十幾門火炮全數瞄準了他。 「那些漢人,他們明明膽子小,修為差,戰技不值一提。我們女真勇士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他們強。可為什麼我們就是打不過去,打不過去,打不過去呀?」莽古爾泰縮在一個破碎的炮位陣地後,恨的使勁捶打冰凍的胸牆。 灌水凍著的泥沙堅若鋼鐵,卻被莽古爾泰捶的碎屑亂飛。他戴著的頭盔已經掉落,細長的金錢鼠尾斷了半截,臉上鬍子拉茬,憔悴的很。 恩格德里蹲在一旁,也是模樣狼狽,又髒又亂。他拍拍莽古爾泰的肩膀說道︰「三貝勒,撤吧。趁現在還能撤,趕緊離開。否則我們這三萬人全得交代在這裡。」 莽古爾泰還是不服,繼續高聲罵道︰「那些漢人就知道開槍開炮,一有動靜就瞄了過來。他們根本就是一幫泥腿子,什麼都不懂,就會這一招。我夜襲過;我繞路攻其側後;我虛張聲勢,兵分多路; 我這幾天想了多少主意呀,我十幾歲就跟著父汗打仗,那些漢人的兵丁那時候都還在吃奶。漢人的將領平庸的很,反應慢,腦子笨,十足的蠢貨。我明明做的比他好,可他就是帶著手下轟轟轟,沒完沒了的轟!」 莽古爾泰捶啊捶,捶到一塊胸牆塌下去,拳頭上全是血。恩格德里明白三貝勒的惱意,對面的漢人不但槍炮多,火藥多,真打起來卻很呆。他們每次都是傻傻的列陣,傻傻的開火,然後就傻傻的贏了。多少征戰多年的女真老卒倒在他們的槍口下,這確實叫人很不服氣。 大金國耗費重金才折騰了百來門火炮,能運到這山海關前線的就只有十來門,可對面的漢人隨隨便便就拉出十幾二十門炮來。他們不但有炮,還到處埋雷,火藥不要錢似的到處撒。 對呀,這漢人炮多也就算了,他們火藥還多。 大金從荷蘭人手裡買點火藥容易麼?要大老遠的從東瀛起運,繞路到東北的老林子裡轉運而來。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再運到這山海關的前線?遠距離的運力限制是很大的,三萬人馬的口糧都不足,也要保障這火藥的供應。否則這槍炮打不響,便是無用的燒火棍。 莽古爾泰手裡的火藥如金子般精貴,天天都在算計要如何將每一點都用在要緊的地方。可對面的漢人用起火藥來就跟潑水似的,動不動就是幾百發火箭射過來搞覆蓋射擊,炸不開前線的工事,他們就炸後頭的營地,糧堆,牛馬。 那幫漢人最可恨了,看到一個帳篷都能砸幾發火箭過來。莽古爾泰開始還讓手下搞些假帳篷吸引漢人火力,消耗漢人的彈藥。結果耗來耗去,耗盡的是女真人的人力物力。他們最後連假帳篷都搭不起來了。 「你說可氣不可氣?」莽古爾泰捶的滿手是血,悲憤的向恩格德里嚷嚷,「那些漢人就是不肯出來跟我們拚命,他們就遠遠的放槍放炮,壓的咱們女真勇士頭都抬不起來。偏生我們死的比他們還多,明明是我們比他們更拚命呀。」 不遠處的戰場上,莽古爾泰那頭巨大的地龍倒下了。其堅硬的腦殼沒能抗住一百五十毫米炮彈的轟擊,半拉腦袋化爛肉,撒的到處都是。 莽古爾泰曾經練過的人騎合一也沒啥卵用。他趁著高大牛剛上來立足不穩,調集人馬果斷髮動突擊,並順利衝進了漢人的防線。奈何那些漢人士兵死戰不退呀,巨大的地龍發出恐怖的嘶吼,露出鋒利的獠牙,卻沒能嚇唬住他們。雙方近距離慘烈搏殺,都傷亡慘重。 等漢人的那些輕便火炮反應過來,一口氣轟了幾發炮彈,地龍再強也只能倒下。莽古爾泰丟下幾百屍體,倉皇后撤。這就是他這場戰役中最出彩的一刻了,此後他再也組織不起進攻,只能看著己方費勁心思構築的工事和炮台被逐一摧毀。 一旦失去重炮構築的火力支撐點,女真人就立馬扛不住那列隊而進的漢人排槍。眼下戰局即將崩潰,恩格德里就勸莽古爾泰後撤。可莽古爾泰恨恨的罵道︰「撤?怎麼撤?不把對面那些漢人打下去,他們就會一直攆在我們屁股後頭追。而且我們後路還被截斷了。」 撤退歷來比進攻更難。 周青峰組建國防軍,有些老兵都被訓練了兩年,可還是無法組織起高效的撤退。懂進攻的只能叫做合格軍官。可能在兵荒馬亂中把部隊從火線上安全的撤下來,這種將領必然是戰術大師。 山海關前的女真大軍就憑一口硬氣在打,可莽古爾泰兩天前就得知自己後路被截。他目前死扛還能堅持,可若是撤退便是『兵敗如山倒』。他根本不敢輕易下令後撤,只能硬抗。「拖,拖下去!拖到今晚天黑,我們才有機會後撤。」 