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先聲奪人 作者:吹個大氣球9 (連載中)

瀏覽數: 51916 | 評論數: 217 | 收藏 3
關燈 | 提示:支援鍵盤翻頁<-左 右->
    組圖開啟中,請稍候......
發佈時間: 2018-8-2 23:01

正文摘要:

【作者概要】:吹個大氣球9,男,浙江 - 溫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重生的時間節點至關重要。   太晚,浪費資源;太早,消耗激情。   林淼就覺得自己讀取人生 ...

回覆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20:03
第二百一十五章一犬吠形,百犬吠聲(上)

    監考的中年婦女看了眼手錶,將教室的大門關上。偌大的階梯教室裡,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林淼不偏不斜地坐在教室第五排正中間的座上,前面是身高同樣有愧于祖國平均線的朱佩慈,身後是高大而不威猛的張雪茹,一抬頭,就能和那監考的中年婦女看個對眼。

    林淼和中年婦女對視一眼,視線隨之就飄飛到了黑板上。黑板上寫著簡單的幾個字:第五屆全國中小學作文大賽曲江省決賽小學組考場,考試時間9:30—11:00。

    9點半的滬財校園裡,似乎沒有這個時間點的鈴聲。

    中年婦女頻繁地看表,終於在某一個瞬間,張嘴發出了略顯低沉的聲音:“開始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考完後不許出考場。如果有特殊情況,請舉手示意。”

    她剛說完,教室的某個角落裡,一個看樣子大概也就四五年級的小男孩,緊跟著就突然蹦出一句:“比方說噓噓!”

    屋內響起一陣輕笑。

    張雪茹拿筆在林淼背後戳了戳:“他學你啊!”

    林淼冷然一笑:“幼稚。”

    張雪茹不爽問道:“你說誰幼稚啊?”

    林淼一臉傲骨寒霜的欠抽德性:“噓噓算哪什麼特殊情況,你考慮過拉稀的感受嗎?”

    此話一出,全場炸裂。

    剛才說噓噓的小孩一下就從坐上站起來,遙遙朝林淼一拱手:“閣下高才,佩服佩服!”

    林淼一看居然還能在這裡碰上這種級別的逗逼,頓感知己難尋,連忙起身,抱拳還禮:“彼此彼此。”

    監考的中年婦女眼見著兩個小王八蛋拿著屎尿屁在神聖的考場上耍寶,忍不住拉下臉來:“不要再開玩笑了啊,考試已經開始了,誰再說話,就取消考試資格。取消了資格就馬上回家,誰都保不住你們。”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捲子發下來。

    屋裡的小孩基本不敢再吭聲。

    張雪茹又輕輕戳了林淼一下,小聲道:“你能不能別這麼噁心啊……”

    林淼聳了聳肩。

    前頭朱佩慈轉過身,把捲子和答題紙交給林淼。林淼抽出自己那份,不回頭地拿著剩下的捲子,遞到後面。張雪茹又跟多動症似的拍了一下林淼的手,才把捲子拿過去。

    林淼坐正身子,展開試卷看了眼試題,不由地嘴角一彎。

    對他來說,這顯然是一道年代久遠,卻又歷久彌新的題。卷子上畫著四張勉強能稱得上漫畫的東西,畫風潦草,畫功拙劣,內容卻相當發人深省。

    講的是某老兩口牽著一頭驢趕路,卻在一群槓精的花樣圍攻下寸步難行。老兩口牽著驢走被槓,騎著驢走被槓,抬著驢走更是被人往死裡槓,最終沒能從槓精們合力設下的“槓死你三千”大陣中突圍出來,被槓得狂嘔鮮血三升,全身筋脈盡斷,菊花綻放,爆體而亡。

    “請根據以上內容作文,要求字數500字以上,體裁不嫌,詩歌除外。”

    林淼拿著筆,轉了兩圈,一時間因為對這道題太熟,反倒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轉著筆,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招式越來越神,心裡頭一邊默默嘀咕:“一個平日里好端端的人,一旦擁有了鍵盤,就會一不小心變成噴子和槓精。一朝發言權在手,俯瞰天下都是狗。這到底是心智的扭曲,還是智力的淪喪?是理性的兜不住,還是大腦的不挽留?能在前信息時代就弄出這道題的人,以前一定活得很辛苦吧,一個人的一生中,要遭遇到多少煞筆,才能發出這樣悲憤的聲音……”

    林淼手指翻飛地調戲著手上的水筆,漸漸已經耍出殘影。

    坐在林淼左右兩邊的小孩,全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思考,怔怔看著林淼表演指尖上的雜耍。

    台下的監考的中年婦女,足足盯著林淼玩了三分鐘的水筆。隨著林淼一個失誤,水筆被拋飛上了半空,啪的一聲摔在桌面上,發出一聲不算輕的聲響,然後又彈到了桌子下面。

    “哎呀~”林淼回過神來,想要彎腰去撿起筆來。

    監考老師卻先一步氣呼呼衝上來,替林淼撿起筆,沒好氣道:“你再破壞考場秩序,我就請你出去了啊!別當你爸爸是什麼作家,就能在考場上亂來! ”

    “他爸爸是作家啊……”教室裡又是一陣嘀咕。

    顯然成績越好的小孩,平時享受慣了特權,就越難改掉不怕老師的習慣。而當幾十個這樣的小孩聚到一起,對老師來說,那壓力簡直不要太大。除非老師本人,從小到大也是學神級別的存在,不然真的鎮不住場面。就像清北的教授,哪個不是年輕時學霸一方的人物?

    監考老師眉頭緊皺,又高聲呵斥:“最後說一次,誰再說話!馬上請出考場!”

    教室裡總算安靜下來。

    中年婦女把水筆遞給林淼,眼神中帶著十足的憤怒。

    林淼見狀,趕緊變招,淚汪汪地看著中年婦女賣嗲:“老西……我錯了……”

    中年婦女一看林淼這模樣,心腸立馬軟了下來:“行了,行了,要乖一點知道嗎,這裡是全國比賽呢……”

    “嗯……”林淼拿回筆,惡意賣萌點頭。

    中年婦女無話可說,無奈走回台下。然後剛坐穩屁股,再抬頭一看,差點又氣得要摔過去。只見前一秒還像是要哭出來的林淼,居然又轉起了筆。可她剛要站起來,卻又放棄了。

    因為她從眼前那個孩子的眼裡,看到了一種彷彿光芒似的東西。

    林淼對中年婦女的反應恍若未覺,當腦海中出現了只言片語後,整篇文章的思路,幾乎也就在那一瞬間連通了。

    顯然這種題目對林淼來說,是幾乎不存在難度的——不能完全說是小意思,但基本上,也就中等偏下的意思吧!

    林淼突然收住筆,拿過草稿紙,在紙上寫下了八個字:一犬吠形,百犬吠聲。

    八個字剛落下,教室後門被人推開。

    郭老頭緩步而入,丁少儀和梁艷紅恭敬跟在身邊。

    監考的中年婦女一瞬間像是觸了電一般,一下就跳起來,小跑著衝到教室後頭,誠惶誠恐:“郭主任……”

    郭老頭輕輕擺手,小聲問丁少儀:“孩子坐在哪兒? ”

    丁少儀朝林淼的方向一指。

    監考的中年婦女腦子里頓時轟的一聲。

    那個小屁孩,到底是什麼來頭?
mk2258 發表於 2019-7-21 17:16
第二百一十五章一犬吠形,百犬吠聲(上)

    監考的中年婦女看了眼手錶,將教室的大門關上。偌大的階梯教室裡,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林淼不偏不斜地坐在教室第五排正中間的座上,前面是身高同樣有愧于祖國平均線的朱佩慈,身後是高大而不威猛的張雪茹,一抬頭,就能和那監考的中年婦女看個對眼。

    林淼和中年婦女對視一眼,視線隨之就飄飛到了黑板上。黑板上寫著簡單的幾個字:第五屆全國中小學作文大賽曲江省決賽小學組考場,考試時間9:30—11:00。

    9點半的滬財校園裡,似乎沒有這個時間點的鈴聲。

    中年婦女頻繁地看表,終於在某一個瞬間,張嘴發出了略顯低沉的聲音:“開始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考完後不許出考場。如果有特殊情況,請舉手示意。”

    她剛說完,教室的某個角落裡,一個看樣子大概也就四五年級的小男孩,緊跟著就突然蹦出一句:“比方說噓噓!”

    屋內響起一陣輕笑。

    張雪茹拿筆在林淼背後戳了戳:“他學你啊!”

    林淼冷然一笑:“幼稚。”

    張雪茹不爽問道:“你說誰幼稚啊?”

    林淼一臉傲骨寒霜的欠抽德性:“噓噓算哪什麼特殊情況,你考慮過拉稀的感受嗎?”

    此話一出,全場炸裂。

    剛才說噓噓的小孩一下就從坐上站起來,遙遙朝林淼一拱手:“閣下高才,佩服佩服!”

