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殘破(文末有些解釋,必看!) 十幾分鐘之後,大型客機平穩地降落在昀州市機場。 飛機在跑道上停穩,長吁了一口氣的駕駛員和戰士們,通過飛機上甩下來的繩梯下了飛機,而經過了幾個月培訓的變異者戰士們,則紛紛直接一躍而下——幾米的高度而已,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完全不成問題。 而大家下了飛機之後,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紛紛仰起頭,視線追隨著在飛機場上空盤旋著的一隻超大型京鳥。 此前的幾分鐘時間裡,他們再次目睹了趙子建騎著這隻鳥在飛機場大肆屠戮的場景,親眼見到他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把盤踞在飛機場的十幾隻、包括京鳥在內一共大概是三四種異獸,給驅逐了一個乾淨。 這種戰鬥力,讓這些戰士們敬佩不已,而又無比神往。 大概幾分鐘之後,那隻頭頂有些奇異朱紅色羽毛的超大型京鳥,沿著飛機場的邊緣盤旋了一圈之後,終於飛了回來。 然後,它徐緩地斂翅,在客機旁邊三四十米的地方落了下來。 而即便是落地之後,它仍是凶性不褪地衝著客機這邊的眾人伸直了脖子,尖利的喙部發出「京……京……」的吼叫聲。 趙子建忽然在它腦袋上抽了一巴掌。 「京……」的叫聲正到一半,它被抽得忽然腦袋一晃,隨後就喝醉了酒一般,身子晃了幾晃,趔趄著騰挪了幾步,然後就撲到了地上,不動了。 眾人皆瞠目結舌。 趙子建從容地從它腦袋上跳了下來。 ………… 昀州市機場原本是建在偏郊外的,但近二十年的城市發展實在是太快了,機場附近已經不算什麼郊外了。 只是,當下的這種形勢,郊外不郊外的,也沒什麼區別了。 因為這裡已經完全是異獸們的天下。 大型民航客機再次升空之後,趙子建和一共三十多位修靈者,和一個中隊近四十人的武警戰士,一起走出機場,見到了滿目瘡痍的昀州市。 時節已是初春,海風仍帶著絲絲的寒意,但飛機場附近道路旁的綠化樹木,都已經開始綻露初芽。 大街上空無一人,但遠處,往好幾個方向看,都能看到異獸的蹤跡。 路旁有幾棟十幾層高的樓房,已經被撞擊得面目全非。 趙子建猜測,應該是有一場異獸們之間的激烈的戰鬥,就發生在這裡。 或許是為了爭奪地盤,也或許是為了爭奪人類的屍體。 這才只是剛過了一個冬天而已。 如果長時間無人打理,無人照管,無人修繕,想必只需一個春夏,這裡又將是另外一幅荒涼的景象。 趙子建站在路旁,深吸了一口氣的工夫,此行負責帶隊的修靈者,同時也是那支中隊的現任中隊長的於文治已經拿著衛星電話跑過來,說:「老師,已經跟這邊聯繫上了,但他們是肯定沒法來接咱們的。」 趙子建緩緩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有車輛引擎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在趙子建身後站成幾排的戰士和修靈者們此時都紛紛看過去,只見三輛看上去並沒有怎麼破損的機場大巴一路撞開時不時攔路的車輛,開了過來。 於文治笑著說:「應該是汽油還都沒揮發乾淨。」 不一會兒,三輛大巴車就來到了眾人近前。 等車子停好,門打開,駕駛員沒動,車上的同伴卻跳下來,沖趙子建這邊敬了個禮,說:「報告,只是電瓶沒電了,搭了電就能發動,檢查了一下汽油,都還有不少,暫時就沒加。」 於文治扭頭看看趙子建。 趙子建點點頭,說:「都上車吧!」 於是於文治指揮大家紛紛上車。 趙子建落在最後一個,等大家都上車了,他縱身一躍,跳上了當頭那輛大巴車的車頂,並拔出了自己的短刀。 這個時候,許是被發動機的引擎聲吸引,視線可見處,已經有異獸在往這邊觀察。 眼神對視之中,趙子建從它們眼中看到了一些些野獸天然的謹慎,但更多的,是那種目空一切的藐視。 還有見到食物的貪婪。 它們來到這個世界,還不曾見過真正的刀鋒。 ………… 兩輛大巴車一路行去,沿途所見,真的是滿目瘡痍。 負責協助趙子建清掃前路的修靈者,在觀察四周之餘,都紛紛地沉默著。 就連坐在車裡的戰士們,也都一路無語,只是紛紛沉默地看著窗外。 自靈氣大爆發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明湖市。在明湖市裡的這些日子,儘管他們作為戰士和修靈者,其實也見到了不少的異獸,見過不少被異獸毀壞踐踏得不成樣子的城市和鄉村,而且明湖宗內部關於外間的情況,其實一直都有對他們進行通報的,所以其實他們對當下所見的這種情形,在心裡是有所預見的。 可即便如此,他們仍是一個個看得紛紛沉默。 人類文明發展數千年的成果,使得當代的幾乎每個人,都是在文明和秩序里長大的,電影裡的怪獸和災難見多了,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假的,是電腦特效做出來的,沒人認為自己會真的見到那種場景。 而即便是此前就根據耳聞和目睹,在各自的心裡對別的城市的現狀有著一定的推測,但心裡想像的那些場景,又怎麼可能如此的殘酷? 聽領導們通報外界情況時候的三言兩語,又怎會比親眼見到眼前這副末世的景象,來得更震撼人心? 在明湖市的時候,大家閒聊起來,感慨這幾個月的天地巨變,還有很多人會莫名感慨,感慨著明湖市如今的衰敗,如今的殘破,覺得自己實在是生在了一個最壞的時代——但現在,親眼見到同省的另外一座大城市,昀州市的現狀,大家心裡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是的,遭遇靈氣大爆發,文明社會一夜崩塌,大家的確是生活在了最壞的時代,但幸運的是,在這最壞的時代裡,萬幸萬幸,大家都生活在了最好的地方——最壞的時代裡的最好的地方。 「我們明湖市可比這裡好多了!」 看著路兩旁的殘破的昀州街景,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裡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 明湖宗在昀州的分部這邊,現在主要是生活在昀州市南部的幾個大型小區的地下設施裡。 他們其實一直都缺乏強力人物的支撐。 他們的長處是有組織,並且從一開始就有一定的準備——儘管靈氣的忽然大爆發,使得他們的準備只來得及進行了不到一半,但比起全然沒有任何準備就突然遭遇大變的普通人來說,他們已經佔了很強的先發優勢。 但這種優勢,在混亂到來之後,因為缺乏強力人物的支撐,正在漸漸喪失。 亂世出人傑。 在恢復了一定的通訊之後,這邊幾乎每天都會定時跟明湖市那邊取得聯繫,匯報一些這邊的情況和變化,因此雖然靈氣大爆發之後,趙子建還從未回來過,但他對這邊的情況卻並不陌生。 隨著靈氣大爆發的到來,昀州市和別的地方一樣,一度全面崩潰,整座城市都被各種各樣的異獸所佔領,倖存的人類則被迫全面退縮,躲至地下。 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陸續有被靈氣大爆發洗禮過的普通人成長起來,並且飛快地變得更強大,成為倖存者們心目中的英雄。 英雄天然地成為保護者,保護者又很快就變成管理者,管理者們相互之間戰鬥、廝殺、合流,強者勝出,弱者臣服或死去。 於是,管理者最終成為獨裁者。 後來,有人自己封王了。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昀州市先後出現了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勢力,即便是在異獸們控制下的昀州市裡,這些勢力幾乎無一例外都只能躲藏在陰影裡活動,他們暫時並沒有足夠的能量去大規模的驅逐異獸,但彼此之間的爭鬥,卻從未停止,大大小小的戰鬥、吞併,幾乎每天都有。 而每一個小勢力的被吞併,往往都意味著另外一個勢力更強大了。 秦秉桓和周國偉帶領下的明湖宗昀州分部,在這期間也一再的嘗試吞併,來壯大自己,但隨著時日的推移,當原本大大小小的勢力逐漸被整合起來,為各大勢力之間充當緩衝地帶的小勢力,終於即將被完全吞食乾淨,昀州市逐漸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秦秉桓他們這邊,卻幾乎是最弱的一方。 就在趙子建決意帶著人動身過來之前,根據秦秉桓他們的判斷,似乎另外那兩個大勢力已經流露出了想要合力吞併自己這邊的跡象。 趙子建看過秦秉桓發過去的昀州市現在的勢力分佈圖。 但大巴車這一路過去,卻並沒有從機場繞行城南,走空白地帶,和明湖宗實際控制的地區,而是大模大樣的穿城而過。 一路之上,趙子建,以及他的弟子們,斬殺異獸三十七隻,沿途見到了至少十幾雙躲藏在暗處窺視過來,卻最終難免震驚的眼睛。 最終,在兩個多小時之後。 時隔半年,趙子建終於又見到了自己的爸媽。 他們反倒都胖了。 *** 一不留神斷更倆月,有些話要說。 四月份斷更那時候,是的確有些累了,加上寫的不太順心,就想停一下,調整調整 怎麼辦?編輯說,要麼整本屏蔽,要麼從頭徹底大修改,傷筋動骨那種。 思來想去,我實在是被折騰的受不了了,決定還是不修了。圈裡人都知道,改文會毀掉一個作者的。 我跟編輯說了,給我兩三天時間,讓我把已經寫好的這一章上傳上去,然後就徹底屏蔽吧。 所以,這是最後一章了。 然後我會收拾心情,開始構思新書。 時局如此,我也無奈,諸位辛苦跟書到這裡的讀者朋友們,這次是真的對不住了。 刀一耕,在此鞠躬致歉。 本書大概會在兩三天後消失。 諸位,新書見。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9-7-3 15:07 編輯 |
第三二七章 天神下凡 大型客機直衝藍天。 沒有導航,沒有信號塔,沒有空中調度,這大約應該是自靈氣大爆發以來,人類第一架重新升空的大型民航客機。 坦白說,風險巨大。 除了客機上擁有此前無數次的飛行記錄可供參考方向,和駕駛員、副駕駛員都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手之外,這一趟飛行,全然沒有其它的保障。 升空無比順利,機場周圍幾公里之內的範圍,經歷過幾個月的驅趕,已經成為附近生存的異獸們的禁區,沒有什麼異獸會在飛機升空的過程中來搗亂。 飛機順利升空之後,反倒是極為安全了。 平流層的高度,已經基本上不會碰到什麼鳥類。 天空碧藍如洗。 說來諷刺,隨著人類的大規模死去,所有的人類文明活動,近乎在同一時刻全部停滯之後,每天的天都是藍的,空氣一天比一天更清新。 能見度極高。 坐在飛機上,有不少人都表現出一定的不安與煩躁——這跟和平年代坐飛機出行,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身處萬米高空,一旦出了什麼事情,即便他們要麼是修靈者,要麼是一身裝備的戰士,也只有等死的份兒。 不過還好,飛機的確是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 而現在的航線,已經沒有了任何同時起飛的飛機,所以,這架客機可以以一種完全不受限的速度飛行——從升空開始,也就是大概四十來分鐘,駕駛員已經通知,大概快要到昀州市的地界了。 幾百公里,開車的話,就算高速公路一路通暢,也得少說兩個小時的路,對於飛機來說,連一個小時都不到,就已經到了。 然而,降落是個大問題。 兩位駕駛員中的主駕駛員是特意挑選的,此前經常飛這條航線,甚至已經飛了十幾年的老手,在失去信號塔和導航的情況下,他仍然準確地找到了昀州市的機場所在——這肯定是最適合降落的地方。 然而,飛機緩緩降落之後,在昀州市上空靠近機場的地方盤旋了幾圈,最終還是選擇了再次升空——甚至不需要儀器探測,僅憑肉眼,駕駛員,以及待在駕駛室的趙子建,就已經發現了京鳥的蹤跡。 從飛機的舷窗看下去,摩天大樓比積木還小,街道如棋盤一般。 至少有十數隻京鳥發現了天空中這架大型客機的動靜,它們幾乎是在第一時刻紛紛升空,駕駛員的第一反應也是趕緊操控飛機向高空拉升。 其實仍在兩三千米的高空,但京鳥的羽翼巨大,升空速度也極快。 這是此前就已經推測出來的情況。 然而,駕駛員是肯定不敢繼續下降了,因為隨時可能面臨京鳥的攻擊——以這種大鳥的攻擊力而言,飛機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 但是在這樣的高度,兩三千米的高空,趙子建也並不確定自己跳下去就真的沒事兒。 