只是要撤退也必須留下一支人馬在原地抵抗,否則後撤的大軍一旦被人追擊,立馬就會崩潰。對面的漢軍不是明軍那些廢物,他們敢於野戰,也敢於夜戰。如今其士氣正旺,打法越來越潑辣,越來越主動。想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撤退,談何容易? 轟的一聲炮響,女真戰線上最後一個炮位也被打垮了。那都不是被漢軍的火炮打中的,而是被其工兵近距離爆破給炸上了天。莽古爾泰從未想過竟然有人會為了摧毀一門炮而炸出一條壕溝,用壕溝逼近炮位,最後將其送上天。 漢人的工兵就躲在炸開的壕溝裡拚命挖土,女真人都能看見他們揮舞的鏟子和拋出泥沙,可就是拿躲在壕溝裡的他們沒辦法。 丟了最後一門炮,莽古爾泰立馬感覺己方整個陣線都在鬆動。這種鬆動的表現就是漢軍開始更大膽的出現在女真人的視野內,並且將部分被火炮壓制的戰線拉平,並且將自己的火炮推了出來。 距離天黑還有一兩個時辰呢。 莽古爾泰真想衝出去,而不是躲在破碎的胸牆後頭乾瞪眼。可他知道就算自己衝出去也沒什麼大用,頂多殺十幾個幾十個漢人士兵,然後就會被集火打死——這些漢軍單個看都不強,可集合成整體就非常可怕。 「三貝勒,我留下斷後,你走吧。」恩格德里又湊到莽古爾泰身邊,苦笑說道︰「你是主帥,後撤得靠你才行。我帶幾千人留下,應該能再撐一會。」他抬頭看看天,「我們只怕拖不到天黑,現在不走就真的走不了。」 莽古爾泰怔了怔,他再看胸牆外的那些漢軍。對方有條不紊的逼近,每前進五十米就停下來炸開些掩體構築些工事,然後再前進。數支部隊間相互支援,不緊不慢的,很有章法。他微微搖頭道︰「你若留下,只怕也撐不住多久。」 「三貝勒,那些漢人每次攻擊前都要射火箭打亂我們的部署。趁他們還沒射,你帶人後撤。他們就算滅了我也要天黑了,應該不會輕易來追你。至於你後續如何衝破漢軍的堵截,我就幫不上忙了。」 恩格德里淒涼的苦笑著,「我也沒想到,這好好的一仗怎麼就會這麼難打。漢人全都變成了硬骨頭,太難啃了。你若是能見到大汗便替我勸他,實在不行我們就退回赫圖阿拉去。認輸也好,稱臣也好,興許再過幾十年,我大金還能興起。」 恩格德里也不等莽古爾泰同意,轉身便去整理他本部的人馬。眼下單純的防守已經沒有意義,想要遏制漢軍的進攻,就必須反向攻擊打亂他們的部署。可現在雙方火力壓根不是一個量級,恩格德里的攻擊必定會遭遇重大的死傷。 唉……,莽古爾泰重重的哀嘆一聲。他沒空暗自神傷,更不能讓恩格德里白死,他只能把隊伍和馬匹調集起來,拋下所有的輜重和傷員,立刻後撤。 有人留下送死,有人逃走活命,撤退中最艱難,最混亂的一刻出現了。莽古爾泰撤走的大多是他建州部的人,而留下的就是這幾十年來被征服的部落人馬。若是打勝仗,那大家都是女真人。可現在要逃命的時候,就沒人肯輕易犧牲自己了。 幾乎是在莽古爾泰召集隊伍的那一刻起,整個戰線就開始崩潰。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
第0564章 恩怨消散 京城近幾個月變化很大,主要是修路,蓋房子,規劃片區。全城有十幾萬人在幹活,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其中。其實這裡為首都的地理環境並不太好,周青峰考慮過是不是將都城遷移到南方去。畢竟這裡又缺水,又吃沙子,更不是中國的腹心,交通也不好。 只是……,去南方的限制也多,這事最終就不了了之。 如今走在這京城的道路上,楊簡的心裡很是惆悵。他這幾個月一直都在各種琢磨,各種煽動,動的腦筋比過去十幾年都多。可那又如何?一點用都沒有。 前明的官紳被『革命軍』收拾的服服帖帖,原本給予厚望的泰西艦隊也被徹底擊敗。大金的王師不但沒能擊破山海關,反而被漢人大軍殺進了草原,攻入了蒙古人的地界。 報紙上的消息都是關於國防軍是如何的強悍,如何的殺敵盈野,如何的凶狠無畏。而建州蠻子則充當小丑,粗魯,野蠻,率獸食人,又愚蠢無比——最近御用畫師蔡志偉竟然在報紙上連載漫畫,故事便是漢家兒郎化身超級英雄,拯救受苦受難的遼東百姓。 楊簡都不用多想,這定然是自己那個師弟才能想出來的招數。可自打馬公公的宮廷秘史專欄之後,這蔡先生的漫畫再次令洛陽紙貴,市井百姓都愛看。