    林淼一看居然還能在這裡碰上這種級別的逗逼,頓感知己難尋,連忙起身,抱拳還禮:“彼此彼此。”

    監考的中年婦女眼見著兩個小王八蛋拿著屎尿屁在神聖的考場上耍寶,忍不住拉下臉來:“不要再開玩笑了啊,考試已經開始了,誰再說話,就取消考試資格。取消了資格就馬上回家,誰都保不住你們。”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捲子發下來。

    屋裡的小孩基本不敢再吭聲。

    張雪茹又輕輕戳了林淼一下,小聲道:“你能不能別這麼噁心啊……”

    林淼聳了聳肩。

    前頭朱佩慈轉過身,把捲子和答題紙交給林淼。林淼抽出自己那份,不回頭地拿著剩下的捲子,遞到後面。張雪茹又跟多動症似的拍了一下林淼的手,才把捲子拿過去。

    林淼坐正身子,展開試卷看了眼試題,不由地嘴角一彎。

    對他來說,這顯然是一道年代久遠,卻又歷久彌新的題。卷子上畫著四張勉強能稱得上漫畫的東西,畫風潦草,畫功拙劣,內容卻相當發人深省。

    講的是某老兩口牽著一頭驢趕路,卻在一群槓精的花樣圍攻下寸步難行。老兩口牽著驢走被槓,騎著驢走被槓,抬著驢走更是被人往死裡槓,最終沒能從槓精們合力設下的“槓死你三千”大陣中突圍出來,被槓得狂嘔鮮血三升,全身筋脈盡斷,菊花綻放,爆體而亡。

    “請根據以上內容作文,要求字數500字以上,體裁不嫌,詩歌除外。”

    林淼拿著筆,轉了兩圈,一時間因為對這道題太熟,反倒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轉著筆,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招式越來越神,心裡頭一邊默默嘀咕:“一個平日里好端端的人,一旦擁有了鍵盤,就會一不小心變成噴子和槓精。一朝發言權在手,俯瞰天下都是狗。這到底是心智的扭曲,還是智力的淪喪?是理性的兜不住,還是大腦的不挽留?能在前信息時代就弄出這道題的人,以前一定活得很辛苦吧,一個人的一生中,要遭遇到多少煞筆,才能發出這樣悲憤的聲音……”

    林淼手指翻飛地調戲著手上的水筆,漸漸已經耍出殘影。

    坐在林淼左右兩邊的小孩,全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思考,怔怔看著林淼表演指尖上的雜耍。

    台下的監考的中年婦女,足足盯著林淼玩了三分鐘的水筆。隨著林淼一個失誤,水筆被拋飛上了半空,啪的一聲摔在桌面上,發出一聲不算輕的聲響,然後又彈到了桌子下面。

    “哎呀~”林淼回過神來,想要彎腰去撿起筆來。

    監考老師卻先一步氣呼呼衝上來,替林淼撿起筆,沒好氣道:“你再破壞考場秩序,我就請你出去了啊!別當你爸爸是什麼作家,就能在考場上亂來! ”

    “他爸爸是作家啊……”教室裡又是一陣嘀咕。

    顯然成績越好的小孩,平時享受慣了特權,就越難改掉不怕老師的習慣。而當幾十個這樣的小孩聚到一起,對老師來說,那壓力簡直不要太大。除非老師本人,從小到大也是學神級別的存在,不然真的鎮不住場面。就像清北的教授,哪個不是年輕時學霸一方的人物?

    監考老師眉頭緊皺,又高聲呵斥:“最後說一次,誰再說話!馬上請出考場!”

    教室裡總算安靜下來。

    中年婦女把水筆遞給林淼,眼神中帶著十足的憤怒。

    林淼見狀,趕緊變招,淚汪汪地看著中年婦女賣嗲:“老西……我錯了……”

    中年婦女一看林淼這模樣,心腸立馬軟了下來:“行了,行了,要乖一點知道嗎,這裡是全國比賽呢……”

    “嗯……”林淼拿回筆,惡意賣萌點頭。

    中年婦女無話可說,無奈走回台下。然後剛坐穩屁股,再抬頭一看,差點又氣得要摔過去。只見前一秒還像是要哭出來的林淼,居然又轉起了筆。可她剛要站起來,卻又放棄了。

    因為她從眼前那個孩子的眼裡,看到了一種彷彿光芒似的東西。

    林淼對中年婦女的反應恍若未覺,當腦海中出現了只言片語後,整篇文章的思路,幾乎也就在那一瞬間連通了。

    顯然這種題目對林淼來說,是幾乎不存在難度的——不能完全說是小意思,但基本上,也就中等偏下的意思吧!

    林淼突然收住筆,拿過草稿紙,在紙上寫下了八個字:一犬吠形,百犬吠聲。

    八個字剛落下,教室後門被人推開。

    郭老頭緩步而入,丁少儀和梁艷紅恭敬跟在身邊。

    監考的中年婦女一瞬間像是觸了電一般,一下就跳起來,小跑著衝到教室後頭,誠惶誠恐:“郭主任……”

    郭老頭輕輕擺手,小聲問丁少儀:“孩子坐在哪兒? ”

    丁少儀朝林淼的方向一指。

    監考的中年婦女腦子里頓時轟的一聲。

    那個小屁孩,到底是什麼來頭?
mk2258 發表於 2019-5-27 19:30
第二百一十四章真·老爺爺

    曲江省中小學作文競賽決賽階段,小學組的首輪比賽考場,被安排在離外灘不遠的滬城財經大學。林淼所在的東甌市代表隊抵達滬財校門口時,時間剛過9點,離考試時間還有半個鐘頭,可以從容不迫走路。

    張雪茹和朱佩慈一左一右牽著林淼的手,好奇又憧憬地打量著全國一流學府的環境,時不時因為見到一處只剩下幾塊磚頭的辦公樓遺址或者名人銅像,發出哇哇的讚歎聲。

    林淼臉上淡定,內心卻略有起伏。

    這學校他考過兩次。第一次是高考過後,玩笑一般地填了個第三志願,因為確實高攀不上,高考分數离滬財的錄取分數線還差了20多分。

    第二次則是本科畢業後鉚足了勁想去大城市發展,於是考研時又咬牙報了滬財,結果不幸專業和數學全都考砸,最後只上了一所相對平庸的學校。

    再後來,畢業後因為學歷上缺乏競爭力,技能方面除了能寫點東西外也別無長處,加上身在他鄉沒有任何人脈資源,於是最終只能灰溜溜滾回東甌市,在七大姑八大姨們的充滿關心的問候中,忍辱負重地先乾了一年街道臨時工。直到第二年總算考公務員成功,光榮混入為人民服務的先進隊伍,某些刺耳的聲音才漸漸收斂,家裡的日子也慢慢好過起來。

    林淼在甌城區區府辦一干就是好多年。中間工作不順,情緒低落時,也曾很多次想過,如果自己當年讀本科的時候,能在專業上多花些功夫,而不是去干那些浪費時間又吃力不討好的學生會工作,或許考研的時候就會是另一番光景。不說能鐵定考上像滬財這種級別的學校,但總不至於去那所平庸的211混文憑,命運說不定就會是完全不同的兩條路。

    好在,老天爺總算對他不薄。

    重生了,這輩子再也不想浪費哪怕一秒鐘的時間了……

    丁少儀把林淼從張雪茹和朱佩慈手裡搶走,抱著走到了考場。

    考場所在的大樓內,曲江省教育廳的人早就佈置妥當,各工作步驟安排得井井有條。

    東甌市的教育局副局長梁艷紅,代表隊伍在檢錄表上簽了字,然後便由教育廳的工作人員帶著,跟差不多同時到達的甬城代表隊,一起上了樓。

    二樓的階梯教室裡,已經坐滿了大半。

    東甌市代表隊的十幾個孩子按著考號,找到各自的座位坐下。

    只是因為林淼的原因,教室裡免不了又響起一點小動靜。

    負責監考的工作人員走到林淼跟前,丁少儀急忙走過去,跟對方反复確認了林淼的身份。

    監考的中年婦女,跟丁少儀說了半天話,才頗為震驚地接受了現實。再然後聽說林淼是林國榮的兒子,臉上又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釋然不少。

    彷彿這年頭不管什麼比賽,不來點暗箱操作就不完整似的。

    丁少儀解釋完情況,又叮囑林淼:“淼淼,考完試就坐在教室裡等,千萬別提前出來知道嗎?這裡可不是東甌市,你要是一個人亂跑走丟了,咱們所有人都要有麻煩的。”

    林淼嗯了一聲,輕輕點頭:“我知道,不會亂跑的。”

    丁少儀笑著摸了摸林淼的頭,轉頭又跟監考的多說了句:“麻煩幫我們多看一下這孩子。”

    監考的中年婦女笑道:“丁老師,你放心在外面等吧,我保證考完後,一根頭髮都不少地把林老師的兒子還給你。”

    丁少儀笑了笑,走出了考場。

    教室外頭,梁紅艷見丁少儀出來,立馬輕聲道:“丁主任,找個地方坐一下吧,要考一個半鐘頭呢。”丁少儀點點頭,和梁艷紅走遠。

    兩人找了個空蕩蕩的教室,教室裡只有寥寥幾個學生在自習。

    丁少儀和梁紅艷在教室的最後面一排坐下,梁艷紅放下包,舒一口氣,用方言小聲道:“林國榮這個兒子,真是走到哪裡都怕他出事,這幾天全市都給他弄得雞飛狗跳的……”

