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五章 夜梟 當梁輝和以及諸位商館紳董風塵仆仆趕回華埠時,大火早就蔓延到整個華埠,其中不少地方已經燒成了白地,衛生局的鏟車和單兵們也早就不見蹤影。 梁輝身旁一名頭發胡須全白的瓜皮帽老頭子望見遍天的火,喉嚨一聲短嘶,雙眼一翻昏厥過去,梁輝急忙攙扶住他,一邊招呼手下:“帶幾位主席去休息,快!” 其他紳董或是撫膺長哭,或是破口大罵,全然沒了風度氣派,只是大火無情,各自被手下人簇擁著拉走。 梁輝也只陰沉著臉吩咐手下,不要在和洋人發生沖突,派人疏散居民,減少傷亡。 甄連也被眼前的大火燒紅了眼睛,她耍手段,昧良心賺下的家產和浮財,都葬送在這場火中。 那滋味天塌地陷,甄連一時蒙了心竅,要沖進滔天的火海里去拿自己的積蓄,被梁輝一把扯了回來,兩人掙扎中,梁輝重重打了甄連兩個巴掌,才叫甄連消停下來,只用一雙眼陰沉沉地盯著大火。 “幾間破房子,沒了就沒了,人還在就好。” 梁輝嘴里聽不出咸淡味兒。 他望見燒塌的房梁下還有幾具燒焦的焦尸,眼角抽搐了一下。招呼手底下人過來,質問:“那姓查的呢?” 手下人茫然地搖頭:“大火一起,不知去向了。” 甄連聽了眼前一亮,也問:“看見李先生沒有?” 手下人又搖搖頭。 梁輝喟然長嘆:“眼下誰在都沒用嘍。” “那我們怎么辦?” 甄連神色又激動起來。 梁輝瞥了她一眼:“你過去也哭天搶地問別人怎么辦么?他們沒來幾天,你倒連日子都不會過了?” 他又面向大火:“先忍了罷。” 梁輝突然驚咦一聲,他瞧見一名年青人穿戴厚實的皮革和鋼鐵器械,雙眼發紅地沖入火中, “后生?后生?” 梁輝見那年青人面善,仿佛在哪兒見過,便喊了兩聲,可對方只一瞬間就被火吞沒了。 烈焰,濃煙,常煜涕淚橫流。高溫穿過鐵和皮革燙傷了他的腰背,他也只是通紅著眼向前走。 他依靠自己用蒸汽車零件現場改裝過的水槍和機臂粗暴地開路,水霧和火焰交織出大片的蒸汽,沖破外圍最兇猛的火墻,里頭全是化不開的濃煙。 常煜憑著記憶,走過那條走了無數次的路,耳旁全是烈焰燒空房梁的噼啪聲,連他自己也聽不清自己呼喊燕子的聲音。 印象中的那座公寓幾乎被燒空了,空氣的味道難以言表。流火接二連三地從天上掉下,常煜用機臂扒開碳化的房梁,嗓子眼的血泡吼得開裂,一具具觸目驚心,早就難以辨認的焦尸被常煜翻了出來,也許燕子不再這里,也許早就在其中……而常煜只是半跪在地上,發狂著刨翻尸體。 無意間,一塊殘破的彈殼被他從瓦礫中翻動出來,彈殼原本的形狀已經看不出來,只能依稀見到一道白色斜杠,以及Enf三個英文字母。常煜先是一愣,隨即,一股要炸裂的血漿直沖天靈蓋,沒等他反應過來,半懸空一團流火擊中常煜的面門,劇痛中,他喪失了意識。 常煜做了好長的一個夢,他遠渡重洋,在世界博覽會上大放異彩。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出入于上流社會的酒會中,當面駁斥那些丑化中國人的傲慢之徒,他通過自己專利發了一大筆財,他買下最貴最奢侈的煙花,揣著兩張回鳶都的火車票和五十萬美金的支票,他準備拿這筆錢資助家鄉的教育,丑惡的清政府只能培育庸碌的奴才和精致的官僚,但他相信這片土地的未來絕不止如此。 歸國的火車上,他溫柔著摟著穿著靚麗旗袍的佳人,仿佛和她有說不完的情話。 常煜與她熱情擁吻,突然,眼前美麗的女孩身上冒起了濃煙和烈焰,皮肉頃刻間潰爛焦黑,空洞的眼眶中吞吐火舌,常煜感到臉上傳來鉆心的劇痛。隨即,他睜開了眼睛。 他還活著。 他躺在中華會館搶救傷員的帳篷里,汗臭味,湯藥味,還有刺鼻的酒精味直沖鼻孔。 “我見過你,你叫常煜。” 梁輝席地而坐,帳篷里呻吟聲不絕于耳。 “你之前在找你的女孩吧?但我想你沒成功。畢竟那些焦尸無論誰也辨認不出。換個角度想想,也許那女孩還活著也說不定。” 梁輝干巴巴地安慰著,雖然他心里對自己的話同樣嗤之以鼻。 “你救了我?” 出聲的時候,常煜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嗓子燒壞了,發出的聲音就像貓爪撓玻璃。 “你值得救,你是個前途似錦的年輕人。” “李閻呢?” 梁輝搖了搖頭:“我的人在四處找他們兩個,但是都沒有結果。” 常煜呻吟一聲,坐了身要。 “合盛的名字你應該聽過,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隨時找我。” 常煜沒有理會他,找了一只水盆,望向水面中的自己。 鼻梁塌陷,腮幫子被燒穿了幾個大洞,能看到牙床甚至舌頭。潰爛的傷痕穿過脖頸,讓常煜的臉看上去宛如惡鬼一般。 “華埠傷藥緊缺,我已經叫人處理過傷口了,但是,很抱歉。” “不,謝謝,我得走了。” 常煜站了起來。 “等等,先看看這個。” 