事先做過這方面的另外一個預案,那就是一旦發現機場無法降落,就向昀州市周邊去,尋找一段寬闊的大直路來迫降——確保人員都能安全的抵達地面為第一,至於迫降之後飛機能不能完好,並不重要。 反正不管是昀州市還是明湖市,飛機還多得是。 但這個時候,完全沒有給駕駛員更多地操作時間,京鳥們已經升空,表現出了遠比明湖市那邊的京鳥要更加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攻擊意願。 趙子建趴在窗戶上往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大聲道:「保持在三千米左右的高度盤旋,給我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 說完了,他回到乘員艙,大致掃了一眼,再次叮囑,「都繫好安全帶,帶好降落傘了吧?最後檢查一遍!」 大家各自檢查一遍,很快就亂糟糟地回應。 有些人聲音相當緊張。 趙子建再次掃視一眼,沒有二話,忽然走到舷窗附近,手肘輕易地一下敲碎了一大塊玻璃,巨大的風一下子抽起來——即便是繫著安全帶,很多人的身形還是被這巨大的吸力拉得往外飛了一下。 趙子建饒是做好了準備,還是被這股吸力拉得差一點兒就直接飛出去。 不過很快,也就是兩三秒的時間,吸力消失,呼呼的風無比巨大,吹得人睜不開眼,甚至已經分辨不清到底是從裡往外吹,還是從外往裡吹了。 趙子建單手把住舷窗,一躍而出。 雙腳在飛機的機身上一蹬,他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地彈射出去三四十米遠,然後便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大概在兩千七八百米的高空,如果就這麼跌下去,別說正常人了,就算是趙子建,實在也是九死一生。 飛機盤旋掠過,飛機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靠著舷窗的,雖然不敢解安全帶,卻無不是趴著窗子,瞪大了眼睛地往下看。 趙子建近乎呈直線一般地向下飛速掉落。 每個看到的人都緊緊地皺著眉頭。 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面。 不過幸好,這個時候,昀州市本地的京鳥們沒有讓趙子建失望。 幾乎同時有五六隻升空、並向客機迫近的京鳥,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趙子建的存在,於是有三四隻都在第一時間轉向,衝向趙子建。 趙子建瞥了一眼其中一隻頭部羽毛呈朱紅色的有點怪異的京鳥,然後目光從其它幾隻身上瞥過一眼,短刀忽然出鞘。 一隻京鳥平展雙翼,藉著風勢,速度飛快地衝過來。 其喙正對著趙子建下落的方向。 這一下如果被它撞上,哪怕是趙子建,怕也會被它直接撞穿。 然而,眼看雙方還剩下十幾米的距離,趙子建一刀揮出——完全無可借力,身在半空、急速墜落,已經完全失重的趙子建,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腰力,勉強掌握到一點墜落中的身體平衡,然後又穩又准地揮出了這一刀! 力道卻頂多只剩下一半不到。 完全談不上狠字。 可即便如此,那隻京鳥還是被面前猝然襲來的一道閃電般的光給一下子劈成了兩半——兩千多米的高空中,一道血雨驀然噴濺開來。 它急速前衝的身體已經分成兩半,卻仍然保持慣性,向前衝來。 趙子建深吸一口氣,間不容髮之際猛然提起渾身上下所有的能量,讓自己的身體在高空之中停滯了大約十分之一秒! 當然,所謂停滯,其實也只是延緩下墜而已,以他的能力,在完全無處借力的情況下,還不足以對抗高空之中如此驚人的重力加速度。 但就這一緩,已經足夠了。 那直到身體被劈成兩半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的京鳥的兩半屍體,都正正衝擊到趙子建的身下——趙子建終於找到了第一個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的腳尖重重地點在那京鳥的一半身體的脊背上。 那半邊屍體立時就筆直地急速下墜,而趙子建的身體卻驚人地一下子彈跳而起,並正好地躍升到了那隻同樣正急速飛來,還沒來得及調整姿態轉彎的頭部有一大片朱紅色羽毛的京鳥的斜上空。 那京鳥親眼見到自己的同伴被這個人類一刀劈成兩半,此刻又忽然來到了自己的頭頂,頓時下意識地驚叫一聲,翅膀緊急一屈,就要緊急下墜。 但已經晚了。 趙子建的身體正好跳到了它的後背上。 他看都不看,僅憑剛才的記憶和直覺的判斷,反手就是一刀。 另外一隻在如此快的速度的情況下同樣還沒來得及調整姿態和方向的京鳥,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倉促的驚叫,卻在叫聲剛起時便已經應刀而落。 一刀揮出,趙子建根本來不及去看自己的成果,快速向前飛掠幾步,站到了那京鳥的脖頸、脊背與翅膀的交接處。 直到此時,第四隻正在快速迫近的京鳥才終於發出一聲驚叫,緊急調整姿態,斜向一旁飛了開去。而趙子建身下的這只京鳥,也是驚恐之極地大聲驚叫不止。 「京……」 身在兩千多米的高空,京鳥的飛行速度是如此之快,正常人就算落到京鳥的脊背上,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站穩的。 風太大了。 但趙子建卻站得穩若磐石。 忽然,他左腳猛地向下一跺,那京鳥吃痛兼無力掌握平衡,不得不被迫一下子變向,斜向下飛掠而去——於是,它正好臨到了那隻正在倉促逃避的京鳥的上空。 毫無疑問,兩隻大鳥的飛行路線在半空中隔著十幾米的上下高度交錯的那一瞬間,趙子建又是忽然一刀揮出。 一股血箭當時就從那京鳥斷掉的脖頸處噴了出來。 它的腦袋急速墜落,身體卻又向前飛了足足幾十米,才終於失去平衡,翻飛著向下墜落了下去。 而直到這個時候,事實上才只不過過去了二十秒不到的時間而已。 大型客機已經飛到了至少幾千米之外。 四隻直接轉向來攻擊趙子建的京鳥,已經三隻被斬落,還有一隻,暫時成了趙子建的座駕,但還有更多的京鳥,正在銜尾追擊那家客機。 飛機上靠近這一側的舷窗旁,至少十幾雙眼睛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的遙遠半空——他們一個個的嘴巴,此時都張的老大,一副合不攏的樣子。 京鳥們正在追近飛機。 趙子建忽然邁步,沿著京鳥那並不算粗大的脖頸,站到了它的腦袋上方——烈風振衣,獵獵作響。 京鳥猛烈擺頭,想要把趙子建摔落。 但趙子建不但站得穩如磐石、絲毫不受它的動作影響,這時候還彎下身子,一把揪住了它頭頂的那片朱紅色的羽毛,猛地向斜向上的方向拉了一下。 京鳥吃痛,本來正在斜向下飛,這時候卻不得不被迫向上拉升起來,很快就追著那批京鳥和客機的方向,追了過去。 它的速度明顯比別的京鳥更快了一些,以至於儘管過程中充滿了對抗,但在一把羽毛的掌控之下,它還是載著趙子建,飛速地追近了那群京鳥。 大型客機上,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頭,忽然就響起了一陣驚天的歡呼聲。 皆因趙子建不但剛剛在半空中斬落了三隻京鳥,此刻還蹲在一隻碩大京鳥的腦袋上,指揮和控制著它飛近過來,實在是太過於震撼人心。 眾人的歡呼聲未落,半空之中,趙子建的屠刀已經再次揮起。 一刀一個。 幾秒鐘的時間內,三隻或被砍掉了半邊翅膀,或被斬掉了小半截身子的京鳥們,紛紛慘叫著向下墜落。 而其它的京鳥,終於放棄了面前已經近在咫尺的目標,紛紛驚叫著向旁邊飛了開去——然而趙子建居然操控著腳下的京鳥,直接追了過去。 這一刻的他,只留了京鳥腦袋上蹲著的背影給機艙內的人,但看在眾人眼中,卻雄偉如天神下凡一般! 短短一分多鐘之後,他「乘坐」的那隻京鳥,又再次掉頭飛了回來。 終於靠近了客機,甚至已經能勉強與駕駛艙裡的駕駛員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擺了擺手,示意,「跟我走!」 然後那京鳥便忽然折向斜下方飛了過去。 飛鳥在前,飛機在後。 此時的乘客艙裡,看清趙子建乘坐著京鳥為飛機引路的英姿之後,不由得再次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與眾人的歡呼聲相伴的,是趙子建身下那隻京鳥哀哀的、憤怒的,與不甘的悲鳴。 |
第三二六章 吞併 2016年12月19日,上午。 明湖宗,這樣一個帶了點仙俠小說味道的名字,通過秦秉軒手下一級一級的通告,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團體。 他們這個小團體,算是就此定名。 沒有萬人大會,沒有氣勢震天的宣誓,什麼都沒有,只有口口相傳。 當然,從這一天開始,在對外的每一次聯絡中,明湖宗這個名字,都被提了出來,正式成為這個小團體的自我稱謂和標示。 同一天起,由秦秉軒負責親自帶隊,針對明湖宗目前控制下所有人的一次公開的選拔,正式開始。最終歷時六天半,從當時已經加入到明湖宗旗下的九萬多人之中,根據年齡、過往有無犯罪記錄等等比較簡單的幾條標準,當然,最主要的肯定是有沒有被靈氣改造過身體,最終選出了四百多人。 這四百多人,成為明湖宗第一批學員。 其中幾乎囊括了此前在小團隊內負責主事的一眾原本只是普通人的高層,包括秦秉軒和秦月霜兄妹,也包括了一批武警戰士。 當然,更多的肯定還是普通人。 趙子建擔任明湖宗宗主,兼總教習,在他下面,一共有四位教習,分別是謝玉晴、南元豐、魏廬,和鄭譜遠。 謝玉晴自不必說,她比趙子建的兩個親傳弟子更像親傳弟子,實力也是大家心裡都有數的,南元豐雖然低調,但沒人敢小覷,而魏廬出任教習,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不但在靈氣大爆發之前就已經是修靈者,有先發優勢,更因為他在國家警察系統待了多年,有一整套的警察系統的培訓經驗,至於鄭譜遠,則算是代表已經過世的明湖市本地的代表人物,霍允明。 除此之外,因為霍東文的實力實際上穩穩地夠資格排在趙子建、謝玉晴和南元豐三個人之後,所以他雖然沒有進入教習的名單,但是卻會作為趙子建的親傳弟子,在很多情況下代他授課、監督學生。 就這樣,沒有課本,沒有教學路線,趙子建把他總結出來的一套最入門的修煉法門傳下去,平常由霍東文代為督促功課,而謝玉晴、南元豐、魏廬和鄭譜遠,則各自負責一小塊,諸如武術的基礎,諸如格鬥術的基礎,諸如靈氣學原理等等,明湖宗的第一批學員培訓班,就這麼開始了。 到了一月份的時候,趙子建又邀請周長青先生加入了進來,由他從中醫中藥入門開始,一直到目前已經發現的異獸,向學員們進行一些最基礎的原理講解。 他也就此成為明湖宗的第五位教習。 這很有可能是全世界範圍內第一個有組織成規模的靈氣修煉的培訓班。 而這四百多個入選的學員,每一個都是被靈氣改造過的,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們將會成為明湖宗真正的中流砥柱。 與此同時,算是已經「掛牌成立」的明湖宗,在其他事情上也並沒有閒著。 外面情況不明,但明湖市的市裡,已經基本上整個的處在了趙子建和明湖宗的保護範圍之內,還是很容易就可以摸清楚的。 一月初,明湖宗的一些辦事人員在前往明湖市西部城區辦事的時候,遭到了西部城區一個足有幾千人的小組織聚眾圍攻,最終死了四個人,被搶走了一些隨身的通訊設備——而據說他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車子裡的汽油。 但殺死了四個人,搶下幾輛車,又俘獲了六個人之後,他們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對,決定要跟明湖宗談判,索要更多的汽油、麵粉、大米,以及異獸的肉。 秦秉軒當然第一時間就答應他們了。 談判是他親自去做的,基本上就是按照對方要什麼,他都只是稍微做出一些為難的姿態,然後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到最後還很好奇地問他們要異獸的肉乾什麼,那邊也很誠實,據說吃異獸的肉,是可以幫助提高修為的——他們那邊,已經出現了十幾個因為被靈氣改造過,所以實力遠超常人的人,成為了領導者。 談判完成,交易也很快達成,六個人質和四具屍體,都回到了明湖宗這邊,然後秦秉軒當場就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十七分鐘之後,對方被擊斃四十多人,其中包含了幾乎所有他們的領導者,於是,整個小團體徹底崩潰。 