    丁少儀輕輕一嘆:“這孩子,真是說不清到底是命硬還是命好,才這麼幾歲,就已經做了一堆別人一輩子都做不了的事了… …”

    六七歲的小孩子,單槍匹馬干掉了兩個窮凶極惡的通緝犯。

    要不是這種事真的就發生在身邊,哪怕以丁少儀的見識,她也很難相信這件事會是真的。

    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林淼的家庭情況特殊,有林國榮這麼個身在體制內且全國知名的作家親爹,林淼這時候其實更應該出現在少管所之類的地方,而不是來這裡比賽。

    市宣傳部的王嵐為了輿論上不出亂子,更是直接給東甌市的媒體下了死命令,對林淼殺兇這件事,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准報導。全市上下一時間全都對這起案件的真相諱莫如深,就連公檢法各家單位,也紛紛選擇性地將這起足以稱得上大案的事件,遺忘在了腦後。

    省廳派人下來核查的時候,徐毅光膽大包天地給了一份半真半假的材料,壓根兒就不提兩個歹徒被林淼的小鐵弩穿胸貫腦的事實。一個死因寫了溺亡,一個更扯蛋,寫了精神壓力過大導致腦血管破裂死亡。至於林淼和洛漓兩個受害者的情況,林淼自然情緒穩定,洛漓就大書特書了一番,說什麼“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精神傷害,需進行長期定向精神治療”。

    省廳裡來的人查了陳榮明和鄭曉聰兩個貨的底細後,雖然覺得這案子裡還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但顯然也懶得幫人渣翻案。既然東甌市上下眾口一詞,認定是人民警察出動及時,那就乾脆利落地給以徐毅光為代表的甌城區公分分局弄了個集體二等功,徐毅光個人榮立三等功,眼看著肩膀上的星星,很快又能再多添一顆。

    “這種事,一輩子都別碰上才好!”梁艷紅一臉惴惴的模樣,“丁主任,我說實話,我現在都不敢多看老林他兒子,那種感覺這麼說呢,總覺得很奇怪……”

    丁少儀道:“你這就是心理作用,我昨天帶孩子去見了好幾個老師,人家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啊。”

    “那不一樣,你那些老師,年紀都那麼大了,都是戰爭年代走過來的,什麼場面沒見過。我不一樣啊,我還年輕啊!我坐什麼位子,他們坐什麼位子?我哪能跟他們那些老江湖比?”梁紅艷這麼說著,臉上卻又有著絲絲的得色,顯然對自己現在的地位,還是挺自豪的。

    丁少儀淡淡一笑。

    這時身後的教室後門打開,走進來一個滿頭銀髮卻精神矍鑠的老人。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畢恭畢敬站在老人身邊,指了指丁少儀和梁艷紅:“校長,是她們吧?”

    老人掏出眼鏡戴上。

    聽到身後動靜的丁少儀轉身一瞧,趕緊一下子站起來:“郭老師,你怎麼來了?”

    姓郭的老人家呵呵一笑:“聽說孩子在這裡比賽,我過來看看。”
mk2258 發表於 2019-4-14 00:26
第二百一十三章與我何干?

    晨曦,高塔,黃浦江。站在九五年的上海外灘,隔江眺望江對面剛竣工不到兩個月的亞洲第一高塔,林淼腦海中飄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也就這樣罷了”。

    曲江省的教育廳在籌備全省中小學生作文大賽這件事上,玩的花樣頗為風騷。

    首先是作為首善之地的杭城被無情拋棄,考試地點很讓局外人費解地選在了緊挨曲江省的中國第一國際級大都市。再然後就是把這次比賽的時間,足足延長到了10天,期間不但理所當然地負責各市代表隊的食宿交通,更奢侈的是,中途還安排了不少游玩項目。

    ——當然,你得能留到最後才行。

    因為按照比賽規則,“比賽週”第二天考試過後,就會有一半的小孩拿著光榮的全省三等獎和二等獎的證書先滾蛋。最後只有10個孩子的作文,能有幸登上今年的《全國中小學生獲獎作文選》。也就是說,真正意義上的太子爺,一共就這十位。

    其他看似很光鮮的孩子,哪怕家裡頭也有在地方上足夠牛逼的縣處一級的人物坐鎮,但到滬城這種地方,該趴的還是要趴,該跪的還是要跪。

    林淼對這種情況毫不感到意外。

    畢竟每年的《全國中小學生獲獎作文選》一共也就只收錄大概300篇文章。

    而按照某些不成文的潛規則,這其中一半以上的孩子,必須得出身自京城和滬城。剩下來的名額,每個省能分到15個就算相當不錯了。至於東甌市這種三線小城市,1到2個名額,已經是市教育局或者說市宣傳部門所能爭取到的極限。

    在這種大環境下,能不能獲獎,個人能力已經是次要因素。

    是否有人能在中間說上話,才是關鍵的關鍵。

    所以這一世的林淼,無疑是幸運的。

    要不是湊巧捧出一個全國知名的作家老爹,要不是剛好和一個在京滬兩地文化圈都能說得上話的丁少儀攀上關係,他這次的比賽,最多也就止步全市二等獎。

    丁少儀帶著林淼來到滬城,頭天下了飛機,就馬不停蹄地帶著林淼拜訪了幾個在滬城乃至全國范圍內都很說得上話的文壇耆老,然後毫不藏私地把林淼拿出來跟眾大佬們一起分享。

    好在林淼上輩子勉強也算吃過見過,遇上這種場面,基本還算不虛。當一句句“我在一本書上看過爺爺的文章”、“原來奶奶就是寫了那個什麼什麼的大作家”、“我長大之後以一定要成為像爺爺奶奶一樣厲害的作家”之類的無恥之言,被林淼用一種更無恥的天真爛漫的口氣說出來時,這次比賽珍貴無比的十個一等獎名額中,已然注定有一個要預留給他。

    再然後,等他跟老頭和老太們跟討論過“李白的浪漫主義筆調與蘇軾豪放兼婉約詞風的相承關係”之類的話題,場面基本就炸了。

    老貨們很輕易地就被林淼征服,一個兩個搶著要真把林淼收下來等乾孫或者徒孫。

    根據林淼的不完全統計,他半天時間差不多被摸了幾百次頭。

    摸得他很懷疑自己這輩子,很有可能要重蹈英年早禿的命運。

    丁少儀花了不小的力氣才,把林淼從老貨們手裡搶救出來帶回酒店。不過也不是什麼代價都沒留下,林淼被逼著認了個師爺爺,醞釀中的拜師儀式,則被延後到了比賽結束後。

    晚上十點左右,東甌市的其他幾個小伙伴們,坐火車到達酒店。

    由於林淼是跳過市賽直接晉級省賽的,所以和這些隊友並沒見過面。晚上夜宵時間頭回見到,才發現這支12人的市隊裡有3張熟得不能更熟的熟面孔,張雪茹、朱佩慈和蔣琴琴。其他的,則都是下面東甌市下轄各縣市區的,平均每個縣還不到1個名額,苦逼得很。

    宵夜過後,林淼被張雪茹強行拉進房間,當公仔抱著睡了一夜。

    林淼雖然誓死不從,但奈何幼兒園級別的體型在張雪茹日漸發育的身體面前毫無抵抗力,和張雪茹分在同一房間的朱佩慈對張雪茹這種流氓行徑很是不齒,可張雪茹一見林淼就耍流氓的習慣已經養成,根本就不懼對方粗淺的語言攻擊。

    這一夜,林淼睡得極沉。不但徹底忘了遠在京城治療失語症的預備小媳婦兒,清晨時分,還夢見自己吃了兩個大饅頭,口水流了張雪茹一胸。

    第二天比賽日,林淼一群人坐大巴前往比賽地。

    張雪茹這廝不但對自己前一晚的獸行毫無廉恥之心,而且還在車上大肆宣講林淼身輕肉軟易推倒,晚上抱著睡得香的好處。林淼被這小丫頭調戲得居然破天荒的有點害臊,連暈車症狀都莫名消失,長達30分鐘的車程,愣是沒吐。

    好不容易熬到外灘,林淼吹著早上的江風,吃著丁少儀從酒店自助餐廳強行帶出的早飯,內心感慨萬千。像老子這樣又帥又有才華的小朋友,要怎麼樣才能逃脫一天到晚被人揉來揉去的命運?好煩惱,真的好煩惱……就不能來個比張雪茹更漂亮成熟一點的小姐姐嗎!?