好多人不識字,卻還能對這漫畫看的津津有味。這其中沒有才子佳人的晦澀難懂,全是裝逼打臉的痛快歡樂。 而今天的報紙頭條竟然是周青峰自己寫的,字裡行間都能讀出一股殺氣騰騰的狠辣。老百姓看了之後自然覺著自家大帥是個英雄,就不該放過那些欺負過咱們漢人的韃子——管他是什麼韃子,反正只有死韃子才是好韃子。 有這篇文章定了論調,原本還在爭吵該如何對待異族的輿論立馬排列整齊,全都附和大帥的英明決策。江南那些文人的花花心思一點用都沒有,被這文章一擊戳破,成了笑柄。 「唉……,鬥什麼斗?人家就不是要跟你講道理,這怎麼鬥的過?」楊簡抖落報紙,在街上瞎逛了一會,轉身就要回去。他現在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目前『革命軍』防線穩固,甚至有了反攻的意思,再回遼東當奴才就太蠢了。他不得不為今後的日子做打算。 「接下來去哪裡?江南?江南那些廢物也扛不住多久呀。等周青峰掃平遼東,騰出手來必定南下。用不了一兩年,別說江南了,嶺南都要歸他所有。或許我只能漂流去海外了。」楊簡最近看報紙,倒是關注了些海外奇聞。尤其是那東瀛之地,似乎也不錯的。 楊簡在街上買了二斤醬肉準備當午餐,一路東張西望的朝自己隱蔽的住所走。只是走到半路上卻忽然聽到前方人聲喧嘩,有人在高呼『休走』,緊接著只見張儒紳這個晉商頭子跳上街道一旁的屋頂,飛快的朝自己的方向奔來。 楊簡見機很快,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情況不妙,必定是己方行跡暴露,惹來了『革命軍』的密探。他轉身想走,卻又不敢快速奔逃惹人疑心,只能裝害怕似的朝街邊的茶社躲避。 張儒紳在高處一眼看到了楊簡。為了逃命,他不惜禍水東移把追兵往楊簡面前帶。楊簡一看他朝自己竄來,心裡便是怒罵。就當他琢磨著要如何躲開這一劫,遠處卻響起一陣排槍。 砰砰砰的一通響,街道上的人群當即驚叫亂跑。楊簡趁機也加快腳步混在人群中,而當他回頭看一眼,只見剛剛還在飛簷走壁的張儒紳從牆頭跌落,倒在地上。 「任你修為再高,也扛不住這火銃呀。」楊簡心中嘆氣,很是失落。 過去從未有人覺著這火銃有什麼大用,因為它沒法像刀槍般隨時隨地的使用,更沒辦法端著跑來跑去。可最近『革命軍』的密探裝備了燧發短火銃,事先裝好彈藥藏在衣服裡,抽出來就能給人一記狠的。不知多少修為高深的豪傑之士為此倒了大黴,全都栽了。 倒地的張儒紳還朝楊簡的方向伸手,吐著血喊了聲『救我』。可楊簡已經快速逃到百米之外,再回頭看看沒人追來,方才大鬆一口氣。 「唉……,張儒紳完了,劉福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楊簡搖搖頭,覺著這京城已經不能再待了,必須立馬離開。不過要走也不能空著手走,遠行千里好歹得帶些銀錢。他如今也是狡兔三窟,在別處還藏了些金銀。 楊簡在城內兜了半天的圈子,最終出城到了通州附近尋到一間破廟,跳牆而入。只是他跳進去的那一下就愣住了,只見這荒草萋萋的破廟內竟然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子旁邊放著兩把椅子,一張椅子上赫然坐著周青峰。 八仙桌上擺著酒菜,周青峰舉杯抿了一口,扭頭看向跳進來的楊簡,幽幽說道︰「師兄,好久不見,你長了不少本事呀。你尋的這藏身之地可難找 ,我手下的人跟蹤了你半個多月才查清你們這夥人的全部蹤跡。」 楊簡的臉一會青,一會白,好半天都維持跳牆落下的彎腰姿勢。直到周青峰開口說完,他才苦笑道︰「師弟,別來無恙呀。你如今已經是大人物了竟然還惦記這師兄。倒是讓師兄我自慚形穢,深感羞愧。」 「坐。」周青峰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說道︰「你我師兄弟一場,卻還從來沒好好喝過酒呢。來來來,難得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下一次了。」 楊簡聽得哈哈大笑,心頭卻又萬分淒苦酸澀。他自知自己逃不掉,站直了身子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周青峰親自給他斟酒,師兄弟兩人還真是頭一回坐下來踫一杯。 