只花了不到一天,秦秉軒就把那個小團體裡的其他人都給吞併了過來。 由此,拉開了他整理和收攏明湖市內現存各大大小小幾十支勢力的序幕——前後歷時也就十幾天,連剿滅加主動投降,明湖宗這邊死了大約十幾個人,傷了幾十個,對方陸陸續續死掉幾百人,整個明湖市被秦秉軒完全抓在了手裡。 結果很驚人——被吞併的幾十家大大小小的團體,加一起居然聚攏了超過十三萬人。論規模,甚至是超過了當時的明湖宗的。 就此,明湖市徹底成了明湖宗一家的地盤。 而在這個過程中,隨著對外聯繫的越來越多,彙集的消息和資料越來越多,漸漸的,外界的情勢也開始明朗了起來。 吞併和兼併,在2016年2017年之交的這兩個月裡,基本上在整個華夏所有的城市裡,都在進行著。 主要是因為物資短缺,已經開始露出了苗頭。 事實上,過完了元旦之後,就連明湖宗這邊的一種高層,也都不得不開始為接下來的物資問題大傷腦筋了——當時的明湖宗,還沒有開始大規模兼併小勢力,旗下控制的總人口,還沒有突破十萬人大關。 但是,那麼多人都縮在城裡,儲存的物資太多,總是會吃完用完的,接下來怎麼辦?糧食去哪裡找?汽油又去哪裡找? 等到一月底,整個明湖市都被納入了明湖宗的控制範圍之內,明湖宗的總人口也突飛猛進地突破了二十萬大關——這二十萬人,每天都要消耗巨量的糧食和各種物資,總不能就指望趙子建每天出去打獵來吃飯吧? 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跟其它城市的倖存者組織平常都是躲起來不一樣,明湖市這邊,因為有趙子建的存在,他們是劃出了自己的地盤的,禁止一切異獸進入,那麼可想而知,這樣的一個對於異獸們來說完全是真空的地帶,勢必會不斷受到各種侵入。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隨著異獸們相互的攻擊與爭鬥,整個世界的叢林法則急速地運轉起來,並很快就構成了一定的脆弱平衡。 強大者佔有更大的地盤和狩獵區,弱小者逃亡,或只能躲在強大者一時間顧及不到的小角落裡——以及,向真空區遷移和運動。 於是,明湖市這邊所面臨的威脅,也就隨之一天天變大。 京鳥們不足以威脅到趙子建,還有更大更兇猛的鳥類,犀角獸不足以進攻明湖市,但在它們身後,還有更多更兇猛的動物,正在一波又一波地往這邊推。 然而幾個月的培訓,並不足以讓變異者們變得真正強大起來,尤其是,根本就不足以對抗外界越來越多的異獸。 幸好在這個時候,一直以來緊跟在趙子建身後的幾個人,都逐漸地成長起來了——一月份,謝玉晴已經可以獨立擊殺一隻京鳥,十幾天之後,南元豐和霍東文也都先後擁有了獨立外出巡邏的實力。 也就是說,一旦真的面臨巨大的威脅,趙子建總算是有幾個可以幫得上忙的幫手了——儘管他還並沒有遇到真正強大的威脅。 然而在這個時候,明湖宗那孤懸在幾百公里之外的昀州市分部,卻已經開始面臨越來越嚴峻的生存危機——那邊的高手太少了,而即便是他們一直在努力地收攏物資和人手,在缺乏強有力的支撐的情況下,卻仍然漸漸不是昀州市野蠻生長起來的幾個團體的對手了。 農曆春節過後,當那邊的幾大團體逐漸合流,秦秉桓傳過來的消息越來越急,那邊已經隨時可能會開戰了。 於是,會議開過,趙子建決定盡快趕赴昀州市。 而且,他連謝玉晴、霍東文都不帶,把他們全都留在明湖市這邊,力求保證在他外出期間,這邊不要出現什麼閃失。 最終,他只從四百多名學員中挑選了三十多個傑出者,又加上一個中隊,一百多名明湖宗旗下保安部的戰士,在一月份就已經佔領並逐漸清理出來的機場,乘坐一架大型客機,直接沖上了藍天——根據最近幾個月觀測,即便是異獸中的鳥類,普遍飛翔高度,也不超過兩千米。 明湖市這邊自不必說,飛機升空的過程中,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最大的危險,會是來自於降落的過程——昀州市那邊可不是明湖市,那邊現在其實已經完全成了各種異獸的樂園。 而昀州市那邊的機場,據說現在已經成為了幾隻強大異獸的老巢,就連鶴亭山裡,也有許多的異獸出沒,秦秉桓他們在那邊安置下的人,也暫時只能住在地下的設施裡,才能躲避異獸們的攻擊。 |
第三二五章 開宗立派 在率領大部隊整體移駐齊東大學的校園之後,因為整個團體的人數急速膨脹,其實他們這個以趙子建為首的小團體的控制範圍,早已向四周擴展,不再侷限於一座齊東大學的校園了。 往四個方向,附近的小區、大學,都被他們漸漸清理並佔領了下來。 亂世如此,沒有什麼脈脈溫情可言,只要是他們附近的地盤,是直接劃過來的,而被劃進來的地盤裡倖存的人們,如果願意加入,那當然沒問題,只要服從安排,他們並不會拒絕任何人,但如果不願意加入,那麼對不起,你只能離開。 安平年代的秩序裡,一份房產證當然可以從法理上證明這是你的地盤,但現在,法理已經崩潰,即便是趙子建,又或謝玉晴,也不會非得要拘泥什麼,不好意思趕人離開之類的。秦秉軒久居高位,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有什麼婦人之仁。 不過,別管地盤怎麼擴展,其實自始至終,趙子建和謝玉晴是始終住在自己的那棟大別墅裡的。 倒並不是捨不得別墅裡舒服的居住條件之類的,更不是不願意去做出一副跟大家同甘共苦的姿態,主要是他費了幾個月的辛苦,好不容易才打造出的陣法,對於他自己也好,還是對於謝玉晴、羅小鐘的修煉,都有極大的助益,實在是不捨得就此丟棄——現在的世界,已經完全脫離了趙子建上一世經歷的那個範疇,在這樣的世界裡,他比誰都重視提升自己和身邊人的實力。 幸好的是,短短幾天之後,這裡就已經重又被他旗下的勢力給籠罩在內了,而且它距離目前團體用來辦公的齊東大學的辦公樓,並不算遠。 上午二十多人一起去看過了大黑洞,科學家們有他們的任務要做,要為決策者提供更多數據、推理,乃至假想上的參考,但作為決策者,其實反倒沒有什麼太多要深入參與進去的——派人進去看看,目前根本不敢,誰也不知道七千多米的地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太冒險了。而這個黑洞的來歷和作用是什麼,大家又都隱隱有所猜測,且猜測近乎完全一致。 於是,下午時候,大家該忙什麼,還是各自去忙碌。 到了晚上,秦秉軒、秦月霜、南元豐、魏廬、霍東文、鄭譜遠和劉克勤,一共七個人,在七點前後,陸續來到了趙子建的大別墅。 加上趙子建和謝玉晴,一共九個人,沖上一壺茶,大家坐下來,要開會。 應該是秦秉軒已經提前就逐一打過招呼的關係,儘管這個小規模的會議,顯得略有些鄭重的感覺,但大家卻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要討論的問題極為簡單,卻又極為重要。 目前整個團體已經擁有七八萬人,而且人數還一直在增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秩序已經全然喪失的現在,在明湖市,他們這個團體,就是秩序。 那麼,那麼多人走到一起,為了在亂世掙扎求生,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模,不再是幾個人幾十個人的級別了,當然有必要給自己這個小團體弄一個名號出來,對外便於自我稱呼和標示,對內,也有利於團結人心。 簡單來說,組織,和名目,是每一個團體的必須。 名不正,則言不順。 那麼在名正之前,你先得有名。 必要性不必多說,秦秉軒提前打過招呼,大家在趕來開會之前,就都已經考慮明白,這時候在趙子建的大別墅的客廳裡,大家各自端起茶杯,簡單一說,就都紛紛同意,要給自己這個小團體起個名字。 但應該叫什麼名字,大家卻看法不一。 有人覺得應該叫什麼委員會,比如明湖市自治委員會,霍東文建議可以叫明湖市斬妖除魔委員會,還有人覺得,叫委員會,顯得太官方化,現在官方已經不存在了,大家都是各地自發湧現的自己的小團體,稱呼太官方化,會導致對外交流困難,所以,應該更民間化一點,哪怕江湖氣多一些也比官方氣息濃要好,比如就叫明湖宗、泰山宗之類的。 這個提法,當時就遭到了魏廬的反對,他認為這樣一來,草莽氣太多了,弄得跟民國的黑幫似的,不大妥當。 於是就此爭論開來。 從頭到尾,趙子建都沒怎麼說話,就看他們在那裡各種討論和爭辯。 又不是什麼大是大非的問題,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看法不同,這種爭吵,顯然不可能有什麼結果,於是等大家吵過一陣,基本上把各自的看法都說出來了,秦秉軒就主動開口,叫停了大家的爭論,建議說:「我看明湖市這個稱謂,太小了,我們也不該以泰山啊、明湖啊這樣的標誌性的地名作為前綴,就算要用,至少也應該是齊東省某某委員會。」 頓了頓,他看看趙子建,道:「至於叫什麼宗,什麼派,或者什麼幫,我覺得這個要謹慎。倒不是嫌它太過草莽氣息,像黑社會什麼的,主要是覺得,這個稱呼本身的格局就太小了。而咱們的目標,哪怕是在此前靈氣沒有大爆發的時候,也是整個齊東省的!……你說呢?」 他看著趙子建。 於是所有人都不說話,看著趙子建。 趙子建想了想,點點頭,說:「行吧,那就叫……齊東……自治委員會?」 魏廬當時就道:「似乎不大好,自治,感覺有點獨立出去的意思。咱們雖然暫時不可能控制太多地方,但我還是覺得,華夏必須是一體的,咱們的未來,只能往外擴,爭取把整個華夏都團結進來,如果一開始就叫齊東自治委員會,就等於堵死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這個意見很是中肯,趙子建點了點頭。 於是這個思路又被斃掉了。 不過秦秉軒定下了這個基調,還是啟發了大家,很快就各種各樣的名字被提了出來,大家逐一討論——趙子建聽著聽著,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是的,名號是要有的,但真的要叫什麼什麼委員會嗎? 或者叫什麼協會? 感覺像是上個世紀初大家一起來鬧革命似的。 但問題是,現在根本就不是什麼為理想為正義為解放為民族的革命,現在根本就是亂世降臨,甚至可以說是末世降臨,大家在一起抱團取暖,掙扎求存而已。 而且,有上一世的「低端版」經歷做參考,趙子建雖然無法百分百確定,仍是可以大致推導出接下來國內國外的各種可能可能會出現的社會發展變化趨勢的——核心問題就在於,這已經不是一個人人平等,只能通過社會地位來區分高下的世界了,這是一個人與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巨大的「高武時代」了。 也即是說,未來的世界,必然是少數人高高在上決定一切的世界。 叫什麼委員會,團結什麼大多數,都並不再是絕對的真理。 因為不管你內心有再多的悲憫,有再多的眾生平等的思想,不願意去欺壓任何人,但世界就是如此,世界的變化,引來了生存規則的必然變化,不容辯駁,也不容違逆——接下來,是血腥的叢林法則時代。 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強大的異獸的加入。 絕對的叢林法則時代。 ………… 大家還在討論,趙子建忽然咳嗽了一聲。 別墅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趙子建說:「大家的討論,我都聽到了,大家的意見,也都很明白,不過我剛才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我覺得,你們對未來的推測,可能有些偏頗。」 所有人都不說話,看著他。 他說:「社會秩序崩了,一部分人,會成為修靈者,實力強大,上天入地,但更多的人,仍然是普通人,注定了只能去做一些普通人的工作。這種情況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再是平等的。注定了不再是平等的。」 「華夏各地,團體紛紛成立,這比幾千年有記錄的歷史上最亂的時候,還要亂。仔細想想,三國時代?魏晉南北朝?五代十國?遠比那時候更亂,甚至我覺得,可以考慮現在已經恢復到了幾千年前的部落時代。那個時候,只是黃河流域,怕不就有幾千上萬個部落!而現在,我們只是一個規模大一點的部落而已。」 「只不過,我們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民智不是那個時代的民智,科技基礎,也遠非那個時代能比,但人心,是接近的……亂世,有亂世的法則。」 「我們只能去努力的適應接下來的世界,並嘗試著從頭去一點點的影響和改變,但不要妄圖去對抗。所以,過去的那些思路,都先拋開吧,不適用了。」 「接下來的時代,人與異獸爭奪世界的控制權,爭奪生存的權利,人與人之間,團體與團體之間,充滿了鬥爭與合作。我們已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促進整個華夏再一次成為鐵板一塊。」 說到這裡,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想好了,草莽就草莽,接下來我們要找一批有天賦、被靈氣影響比較大的人,進行培訓,那麼他們得到的,必然是我的傳承,頂多再加上老南的傳承,搞什麼委員會啊?咱們就叫明湖宗吧!」 「也算開宗立派了。亂世,就是這個規矩。」 大別墅的客廳裡,眾人沉默片刻。 然後—— 「我同意。」 「同意。」 「好,那就叫明湖宗。」 「同意。」 |