梁輝把一本黑色封皮的厚書和一塊金色的石頭遞給常煜:“這兩件東西,是在火場里發現的,居然沒被燒毀,那個姓查的在失蹤之前,抱著這兩件東西從沒撒過手,我請人看過了,除了奇怪的文字,還有很多器械的圖樣,也許有用,送你了,如果你找到他們,替我還給他也好。” 常煜怔怔看了一會兒梁輝手里的書和石頭。 梁輝若有深意地望著常煜:“年青人,你的路還長,別做傻事。” 常煜陰沉沉地回望了梁輝一眼,接過他手里的東西,轉身便走。 呻吟聲不斷的臨時帳篷里,只留下一句嗓音如同貓頭鷹般尖啞的句子。 “我聰明了二十多年了,先生。” |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四章 追逃 “華埠就應該被焚為平地。它天生就是疾病的淵藪,是對市政的永久威脅。最好現在就把它摧毀,趁著這個難得的借口。市長大人,您為圣·弗朗西斯科公共衛生事業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邁克爾挺直了腰桿,從飛艇上俯瞰遠處肆虐的火光。 聽了身邊人的奉承,他濃重的眼袋耷拉下來:“我只想在自己的任期內為市民們多做些事。” 圣·伊夫和邁克爾并肩走到一處:“市民們只會把選票投給真正為這座城市的安定繁榮做出貢獻的人,比如你,尊敬的市長大人。”他舉起酒杯:“預祝您連任。” “把中國人驅趕出那片街區之后后,恩菲爾德可以重新開發那片地皮,并且借此大賺一筆。你的選票可真是昂貴啊。” 邁克爾打趣道。 他和圣·伊夫碰了杯,又皺緊眉頭:“可今天晚上就是海上鐵路竣工五周年的酒會,我不希望到時候生出什么枝節。” “中國人很務實。他們的房子被燒了,只能乖乖地搬到市政廳在洛克島建立的監管棚戶區里居住,否則就要露宿荒野。華人的商會已經不再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不過還是感謝先生的提醒,我會加強安保警備。” “港口每天仍然需要許多華人對海上鐵路進行維護,以及搬卸貨物,這部分空缺你準備怎么填補?” 邁克爾市長又問道。 圣·伊夫露出從容的微笑:“關于這個問題,我……” 大地顫動,兩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遠方的華埠已經陷入一片火海,只能隱約見到一圈煙霧的漣漪,仿佛一塊隕石砸入了火焰當中似得,聲勢浩大。 李閻從土坑里站了起來,也不顧忌流竄的火焰和奔逃的人流,挾裹著強風穿梭在混亂的華埠中,很快,他就見到一臺籠罩在熊熊黑焰中的龐大鏟車。以及一個半跪在鏟車上,身上冒出奪目金光的男子。 “閻浮行走請注意。” “超古代幽靈已經占據了你的同行者查小刀的身體,它會持續不斷地用意志抵抗閻浮對行走的召喚,一旦七十二小時內查小刀無法正常回歸,他將失去閻浮行走的身份。成為被超古代幽靈寄生的血肉軀殼。” “當前閻浮事件:在舊金山淘得價值在十萬美元以上的黃金。事件已經完成,符合強制回歸條件。” “查小刀陷入休克狀態后,閻浮可強行使其回歸,并剝離超古代幽靈對其神智的沖擊。” 李閻嘗試地往前走了兩步:“刀子?” 鏟車上的男子站立起來,轉身和李閻對視,雙眼中的血絲密布,簡直要蓋住眼白。 黑色火焰詭異地上涌,在查小刀背后匯聚成一只十來米長,蓬松寬大的黑色焰尾,正如同活生生的獸尾一般自由擺蕩。 查小刀突兀地消失不見,而停留在原地的鏟車架子被“龍吐霧”淹沒。 李閻手背上迸發出幾根青色血管,揮動鏨金虎頭槍回身掄砸,正砸在試圖背刺自己的查小刀身上。 只聽見噗嗤一聲,“查小刀”整個人像一坨軟綿綿的面團斷開。 食技·油炸鬼 李閻一愣,這一招他從來沒見查小刀用過。 “兔崽子跟我藏私?” 他一走神的功夫,兩道黑焰刀光呈現一個“乂”字形朝面門劈來。 擋在李閻身前,足有半米厚的流冰墻幾乎瞬間就被撕破,勢要焚盡一切的饕餮火焰在廢墟中燒出一個十字形,陷入泥土兩三米深,觸目驚心。 十字焦痕中間的李閻才睜開眼睛,周身卻是讓人恐怖的窒息感覺,宛如金身羅漢降世的查小刀紅著眼當頭劈刀,鴟吻刀上濃郁到極致的饕餮火焰如同小蛇般扭動,老早就焚盡了李閻周圍十米以內的氧氣! “千古傳記·饕餮花刀!” “血蘸”對身處“千古傳記”幻境下的查小刀完全無用虎頭大槍的招式也來不及騰挪。 查小刀的攻勢延綿猛烈,步步殺機,可李閻臨戰經驗之豐富,即便對上那些以近身纏斗出名的代行者也不遑多讓。更比此刻的查小刀強上不止一個檔次! 他往上一抬虎頭大槍堪堪格住鴟吻刀,龍吐霧狂涌而出,與饕鬄火焰彼此角力,借黑白二色蒸騰纏斗之際,槍桿往下一滑叫鴟吻刀順勢砍向自己手腕,在眼看就要砍到自己的時候突然撒開左手,虎頭大槍脫手而去,鵝卵粗細的槍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砸向查小刀的腦門,更擋住了他的雙眼。 金光劇烈閃爍,寒氣在地面上凍成一條條華麗的霜痕又迅速溶解。