楊簡連喝三杯,淚珠就在眼眶裡打轉。他長嘆一聲,「想不到啊,想不到!師父苦心孤詣就想找真龍,可真龍就在他眼前,他卻沒能把握住。師弟,你快要稱帝了吧?日子選好了嗎?」 「我並不想稱帝。」周青峰搖搖頭,苦笑道︰「別人想當皇帝,可我不想。」 「你不當皇帝,誰當皇帝?」楊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時候還不跟師兄我說真話,太不夠意思了。」 「我不騙你,我真不想當。我性子不夠沉穩,不是那種能坐得住的人。讓我天天待在紫禁城裡批奏摺,我會發瘋的。」周青峰拿起筷子夾了幾口牛肉,跟楊簡就好像老友見面話家常一般。「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來的那個時代,已經沒皇帝了。」 「你那是四百年後,可現在是四百年前。你不想當皇帝,是因為你真的能當皇帝。可你若是不當,你的手下會答應?」楊簡搖搖頭,也跟著拿起筷子吃吃喝喝,一點不客氣。 吃了幾口,楊簡又說道︰「師弟,我覺著你這人也特矯情。」 「怎麼說?」 「當初你要不是那麼固執,好好跟師父說幾句軟話,師父未必不能保你。其實我跟師父說過,你到了大明就改變了天機,興許你就是真龍。只可惜……」楊簡又吃了幾口,「你性子傲,不肯低頭。師父覺著掌控不住你,自然就鬧翻了。 師父那人在東廠裡待久了,對誰都信不過。你又那麼不聽話,他只好去找黃太吉了。只是沒想到,你小子還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壓服的,愣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果然是真龍的命啊!我勸你就別矯情了,該當皇帝就當吧,沒誰會說你啥的。」 聽楊簡說完,周青峰倒是沉默了一會,顯然在沉思。他一會搖頭,一會苦笑,一時半會做不出決定。 楊簡喝乾了一壺酒,吃了滿桌的菜,酒足飯飽後拍拍肚子說道︰「好久沒這麼好好吃一頓了,今天難得舒坦些。這酒菜是宮裡的御廚做的吧,真是美味。來吧,知道師弟你肯定不會放過我的。給個痛快話,你要師兄我怎麼死?」 「酒菜裡已經下了毒。一會的功夫,師兄就一睡不醒了。」周青峰說道︰「師兄若有什麼牽掛,不妨現在說吧。」 「我……。」楊簡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長嘆不已,「師兄我有妻兒在瀋陽,還是你小子使的損招,硬把阿巴泰的女兒嫁給了我。現在倒要謝謝你,好歹讓師兄我有後了。 只是我那老婆脾氣不好,年歲又小,長的還醜,倒是要師弟你多多擔待。她若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別跟她計較。我那孩子就讓他做個尋常人,也別讓知道自己父親是誰?我自知自己不是個好人,不想讓他跟著我倒霉。」 楊簡說著便哭,眼淚嘩啦嘩啦的。他忽而覺著頭腦眩暈,站起來踉蹌的朝天喊道︰「師父,弟子無能,實在不是這小子的對手,連給他找點麻煩都做不到,沒法給您報仇了。這場恩怨到今天算是完結,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倆,不會有人知道這小子是您給拉來的。」 可嘆,可嘆…… 楊簡自覺天旋地轉,眼楮一黑就撲通倒下。其魂魄飛出也被周青峰一掌打散,斷了輪迴之路。周青峰從八仙桌前坐了許久,等到要天黑方才緩緩起身離開了這間破廟。 葉娜待著近衛在遠處等他,低聲說道︰「劉福成也被抓住了,輕影想求你放過他。他縱有萬般錯,可對輕影是真的好。」 周青峰卻恍恍惚惚的直接走過,低聲說道︰「一家哭好過萬家哭。我能饒過他,誰來饒過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我師父師兄雖然夠壞,可對我也是有大恩的。我連我師父師兄都沒饒過,別人能比得了他們麼?」 該終結的還是要終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