第三二四章 科研中心 下午的時候,趙子建跑了一趟科研中心。 齊東大學這邊,雖說是985高校,但其實在很多的頂尖科研方面,實力比較一般,尤其是在一些高精尖的方向上,跟帝都那邊的大學的頂級實驗室,和那些國字頭的頂級科研機構,差距不小。 但弱歸弱,弱並不代表什麼都不行,不是最高精尖的方向和級別,也並不代表研究就沒價值——只是很可惜,靈氣的忽然大爆發,帶走了很多頂級和一流學者、研究員的生命。就連很多在讀的研究生、博士研究生,也死了不少。 到現在,隨著趙子建帶人挺進齊東大學,驅逐了京鳥,齊東大學這邊的科研中心,就算是被他們這個地方性的小團體,給全盤接管了。 目前秦秉軒安排的人專門負責這邊的教授、專家和研究員、助理研究員、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等所有倖存者的事情,目前還處在統計人員損失、整理過去的研究成果,並根據現存的人員情況、現在的世界情況來制定下一階段的科研方向的階段——別的人趙子建都不大熟,但齊豔君教授,和當時正在這邊的實驗室裡的周長青先生,都安然無恙。只是他們的學生,還是死了不少。 趙子建趕到齊豔君教授的實驗室的時候,它們正在開會。 現在世界大變,情況獨特而詭異,所以,別說人員損失慘重,很多研究者的去世,往往都會意味著一項尖端的科研就此陷入停滯,就算是一個人都沒死,很多研究也都已經失去了條件支撐和研究的意義,必須轉向了。 就齊東大學研究中心現存的條件而言,此前開會的時候,趙子建就特意說過,接下來的重點研究方向,一是金屬材料、新材料,二是生物科技,三是發動機,四是武器——都是圍繞著現在人類的生存和安全去出發的。 而以齊東大學的現存研究實力來說,生物科技和新材料,是最具實力,最容易率先邁步走出去展開科研的方向了。在其它的方向上,齊東大學研究中心的實力,顯得不是太夠看。 而生物科技這一塊,包含了很大量的對新出現物種的研究,目前趙子建親自點名,是由齊豔君教授來主抓的。 趙子建趕到的時候聽說他們在開會,推門進去才知道,他們正在討論上午時候南元豐派人送過來的那隻新異獸的一些實驗結果。 除了齊豔君這邊的人之外,來參加會議的,還包括幾位金屬材料研究那邊的兩位教授,和幾個在讀博士生。 正好趙子建來了,就由他們跟趙子建解說他們的初步分析和試驗結果。 一位帶著厚厚鏡片的博士生負責主講,「生物學這邊的人,主要是對你們那邊送來的一些肌肉組織、皮膚組織進行了觀察和分析,我們就主要是負責測試這些肌肉組織、皮膚組織和骨骼等,進行材料學上的分析。」 「經過我們兩邊會同研究,現在可以大致斷定的是,這只異獸目前應該是已經存活了兩千七百年到三千一百年之間,這是一個很驚人的結果,這意味著這種生物的代謝方式、基因組等等,跟我們地球上現存的生物之間,有著極大的差別。不過他們仍然是碳基生物,這一點確定無疑。」 頓了頓,他繼續道:「關於生物學上的分析,待會兒可以由周教授他們來說,我只說說我們在材料學上的研究結果。」 「我們初步判斷的結果,這種動物的皮膚組織,有著極高的密度,我們嘗試切割,發現它的堅韌程度,大約是黃牛皮的1300多倍,而它的骨骼,同樣密度極大,遠超已知的一些稀有元素的存在密度。」 「它的堅硬程度,大約是普通鋼材的139倍。據我們所知的話,此前國際上最尖端的材料學方面,單論堅硬程度,大約只有極少數的幾種實驗室合金材料,是比它還硬的。當然,這些合金材料,都是最尖端的科技了,此前只有兩種,是屬於咱們國內的科研機構的,其它都是屬於國外的一些科研機構的。」 「剛才我們開會,正在討論對它的肌肉、皮膚和骨骼的成分,進行進一步的分析和實驗,只不過……這需要至少一到兩週的時間。」 趙子建緩緩點頭,扭頭看向另外一邊的幾個人,一個中年的教授在這個時候接話,說:「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唉……特別驚人!驚人到幾乎無法相信!」 說到這裡,他道:「目前我們的研究上,在使用的是針對此前地球上生物的測算方法,但現在,最近兩天分析了三種動物,我覺得以前那一套東西,似乎應該丟開了,要真的去研究這幾種東西,我覺得有必要建立一套全新的體系。因為用我們現在用的這一套測算體系和座標,很多時候都沒辦法去解釋這些動物。」 說到這裡,他舉起手,道:「舉個例子,那隻鳥,你們叫它京鳥對吧?它的骨骼的強度和密度,完全不成比例,它的骨骼密度極高,強度很高,但重量卻低到叫人難以置信!用我們常規的思路去觀察和分析,會覺得這甚至是違背生活學基本原理的!還有,測它們的存活年齡,居然都在三千年左右……三千年呀,他們是一直都生活在地球上嗎?這幾乎沒有可能!」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顯得相當的激動,但這個時候,趙子建卻還是忍不住開口打斷他,道:「這位教授,上午我們在野外發現了一點情況,目前還需要進一步的探測和觀察,但我個人初步推測,這批東西,很可能來自地下!」 「至於是多深的地下,它們是不是三千年來一直生存在地下,目前還不知道,我明天會帶人再過去一趟,如果方便的話,歡迎你到時候一起去!」 聽到這批動物很可能來自地下,一個會議室內二三十人,盡皆愕然。 ………… 這次會議,因為趙子建的加入,一下子延長了不少。 儘管都只是初步的研究和分析結果,但相關專家們給出的專業的數據,還是給趙子建提供了很有意義的參考。 當然,這些都是「科學」的數據,趙子建不會全然相信的。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科學這個東西,解釋不了靈氣。 那自然的,它也解釋不了因為靈氣大爆發而來的這些異獸。 會議開完,大家陸續散去,趙子建卻留下,跟齊豔君和周長青分別聊了一陣,主要是某種關切——當初把京鳥驅逐之後,他又太多事情要繼續去做,只是確認了他們兩個的的基本情況,就趕緊走了,沒來得及多說什麼。 而現在,當然是要聊一聊家常。 齊教授一家,在這次的靈氣大爆發中,算是最幸運的家庭之一了——她的丈夫和女兒,都很幸運地沒有被靈氣大爆發擊倒,目前已經算是閤家團圓,並且他們一家已經搬到齊東大學校園旁邊的一個小區裡。 那裡已經被趙子建他們這個小團體徹底清理出來,並且「霸佔」了下來,專門安排一些特殊的人員入住。 當然,她的學生們,死了不少,這仍是一件叫人悲傷的事情。 但跟周長青相比,她已經算很好了。 周長青老爺子的夫人、兒子,目前仍然沒有任何聯繫上的可能,他們都在帝都,而跟在他身邊此前來到明湖市的幾個弟子,只剩下了一個。 但時局如此,除了悲傷,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這是全人類之殤。 他們都是最頂級的那種聰明人,雖然談不上超脫一切,但事情漸漸過去,情緒還是能盡快打開、調整好,只是這時候跟趙子建聊起家常,他們還是不免再次露出感傷的模樣。 陪他們又坐了能有半個小時,趙子建這才起身告辭。 走到樓下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過去看了一眼——他的小POLO果然還停在那裡。他走過去,抹了一把前風擋上的灰塵,這才掉頭走開。 ………… 第二天上午,從齊東大學這邊的操場停機坪,一共調動了四架直升機,加一起超過二十人,一起趕往明湖市西郊的大黑洞。 在直升機上看見那黑洞的一剎那,所有的科學家們都震驚不已。 最終經過專業的聲波和電子測量,這個呈不規則原型的黑洞的開口直徑,大約為九十七米,其深度,超過七千米——而最可怖的是,聲波儀器顯示,在地下最深處的七千米左右,有異常開闊的一片空間。 這個結果一出來,就讓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趙子建跟南元豐對視一眼,彼此都是無言。 這個時候,秦秉軒從旁邊走過來,看看南元豐,衝他點點頭,然後跟兩個人道:「我有個提議,覺得有必要盡快解決兩件事情,不過我覺得應該先咱們局部討論一下,先不上大會議。你看,晚上咱們聊聊?」 趙子建只是盯著那個碩大的黑洞,聞言甚至都沒看他,只是問:「是關於這個洞嗎?」 秦秉軒搖頭,「不是。我不關心那些傢伙是從哪裡來的,我只關心咱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趙子建扭頭看看他,他說:「咱們也該有個自己的旗號,或者叫名字了,這牽涉到對外的交流和聯繫,而且……」 他伸手指指那個大黑洞,道:「與其研究這個,我覺得咱們還是先把選人和培訓這件事情做起來,盡快讓有能力對抗這些怪物的人手多起來,才更重要一些。」 趙子建聞言,抿嘴片刻,點了點頭。 「那就聊聊。」 |
第三二三章 黑洞 大約不到一個小時之後,在另外一輛武裝直升機的護送之下,一輛大型的載重卡車,帶著十幾個人,開到了趙子建擊殺異獸的現場。 等到車子在直升機旁邊停穩,車上的漢子們跳下來,一個個目帶驚奇地圍著地上那隻已經身首異處的異獸,不住地轉悠、打量。 三天之內,這是趙子建擊殺的第三種異獸了。 最終親眼看著剩下三隻異獸倉皇逃離,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出手試驗一番的霍東文,這個時候叉著腰,指揮大家把這只異獸捆好,通過直升機吊起來,最終放到了重型卡車上——看直升機那副吃力的樣子,粗略估算,這傢伙至少有十噸重。 趙子建站在旁邊看了一陣,去找到卡車的司機,問他:「你們這一路過來,遇到京鳥,或者別的異獸了沒有?」 那卡車司機點頭,道:「遇見了幾波,都是京鳥,看見直升機,都很緊張,不過都沒什麼攻擊的意思,也就是在外圍張牙舞爪的做做樣子。」 趙子建點了點頭。 明湖市的城市規模幾百萬人,外環道路相當發達,要清理出來,顯然不易。然而在過去的三天時間內,以趙子建為首的他們這個小團隊的規模,隨著道路的清理,完全是以一種幾何級數的規模膨脹起來,人手是不缺的。 打通了東西和南北的幾條大幹道之後,從昨天開始,秦秉軒就已經開始著手安排人,計畫在未來一週的時間內打通幾條環路,從而與縱橫的道路一起,構成新的明湖市的道路交通體系。 這個打通,目前剛開頭,但清理出一條簡單的雙車道、單車道的道路,還是很容易的,這就初步保證了在趙子建驅逐異獸之後的安全範圍內,他們這個團體的陸路交通,可以隨時抵達,暢通無阻。 眼看著這只大異獸被裝上了重型卡車,連被趙子建一刀斬斷的碩大的腦袋都沒落下,也被吊起來放到了車廂裡,一幫人也重新上了大卡車和直升機,準備返程了,趙子建這才轉身上了自己的直升機,準備繼續今天的巡狩之旅。 短短三天,把幾百隻京鳥驅逐,把絡繹不絕遷徙來的其它異獸阻擋在明湖市之外,目前是趙子建的能力極限。 因為他要考慮的並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一個目前已經膨脹到足足七八萬人的大團隊——甚至推而廣之,就連城裡那些目前並沒有加入他們團隊的人,可能十幾萬二十幾萬,或者更多,也都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 三天,四五圈轉下來,他逐漸總結出了一些規律。 從地形上來說,明湖市三面環山,北面臨大河。從明湖市往北、往東北、往西,都是平原,他見到了好幾種新的異獸,普遍體型偏大,而往南、往東南,是山區,異獸的體型偏小,但明顯更具攻擊性,也更靈活。 倒是暫時沒碰到實力遠超京鳥那個級別的強大異獸。 直升機重新起飛,霍東文有些神情寥落。 趙子建懶得理他,重又閉上眼睛養神。 不過直升機又飛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還是主動睜開眼睛,開口說:「往西的圈子再繞大一點。」 機艙內噪音很大,但他不用喊,聲音就清晰地送到了每個人耳朵裡。 駕駛員聞言答應一聲,微微調整了方向。 