兩人一個呼吸之間爆發出激烈的近身纏斗,然后彼此迅速脫身。 查小刀像只鷂子一樣向后騰飛,最終立在一片被火焰包圍的屋檐當中。 虎頭大槍在半空中翻著跟頭,最終插在李閻腳下。 李閻的胸口被劃出三四道半米寬,深可見骨的焦黑刀痕,傷口被燒焦止血,可饕餮火焰跗骨之蛆般的毒性深入血肉。李閻有“春日雅克”和“手術元素”在,不算重傷。換成尋常的毛類八極行走,也絕計接不下這幾刀。 反觀查小刀,居然毫發無傷。只是右手的鴟吻刀不見了。 李閻面色還算輕松,他左手拿鴟吻單刀挽了個刀花,然后把刀收進了自己的個人印記。 杰克陳的藍色羊毛衫。 對不起,我會還給你的:徒手作戰時,有一定可能隨機奪取對方身上一件物品。 “呵呵,茄子你好,” 一個照面打下來,李閻算是吃了個小虧,不過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說實在話,李閻有些大意了。 他原本以為,即使不算“槍劍七大行”和“觸手狀禍水”。自己和查小刀應該也有七三開,畢竟天命雅克和泉郎海鬼的硬加成擺在這兒。可現在看,查小刀過去多少有點藏拙,大概是出于“全力我也打不過,倒不如留一手”這種心態。 眼下遍地火海,無支祁和帝女姑獲的發揮都受些限制,饕餮卻如魚得水。加上李閻出手有顧忌,被超古代怨靈附身的查小刀卻招招要命,此消彼長之下,李查只能說旗鼓相當。 李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這次閻浮事件里面對的最難纏的對手,居然是自己的隊友。 “不知道禍元九變能不能制服他……” 李閻心里正盤算,查小刀卻作出了一個讓李閻心中一沉的舉動,他居然轉身就跑! 他壓根沒道理和李閻死拼,只要拖過三天時間,查小刀就回天乏術了。 李閻環顧了一眼陷入火海的華埠,不假思索地朝查小刀逃走的方向追過去。 相對起華埠的存亡,乃至這顆果實的一切,還是隊友的死活來得重要些。 |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三章 孽火 兩個小時以前。 圣·弗朗西斯科舊城區華埠。 坑洼的污水里漂浮著垃圾,灰磚墻上到處涂抹著不明的惡臭污痕,空氣中是雨也沖不散的屎尿味兒,聞者欲嘔。 逼仄的土巷里躺滿了災民,在陰沉的雨中一動不動,時不時從中傳出兩聲干啞的呻吟。 雨點落入污水坑,倒映出一張蓬頭垢面的小孩面孔。冰涼的雨絲接連拍打在小孩身上,他卻像只漆黑的大老鼠一樣蹲伏在雨中,露著腚。 突然,一聲尖利的喝罵從他頭頂上傳來:“夭壽囝仔,唔見羞。” 小孩一個激靈,連提褲子也顧不上,拔腿就跑。 雜亂的呼吸和腳步轟然近了, 臉上扎濕布的壯漢們背著草席沖進巷子,臉上脖子上濕痕錯落,分不清汗水和雨水。他們在扎堆的災民中挑揀出尸體,拿草席裹了背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快!快!”寧陽會館派來的胡管事拿手絹掩住口鼻,壓著嗓子四處張羅:“先把尸體藏起來,等停了雨立馬燒掉。” 火車鳴笛,在嘶啞的鐵聲中緩緩而停。 西裝筆挺的衛生局醫官們紛紛走下火車,然后是近百名穿著白色檢疫服的醫護人員,最后,毒蛇偵探杜克·威朗身穿亮眼的紅色單兵,領著他的探員們意氣風發地走下火車。 雨水蒙蒙,合盛堂口的人從巷子的各個角落涌現出來,他們彼此簇擁堵住進入華埠的路,臉色都十分肅然。 衛生局的醫官打開車門,鷹視了一圈,從懷里搜出一張搜查令,沖合盛的打手們說道:“衛生局接到舉報,在華埠里有疑似烈性感染病例,我們要進去搜查。” 胸前口袋別著紅方巾的合盛負責人向前一步:“醫官先生,前陣子檀香山的華埠鬧火災。整片街給燒成了白地,到現在也沒抓住兇手。同鄉們流離失所,舟車勞頓趕過來,有的身子弱熬不住,死掉了,沒有什么傳染病。” 角落里,會館的伙計和合盛的人交頭接耳:“洋鬼子強搶尸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上次拿鼠疫的由頭,就提出要焚燒華埠的議案,這次真要讓尸體落在他們手里,有沒有傳染病,那就是他們一句編排的事兒。合盛的弟兄們攔一攔衛生局,會館這邊馬上就完事。” 醫官臉色冷漠:“我只警告你一次,立刻叫你的人讓開。” 紅方巾硬著頭皮說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不如等我的老板常……” 杜克·威朗仰天鳴槍示意,然后把槍口指向了合盛打手。 “讓開” 眾人勃然變色。 “咳咳!咳咳!” 寧陽會館的胡管事汗流浹背,一路小跑著過來,一邊高聲叫道:“我們配合衛生局的檢查,合盛的兄弟都讓出一條路來。” 他跑到紅方巾身邊,低聲道:“都辦利索了,” 紅方巾聽了,這才任由衛生局的檢疫人員進入華埠。 