    “東方明珠塔,400多米高,亞洲第一高度,感覺怎麼樣?”林淼瞎雞霸吐槽的時候,丁少儀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

    林淼遠眺江對岸,陸家嘴上的金茂大廈、滬城中心大廈和環球金融中心等地標都還沒影,只有剛剛落成的東方明珠塔,佇立在這片後日地價高到搞不好能買下半個阿拉斯加的土地上。

    成片成片的弄堂,環繞在九五年的高塔四周。

    林淼輕聲回答:“會當凌絕頂,彎弓射大雕。”

    丁少儀笑道:“亂背杜甫的詩。”

    林淼搖搖頭:“人都凌絕頂了,還要往下看,那做人也太沒追求了。”

    丁少儀聞言一怔,旋即又露出微笑。

    這小孩,切片研究一下可好?

    林淼身後,一群小丫頭嘰嘰喳喳興奮地喊個不停。

    林淼心裡輕聲一嘆。

    從未看過世界的人,看到外面的世界難免容易激動。但在外面的世界待久了,再看更多的東西,似乎也就這樣了。山外山,天外天,人外人,你們牛逼,與我何干?
mk2258 發表於 2019-3-30 18:57
第二百一十二章再見了,小學生

    丁少儀給林淼鼓完勁就走。沒過幾天,暑假還沒來,百里坊小學奧數隊的單老師念叨了許久的全區小學生奧數比賽,先在6月19日這天如期而至。

    老林一大清早親自送林淼去學校跟校隊匯合,把領隊的苗曉秋驚喜得不行。

    林淼上了大巴,就被校隊的幾個孩子圍住,詢問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淼沉默半天,開始說書:“你們想知道,吸血鬼公爵是什麼樣子的嗎?”

    猴子姐梁歡歡頓時瞪大了眼珠子,驚呼道:“真的是吸血鬼?我還以為是大家胡說的! ”

    納尼!?真還尼瑪有人把腦洞開到那個方向去了?

    林淼被勞動人民的無聊震驚得無可複加,然後一路添油加醋,口水扯得飛起,直把單純的雷瑞瑞小朋友聽得尿急。

    到了少年宮下了車,許風帆趁著沒人注意的功夫,塞給林淼一把加大版的小鐵弩,偷摸對林淼道:“那個人說了,還有把更大的,我讓他直接寄到我家裡。”

    林淼點了點頭,誇讚許風帆道:“幹得不錯。”

    許風帆得了表揚,嘴角彎起。

    兩把型號更大的小鐵弩,是林淼讓許風帆替他跑腿找上回那個小販定做的。林淼為此管老林要了五百塊,而老林直接給了一千,連問都沒問為什麼。

    湖濱路那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后,這些天一直在整改,老林的工作忙得腳不著地。

    高書記親自了解過後,將“湖濱路傳統非物質文化產業區”列為了東甌市的“九五計劃”的重點項目,整改完後,要設一個管委會,由市委宣傳部直管,單位級別副處級。

    老林作為項目的籌建者,隱隱有短期內再上一個台階的希望。

    當然,直管這個項目的胡劍慧,升官的可能性顯然更大。

    林淼默默收起了許風帆代為跑腿弄來的小鐵弩,然後便拿著自己的准考證,進了少年宮的考場。區教育局為了體現對特殊考生的關愛,這回特地給林淼弄了個單獨的考場。不用林淼自己動手,邊上專門安排了老師,替不便握筆的林淼寫題。

    林淼到教室里後才發現,那個老師就是單嬌嬌——顯然為了給老林找面子,區裡搞黑幕,已經搞到不要臉的地步了。不過林淼向來也不是那種願意吃白食的人。這幾天雖然沒時間上各種課,但晚上天黑之後,他還是一直在堅持看奧數的題目,狀態維持得不錯。

    而恰恰這種光想不看的練習方法,倒剛好和今天的考場配備相適應。

    於是林淼和單老師一個說得飛快,一個寫得飛快,原本正常情況下大概需要1個小時才能完成的捲子,在師生二人默契的通力合作下,不到半個小時,就輕鬆搞定。

    做完題後,身為區賽總評委的單嬌嬌也不假手於人,直接就給林淼批了卷子。

    沒有意外。

    滿分。

    用時28分30秒。

    甌城區比賽用時最新紀錄……

    林淼考完出門,單嬌嬌比林淼還要興奮,趕緊跑去跟苗曉秋報喜。

    林淼則內心毫無波瀾地站在走廊上,靜靜看著少年宮遠處的樹林,以及樹蔭下執法的城管人員。眼前的這條湖濱路,儼然已經和他記憶中那條寧靜祥和的馬路迥然不同。

    “是我改變了這個世界嗎?”林淼輕聲自問。

    這時,隔壁教室裡又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雪茹活蹦亂跳衝到林淼面前,激動大喊:“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林淼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輕聲道:“快嗎?還可以吧,正常發揮。”

    張雪茹:“你全都做出來了?”

    林淼:“不要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好不好?”

    張雪茹氣得咬牙切齒,直跺腳道:“我還想贏你一次的!”

    “幹嘛這麼爭強好勝呢?”林淼用半死不死的調調說著,“你難道不知道,無敵也是很寂寞的。”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唱起來:“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無敵是多麼,多麼空虛……”

    不一會兒,同來考試的預備初中同學們,朱佩慈、蔣琴琴、許風帆和雷瑞瑞幾個人,也全都陸陸續續從其他幾個考場裡走出來。

    許風帆走到唱得沒完的林淼跟前,看著林淼手上的紗布,很強勢地問張雪茹道:“你是不是很想打他?要不是看他手受傷了,我早就打死他了!”

    “是嗎?”林淼突然歌聲一停,轉頭看許風帆一眼,開始拆紗布。

    許風帆驚聲大喊:“孽畜!你要幹嘛?”

    林淼道:“放肆,再給你個機會改口。”

    許風帆立馬狗腿地改口:“三水哥,你這是要做什麼?”

    張雪茹幾個人齊刷刷望向許風帆,目光不約而同,充滿鄙視。

    許風帆昂首挺胸,一臉正氣凌然的不要臉。

    林淼滿意地點了點頭,邊拆紗布邊說道:“其實我手上的傷已經好了,就是這幾天中二病發作,覺得這個造型特別帥,一直沒捨得拿掉……”

    張雪茹:“ ……”

    朱佩慈:“……”

    蔣琴琴:“……”

    雷瑞瑞:“……”

    許風帆:“……中二病是什麼病?”

    林淼解釋道:“所謂中二病,就是一種人到中年,就容易犯二的病。”

    許風帆:“三水哥,我覺得你離中年,還有一段距離吧?”

    “你不懂。”林淼輕輕搖頭,目光深邃地望著前方,“有的人活一輩子,但到死那一天,做人的水平也和小學生沒什麼區別,而有的小學生,只需要活七年,就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中年人更明白人生的意義。”

    許風帆問道:“比方說呢?”

    林淼:“比方說……躲在天邊的她~能不能聽我訴說,我的寂寞哦~無盡的寂寞~”

    許風帆想了想,默默掉頭離去。

    他覺得林淼可能是這幾天待在家裡時間太久,精神受刺激了……

    ……

    “林淼同學勇奪甌城區第9屆小學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一等獎第一名”的消息,當日傳回百里坊小學,隔天又上了堪稱娘家媒體的《東甌日報》。

    但這種隔三差五就要上報裝逼一次的頻率,早已叫東甌市人民群眾感到麻木。

    甚至不少起初為這種“神童神蹟”感到稀奇的人,已經漸漸由獵奇轉向眼紅,“靠爹上位”的流言逐漸在全市範圍內小規模興起,沒人闢謠,傳播得十分迅速。

    只不過在“湖濱路吸血鬼升級”的硬殼玄幻傳說劇的對比下,這種小道消息又顯得那麼脆弱無力不合群,沒幾天的功夫,就被人民更加喜聞樂見的神龜傳說打得落花流水。

    一周之後,全市小學期末考到來。

    林淼沒有參加考試,卻做了件讓百里坊小學老金校長更加高興的事。

    他將一年以來所獲得的所有獎狀、獎牌和獎杯——包括一次全市奧數奧冠、一次全市象棋邀請賽冠軍、一次全市作文比賽冠軍、一次全市優秀少先隊員、一次全市三好學生,以及剛剛結束的全區奧數冠軍——全部打包贈送給了學校。

    老金拿到東西後又是激動又是惋惜,直說要不是某個傻逼玩意兒劃破林淼的衣服,嚇得林淼一年跳滿級,如果林淼能在百里坊小學多待一年,學校能收穫的榮譽絕對遠不止這些……

    老金嘆惋不止的時候,林淼正在家裡,被江萍嘮叨著打包收拾行禮。

    丁少儀也特地親自跑來,裝得好像跟老林有一腿似的,扮作林淼的半個親媽,跟江萍說著說那,不讓沒出過遠門的江萍把什麼牙膏、牙刷、毛巾全往巷子裡塞。

    林淼默不作聲,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安靜地將日記本和小鐵弩裝進了自己的小書包。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是教訓,也是經驗。

    如果將來有可能,不管亂世還是治世,林淼都希望能揣把手槍出門。如果做不到,第三把已經寄到家裡,可供正常成年人體型使用的小鐵弩,也勉強可以湊合。

    打包完行禮,林淼在江萍的千叮萬囑之下,被丁少儀帶出了家門。

    百里坊小學,1994-1995學年第二學期期末總結大會,兼89屆全體學生畢業典禮,也在雄壯的《運動員進行曲》中開始。老金拿著話筒,站在講台上慷慨激昂,大聲宣布學校本學期又取得了什麼什麼成就。