如此一來,他們一下子就把沿途見到的至少十幾二十多只京鳥給圈到了直升機的飛行圓圈之內,不過趙子建並沒有出手擊殺的意思,反倒是霍東文一再躍躍欲試——趙子建的目光在野外不斷地巡視。 這裡已經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了。 直升機時不時會掠過道路和河流,還有很多已經完全看不到人類活動跡象的村莊與鎮子——幾天之前,這裡都是人煙輻輳之地。而現在,就算倖存者是有的,想必也已經各自想辦法躲了起來。 面對各種強大異獸的威脅,他們並沒有一個像趙子建這樣的人,來保護自己,甚至用刀子開路,劃出屬於人類的安全範圍。 有些村子,能明顯看出被異獸碾壓過的痕跡——很多房屋是被撞倒的,地上已經很難看到暴露在戶外的屍體。 趙子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忽然,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當即道:「那邊,過去看看!」 大家很快就都留意到了那邊的一些異狀。 直升機穩穩地飛了過去。 不等它下降高度,趙子建再次直接跳了下去。 霍東文也跟著一躍而下。 其實從直升機上往下看,反倒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是一片田野,地裡種的是越冬的麥子,這在北方的冬天而言,是隨處可見的田野。但是在眾人眼前的這片田地裡,此刻卻無比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黑洞。 粗略估計,這黑洞的直徑少說幾十米,而等到趙子建一躍而下,只簡單地打量了一番就幾乎可以確定,它的直徑應該在百米左右。 非常大、非常深,往下看只能看到黑咕隆咚,一眼看不到底。 它出現在這樣的田野裡,顯得特別突兀。 霍東文對身形的掌握還不太流暢和熟練,從至少幾十米的高空一躍而下,他多少有點狼狽,但這時候他卻顧不上對自己的身法不滿意了,爬起來就快步跑到這大坑的旁邊,驚訝地探頭往下看。 趙子建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霍東文說:「師父,你說……那幫大傢伙,不會是從這裡出來的吧?它們原來住在地底下不成?可它們怎麼上來的呀!這深的……至少得上百米?」 趙子建抿嘴,不答。 事實上,他也無法回答。 因為他對此同樣一無所知。 他所經歷過的上一世所帶給他的所有經驗裡,都並不包括這個。 在他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時空裡,雖然也有靈獸,但那都是如黃段子一樣,是世界上本來就存在的動物們,在經歷過靈氣復甦的洗禮之後,自身進行了蛻變和進化,實力開始遠超自己的同類。然而,它們從來都不曾真正成為過人類的威脅,更沒有挑戰人類在食物鏈頂端位置的能力。 而這一世,像京鳥,像自己剛才擊殺的那隻大傢伙,顯然都具備這種能力,更不要說目前已知的,還有遠超它們實力的更強大的異獸了。 它們忽如其來,一夜之間就出現了,漫山遍野。 它們從哪裡來?它們為何那麼強大?強大到已經完全脫離出了地球原有的動植物生存體系? 是從這裡嗎? 再次深吸一口氣,趙子建克制住了自己心裡想要跳下去的衝動,扭頭瞥了一眼正在徐徐降低高度的直升機,跟霍東文說:「待會兒回去之後,你通知他們,找一些專業的測量深度的儀器和專業的技術人員,咱們明天一起過來,測測它有多深。」等霍東文點頭答應下來,他想了想,又道:「拍幾張照片,最好錄一段,帶回去給他們看。」 說完了,他伸腳在大坑的邊緣跺了一腳。 土地很硬,但完全不是那種冬天被凍硬了的土地的感覺。 事實上,趙子建雖然在城市里長大,卻在過年的時候多次跟著爸媽回農村老家陪爺爺奶奶過年,冬日裡農田,他去過不止一次。 因為北方的冬天往往乾旱,所以農田裡其實是浮土很厚,會陷腳的。 眼看霍東文掏出手機咔咔地拍了不少照片,趙子建掉頭沖直升機走過去,喊他:「走吧,接著巡邏。」 直升機很快又拉升起來,從機艙的玻璃窗往下看,那冬天的麥田裡的大坑,如同一張張開的大嘴,深不見底,黑咕隆咚,似乎能吞噬一切。 趙子建收回目光,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 直升機完成今天的巡狩回到齊東大學校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比昨天要晚了不少。 下了飛機,大家都先去餐廳各自打飯吃飯。 等到吃過了飯,霍東文去找相關的部門,要求調動設備和人員參加明天的巡狩,趙子建則繞到了餐廳後面的院子裡。 果不其然,南元豐正在院子裡。 他手裡握著一段已經被剔乾淨血肉的粗大的骨頭。 扭頭看見趙子建進來,他拿手裡的剁骨刀的刀背在骨頭上敲了敲,說:「這玩意兒了不得呀,中空,很輕,但特別硬。」 頓了頓,見趙子建已經走過來,他忽然揮刀,狠狠一刀斬下去。 叮的一聲脆響。 刀倒是沒事兒,但骨頭上也只是留下了一個白印而已。 他說:「比那些合金硬多了!我剛才拿細骨頭試了一下,全力的一刀砍下去,能砍斷,但這個傢伙,它的腿骨,根本砍不斷。全力都不行。」 說到這裡,他嘆口氣,說:「真是無法想像,要是沒有你在,我們得花多大力氣才能殺死一隻這玩意兒。硬的超乎想像。」 趙子建沉默著,忽然說:「上午那隻大傢伙運來了沒有?你見到了沒有?」 南元豐聞言點點頭,收起手裡的菜刀和骨頭,倒提著,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道:「表皮比京鳥還硬,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沿著你的刀口破開它的皮,已經分割完了,但也只能是剔肉,骨頭也不好弄斷。」 頓了頓,他又道:「弄完了之後,我就讓人運了不少重要的部位給實驗大樓那邊送過去了。等著看他們的化驗和分析報告吧!這玩意兒,光是搞生物研究的,估計都研究不出什麼來,它們已經遠遠不是普通生物的範疇了,我估計得把搞金屬和新材料的人拉過去一起研究,才有可能搞出點東西來。」 趙子建難得地笑了笑,似乎是覺得老南這個笑話說的不錯。 兩人重新回到餐廳裡,此時已經快兩點,儘管他們這個團體實行的是輪餐制,這個點兒來吃飯的人,還是很少了。 南元豐去把自己的刀和骨頭都放好,趙子建在餐廳裡隨便找個位子坐下,過了不一會兒,南元豐就拎著熱水壺出來。 一人一個杯子,杯子裡放著些茶葉,熱水一衝,就算是喝茶了。 跟他們過去三五人圍坐,好水好茶心情散淡時的喝茶,已經完全不是一碼事,然而這在當下,卻已經是倖存者難得的享受。 趙子建提起今天巡狩途中往西多飛了十幾公里看到的那個大的黑洞,邀請南元豐明天也一起過去看一看,南元豐答應了下來。 然後,趙子建緩緩地吹著喝了幾口茶,才忽然問:「照顧好幾萬人的吃飯問題,看來你做的不錯。」 南元豐搖頭,嘆口氣,「趕鴨子上架唄!」 頓了頓,他才又道:「其實這事兒,秦大少可以安排給隨便什麼人都行的,有人家學校裡本來就那麼齊全的設備,這事兒說不上什麼難度。」 說到這裡,他笑著說:「我雖然以前是做飯賣飯的,其實卻未必是合適的人選,只不過秦大少考慮的比較多吧,他既然說讓我管這個,我就先管幾天,等一切都慢慢正規起來,讓他再安排個人來換我就是了。」 趙子建沉吟著,喝茶,點了點頭,說:「到時候你們商量就是了。」 雖然沒有真的就此討論過,但是一來,他始終秉持一個原則,對於管理上的事情,他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交給秦秉軒這樣專業的人去管。 二來呢,南元豐身份特殊,他不但在未來的成就注定了會超越無數的修靈者,成為全球範圍內都數得著的大神級高手,就是現在,明湖市的他們這個團隊裡,他也絕對是前五,甚至是前三之列的高手了。 所以,事實上他要做什麼,願意做什麼,不願意做什麼,都不是一句簡單地說安排你怎樣就能解決的——對待他這位高手,秦秉軒其實也很謹慎,讓他暫時統管餐廳和飲食方面這個安排,當時也是找趙子建通過氣的。 因為他雖說跟趙子建是好朋友,但也只是好朋友,他顯然不是趙子建和秦秉軒這邊可以如臂使指的那部分力量。 於是,很直接的權力,不放心交給他,怕他不聽指揮,但現在大家的情況,是既不能也不好把他邊緣化的,在這種情況下,結合他的老本行,讓他負責管理餐廳,管理人數日益膨脹的團隊的吃飯這個大問題,倒是一個不輕不重的拿捏,可以算是剛剛好。 吸吸溜溜地喝了大半杯茶,趙子建放下茶杯,愣怔許久,說:「過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南元豐沉默著,同樣是過了好大會兒,才點點頭,一副緬懷模樣,感慨著,說:「是啊,一去不復返了。」 |
第三二二章 殺豬 巨大的螺旋槳的轉動聲就在頭頂。 霍東文單手把著武裝直升機機艙門旁邊的安全槓把手,半邊身子都探到外面去,眼睛發亮地盯著外面的一切。 這裡已經是明湖市的邊緣地帶。 準確的來說,現在這架武裝直升機每天就是在貼著明湖市的邊緣在巡邏,所以在直升機上看過去,這邊是城市,那邊是道路和田地。 儘管邊緣地帶的明湖市,其實很多都是殘破的民房,和簡易的廠房。 但城市就是城市。 這是文明的痕跡。 趙子建試圖通過每天一次的這種巡狩、這種武力威懾,以及時不時會出手獵殺一兩隻越界京鳥的方式,來暫時的圈定一個彼此的邊界。 這邊,明湖市,我的,人類的。你們不可以來。 外邊,田野,暫時是你們的,我不打擾。 京鳥這種體積異常龐大的鳥類,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極高的智商。 只用了兩三天的時間,他們就大概明白了趙子建的不可抵抗性,和他乘坐著這架武裝直升機每天跑這一趟的意圖之所在。 今天的巡狩,大半座城市繞著飛過來,趙子建沒有發現一隻越界飛到城市裡來的京鳥——他又高興,又隱隱有所擔憂。 這幫傢伙太聰明了。 一旦形成心理定式,很可能一段時間之後,即便自己沒有出現在這架武裝直升機上,這幫京鳥照樣不敢攻擊直升機。而且只要直升機在巡邏,它們都很有可能不會擅自越界。甚至,哪怕直升機暫停巡邏,它們都有可能會觀望許久,輕易的不會踏入自己圈定的這個圈子裡來。 這對於目前明湖市城內倖存的人類而言,當然意味著安全一下子得到了基礎的保障,也意味著秦秉軒那邊的各項後續的清理、整頓和恢復,都能夠在不受到任何威脅的情況下有條不紊的展開了。 但這幫傢伙那麼聰明,那麼快就領悟了自己的意圖和想法,對於整個人類來說,卻又顯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再說了,以自己的能力,也僅僅只是能驅趕,和偶爾殺死幾隻京鳥來展示武力,卻根本就無力對它們,以及更外圍的很多異獸進行擊殺,說來也實在是沒有什麼成就感,反而隱隱覺得有些無力。 自己已經是目前所有人類的巔峰武力了。 而根據目前自己這邊偵查,以及對外交換來的情報,這些京鳥,在目前已經在各地出現過的異獸裡,卻很有可能是實力級別比較低的一種異獸。 可想而知,人類近乎是被全面壓制的。 而事實也是,除了自己在明湖市的一點動作之外,目前已經取得了聯繫的所有地方、所有團體和組織,在當地幾乎都是全面受制於各種異獸的強大威懾力的。 如果人類不能盡快的成長起來,如果人類不能抓住靈氣衝擊所帶給自身的改造和變異,盡快的湧現出一大波的修靈高手…… 或許現在還不是末日,但未來,卻一定會是末日。 即便仍有許多人能夠存活下來,卻很有可能會在異獸們統治的這個星球上,成為地下老鼠一樣的存在。 如果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將毫無疑問會成為人類幾萬年進步史、數千年文明史的一種悲哀——一種極致的倒退。 ………… 直升機盤旋著,微微斜飛,沿著城市邊緣的一條道路,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弧度,折向北偏西北的方向。 就在大約幾百米遠的外圍的田野裡,一隻體型龐大的京鳥,正站在地上,張開了巨大的雙翼,不住地撲閃,長長的脖子梗著,尖而長的喙直衝這邊,示威一般發出「京……京……」的尖利鳴叫,做足了攻擊的姿態。 霍東文舔了舔嘴唇,隨著直升機的轉向,他不住地擰著身子,回望那隻體型龐大的傢伙——他又一次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刀。 刀把子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他攥出汗來了。 