不可否認,因為大量流民的涌入,以及華埠原本就落后的衛生水平,這里的環境臟亂,老鼠的尸體更是隨處可見。尤其是那些暫時騰出來給流民避難的棚戶房,更是臭氣熏天。杜克·威朗更是差點被這股刺鼻的氣味熏得吐出來。厭惡之情溢于言表,嘴里更是臟話飆飛。 有近千的流民被他們趕到一處,衛生局將以非法入境起訴他們。他們更以接種為名,強行把居民們驅趕出來。手段極為蠻橫,可華埠的人也只得忍氣吞聲。 終于,當檢疫人員們掏出噴火器,聲稱要對華埠的房屋進行消毒的時候,合盛和寧陽會館的人驚恐地意識到了不對。 華埠房屋密集,且大多是粗陋的木質結構,大火一起,極易泛濫。 雙方爆發了劇烈的沖突。 然而,當幾輛重型的鏟車從東南北三個方向開入華埠,像推倒小孩子積木一樣推倒房屋,所過之處全是瓦礫殘垣,合盛的人才絕望的發現,衛生局這次來,根本就是蓄謀已久,自己完全沒有抵抗的余地! 火勢肆虐,這點陰綿的雨起不到作用,起風反而助長了流火亂竄,局面徹底失控。 重型的鏟車深入華埠,人們在它劇烈的轟鳴聲中四下奔逃,駕駛員面無表情地軋過廢墟,突然,他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名男子,正逆著人流,朝鏟車的方向走來。 駕駛員一撇嘴,開啟遠光的蒸汽燈,強光刺破晨霧,在男子眼前閃爍。 這是警告。 可視野中的男人居然向前沖刺了起來,在駕駛員還在權衡是否按照上頭說的,無論死活的時候,擋風玻璃卻被一道黑影占據,緊跟著血光迸濺。 查小刀踩在鏟車上,妖冶的黑色火焰頓時吞沒了整輛鏟車。 一名駕駛蒸汽單兵的探員目睹了這詭異的一幕,他幾乎沒經過思考,就沖鏟車上站立的查小刀發射了兩枚榴彈。 黑煙籠罩戰場,突然,一抹金光刺破黑煙。 鏟車被燒得只剩下一個車架子,但粘著在車架上的黑色火焰仍舊張狂。 踩在滿車火焰上,全身金光如同羅漢降世的查小刀抖落彈片,然后轉頭盯住了發生榴彈的探員。 探員倒抽一口涼氣,發動腿部引擎轉身逃走。 查小刀高舉右手,腳下突出一道火舌掠地而去,直奔探員。 他的右手猛地攥緊! 黑色火焰攀上探員單兵的右腿,然后鉆入鋼鐵單兵。 探員的織物,皮肉迅速灰化,飛馳中的單兵憑借慣性向前飛奔了幾步,然后雙腿折脆斷裂,人摔在地上,脆弱的頸骨折斷,森森的骷髏頭摔出去老遠。 查小刀的瞳仁里充滿血絲,滿目瘡痍叫他心底的邪火止不住地上涌,突然,他的心臟傳來一處難以形容的絞疼! “閻浮行走請注意!” “閻浮行走請注意!” “你長期地閱讀創世之書,以及強烈波動的負面情緒,終于引發了潛伏性狀態:超古代幽靈的怨恨。” “請立刻鎮定心神,利用一切抵抗精神侵襲的方式抵抗超古代幽靈!一旦被超古代幽靈完全占據身體主權超過七十二小時,你將失去閻浮行走的身份。” “你的同行者已經收到了忍土的警告,請務必堅持到其支援的到來。” 李閻不過看了幾眼創世之書,就扔到了一邊,加上有四階基因“抵抗先鋒”存在,所以幾乎沒出現異常。 可查小刀閱讀創世之書長達幾個晚上,他本來就比李閻更容易陷入激動的情緒,加上一點心火的撩撥,終于引發了心防的大范圍潰敗。 查小刀的太陽穴突突收縮,腳下的黑色火焰也失去了約束似得,如同群蛇狂舞! 鏟車的轟鳴聲,火焰舔舐房屋的噼啪聲,哭喊聲,怒吼聲夾雜在一起,充斥著查小刀的腦子。 “倒霉!” 查小刀眼前忽明忽暗,終于,徹底失去了意識。 |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二章 驚變 凌晨的圣·弗朗西斯科下起了雨。沙沙作響的雨點在石板路上砸成彼此干擾的漣漪。晨霧朦朧,無論是掛著大時鐘的雄偉教堂,四通八達的老街道,乃至停在道旁的蒸汽軌車都被蒙上了一層陰冷的濕氣。 城市中央廣場的蒸汽飛艇,幾乎都由一家名為迪克尼的飛艇公司生產運營。 迪克尼起初的項目規劃是,花費十美元,可以乘坐環飛整座圣·弗朗西斯科。他們揚言,蒸汽飛艇即便在雷暴的惡劣環境下依舊能正常飛行,且二十四小時運營,維護和增添燃料的工作都在天空中進行,號稱“不落的迪克尼”。 但因為昂貴的緣故,生意開張以后一直門可羅雀。后來迪克尼轉變思路,開拓了天空海報廣告業務,更打出了空中餐廳,商務接待的噱頭,終于重新盤活了蒸汽飛艇的生意。 因為是清晨的緣故,這時候飛艇上客人不多。 多蘿西身上披著李閻的黑色禮服外套,坐在靠欄桿的圓桌旁,柔軟的紅發被凌冽的風吹得微微上揚。 她手肘支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晃動著杯中的湯匙,雙眼盯著對面李閻的側臉,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如果你累了的話,我可以送你回酒店。” 李閻收回俯瞰地表的目光。 多蘿西舉起咖啡杯,輕咬著杯子邊緣,含糊地說:“你這件藍色毛衣還挺帥氣的。” “謝謝。” 