    台下各個年級段裡,張瑤瑤、彭芳芳、熊波、許風帆各自打著各自的瞌睡,只盼這無聊的大會能早點過去,他們好開始愉快的暑假。根本沒人去想林淼這時候怎麼樣了,反正跟他們也沒有半毛錢關係……

    主席台後後方的行政樓裡,苗校長照例不露面。

    她靜靜走進學校專門為林淼開闢出的一個小陳列室裡,站在用玻璃櫃隔開的林淼的獎項集合前,細細打量孩子今年一整年的成長和收穫。現在就算瞎子也能看明白,林淼這孩子,未來的成就,肯定無可限量。好在他短短的小學時光,已經打上了百里坊小學的印記。

    今年交男朋友後越變越漂亮的夏曉琳,閒來無事湊在苗曉秋身邊,一臉羨慕和嚮往道:“二姨,你說我以後要是能有個這樣的孩子,那該有多好啊……”

    苗曉秋微微一笑:“有半個林淼這麼好就不錯了。”

    夏曉琳嘟了嘟嘴,不太滿意苗曉秋的答案,轉頭望向屋外。

    清晨碧藍的天空,飛機劃出一道厚厚的白線。

    萬米之上,林淼坐在飛機窗邊。他摘下三道槓的臂章,取下烈士鮮血染成的紅領巾,寂寞地看著窗外被照樣染得金黃火紅的雲層,輕聲在心裡默念:再見了,小學生。(第二卷終)
mk2258 發表於 2019-2-5 07:53
正文卷第二百一十一章失語症

    這天晚上,徐毅光自然沒能帶林淼回去。

    圍繞在林國榮和林淼這對父子身邊的利益糾葛實在太多,多到一旦出現像今晚這樣的大案子,就連已經躋身省委常委的高書記,都不得不大半夜的從床上爬起來,親自來現場露個面,以表示對案情和孩子安全的重視。

    幸好兩個犯罪嫌疑人是現場就掛了。要不然徐毅光估計那倆貨起碼還得進監獄裡頭,嚐嚐滿清十大酷刑的滋味。菊花向陽開什麼的還算輕了,睡著了以後被人用牙刷柄生挖眼珠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老林是付得起那個錢的。而老林身後的某些人,顯然也擔得起這種後果。

    因為中國的法制進程和法治機制,永遠不可能一步到位。

    總有人能用各種辦法,游離於法律之外。

    徐毅光鄙視老林,卻又不敢不給他面子。

    現場辦案的人連口供都沒來得及問,老林就火急火燎地帶著林淼離開了觀音廟。

    洛漓看著林淼被老林帶走,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聲不響。

    哭聲停下來後,就彷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

    江萍一直在家裡等到十二點多,總算熬到房門被打開,見到老林帶著雙手纏著紗布的林淼回來,衝上去就抱住林淼,在他臉上親了又親,哭得鼻涕眼淚止都止不住。

    然後林淼忍不住來了句:“媽,我剛才掉糞坑里了。”

    江萍瞬間收聲,把林淼抱進了衛生間。

    受了傷的手暫時不能沾水,大夏天的不能自己洗澡,確實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江萍不避嫌地把林淼扒了個精光,林淼在無盡的尷尬中,讓親媽給他洗了個澡。然後被洗得香噴噴後,塞進了李曉的床上。

    江萍關上房門,沒過兩秒,屋外就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吵。

    現在在東甌市這個地界上,唯一能理直氣壯不給老林面子的,也就只剩下江萍一個人了。

    就算是老林的親媽老太太,現在跟老林說話也都帶著一絲巴結討好的感覺。

    雖說親母子的關係搞成這樣顯得非常怪異,不過以林淼對老太太性格的理解,老太太討好兒子的行為,似乎也並不和她為人處事的邏輯以及原則有任何矛盾。

    唯有江萍,向來一根筋,不撞南牆不回頭。

    認准了老林是自己的男人,那就是自己的男人。紅得發紫的老林是老林,扑街癱瘓在床需要她來餵水餵飯把屎把尿才能活下去的老林還是那個老林。僅此而已。

    正因如此,林淼才能無底線地容忍江萍天天作、月月作、年年作,因為很多看起來不作的女人,其實反倒沒江萍靠得住。江萍頂多是能把一件好事搞砸,而有些女人,則更願意帶走好的,然後揮一揮衣袖,留下一片爛攤子給已經沒有能力收拾的人去收拾。

    “幸好沒事!我兒子要是真出什麼事,我就跟你拼了!”

    江萍在屋外咆哮,林淼也睡不著。

    轉過頭,李曉在一片漆黑中睜著大眼睛,靜靜看著林淼。

    林淼摸了一下她的眼睛,輕聲道:“你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李淼輕輕碰了下林淼手上的厚厚的紗布,小聲問:“痛不痛啊? ”

    “現在不痛了。”林淼說著,從床上爬起來,打開了燈。

    李曉問道:“你找什麼?”

    林淼道:“有新的……沒用過的日記本嗎?”

    “有,最下面那個抽屜裡……”李曉伸手,指了指書桌。

    林淼打開抽屜,櫃子裡放了不少沒用過的本子,全都印著西城街道的標誌,一看就知道是江萍貪小便宜從單位裡拿回來的。

    林淼也不嫌棄當然其實也沒嫌棄的餘地,不管沒年月,單位裡自己花錢印的本子,質量都相當過得去,除了logo比較土之外,基本不會有別的缺點。

    上輩子一直沒能養成堅持記日記習慣的林淼,今天突然來了興致。

    翻開筆記本,心裡千言萬語,愣了半天,卻只寫下一行:

    1995年6月1日,晴。雙殺。這特麼真是有意義的一天!

    寫完擱筆,關燈上床。

    屋外吵架的聲音變小,衛生間裡又響起刷刷的水聲,也不知是江萍嫌老林身上沾了屎,還是嫌自己身上沾了屎。反正在那淅淅瀝瀝的水聲中,疲憊了一整天的林淼,終於徹底體力和精力雙重透支,很快昏睡過去。

    ……

    林淼大難不死之後的數天,因為雙手受傷,幾乎不能再做任何事情。

    江萍特地請了假,留在家裡照顧林淼,街道的老董半句屁話都沒有,直接給批了一個月的長假,讓江萍帶薪修養,只要年底考核衝刺前能回去上班就行。

    林淼停了游泳課、書法課和鋼琴課,在家裡也閒得蛋疼沒事可干,《老林教你寫作文》暫時停筆,醞釀中的《狩魔手記》,也在江萍每日的家長里短中,沒能憋出一個字的大綱來。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林淼之所以寫不出東西來,最關鍵還是大環境不行。

    從6月2號這天起,林淼家的客人就沒有斷過。

    往日里找不到機會跟老林套近乎的人,這下終於有了十足的藉口,以前的舊友、曾經的同學、往日的鄰居、遠方的親戚、近來的同事,全都前赴後繼地提著各種土貨特產、香煙名酒、金銀玉石、廟里大和尚開過光的佛珠、道觀高人點過硃砂的符、老林沒點過頭但照樣硬塞的紅包,成群結隊地來探望林淼的病情。偶爾遇上個別領導也順路過來瞧瞧,一個個全都興奮得不行,直誇老林牛逼,看看現在接觸的都是上流人物,大氣!

    林淼不勝其煩,江萍卻收禮收得嘴角抽筋,日復一日下來,笑得面部肌肉都快僵硬。

    而除了這些人之外,記者也來了三波,但根本沒問林淼和歹徒鬥智斗勇的事情,因為王嵐在全市宣傳系統全體大會上下了死命令,決不允許東甌市媒體宣傳這件事。所以這些記者們搜腸刮肚,只能跟林淼聊“為什麼要拒絕少年班邀請”這種沒營養的話題。

    林淼一直敷衍,直到丁少儀親自來了,才總算交流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丁少儀告訴林淼,洛漓受了嚴重的精神刺激,被送去京城治療了,主要症狀是無法說話,典型的失語症。所以原本市裡要讓林淼和洛漓一起去參加九七香港回歸花童競選的計劃,這下也徹底泡了湯。

    林淼對這個花童的競選倒沒什麼執念了,只是有點擔心洛漓,問丁少儀道:“能治嗎?”