終於,他收回目光,回到機艙內,坐在趙子建身邊,大聲喊:「師父,我得什麼時候才夠實力自己對付這傢伙?」 趙子建聞言笑笑,睜開眼睛,說:「快了。」 頓了頓,他說:「等你實力夠了,咱們就再把它們往外趕遠一點,到時候有的是讓你出手的機會。」 霍東文笑笑,下意識地又舔了舔嘴唇,然後忍不住起身,拉住安全槓,再一次擰著身子往回看——那京鳥見武裝直升機果然和昨天一樣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在彼此領地的交界處打了個轉兒就飛走了,此時已經放鬆下來,斂起了翅膀,收起了攻擊的姿態,但仍然冷冷地往這邊看著。 霍東文盯住它的眼睛,跟它對視了片刻,這才收回身子,吼著說:「師父,這傢伙肯定恨死你了!恨死咱們了!也恨死這架直升機了!」 趙子建笑笑,說:「彼此彼此!」 如果有機會,對於這架把自己驅趕出了城市、搶走了自己許多食物和領地的直升機,和直升機裡坐的那個人,那些京鳥肯定恨不得撕個稀巴爛才好。 但同樣的,如果實力允許,趙子建恨不得早一天把這幫傢伙全部擊殺,最好一隻不剩——也或許,可以留幾隻留著配種研究,但是卻不會同意它們肆無忌憚地在這個星球上生存和繁衍。 說白了,這是最純粹的最赤裸裸的生存之戰。 在過去的幾萬年,甚至可能是幾十萬年之中,在地球原本的生態環境和食物鏈條裡,人類原本已經取得了全面的壓倒性的勝利,但現在,靈氣的忽然爆發,而且是與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時空全然不同的、強度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全面爆發,重新把這場生存之戰,推到了每個倖存者的面前。 霍東文說:「我覺得最近兩三天,我進步特別快!」 他握著拳頭,張開五指,又攥緊,說:「師父,如果待會兒再碰見越界的,讓我先出手試試吧?你給我掠陣,出不了事兒的!」 趙子建聞言扭頭看看他,想了想,點點頭,說:「行!那你就試試!」 霍東文興奮地不行,趕緊點頭,一把攥住自己手裡的刀,似乎隨時都準備把它拔出來,一刀斬掉一隻京鳥的腦袋。 事實上,如此強大的靈氣爆發的衝擊和洗禮,讓不止是他,是讓幾乎所有此前已經有所基礎的修靈者,都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就得到了極大的實力提升。 只不過這種提升是暫時的,而且區別在於,有些人,憑藉著強大的先進的修煉法門,能夠最大化的利用和吸收湧入自己身體的靈氣,如趙子建,也如謝玉晴。 但霍東文此前的基礎是霍允明教給他的那一套,趙子建根據他的特點和階段,對他的修煉法門進行了許多的調整和改善,但出於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顧慮,他傳授給霍東文的那些東西,並非最高級的那一種。 當然,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初虧堂徑的羅小鐘所學習的那些,也並不比霍東文高明到哪裡去。甚至就連謝玉晴學到的,也肯定不會是完全版,而是根據她的特定進行過調整的、最適合現階段她的情況的法門。 出於一個老傢伙的謹慎和保守,哪怕是自己的枕邊人,趙子建也絕無可能把自己最核心最高級的東西傾囊相授——這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或許只有將來某一天,他會把這套東西傳給自己最喜歡的兒子。 事實上上一世,他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大喜歡,以至於等了二三十年,仍然覺得那幾個笨蛋無一值得傳承,於是當時已經打算好到臨死前幾年再傳了。 至於這一世……說這些還太早了。 至少他可以保證,在當今的這個星球上,謝玉晴也好,羅小鐘也好,霍東文也罷,自己根據他們每個人的特點打造的修煉功法,肯定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最頂級的了——他們對這一波靈氣復甦大靈潮的捕捉和利用,肯定遠非其他人所能及。 連老南那傢伙,估計都比不上。 更不要提那些只是被動地被改造和「喚醒」的新的「變異者」了。 當然,趙子建心裡有數,時間還太短,儘管進步幅度巨大,但京鳥的實力不可小覷,現在的霍東文要獨力挑戰一隻京鳥,還嫌太弱了些。 ………… 師徒倆正在說話,忽然觀察員大聲喊:「趙老師,看右舷!」 這一聲喊,連機艙裡的重機槍手都迅速調整槍口,對準了飛行前方偏右舷的方向——趙子建和霍東文前後站起來,霍東文把著安全槓,趙子建則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樣,穩穩地站在他身後,往前方的地面看過去。 那裡有足足四隻體型巨大的犀牛模樣的異獸,此刻正仰起頭來,看向這邊的直升機——四雙眼睛,都眼神冰冷且警惕。 嚴格來說,它們並未越界,但看它們行進的方向,似乎正處在將要越界的路上——昨天巡狩的時候,倒是並沒有在這邊的方向發現它們,倒是在南部山區那一帶,遠遠地觀察到了兩隻。這四隻很可能跟那兩隻並不是一碼事。 它們應該是從別的地方遷移過來的? 趙子建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霍東文,問:「要不要試試?」 霍東文一愣,旋即亢奮之極,問:「我能行嗎?這傢伙……似乎比京鳥還要厲害一點?」 這純屬直覺。 這兩天趙子建已經注意到,隨著靈氣大爆發的洗禮,包括謝玉晴,也包括霍東文,還有老南南元豐,似乎都開始有了這種對靈氣、對強大存在的直覺。 實力到了一定程度的修靈者,開始琢磨更多的技巧,比如趙子建,當然有很成熟的辦法可以讓自己體內的氣勢並不外放。 但異獸們顯然並不會去琢磨這些東西。 它們生存在野外,除了少數狩獵者和狩獵時刻,平常它們恨不得自己身上時刻散發出強大的威懾力,將所有的潛在對手都嚇跑才更好呢! 所以,實力到了一定程度的修靈者,可以憑藉直覺就大概地感知到自己的對手所處的實力和段位——很多時候都只會有感知的粗糙與細膩的區別,卻很少會有幅度較大的誤差。 似乎是靈氣的到來,為人類恢復了這種叢林生存的本能。 事實上,霍東文說的沒錯。 此刻就在側前方已經不足百米、很可能是正在試圖到明湖市裡去走一走的這幾隻異獸,隨便哪一隻的實力,都不弱。 或許還不足以遠超京鳥,考慮到京鳥的飛翔能力,實戰中,它們未必能在京鳥身上討到什麼便宜,但對於不能飛的人類來說,它們強壯的身體、頭頂尖而粗壯的角、咧開嘴時露出的粗壯的犬齒,以及它們身上那犀牛一樣的一看就能感知到很粗很厚很難破開的皮,都注定了它們對地面上的人類的威懾,其實很可能比京鳥還要更大——它們的體型比斂起翅膀之後的京鳥要小了不少,反倒讓它們更靈活,也讓人類在它們面前更加的無處可躲。 趙子建笑笑,說:「的確不會比京鳥弱,不過,實力總是要靠實戰來積累的,不是嗎?試試看,看你能不能破開它們的皮!」 頓了頓,他似乎對這種現場教學興趣濃厚,道:「看好了,我先給你做個示範!」 這幾乎確定他會出手了! 一時間,武裝直升機狹窄的機艙內僅有的一名駕駛員、一名觀察員和兩名機槍手,都興奮地一下子就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霍東文更是一下子興奮地攥緊了手中的刀把。 「好!」他說。 他這句話還在唇齒間,尚未完全出口,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忽然一閃,眼前一花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師父已經跳了下去! 他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冬日的陽光並不熾烈,但一切工業都完全停止之後,天空澄淨得瓦藍,陽光豔麗如情人含情的目光。 天地之間,直升機與地面之間。 一個並不高大的背影長刀揮起。 下方原本謹慎停步觀察的四隻異獸,幾乎是在頃刻間就感知到了鋪面如浪般湧來的強大殺機,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擊和對抗之意,近乎本能地調頭狂奔。 刀如長虹般落下。 一道血花忽然爆開,伴著一聲淒厲的慘叫。 之於趙子建來說,幾如殺豬一般輕易。 這一刻,霍東文也好,機艙內的另外四個人也罷,無不目眩神迷。 滿眼驚嘆與崇拜。 |
第三二一章 亂的不能再亂的亂世 第一股黑煙冒了出來。 煙囪算不上巨大,但這第一股黑煙,卻有著某種叫人內心莫名攪動的感覺——在事發三天之後,倖存的人們,終於可以將那些死去了的自己的同類們,焚燒於此。這幾乎是活著的人們,唯一還能為死去的人們做到的了。 這是位於明湖市東郊偏遠地方的一處地方。 這個地方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焚燒屍體。 在幾天之前,它每天都不斷地有黑煙升起,但近三天以來,這是第一次。 屍體仍在一車一車地運送過來。 專職負責這件事的人們沉默著,一具一具,搬運著死去的同胞。 趙子建站在屍體焚化間外面的庭院中,沉默地仰頭看著煙囪。 包括秦秉軒在內,十幾個人陪他站在那裡,動作近乎一致地仰頭看著並不算高大的煙囪。 並沒有統計,哪怕粗略的統計都沒有,災變驟生,歿者無數,大敵環伺,人們實在是無力顧及太多死去的人的事情。但活著的人是大概有數的。 剩下的全是死去的。 幸而已經是十二月天氣,即便明湖市的冬天並不算太冷,還是足以讓屍體並不會太快腐爛。 關於處理死者的建議,各種各樣,大多都是並不認為應該拿出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處理這件事——當街集中焚燒,是大多數人的意見。節省時間、精力和人手。反正最大的目標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要導致爆發疫病,就可以了。 但是在知道東郊外不遠處就有一座火化場之後,趙子建堅持必須要把人們運過來焚燒——這有點任性,也貌似有點矯情,但奇怪的是,消息傳出來,卻得到了絕大部分下面人的絕對贊同。 要知道,在此前開會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高層的人們雖然最終無人會去在這種事情上反對他,但其實大家都對此小有不情願的。 大家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了,在這種事情上為死人浪費太多的時間和人手,實在是有點不太值當——趙子建理解他們的考慮,但他堅持。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這一幕。 以趙子建、秦秉軒和魏廬等人為首的這個災後的自發的小組織,在大規模的清理道路恢復交通之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莊重地焚燒逝者的屍體。 同期進行的蒐集和整理物資,建立自己的功能完善的各個小部門,恢覆電力、通訊等等,反倒顯得有些太過順理成章,有些不值一提。 黑煙持續地升上天空。 他們幾乎都已經沒有了家屬,而且死者太多,也已經絕無可能為他們區分出某一具屍體的骨灰並單獨盛放。他們的骨灰,將會被集中收集,簡單埋入土坑。 因此黑煙不停,屍體焚化爐少有的不停火,持續焚燒。 趙子建在院子裡站了幾分鐘,終於低頭,繼而轉身,說:「走吧,回去!」 秦秉軒點點頭,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並肩,緩步往外走,其他人或留在原地繼續組織這件事,或就算是跟上,也都很自覺地落後七八步,給他們兩個說話的空間。 最近他們兩個實在是都忙得可以。 趙子建忙著武力巡遊。 自從在齊東大學立下基地之後,他每天都要坐著直升機在市內環行數次,而且每次出行繞的圓圈越來越大,用純粹的武力,威脅著至少上百隻的京鳥不斷地向四周遷徙,為城市內的倖存者,贏得了更安全的收拾局面的空間。 這個工作,至少是暫時,非他不可。 而秦秉軒則忙著安排一切、調度一切。 人員、物資、分派、調和、定奪,幾乎一切都是他在總管。 以至於兩人之間最近兩天反倒是少有走到一起說話的時間——就有,反倒是數人或十幾人的會議上。但那種場合,是大家一起討論問題、定奪大事的,顯然不適合讓他倆來聊事情。 於是,藉著焚燒屍體這件事,趙子建暫停巡狩,秦秉軒也就短暫地抽身出來,陪他過來,抓住這個時間,跟他聊一些事情。 