李閻低頭看了自己的毛衣一眼:“我以前有件風衣很喜歡,可惜后來破得不能穿了。” “我覺得藍色更好,會顯得你整個人看上去更……”多蘿西考慮著措辭:“更溫柔。” 李閻盯著多蘿西的臉看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恕我直言,我從來不是什么溫柔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 “多蘿西,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說法?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這個時候碰巧出現另一個人,過吊橋的乙方就會錯把這種心跳,誤認為是對對方的好感。” 李閻打斷了多蘿西的話。 多蘿西歪了歪頭:“這倒是個新鮮的說法。” 她放下咖啡杯:“可你面對簡的時候,不是這么說的。” “那是童話故事,話劇嘛。”李閻切了一塊牛排,然后抬起頭:“逢場作戲。” 多蘿西沒有說話,靜靜咀嚼著桌上的甜品,拿一種不太友善的眼光盯著李閻,好半天才說:“簡叫我拿杯子潑你的臉,我認真的。” “要潑的話請務必打聲招呼,我把臉湊近一點,別潑到衣服上。” “去你的吧。” 多蘿西白了李閻一眼,她想喝口咖啡定一定神,才發現杯子和壺已經空了。 侍應生適時地走過來:“多蘿西小姐?” “啊,謝謝,”多蘿西笑了笑。 “請給我一瓶酒。” 李閻適時插了一句。 侍應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拿了一瓶冰過的紅酒和一壺咖啡過來。 多蘿西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重新發問:“李,你喜歡,我的話劇么?” 李閻很不識趣地搖了搖頭。 “你想看的故事,是什么樣子的?說說看,在我給自己放個長假之前,也許能滿足你。就當做我對你的報答。” 多蘿西刻意用杯子擋住自己的臉,只用一雙眼瞅著李閻。 “我想想啊。” 李閻刻意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才說:“我想看一個中國人獨自在異國他鄉打拼,他身邊都是刻薄的小人和無能之輩,卻故意和他為難。但是都被中國人用智慧和才能一一化解。后來這個中國人邂逅了異國的富家千金,寂寞的名流夫人,美麗的女明星,這些女人都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甚至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這個優秀的男人。這個其樂融融的家庭生了五個孩子……” 多蘿西氣得連刀叉都拿不穩,她壓著火氣,沖李閻咬牙切齒地說:“李,你簡直是個不可救藥的無恥混蛋。” “唔,那我換一個。” 李閻扒開了酒塞:“同樣是一個中國人,她獨自在異國他鄉打拼,努力拼搏,本分做人,幻想著能被這座城市認可。但殘酷的現實最終壓垮了他,在痛苦和憤怒中,他蛻變成殘忍的超級罪犯,用他從這座城市學到的東西,去報復那些傲慢的白人。成為一個都市傳說。” 多蘿西苦惱地捂著額頭:“李,我覺得你太尖銳了。” “我是個很務實的人,多蘿西。任何一場話劇,哪怕只有一個觀眾愿意為此買單,他就不算失敗。我就是那個愿意為此買單的人,你是專業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在說什么?” “聽著,李,我絕非和你做意氣之爭。我想表達的是,如果我的劇院要靠中國人來買單,我覺得這一百年也做不到。你嘴里的故事,需要你們自己去寫,你們自己去買單,這很公平。” 李閻臉上洋溢著笑容,沖多蘿西舉起酒瓶:“你說得對。” 酒瓶和咖啡杯碰在一起聲音分外清脆。 多蘿西放了杯子,沉吟了一會兒才問:“李,你會因為劇場里那些觀眾的話而氣憤么?” 李閻搖了搖頭。 “不是所有的,啊?為什么?” 多蘿西驚訝地問。李閻剛才的話,證明他的確對這座城市懷有芥蒂。 “因為。” 李閻說到一半,眼皮豁然一抬,瞳孔里放出凌厲的光來。 一朵刺目的火光在地表上綻放開來。 桌上的湯湯水水,多蘿西也嚇了一跳,有些慌張地向下張望。 火焰在地表胡亂搭建的狹窄屋群間肆意蔓延,洪流般的重型推車所過之處,遍地廢墟。 那是華埠的位置。 李閻一手捂著耳朵,神色劇烈地變化著。他倏地站了起來,動作之大甚至牽動桌椅。 “不好意思,多蘿西,我有些急事要處理,不能送你回去了。不用為我擔心。” “可是,至少等蒸汽艇回到廣場……” 多蘿西話沒說完,突然驚聲尖叫起來,李閻就這么當著她的面,翻過欄桿,身體呈現一個大字形跳下了八百多米的高空! 沒立穩的酒瓶來回晃動,終于在多蘿西的驚聲尖叫中滾落桌布,摔了一個粉碎。 |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一章 鼠疫 李閻把三項球攥在手里,面露沉思,然后立即還在華埠的查小刀發起了一次會話。 短暫的凌亂破空聲后,查小刀的聲音在李閻耳邊響起:“怎么了?” “那本書呢?” 另一邊,才睡下的查小刀從枕頭底下抽出大部頭的《創世之書》:“這兒的枕頭太低。我墊這玩意兒睡得香。” “把書收起來吧,先別讀了。詳細的事兒我回去再和你說。” “那敢情好,我正讀看這玩意頭疼。” “等我回去。” 李閻這才切斷了會話。 “找到了。” 雀斑女孩從小抽屜里翻出一瓶潤滑油。 “先生?” “哦。” 李閻這才反應過來,把零件還給了女孩,上面那些血管一樣的紋路已經消失不見,和尋常的三項球一模一樣。 雀斑女孩接過這枚三項球,小心地拆卸,上油,然后安裝回機殼里,整個過程嫻熟而老辣。 “你多大?” 李閻隨口問。 “十四歲。” “都這么晚了,你年紀又這么小,還要幫客人熨衣服?” “縫紉和盥洗我們也做。” “哦。” 李閻不再說話。 沒一會兒,機器重新發動起來,熨斗上的的氣孔冒出的蒸汽比往常更加稠密。 “好像是真的該上油了。” “對吧。”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么盯著升上天空的水蒸汽,誰也沒說話。 忽然,馬路對面的黑玫瑰劇場,一道靚麗的身影追了出來,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高跟鞋都跑丟了一只。 多蘿西一邊順氣,一邊四處張望,見到發現馬路對面對著水蒸汽發呆的李閻才眼前一亮。 “嘿!” 她揚起手,引得無數路人側目。 多蘿西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馬路,走到李閻身邊,雀斑女孩認得她的臉,興沖沖地喊:“你是大明星多蘿西么?你需要熨衣服么?” “哦,謝謝,我想我需要一雙鞋。” 多蘿西的臉紅撲撲地回答女孩。 “演出才結束,你怎么就跑出來了,他們現在應該到處找你吧?” 李閻問。 “那些人在場館里喊些愚蠢又尖銳的話。我在現場的話,可能會更糟糕。”。說罷,多蘿西俏皮地眨了眨眼:“你是想不告而別么?” “我沒這個意思,但我這張面孔,似乎不太適合呆在那種環境里。” 多蘿西收斂神色,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我從沒這么輕松過。” “客氣了。” 雀斑女孩仰著脖子,一會兒看向李閻,一會兒看向多蘿西。小臉上寫滿了疑惑。 “介意和我一起散散步么?” 多蘿西沖李閻伸出了白嫩的手腕。 “額,說老實話,我有點要緊的私事要處理,所以可能……” 沒等李閻說完,多蘿西一把攥住李閻的手,拉著他往外走。 李閻張了張嘴,但轉念一想,也沒有再拒絕。 “嘿,多蘿西小姐,你真的不需要熨衣服么?” 雀斑女孩沖兩人的背影喊道。 多蘿西轉過頭,沖女孩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下次吧,祝你好運,小姑娘。” 說罷,兩人在雀斑女孩的注視下越走越遠。 雀斑女孩摸了摸口袋里還帶著溫度的鈔票,聳了聳肩膀,重新坐回自己的小馬札,眼巴巴地瞅著路上衣著光鮮的行人來往,期待著自己下一位客人光臨。 “今天的夜晚真是漫長啊。” 多蘿西感嘆。 李閻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今天的夜很長。” 天色昏暗著,剛泛起一點魚肚白。 恩菲爾德軍火加工廠的工作車間就敞開了大門,甬道里的燈光依次亮起,轉爐啟動,儀表盤的指針飛轉,蒸汽的熱浪撲面而來,還瞌睡的工人們惺忪著眼睛,嘴里說著抱怨的話,慢吞吞地穿上防護服,戴上安全盔,不情不愿地走上崗位。 車間原本冰冷笨重的機器設備在轉軸的嗡鳴中煥發出活力,工人們在大型的軍工設備中來回穿梭,反而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粗獷美感。 “這么早就把大家都叫過來干什么?” 常煜眼里布滿血絲,腿上還扎著繃帶。 “城市衛生部要臨時采購一批裝備單兵,說是要防鼠疫。組裝單兵的工作量太大,上頭催得又緊,就把能調動的工人都調過來了,你的腿怎么了?” 羅伯特問。 常煜回憶起了夜里的遭遇,臉色有點難看:“不,沒什么。干活吧。” 羅伯特拍了拍常煜的肩膀:“常,試驗部的人員不用上生產線,你只要在最后檢查一遍出廠單兵的質量就好了。” “沒關系,我閑不住。嘿,吉姆,手拉器應該再緊一點,履帶固定的聲音不對。” 說著,常煜走向了生產線,和那名黑壯的工人攀談了幾句,就接替了他的崗位,叫他到別處去忙。 羅伯特望著手持鐵錘,奮力敲打鉚釘的常煜,也只得苦笑一聲。 “常總是這么一副打雞血的樣子,做給圣·伊夫先生看么?” 旁邊有穿著白色工服的工程人員咕噥著。 羅伯特聽了,不禁向他正色:“這就是為什么你從羅徹斯特理工學院畢業,入職就是工程師,而他從敲釘子的鐵路小工做起,如今你們居然平起平坐的原因。” 那人的臉色明顯難看了很多,但礙著羅伯特的職位比自己高,又得到圣·伊夫的信任,沒敢發作。 恩菲爾德的標志是一只形似白色飛鷹的v字,下面是“enfield”,即公司的全拼。 幾乎所有恩菲爾德出產的蒸汽設備,都會印有這樣的標志,無論是軍用的作戰單兵,裝甲戰車,還是播種的拖拉機,都能看到這樣的標志。 常煜手下這批蒸汽設備自然也不例外。 大半個晚上的忙碌過后,各種動力強勁的設備成型,在經過簡單的實驗后裝箱,衛生局的人清早就領走了這批單兵設備。 “托爾重型單兵,高動力鏟車,噴火器。”,常有些不解地問剛和衛生部完成交接簽字的羅伯特:“滅鼠疫用得著這么大動靜么?” “人家有批文,恩菲爾德是按章程辦工,別的事不需要我們管。” 羅伯特倒是渾不在意。 |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五十章 迷霧終散 許久之前,貘對李閻,用“閻浮果樹”,“果實”,“蟲子”來比喻行走和一個個光怪陸離的閻浮世界的關系。 可他沒有向李閻說明,蟲子千奇百怪,果實更是形態各異。 羽·丙子一百二十八號,或者說,幾乎所有丙子軸的果實,放在“果樹理論”里,就是熟爛透頂,甚至開始腐爛變質的果實。 這類果實的壽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漫長的發育中,果實中甚至不乏連十主也不會輕易招惹的恐怖存在,可無論多么強大,它們終究會與腐爛的果實世界一齊消亡。 這便是閻浮中極其盛行的“果樹理論”中,提到的無翼蟲, 無底之口的生靈,乃至一切舊時代的主宰,皆屬此類。 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皇帝們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不過,這些都和現在的李閻的關系不大。 璀璨的煙花在天空中盛放,黑玫瑰劇院位于整個圣·弗朗西斯科最富裕熱鬧的一條街,有南北兩個巨大的廣場,幾乎每個周末都會舉辦煙火表演和各種酒會。街上最常見的是花販,馬戲團的拉客學徒,還有軌道馬車的拉車夫。 李閻的目光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沒一會兒,就定格在一臺露天的蒸汽熨臺上。 “先生,你有衣服要熨么?” 熨臺旁邊坐著一個生著雀斑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望向李閻。 李閻從兜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了幾張面額不一的紙幣,大概有幾十美元。 “我能試試這臺機器么?” 小女孩接過錢,美孜孜地向李閻鞠躬:“當然沒問題。” 女孩指著熨臺旁邊的旋鈕:“只要按這個,熨斗就會自己……” 她話還沒說完,李閻已經掀開了熨太的底蓋,往里伸手摸索著什么。 “先,先生。” 女孩吃驚地張大了嘴,剛才這個男人徒手擰開了要大管鉗才能擰開的螺帽。 只聽見咔吧一聲,李閻從熨臺底下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零件來。 “先生,這東西很貴的……” 女孩弱弱地抱怨。 李閻裝作沒聽見,靜靜觀察著手里的三項球。 在《巨人湖》的童話世界,李閻拆卸過無數珍貴的蒸汽單兵。 在常煜的宿舍里,李閻更參與了打造一套蒸汽單兵的完整流程。 對于三項球,李閻應該說是很熟悉了。 它被打造成火鍋的形狀,材質比較單一,市面上的三項球大多數都是用鐵,或者銅制作的,也不需要什么復雜的鍛造工藝,發動的時候,三項球的內環會加速旋轉,用久了的話,內部結構會氧化,呈現出紅色的紋路。 對三項球發動驚鴻一瞥,不會有任何提示。用蠻力捏,零件會變形;泡進水里會生銹。就是掰開揉碎,除了滿地的金屬渣滓,也什么名堂都看不出來。 唯一叫人犯嘀咕地是,無論李閻還是查小刀,盯著三項球看久了,都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只是不太嚴重,集中精神就可以抵抗。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尋常的小東西,卻造就了整個動力賁張的金屬蒸汽時代。 原本李閻已經對探究三項球的秘密失去了耐心,把它拋到了腦后,可獨眼巨人的話,卻讓李閻再次提起了對三項球的興趣。 李閻把三項球對準雀斑女孩說:“小姑娘,你很久沒有維護這臺熨臺了吧?