    “治是肯定能治,不過得花時間。”丁少儀一臉嘆息,“你就別擔心她了,接下來就要放假了,咱們還得去杭城比賽,你先調整調整心情。你前面那篇作文已經進二輪了,咱們爭取一次比賽至少拿兩個全國三等獎以上的名次。”

    林淼淡淡道:“看發揮吧。”
mk2258 發表於 2018-12-17 22:49
第二百一十章生而為何

    呼嘯的警笛,喚醒了深夜。

    觀音廟外的小路變成了第二條湖濱路,被十幾輛警車堵得難以通行。小路兩頭被拉上了警戒線,一具滿身是屎的屍體被平放在路中間,東甌市公安局資格最老的法醫,面臨從業三十多年來最具心理挑戰性的一次外出任務,不禁眉頭緊皺。而跟著老人家一起來的醫學院實習生,則已經在田邊吐成了狗。

    不少附近的住戶聞訊趕來圍觀,可又不敢靠近。在警察的驅趕下,幾十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交頭接耳,結合最近湖濱路鬧鬼的新聞,討論得有鼻子有眼,當場腦補出一套完整的“冤鬼索命”的說話。緊接著過了幾分鐘,老法醫捂著嘴宣布,綁架孩子的犯罪嫌疑人是腦後遭鈍性傷害後暈厥,最終窒息而死。更簡單形像地來說,就是被糞湯活活憋死的。

    剛吐完肚子裡的宵夜的大學生一聽這結論,立馬又彎下腰去,差點兒把苦膽都吐了出來。

    這時一輛牌照超級牛逼的警車,硬是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

    車門一開,裡頭魚貫走出五個人。

    秦晚秋躍下車,立馬就找上現場一個警察,那警察伸手朝觀音廟所在的小巷子一指,秦晚秋二話不說,扔下車裡的另外四個在東甌市裡跺跺腳就能震三震的男人,拔腿就跑。

    四個男人中跺腳水平相對較低的老林,此時也沒比秦晚秋好多少,但好歹知道兒子沒事,總算還能保持著領導的體面,先跟兩位真正意義上的大領導握了握手:“高書記,趙局,麻煩你們這麼晚還要跑一趟。那個……我先進去看看。”

    東甌市的一把手點點頭,一臉悲憫的樣子道:“快去吧,這裡的事,有老趙和小徐看著呢,你趕緊帶孩子回家,碰上這種事,大人都不一定吃得消。”

    老林鬆開高書記的手,匆匆往巷子裡跑去。

    高書記站在原地,跟東甌市公安局的趙局長一對眼,總算鬆了口氣。

    今晚林淼被洛漓被綁的消息不知從誰嘴裡走漏後,市委辦的值班室那邊,不知都接了多少個電話。其中最特麼誇張的一個,居然是從京城社科院打來的,一個姓錢的老頭對市委辦的值班科員破口大罵,說東甌市辦事不力,禍害寶貴的國家人才儲備資源,聽得當時值班的那個科員一愣一愣的,趕緊給高書記的家裡去了電話。後來一打聽,才曉得原來是之前親自過來找林淼去京城的少年班讀書,結果很沒臉地被拒絕的那位。

    當然高書記也沒法跟人家老頭子發火,畢竟社科院那群貨,動不動就要去紫禁城裡給大長老們上課,展望展望世界形勢,分析分析未來壞境,如果一不小心拿東甌市舉個例子,嗯……

    不敢再想了……

    “治安的問題,還是要重視啊。你們這個嚴打的工作,必須得繼續加強才行。”高書記說了句很官方的話,又朝觀音廟小巷的方向看了眼,“老趙,這個問題我們明天再開會認真討論一下,時間也不早了,都過十二點了,沒什麼事的話,就讓可以下班的同志先下班吧,這麼多警車堵在這裡也不像話,太擾民了。”

    “誒,好,小徐。”趙大局長給徐毅光使了個眼色。

    徐毅光馬上道:“高書記,這裡就交給我吧。”

    高書記點點頭,轉頭往警車上走。

    趙局長又交代了徐毅光一句,趕緊跟上高書記。

    掛著全市最牛逼警車車牌的越野車慢慢退出小路,兩位大領導一走,現場的氣氛馬上舒緩了不少。徐毅光指揮著多餘的人員離開,順帶趕走了圍觀的群眾,忙活半天,才總算騰出空來,急忙朝觀音廟所在的小巷跑去。

    ……

    老林小跑著來到觀音廟前,廟裡廟外一片熱鬧。

    鄭曉聰的屍體已經被搬了出來,就擺在廟門口,身上蓋著白布。老林剛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就听到屋裡頭傳入洛漓那淒厲而充滿發洩感的痛哭聲,哭得就像差點死了老公一樣。

    一個年輕的小警員認得老林,趕緊引老林走入屋內。

    也不知是警隊的哪個人才幹的,短短這會兒功夫,廟裡已經亮起了白熾燈。老林走入一片狼藉黴臭的屋裡,一眼便看到秦晚秋正抱著林淼和洛漓,淚流滿面。

    老林急忙上前,才發現洛漓跟只考拉似的,緊緊纏著林淼,打死也不願鬆開。

    林淼和老林一對眼,老林不由慌張問道:“阿淼,沒事吧?”

    林淼舉起雙手,攤開手掌,露出一片瘆人的傷口:“去醫院吧。”

    老林頓時就嚇傻了,喊道:“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傷到?”

    “沒有,就雙手,剛才這裡沒燈,摸黑摔倒擦傷的。”林淼淡淡解釋道。

    老林微微鬆了口氣,傻了兩秒,又弱弱問道:“那兩個抓你的人……”

    林淼吐出三個字:“我殺的。”

    老林像是腦子被什麼東西狠狠錘了一下,整個人愣住,一動不動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秦晚秋和邊上一群警察也都露出難以描摹的神情,不知該用什麼樣表情,來面對這樣一個七歲的孩子。不管林淼是怎麼做到的,至少七歲的孩子,不該在殺人之後這麼冷靜。

    哪怕是呈現一下反社會性格,張狂自得一下,也勉強還能算個正常人呢?

    這種像捏死兩隻毛毛蟲一樣的樣子,真的是有點嚇人了……

    秦晚秋不敢再讓洛漓抱著林淼,好說歹說半天,總算把洛漓從林淼懷裡哄了出來。她抱起女兒,跟老林點了下頭,一聲不吭,趕緊跑出了這個讓她覺得無比壓抑的地方。

    老林單手撐著地,坐到林淼跟前,輕輕拿住林淼的手,心疼而毫無用處地吹了一下。

    “唉……”林淼嘆了口氣。

    老林抬頭問道:“怎麼了?”

    林淼搖搖頭,唏噓道:“我們這麼努力地生活,為的就是能有一天,能和那些跟自己不一樣的人區別開來。遠離他們,擺脫他們。可這個世界太小,人的關係又這麼複雜,最多通過六個人,就能從社會的最底層接觸到世界的最高層。爸,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老林不明白林淼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后,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疑問。

    他回答不了。

    四周左右的小警察們,當然也回答不了。

    所有人都只是覺得,作家的兒子果然牛逼,殺人都殺得這麼意趣盎然。

    “孩子怎麼樣了?”徐毅光大步走進來。

    林淼抬眼望去,眼神清澈,冷靜得近乎冷血。

    徐毅光不由停步,腦海中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他想帶林淼回局裡,拉進審訊室,好好問問。
mk2258 發表於 2018-11-4 19:34



正文卷第二百零九章隱殺(下)

    “呼……呼……”逼仄而濕滑的漆黑小巷中,林淼頭皮發麻地喘著氣。

    身後是越發迫近的腳步聲。

    林淼實在沒有料到陳榮明的反應會那麼快,明明罵他的時候,兩人之間還存在二十米以上的距離,可就在傻逼二字話音落下,到現在的不足十秒鐘的功夫,陳榮明就已經追了上來。

    果然七歲小孩的步幅和步頻,根本無法和成年人比較。更不用提像陳榮明這種,隔三差五就要和人民警察比拼一次耐力和速度,整日忙著逃命的貨……

    林淼不再有任何思考的餘力,只是渾身緊繃地狂甩著雙臂。

    眼前不遠處,就是來時走入觀音廟的小巷的巷口。

    陳榮明面目猙獰地追在林淼身後,不迫不急地前傾身子,伸手抓向林淼的領口。他滿腔充斥著被林淼辱罵而產生的怒火,動物一般的腦子裡,只剩下兩個念頭:先抓住眼前這個小子直接打死,然後回廟裡找那個漂亮的小丫頭,對她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以示報復。

    “馬拉個幣的……”陳榮明越想越興奮,眼見著馬上就能逮到林淼,忍不住罵出聲來。

    身後近在咫尺的聲音,叫林淼瞬間深刻體會到了“汗毛豎起”這四個字的含義,皮膚上好像走過一層電流,激得他驚慌失措地喊出聲來:“啊—— !”

    林淼發了瘋地胳膊一擺,正巧撞到陳榮明伸出的小臂。

    處於飛速奔跑狀態下的陳榮明被林淼一撞,腳下不禁微微打滑,他努力地想要穩住,卻又踩上了一片青苔,雙手掄著猛揮了好幾圈,結果還是一個狗吃屎往前撲在了地上。

    陳榮明一聲痛呼。

    林淼卻根本沒敢回頭去看,悶頭狂奔出了小巷。

    小巷的土路比小巷乾燥了許多,衝出巷子,林淼奔跑的速度又提上來許多。等跑出十來米遠,他總算想起開口呼救,只是一張嘴,卻是極其嘶啞猶如磨砂紙般質感的嗓音,在夜風的呼嘯聲中,輕微得只有他自己能聽到:“救命!殺……殺人了!殺人了!”