兩人走出去一段距離,他說:「過去的這一個晚上,咱們又跟幾個城市取得了聯繫,情況跟昀州差不多,都不大好。」 趙子建緩緩點頭,道:「這幫異獸,是個大問題。」 秦秉軒點頭,說:「跟別的城市互相交換了一下情報,咱們這裡甚至算好的了,暫時沒有發現太厲害的怪物,又有兩個城市發現了跟秉桓他們在昀州發現的基本一樣的一種怪獸,據說極難對付,他們都沒有辦法,暫時只能躲著。」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說:「他們那些地方,跟昀州的情況也都差不多,暫時是沒有精力去顧及屍體的,所以……唉!現在的情況是,據他們的觀察,那些異獸的食量大得驚人,他們雖然有同類互相攻擊的情況,但現在食物還算充足,所以並不會自相殘殺,但接下來,屍體很快就會吃完的,像秉桓說的,很快活著的人面臨的威脅就會越來越大了。」 說到這裡,似乎是對於自己也把那些城市內倒斃的人們稱呼為「食物」,頗有些不適應,秦秉軒忍不住又道:「他們也說都嘗試著焚燒過屍體,但焚燒屍體特別容易引來數量眾多的異獸,而且那些異獸似乎明白人們這麼做是在損傷它們的食物,所以反應異常激烈,跑不及的人,死了不少。慢慢的,大家就都放棄了。」 趙子建點頭,沒說話。 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以想像的。 趙子建跟這幫怪物打交道,也已經好幾天了,對它們極高的智慧,已經有了不少的瞭解——而隨著巡狩的範圍逐漸擴大,昨天下午,他站在直升機上,已經看到了城市外圍的幾種與京鳥全然不同的異獸。 他們無一例外的特徵就是體型龐大。 只是暫時還根本不知道,這幫傢伙到底是從哪裡忽然一夜鑽出來的。 這時候,秦秉軒繼續說:「目前跟咱們取得了聯繫的團體,已知的是,已經有六個,是『稱王』了的。其中有兩三家,知道你的存在。」 趙子建咧嘴笑了笑,仍是沒說話。 有點嗤笑的意思。 災變驟來,死者十之八九,整個社會徹底崩潰了,原有的秩序已經全然不再適用,而且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不得不承認的是,的確是以強者為核心組建的小團體,更容易在對內對外的鬥爭中活下來,至少是更有利。 那麼很顯然,有能力有野心的人,這個時候進一步膨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稱王?也太著急了吧? 當然,暫時的,趙子建他們這邊勉強能夠自掃門前雪了,根本顧不上別的地方和別的人——趙子建扭頭問他:「周國偉和秦秉桓聯手,應該能控制昀州的形勢吧?不會出什麼紕漏?」 秦秉軒聞言遲疑了一下,道:「咱們的人手,尤其是修靈者的人手,畢竟只有幾個人,暫時的話,可以跟那幾個小團體和平相處,但時間長了,不好說。」 趙子建點了點頭。 不過秦秉軒趕緊又說:「你別著急,現在試圖往東去,風險還是太大了。目前這一路上,咱們只聯繫上了一個城市,其它的都情況不明,路上可能會有很大的危險。而且明湖市這邊的情況也只是暫時穩定,一旦你離開,情況隨時可能徹底崩壞,這種情況下,我實在不建議你著急去昀州。咱們應該相信他們兩位,他們應該有能力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的。」 頓了頓,他說:「叔叔和阿姨他們,都很安全的。玉晴的爸媽,還有俞明霞他們,都已經接過去了,很安全。」 趙子建緩緩點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眼看已經到了門外,兩人默契地站住。 身後七八步開外,幾個隨從人員也都默契地遠遠停下。 看著絡繹不絕運來的屍體,趙子建抿著嘴,過了一會兒,問:「帝都那邊……」 秦秉軒道:「被緊急調集去帝都的軍隊,幾乎無一例外全部消失了,杳無音訊,所有人都知道,因為這一倉促的調動,那些可能高達十幾萬的軍人,應該是都死在半路上了。所以,已經無所謂權威了,就在帝都,有人稱王了。」 說到這裡,他笑笑,搖頭,說:「我的建議是,以後可以考慮無視掉那麼幾個人的存在了吧?事實上,據我們掌握的消息,他們手裡也已經沒有什麼力量了。帝都那邊足足有十幾家組織,光是跟咱們取得了聯繫的,就已經有四五家了,隨時可能會有其中的一家,把他們給吞併掉。」 他扭頭,看著趙子建,很認真地說:「別管承認不承認,那個時代,已經結束了。現在,是亂世。亂的不能再亂的亂世。」 趙子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然後,他忽然邁步,走向就停在火化場門外路面上的武裝直升機,招呼霍東文,和那兩位今天輪值的武警戰士,「走,繼續巡邏去!」 |
第三二〇章 今生 其實齊芳兵五六點鐘就已經醒了。 昨天她被趙子建帶回這個大別墅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接下來各種事情陸續出現,沒有人顧得上她。當時謝玉晴也只是把她安排到別墅三樓的一間臥室裡,晚飯時候惦記著叫人給她的房間送上來一壺熱水、一個麵包而已,別的就實在是顧不上,也記不得了。 昨天一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雜,也都太大了。 事實上,齊芳兵自己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宛如夢遊一般,渾渾噩噩,腦子裡翻來覆去全是學校的校園裡到處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地屍體,而大街上安靜猶如鬼域,汽車撞成一串,同樣也是一地屍體的景象。 就她僅僅二十年,且相對單調而單純的人生來說,這樣的場景,哪怕一眼,也足以叫她驚懼到神魂俱喪了。 一直到半夜時分,她恍恍惚惚裡被外面的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驚動,腦子有著片刻的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想起來給自己的爸媽打了電話過去,但結果卻是根本就打不出去——她並沒有注意到已經停電,也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機根本就沒有信號——並且隨後,她瘋狂地撥打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舅舅舅媽以及多位好朋友的電話,結果當然無一例外,電話打不出去。 她忽然意識到,死的不止是自己的同學和老師們,還包括自己所有的親人們。 於是,這一次她歪在臥室的角落裡,整個人傻掉了一樣,足足兩三個小時一動不動。失魂落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再次被別墅裡似乎是一陣歡呼的動靜給驚醒,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全然木了的,且渾身痠痛,勉強支撐著爬上了床,不到一秒鐘就呼呼睡去——直到樓下庭院裡的再一次歡呼,將她喚醒。 她以為自己睡了少說十幾個小時,甚至幾天都說不定,但其實睜開眼來看,外面才剛剛天亮。 她覺得自己渾身痠痛難忍,精神卻又偏偏飽滿起來。 有些東西,似乎是被下意識地掩蓋起來,使她不再那樣頻繁地想起和難忘。她只是已經隱約而又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她過去熟悉的人們,已經很有可能只剩自己一人還活著。 走到窗前向下看,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帶著一大群穿著警察服裝的人集體出了門,她就那麼定定地站在窗前,茫然而又焦慮地看著庭院裡所有人的活動,而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她終於又鬆了口氣地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帶著那幫穿著警服的人回來了,扛了一隻體積無比巨大的鳥的屍體。 終於,她覺得自己似乎該做點什麼了,總不能繼續縮在這個房間裡。 因為她儘管難言明見,卻已經清楚地感知到,現在外面的世界,大約是跟一天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於是,她走下樓來,來到庭院中。 沒找到趙子建,但她發現很多人都去那邊的幾張桌子那裡排隊、登記,然後一人拿一張打印的紙片貼在胸口,等人少了,她也走過去。 於是,她拿到了第一版身份名片的最後一張,第八十九張。 然後,她茫然而又清楚地被指派了自己的工作:早飯後跟隨大部隊,出去清理街道,在街道進行初步清理之後,要跟隨大隊人馬去整理街面上的幾家超市的倉庫,別人負責搬運,她則是負責統計的人之一。 一切就這麼轟隆隆的運轉了開來。 齊芳兵並不太完全瞭解自己是什麼處境,並不太瞭解自己為什麼要去做這些事情,她只是下意識地跟隨著這支隊伍,下意識地忙碌著。不知不覺間,很多東西被她藏得更深了些。 似乎已經被徹底遺忘。 她再次回到大街上,並親眼看著很多的屍體被抬起來,集中地放到了綠化帶之外的那些店舖的滿口。她親眼看著一群群人活躍著,清理路面上的自行車、電瓶車,將它們推入次要的小路。 他們分工合作,工作進度飛速地向前推進。 大家談不上幹勁十足,但幾乎沒有人偷懶。 不住地有人在低聲談話、聊天,也有人主動跟她說過幾次話,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完全融入不進去。她只是被動地看著和聽著身邊的一切。 大部分都似乎是聽懂了,但又總覺得隔了一層窗紗也似。 還有一部分,她乾脆就聽不太懂。 她聽他們聊起昨天的大災變,聊起那種早上的時候她也跟著吃了一碗肉湯的大鳥,聊起一個叫趙子建的人擊殺大鳥的神勇。 到快要中午時,他們沿著主幹道向前清理了很遠,足有幾千米。如果不去看街道兩旁的輔路上堆滿的屍體,和每一條小路上都塞了許多的車子,他們把一條雙向並行八車道的大路,給清理得像是新鋪好的一樣。 這時候從前面的先頭部隊傳過來消息,大家都興奮地熱情討論了起來,氣氛猶自遠勝上午時候,就連這一上午的疲累,也似乎消減許多——據說,那個叫趙子建的人,又到齊東大學的校園裡掃蕩了一圈,幹掉了三支大鳥,天上飛來的很多大鳥,也都隨後被驚走。 大家都說,這意味著大家可以安全活動的範圍,又大了好多。 大家還說,秦經理他們已經正式決定,接下來大部隊要轉移駐紮到齊東大學裡去——據說那裡有著特別優越的條件,比如有著可以提供很多人一起活動的大廣場,有著一定的輔助電力設備,有著整備的宿舍可以提供很多人的居住,甚至還有本來就是為幾萬人吃飯準備的十幾家大型餐廳。 齊芳兵覺得他們說的都好有道理。 很快就有很多人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那是一張張年輕的臉龐,讓她看了覺得莫名親切。儘管他們臉上都帶著明顯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害怕。 人手一下子多了好多倍,他們的工作進度隨之忽然加速。 中午時候有人過來按照胸口的身份名片發了麵包和瓶裝水,大家短暫吃飯休息了半個小時,隨後就又都起來工作。 他們很快就推進到了齊東大學的北門門口。 可能是因為正在逐漸的融入進去,這個時候,齊芳兵臉上偶爾已經可以看到一點笑容——隊伍推進到齊東大學校門口的時候,工作中間偶爾抬頭往那邊看,她覺得這大門真是氣派。 她很快就被徵調過去,去做了人員登記和發證的工作。 徵調她的正是早上給她發了身份名片的那個叫馮心蘭的女孩子。 她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工作。 坐在電腦前處理簡單的表格填寫,這份工作是她絕對能勝任的。 只是這份工作雖然聽起來輕快,卻幾乎片刻不得歇息,因為在她們的身前,總是排著長長的隊列——根據統計,他們和她們,都是身後這座齊東大學裡的在校學生,部分還是老師。 她注意到,這一次發給他們的名片,和自己早上拿到貼在胸口的名片,有著細微的差異,但她並沒有去想這裡面到底意味著什麼。 她只是覺得自己現在很忙碌、很充實,也很快樂。 前所未有的安定、安全和安心的感覺。 好像自己已經在什麼不安全的環境裡遊蕩了一萬年那麼久。 忽然有人叫她,「學姐?芳兵學姐?」 