    陳榮明手腳並用地從巷子裡爬起來,怒氣值又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他自然而然地把摔倒的罪過也全都歸在了林淼身上,心中的殺人計劃,也有了更具體的構想。

    “媽個逼!老子扒了你的皮!”陳榮明追出巷子,很快就跟上了林淼。

    林淼眼見著跑是絕對跑不掉了,生死一線之際,整個人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憤怒,漸漸取代了恐慌。

    拼了嗎?

    或者……等再近一些?

    如果手上這一箭射不中的話,自己和洛漓應該都會死吧……

    還是衝動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埋伏在樓梯口,直接給這貨來個突然襲擊。現在反倒連射箭的角度都不好找了,只怕一回過頭,就被馬上被控制住,連射箭的機會都沒有了吧……要是死在樓上,還能和小丫頭死在一塊兒呢……

    林淼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居然會在臨死的時候惦記一個才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也不知是本來就做人就孽畜,還是真的單身久了,太缺人愛了。

    只是好不容易重生了,卻要死在這種地方……

    林淼腳下的速度沒變,眼中的世界卻彷彿放慢了許多。

    眼前大片的田埂,四周殘破的老房,前方不遠處有紅藍色的燈光閃耀,邊上有沒蓋子的農家堆肥坑……

    嗯?紅藍色的燈光?

    嗯?糞坑?

    林淼腦海中瞬間千百個念頭閃過,他聽到身後陳榮明的呼吸聲,突然高高躍起,跳向農田。

    陳榮明腦子都不帶轉的,邁著大步就跟過來,可才跨出一步,就感到腳下一空,下一秒,整個人摔進了一個軟綿綿的坑里,嘩啦一聲,高高濺起一堆屎黃色的水花,嘴裡湧進來不少米田共,聞到難以接受的臭味的同時,霎時明白了自己掉進了什麼地方。

    他急忙扒拉著要從糞坑里爬起來,卻始終摸不到糞坑的邊緣。

    這坑太深了,而且四壁又滑不留手……

    尋常人掉下去,沒人幫忙的話,根本爬不上來。

    林淼滿身泥濘地從田里站起來,手上依然緊握著小鐵弩。

    他回過身,愣了半天,終於從聽到糞坑里傳出的罵聲。他微微呼出一口氣,艱難地抬腿,拔出深陷在泥裡的腳,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田埂旁的小路上。

    林淼坐在原地,喘了兩秒,就馬上強撐著又站了起來。

    再也不能給對方任何機會了。

    他一邊朝糞坑走去,一邊擦拭著手裡的小鐵弩。

    安在小鐵弩上的小鐵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彈出去了,但是好在,身上還有備用的。

    林淼拿出口袋裡的另一根剪,小心翼翼地裝好。等走到糞坑前時,他的心裡已經沒了噁心不噁心的念頭。他低頭望向坑中,陳榮明在坑里不停地掙扎。

    林淼面無表情地舉起鐵弩,向陳榮明身上瞄準。

    陳榮明抬頭看到,像是意識到什麼,困獸般驚怒交加,威脅大喊:“艹你媽!你弄老子試試!老子上來就弄死你!”

    “傻逼。”林淼淡淡吐出兩個字,輕輕按下扳機。

    彈簧發出一聲輕鳴,小鐵弩發動的後坐力,讓林淼小手一抖。

    鐵箭激射,箭頭鏗然釘入陳榮明的肩頭。

    陳榮明吃痛大叫,竟一躍而上,單手抓住了糞坑的邊緣。

    他痛苦而憤怒地抓著邊緣使勁,額上青筋凸起,彷彿要單手將身子撐上來。

    林淼看得心頭一突,左右看了看,發現一塊不小的石頭,立馬跑去搬了起來。

    匆匆跑回糞坑前,林淼吃力地抱著石頭,站在陳榮明面前。

    陳榮明驚恐萬狀咆哮:“媠媢的兒子!你想幹嘛!”

    林淼默默一鬆手。

    石塊自由掉落,落在陳榮明自救的指尖。

    陳榮明手一鬆,慘叫著撲通一聲掉了回去。

    不等陳榮明再叫喚,林淼又搬起石頭,朝著他的腦袋,輕輕拋了下去。

    一聲悶響,陳榮明再也沒了動靜,面朝大糞,慢慢沉入糞下……

    林淼像是脫了力,雙腿一軟,差點也掉到坑里去。

    可好在反應還行,使勁往後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躺在臭氣熏天的糞坑邊半天,驚恐過度的後遺症才慢慢退去。

    “莉莉……”

    林淼翻過身,爬起來,小跑著跑進了觀音廟所在的小巷。

    剛跑進去不久,一隊西城派出所的警察,便牽著兩條警犬跑了過來。

    警犬激動地跑到糞坑邊上,狂吠不止。

    一個年輕警察捏著鼻子,一臉噁心地探頭過去一看,驚恐的喊聲,響徹夜空:“死人!死人了!”

    ……

    滿身泥水的林淼,在青苔遍地的小巷子裡摔了三跤才鼻青臉腫地走到巷子盡頭。

    他衝入漆黑的廟內,像無頭蒼蠅一般,發瘋地尋找著上樓的樓梯,一邊大喊:“莉莉!莉莉!”

    廟裡沒有回音。

    林淼一個趔趄,又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雙手在地上一滑,擦破了一大片皮。

    抬起頭,卻驚喜地看道眼前是個台階。

    林淼顧不上疼痛,摸著樓梯爬了幾級,確定就是這個樓梯,心情越發激動。

    他欣喜萬分地手腳並用爬上二樓,探頭一看,鄭曉聰的屍體赫然就躺在正對面的牆下。

    “莉莉!”林淼踏上二樓的地板,大喊一聲。

    可定睛一瞧,洛漓卻不知所踪。

    林淼頓時一顆心像是落到了深淵,他慌張地左右看著,不停地喊叫:“莉莉!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莉莉!”

    樓下突然發出一個什麼東西撞在樓梯上的聲音。

    林淼匆匆又跑下樓去,伸著雙手,在黑暗中摸索:“莉莉,是你嗎……”

    哐!

    樓梯下又響了一聲。

    林淼循著聲音,直衝上去,果然摸到一個柔軟的身體。

    躲在樓梯下的洛漓,一把抱住林淼,身子顫抖得比篩子還厲害。

    林淼緊緊抱著她,不住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壞人都被人打死了……”

    洛漓顫抖著喘了喘氣,突然一聲乾嚎,終於哭出聲來。

    林淼長鬆一口氣。

    觀音廟外,一陣腳步聲伴著狗叫聲傳來。

    四五個警察聽見哭聲,打著手電筒,緊張沖進廟內。
mk2258 發表於 2018-11-4 19:34



正文卷第二百零八章隱殺(中)

    觀音廟年久失修,早已斷了香火。走在裡面,可以明顯地聞到各種陳腐物件產生的發霉味,以及更加刺鼻的,不知到底是人還是動物留下的排泄物的氣味。

    可廢棄廟宇自帶的午夜陰森感,又讓林淼幾乎無視掉了這種感官上的噁心。

    這麼黑的環境,漫說是七八歲的小孩,就算是成年人,獨自在夜間行走其中,也很容易渾身發毛。洛漓緊貼著林淼,小身子顫抖得厲害。

    她抽泣著,不敢大聲哭出來,生怕會被鄭曉聰從林淼身邊拉開。

    鄭曉聰拉著林淼的另一隻手,似乎是對觀音廟的路挺熟悉,摸著黑,磕磕碰碰往前走了一陣,居然找到了一處樓梯。

    “媽個逼,老子的打火機呢……”站在樓梯前,鄭曉聰在兜里摸索了一陣,沒找到照明的玩意兒,然後煩躁地干脆放棄道,“算了!不用了!”

    鄭曉聰拉著林淼,直接往二樓走去。

    洛漓明顯地縮了一下身子,整個人的體重,整個兒吊在林淼身上。

    林淼不禁有些心疼,商量著跟鄭曉聰道:“叔叔,這裡好嚇人啊,咱們還是在樓下等那個叔叔吧……”

    “嚇你媽個逼!老子小時候天天在這裡爬上爬下!”鄭曉聰半點不給林淼討價還價的機會。

    洛漓一下就掙紮起來:“嗯……我不要!我不要上去!”

    鄭曉聰越發脾氣暴躁,大聲罵道:“叫個鬼啊!小心老子弄死你!”

    洛漓明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小嘴抽了兩口氣,眼見著就要哭出來,林淼趕緊伸過手去,運氣不錯地剛好堵在她的嘴上,“不哭,不哭,莉莉不哭,哭了叔叔要生氣的… …”

    洛漓被林淼捂著嘴,哼哼地抽了兩聲,終於又把情緒控制下來。

    林淼微微鬆了口氣。

    “上來,上來,媽的,煩死。”鄭曉聰扔下林淼和洛漓,徑直朝樓梯上走去。

    洛漓拉著林淼,滿臉是淚地哽咽道:“林水水,我怕,我想回家……”

    林淼摸到洛漓的眼淚,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臉上輕輕擦拭,不停小聲地安慰:“有我呢,我一定帶你回家,待會兒就回家……”

    洛漓好像是有點搞明白林淼是在裝傻,終於也不鬧了,又氣又無奈道:“屁,你自己都回不去了……”

    樓梯上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

    鄭曉聰走上了二樓,不耐煩地連聲朝樓下催促道:“快上來!敢跑老子就弄死你們!”

    林淼咬了咬牙,心裡剛剛升起的逃跑的衝動,又被壓制了回去。

    不是光靠黑就能跑得了的……

    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逃跑被抓回去的話,後果反而會更難以預計……

    “上去吧,你拉著我。”林淼毫無辦法,哄著洛漓道。

    洛漓抽了抽鼻子,拉著林淼,兩個人摸著台階,一小步一小步往上爬,幸好這樓梯不高,爬了十五六級,便到了樓上。

    “走個樓梯都要半天,真是沒用。”鄭曉聰顯得很得意地跟小學一年級的孩子比試自己的能耐,然後窗邊,推開了窗戶。

    屋外的月光正照進來,林淼總算能看清一點東西。

    整個二樓,一片空蕩。

    鄭曉聰直接在地板上坐下來,喘了口氣:“***,累死老子了……”

    林淼也拉著洛漓坐下來,兩個人靠著牆根,洛漓縮在林淼懷裡,誰都不說話。

    鄭曉聰卻自言自語起來:“媽個逼,還是小時候好啊,老子小時候天天在這裡玩,以前這裡上香的人還挺多的,後來就不行了,都跑外地做生意去了,這個人一走啊,經濟就不行了,地方就荒了……”說著話,見林淼和洛漓都安安靜靜的,又換上一副嫌棄的口吻,一擺手,“哎!算了,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

    林淼理智地不接半個字。

    三個人等了半天,陳榮明終於摸了上來。

    鄭曉聰抱怨道:“媽的你這麼拉個尿都要那麼半天?”

    陳榮明似乎覺得自尊受辱,罵著反駁道:“死你媽的,老子哪裡慢了?”

    鄭曉聰卻完全不給面子:“你自己算算,你每天上廁所的時間加起來有長,說兩個小時都算客氣了!”

    兩個人吵著毫無營養的架,林淼這時的思維,則漸漸冷靜下來。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10點51分……

    只要老林不是真腦殘,這會兒肯定是要出來找他了,而以老林的性子,一旦真的確定他走丟了,報警是肯定的。只是觀音廟這麼偏的地方,沒有一定數量的警力,哪怕這邊的派出所全員出動,一時半刻肯定也找不過來。

    所以現在是該拖時間嗎?可萬一拖到早上也等不來警察呢?

    眼前的這兩個綁匪,明擺著就是激情作案,連動機都談不上,只是本著“我忽然想犯個罪於是就果斷犯罪了”的精神,隨手抓了他和洛漓。

    如果真遇上警察找過來,就以這對“沒頭腦”和“不高興”的經典組合,一時想不開再把犯罪升級一步,直接當著警察的面撕票,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我草……

    我特麼到底在想什麼……

    林淼越想越亂,越亂越沒轍。

    正走神間,耳邊忽然響起了輕微的鼻鼾聲。

    鄭曉聰和陳榮明吵著吵著,居然就睡著了。

    林淼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由自主緊抓了一下背後的書包。

    “媽的,豬一樣……”陳榮明罵了一句,然後望向林淼和洛漓,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然後將手伸向腰帶,解開了帶扣。

    林淼瞬間頭皮都炸了。

    這個挨千刀的人渣,他想幹嘛?

    “叔叔!我有巧克力!你要吃嗎?”林淼大喊一聲。

    已經睡著的鄭曉聰突然醒過來,連忙問道:“巧克力?什麼巧克力?”

    “媽個逼!”陳榮明罵了一句。

    鄭曉聰兩步走到林淼跟前問道:“你有巧克力啊?”

    “啊……有……”林淼趕緊摘下書包,從書包裡拿出一包麥麗素,給鄭曉聰遞了過去。

    “艹你媽,不早說?還有嗎?”鄭曉聰從林淼手裡拿過巧克力,又伸手去搶林淼的書包。

    林淼趕緊裝出一副配合的樣子,將演技發揮到人生巔峰,用軟綿綿的語氣道:“沒了,裡面都是作業本……”

    鄭曉聰不信,把書包整個兒掉頭往地板上一倒,乒乒乓乓倒出一堆東西。

    林淼眼見著小鐵弩被倒出來,心臟已經要跳到嗓子眼。

    鄭曉聰在地板上一通摸,手指從小鐵弩旁掠過,摸了一陣,撿起一本林淼從東甌市圖書館借出來的內部學術筆記,隨手翻開來瞥了眼,看不清楚上面的字,直接扔到了一邊。

    “媽的,就一包巧克力叫個屁,我還以為還有別的吃的呢。”鄭曉聰放過了林淼的書包,打開麥麗素,靠回了牆邊。

    陳榮明全程站著沒動。

    鄭曉聰吃了兩口,問陳榮明道:“你幹嘛呢?”

    陳榮明提了下褲子,往樓下走去:“我再去撒個尿。”

    鄭曉聰直搖頭:“你這個腎,我看是快要爛掉了。”

    “你媽的13才要爛掉了。”陳榮明頭也不回,踩響樓梯,走了下去。

    林淼看著陳榮明下去,轉頭又看了眼鄭曉聰。

    只見鄭曉聰嫌一顆一顆地吃太麻煩,乾脆仰起頭,將整包麥麗素全都倒進了嘴裡,一通大嚼。

    鄭曉聰將包裝紙一扔,靠著牆,又閉上了眼。

    林淼盯著地板上的小鐵弩,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伸出發麻的手臂,將小鐵弩緊緊地握在手裡,然後緊咬著牙,在地板上輕輕觸摸。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漫長得彷彿凝固。

    “林水水,你在找什麼?”洛漓小聲問道?

    林淼嚇了一條,趕緊回頭,食指豎在嘴巴前。

    洛漓懂事地安靜下來,盯著林淼,大氣都不敢喘。

    林淼轉回身,繼續在地上摸著,手卻抖得越發厲害。

    突然間,他的手掌邊緣感到了一絲涼意。

    林淼急忙往邊上一抓,果然抓到一支小鐵箭。

    他抓了一下,竟沒能抓住,急忙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輕輕將小鐵箭抓起來。然後屏住呼吸,把小鐵箭安進了小鐵弩的弩槽內。

    林淼藉著月光,反复確認了兩次小鐵箭安裝無誤。

    然後慢慢站起身來,躡手躡腳,朝著彷彿睡著的鄭曉聰走去。

    林淼腳跟落地,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輕微的聲音,短短三四米的距離,他走了十來步,才走到鄭曉聰面前。

    皎潔的月光下,林淼舉起小鐵弩,對準鄭曉聰的額頭。可猶豫了兩秒,又多走了一步,將鐵弩的射擊的方向掉轉了,輕輕伸到離鄭曉聰的太陽穴只有不到10厘米的地方。

    洛漓緊盯著林淼,像是知道將要發生什麼,緊緊縮成一團,摀住了自己的嘴。

    林淼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按下的瞬間,鄭曉聰的動物第六感突然發作。

    他猛睜開眼,小鐵箭射出的速度,卻更快一些。

    一聲輕響,小鐵箭從鄭曉聰的顱骨外直穿而入。

    鄭曉聰只來得及下意識地轉過頭,眼神驚愕地看到林淼手裡握著一把玩具般的武器,下一秒,忽然就全身僵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喉間發出嘶啞而無力的喊聲。

    “莉莉,快走!”林淼連看都不多看鄭曉聰一眼,急忙跑回洛漓身邊,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洛漓卻嚇壞了,喘不過氣來地快速喘息著,沉沉地坐在地上,根本站都站不動。

    林淼慌張地左右看了看,看到地板上還有兩支小鐵箭,急忙拿起來,一支裝進鐵弩,一支塞進口袋,然後雙手拍了拍洛漓的臉,慌張道:“莉莉,你坐在這裡等我,我去把樓下那個壞蛋引走,叫警察叔叔過來救你。你抱著我的書包……”

    林淼拿起地上的書包,塞進洛漓懷裡。

    “你抱著我的書包……”林淼把手錶也摘了下來,遞給洛漓,“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內我一定回來!”

    洛漓已經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拉著林淼的衣服,不讓林淼離開。

    林淼算著時間,覺得陳榮明再前列腺有毛病,這泡尿也該尿完回來了。

    他看著洛漓驚恐的樣子,一咬牙,硬拉開洛漓的手,看著她道:“等我回來!”

    林淼轉身就走,小步走下了樓梯。

    洛漓眼看著林淼離開,轉頭再看一眼鄭曉聰體溫猶在的屍體,緊緊抱住書包,牙關打著顫,嚇得連眼淚都哭不出來,只能在心裡默默念道:“林水水,壞蛋,再也不跟你好了……”

    她眼淚瑩瑩地望向窗外。

    這時樓下響起林淼的聲音:“傻逼!來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