齊芳兵抬頭,看到一個陌生的人,就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柔聲地說:「請排隊等一下,遵守秩序。謝謝。」然後低頭辦公。 但很快,當輪到那個女孩子的時候,她有些激動地看著齊芳兵,小聲說:「學姐,你跟他們這些人是一起的嗎?你是他們中的幹部嗎?」 齊芳兵笑,「同學你好,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工作比較多,所以,我們馬上開始可以嗎?後面還有很多人在排隊……姓名。」 這種情況,一個下午她遇到了足有五六次。最初有些迷惑不解,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人家認識,但後來仔細回想過,實在是不記得跟這個人認識過,後來就習以為常,她只是一絲不苟地按照那位馮心蘭馮經理的要求完成自己的工作。 當天晚上,他們很多人一起住進了齊東大學。 晚飯的時候,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吃著自己的那一份東西,卻聽到他們在旁邊閒聊,說是從現在開始,齊東大學的校園,就真的成咱們的總部了。 她為之欣喜。卻又似乎並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那麼欣喜。 晚上的時候,他們足足有兩三千人聚集到了齊東大學的操場上,開了一場大會——她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恍惚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他的,但又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就覺得可能只是自己認識他,而他並不認識自己。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失落的。 大會上,她看到了大家眾口相傳中被公認為是他們目前這支隊伍的大管家的那位秦經理——很帥氣的一個人。 他是站到台上說的話最多的一個。 反倒是自己恍惚認識的那個人,只是到台上站了一下,簡單說了幾句話,就下台了——但他獲得的掌聲和歡呼特別多。 齊芳兵自始至終笑著。 她也為他鼓掌了。 |
第三一九章 名片 在忽然消失了絕大多數人口,在僅有的倖存者也紛紛躲藏起來,在城市裡一切生產和生活活動都近乎消失之後,明湖市的每一條街道上,都安靜得如同真空。 也因此,一幫幾十個人的集體行動,竟顯得有些聲勢浩大。 他們沿著來時勉強清理出的一條車道,數十人輪換著,用兩棵粗粗砍伐未經打磨的樹幹,抬著一隻體積驚人的大鳥,一路招搖而回。 這一來一去,沿途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驚訝且畏懼,而又躲躲閃閃地打量過來,但隊伍卻並未搭理他們。 道路兩旁也仍有許多倒斃在路上、在車裡的屍體,但在僅僅不足一天的時間過去之後,很多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街景」。 因為與此前盤旋在天空中,而此刻被眾人扛在肩上的這些巨大的京鳥所帶來的威脅相比起來,這些死去的人的屍體,固然仍是讓人心裡忍不住心生悲憫,但卻已經並不會讓猝逢大災之後的人們,有什麼畏懼的情緒了。 只是這一路來回,每當目光轉到那些屍體上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還是會瞬間降下自己的語調、收起自己的笑容罷了。 回到別墅的大院子裡,趙子建當著所有人的面,用一把普通的菜刀,在幾十人的圍觀下,堪稱輕鬆地斬掉了這只大鳥的脖子和翅膀,並輕易地劃開了它的肚膛——它的血已經幾乎流乾,而這麼大一隻鳥,也完全不必考慮什麼褪毛之類的,直接從劃開的地方往外割肉就是了。 把手裡的菜刀交給大廚南元豐,趙子建面帶笑容地站到一邊,看著大家熱火朝天地開始燒水、割肉。 而這個時候,按照昨天晚上的討論結果,秦秉軒已經安排人拿出三台筆記本,以及三台簡單的辦公打印機,通過連接車載電源啟動設備,準備要開始進行最簡單最初步的人員統計了。 這個時候,一路跟著一起去抬了大鳥回來,卻始終沒機會跟趙子建說上幾句話的魏廬走過來,跟趙子建說:「這一路上我看,可能清理道路並不像咱們設想的那麼難,只要有足夠的人手和相應的指揮,應該可以用一兩天就清出主幹道來,現在的問題我覺得首當其衝,反倒可能是接下來不斷有人向咱們匯聚過來之後的吃喝問題。主要的是燃料,那麼多人吃飯,可不好辦呀!」 趙子建聞言認真地想了想,說:「這事兒你去找秉軒商量,你倆負責。」 魏廬欲言又止,但還是調頭找秦秉軒去了。 馮心蘭當時卻好就在不遠處,再加上有些格外留心趙子建的一舉一動,於是邊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早在上個月,跟著自己的舅舅一起參與明湖市那次的嚴打行動的時候,她就敏銳地發現,似乎魏廬和秦秉軒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對付。 這一點,在昨天晚上的討論時,表現得越發明顯。 他們當然不是有什麼特別大的矛盾,他們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遠遠不如現在霍東文跟自己的大師兄鄭譜遠之間的矛盾。 前者毫不留情面地當著不少人痛罵後者是膽小鬼、假孝順,讓後者儘管努力辯解,卻還是不免被扣了一個甩不掉的屎盆子,到現在兩個人已經徹底沒有絲毫交流了,昨天晚上開會討論,兩人也都是互相不正眼瞧對方。 秦秉軒和魏廬之間,似乎是那種隱隱地各自有些戒備的感覺。 馮心蘭所知有限,只能順著一點點蛛絲馬跡,來胡亂猜測:她猜,可能是因為魏廬始終都在擔心秦秉軒這個人。 沒什麼好說的,秦秉軒的確就是聰明,就是厲害。 人家是大家族出身,接受過很高的教育,這些年來,又始終都身居高位,他的能力,他的眼界,他的格局,都令人心折。 馮心蘭好多次都看到,連魏廬都對他露出由衷佩服的模樣。 但似乎越是這樣,魏廬就越是忌憚他。 馮心蘭猜,那可能是因為在魏廬的心裡,還在寄希望於國家的力量能盡快復甦,所以他不希望像秦秉軒這樣的人藉機崛起太速。 因為連馮心蘭這樣覺得自己其實沒什麼見識的人,都會覺得,像秦秉軒這樣的人,只要稍微給他一點機會,他是一定會趁勢而起的。 這個人的能力和格局,決定了如此。 更何況現在天下大亂,而他又有了趙子建這樣一個人站在他身後。 事實上,等魏廬走後,馮心蘭有意識地稍加留意,於是很輕鬆地就注意到,魏廬過去跟秦秉軒聊了大約能有一兩分鐘,很快就點起了頭,然後就開始招呼幾個人,看來是要分頭去做事情去了——顯然,他從秦秉軒那裡得到了讓他信服的解決辦法。至少也是可行的解決辦法。 於是她抿嘴笑了笑,心裡再次把對秦秉軒的評價往上調了那麼一點點。 ………… 差事很快就派到了馮心蘭身上。 昨天晚上大家討論了很多事情,但具體讓誰去做這些事情,其實並沒有加入到討論的範圍中去,而現在,很顯然是秦秉軒在指派一切。 馮心蘭被分配去做人員登記統計員。 她欣然應命。 雖然真要說起來,已經追隨自己舅舅修煉了不短時間的馮心蘭,是個實實在在的修靈者,單說力氣,她一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女孩子,可能比很多魁梧的漢子還要更大,但因為她是女孩子,而現在別墅裡又有那麼多大男人,所以,秦秉軒安排她去做這樣一個略顯「清閒」的工作,倒也合情合理。 而且,她的身份很特殊。 她是霍允明的外甥女兼弟子,但霍允明已經去世,偏偏她既不是此前魏廬管理下明湖市特動委的人,現在也不算是以鄭譜遠為首的那些霍允明弟子那邊的人,但是卻又無疑是跟鄭譜遠他們關係最親近的人之一,她並不是秦秉軒又或趙子建這一撥的人,但她的表弟霍東文又是趙子建的二弟子,是中堅力量。 在別墅台階下臨時湊起來的一套辦公設備前坐下,在熟悉自己要做的事情,打開電腦,建立表格的時候,她腦子裡還在胡亂地想著:這安排真是妥帖。 因為統計人員資料這件事,很明顯秦秉軒已經對其他兩個人吩咐過,這件事是以她為首的——另外兩個人,一個來自前特動委,一個來自東城集團。 準備了十幾分鐘,當大別墅的廚房裡已經明顯傳來燉肉的香氣的時候,馮心蘭這邊的工作也開始了——其實很簡單,統計一下姓名、性別、民族、身份證號和此前的工作類型與擅長。並且在統計完之後,把這些東西都形成一種卡片樣的東西,就直接用普通的A4紙打印出來,然後要求每個人都必須把這些資料貼在自己的胸口,以便甄別。如此而已。 這是為了以後便於管理和挑選對應人才,不得不立刻從零開始啟動的一件事。 而在當下這種全城斷電的情況下,儘管哪怕一天之前,要打印這樣子的卡片,明湖市至少有幾百幾千家公司能輕易做到,偏偏在現在,機器和紙張仍然到處都有,卻是很少有人能做出同樣的「名片」了。 工作很快就開展起來。 秦秉軒站到高台上一喊,大家很快就陸續地來到馮心蘭的辦公桌前,一一報上自己的資料,有些甚至省事兒地直接掏出身份證來供登記。 當然,也有不少人納悶,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而當他們很快就聽到名字過去拿到屬於自己的簡陋的「名片」,並被要求必須貼到衣服胸口的時候,更是一個個都有些詫異和不解。 當然,不是什麼大事情,沒有人提什麼意見,就算是不理解不明白的人,也很快就都拿膠水把那張簡陋的名片貼到了胸口上。 這中間,謝玉晴過來了一趟,來報她和趙子建的資料,並等待片刻,隨後就拿走了兩個人的打印卡片。 於是很快,那邊的飯還沒有做好,這邊馮心蘭的工作就已經接近完成了。 此刻大別墅裡的人,如果沒有遺漏的話,一共是八十八個人。 在她心裡會認為,這是最早、最基礎的一個小團隊。 因此做完了工作之後,她別出心裁,問那個東城集團的工作人員,是不是會設計名片——她需要的只是簡單的圖案,試圖在此後能對名片加以區別。 這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那人很快應下,並且只用了兩分鐘,就新作了一個版型出來——原本就是一張白紙而已,但現在,在馮心蘭的要求下,那人作了一個很簡單的簡筆勾勒的荷花狀背景圖案出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設計才剛剛完成,忽然有個女孩子的聲音說:「你們好,聽說你們在安排工作,給我也安排個工作吧。」 馮心蘭扭頭看過去,見這女孩子長得很漂亮,氣質溫雅,只是臉上有些病態的白——她看上去很陌生,至少馮心蘭不記得見過她,就問:「請問你是?」 她說:「我叫齊芳兵。是齊東大學外語學院的學生。大二。」 解釋一下,也算續個假 不瞞諸位,這幾天,這是我第一次打開電腦。 看到本章說裡那麼多的鼓勵和指導,特別感激,書評區也有各種說法,感覺有必要跟大家說說這幾天我遭遇了什麼。 首先是孩子打疫苗,十個半月,打乙腦疫苗,上午打完,下午開始發燒,打疫苗的那不知道是不是大夫,跟我們說,超過38.5°吃退燒藥,退下去就退下去,退下去之後再燒起來,就不是疫苗的事兒了。 然後,災難就開始了。 孩子有數次燒到三十九度多,一直三四天之後,才緩和下來,但還是動輒燒到三十八多,沒敢再吃藥,今天打開QQ,還看到有一位書友跟我說,布洛芬這東西,吃多了影響體內電解質,尤其是孩子,不宜多用,但這個問題,老是溫度往上竄,我這個當爸的新手,真的是各種揪心。 然後,發單章請假那天的前一天,大概是19號,我老婆開始咳嗽,晚上起了高燒,第二天帶她們娘倆一起去醫院。 娘倆還都沒好,22號下午,孩子渾身起疹子,又去醫院開了點藥,退了,但到底也沒搞明白那到底是什麼疹子。 23號,也就是昨天,我燒到39°多,趴窩了。問題是一直幫我們照顧孩子的我媽,也發燒、咳嗽,這次,是我們娘倆一起去的醫院。 早在22號,感覺要撐不住,緊急把岳母給請過來了,23號晚上到的家。 我現在退燒了,但是炎症還在,而且還流鼻涕打噴嚏,睜不開眼,老婆還在咳嗽,孩子動不動給你來個三十八度,老媽已經病倒,岳母在帶孩子…… 以上,這就是我們這個小家庭在過去一週多的時間內遭遇的一切。 不是想賣慘,只是簡單解釋下斷更的原因,望乞諒解一二。 諸位,等我回來。 看起來像是流感?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9-3-25 16:58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