這只三項球早該上油了,你看看?” 雀斑女孩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好像是這樣。” 她轉身去找潤滑油的功夫,李閻的指頭上匯聚出一滴飽滿的金色水珠。 赦魂水。 李閻伸手一彈,把金色水珠彈在了三項球上。 這只是一次嘗試,即便失敗,李閻也不過浪費一點赦魂水而已。 大概一個呼吸的功夫,赦魂水居然被三項球吸收了進去! 突然,三項球內環上的紅色紋路頃刻間變得殷紅無比,甚至像血管一樣收縮跳動,給人一種手握鮮活臟器的感覺! 驚鴻一瞥! 大段的文字在李閻面前跳動著,李閻靜靜地閱讀著這些信息,讀了還沒一半,臉上就有隱藏不住的驚訝神色,統統看完以后,更是有一種破開迷霧見月明,無比酣暢淋漓的滋味縈繞在心頭。 原來,這就是整個蒸汽時代的主宰,黑袍皇帝的真正面目! 安博塔火山菌(黑袍皇帝!) 其先祖是在無底之口盡頭的不穩定火山口中誕生的嗜溫細菌,經歷不間斷的進化和演變,終于成為席卷一個時代的皇帝! 特性: 皇帝:不可被馴化。 至高動力:能把世界上絕大多數物質高溫降解為對應蒸汽,并賦予其蒸汽流種種強大的能力,安博塔火山菌以此繁衍分裂。 不死者:安博塔火山菌能在數千度的高溫中生存,也能在絕對零度存活,且壽命極長。 安博塔大污染!:當安博塔火山菌的活性達到一定地步(聯動三項球數量達到二十以上),或者數量堆積到某個極限,它會從平時的厭氧休眠狀態下徹底復蘇,把能接觸到的物質降解為蒸汽。只有昔日的搖籃:赦魂水。能夠讓活性化的安博塔火山菌安靜下來。 備注一:安博塔大污染的名字,由昔日的拉萊耶城命名,實際上,曾經強盛無比的拉萊耶城邦,最終也消亡于安博塔大污染,安博塔火山菌幾乎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殺死,且在蒸汽作用下加速繁殖,拉萊耶城邦制造了大量的自然造物垃圾,其中含有大量的安博塔火山菌,且因此引發各種天災,包括海嘯,地震,干旱,洪水…… 備注二:絕大部分拉萊耶學者死于安博塔大污染,一小部分拉萊耶的學者們屈辱地接受了舊神明的血脈,他們長出觸手和尖牙,成為昔日不齒的怪物,茍延殘喘地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充滿怨恨的學者們詛咒一切蒸汽造物,后世的凡人機緣巧合,偶爾得到拉萊耶學者的遺物,極有可能被這股來自超古代的怨恨所沖擊,失去理智,成為瘋狂的反蒸汽主義者。 |
第四十九章 黑袍皇帝的真相(下) 李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發覺右手的小指,食指,和大拇指一片漆黑,且自己體內的手術元素也開始瘋狂地躁動起來。 三根手指應聲而斷,傷口噴出新鮮的紅色血液。 李閻攥住拳頭,再一攤開,前后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自己的右手已經完好如初, 夏日雅克:四階基因能力,至高五階的骨骼之一,自身細胞獲得幾乎不可能被殺死的活性。 這也是四大雅克基因中,對李閻直接裨益最大的基因能力。 不過,夏日雅克雖然號稱自身活性幾乎不可能殺死,但只限于普通人的肉體強度。 雖然新生的小指看上去和過去沒有區別,但刀割會流血,火燒會起泡,甚至爆發力也會下降很多,想要自然恢復到過去的強度,至少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低沉的嘆息在李閻身后響起,李閻坦然地轉過身,和黑霧中的史官對視。 這一次,驚鴻一瞥居然給出了信息。 誕生于無底之口的超古代神明。 備注一:和絕大多數誕生于舊時代,但卻沒有死亡的神明一樣,史官的本體沉睡在無底之口的最深處。只能以意志降臨人間,其目的是記錄新皇帝在世間的所作所為。但因為靈魂太過古老,無法承受龐大的記憶,因而時常迷惑各地的吟游詩人,借助各種史詩作為自己的備忘錄,但隨著時代的發展,它的迷惑對象也逐漸變成了劇作家和話劇演員。 備注二:它帶給人類無盡的空虛和痛苦,也帶給人類名聲,智慧,地位,和財富。 史官緩緩開口:“在我漫長的書史生涯里,獨眼巨人的衰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筆,你想見識點更可怕的么?席卷九成九陸地的洪水?以空氣為介質傳播的烈性傳染病,承托半個美洲大陸的巨鳥?這些久遠的歷史被世界遺忘,但卻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史書里……” 李閻笑了笑:“我不懷疑閣下的威能,但我總不至于在打贏一場硬仗以后,卻被人家幾句白話唬住。” 史官一時無言以對,半天才嘆息地說:“有翼的蟲兒,真是令人羨慕,我們要經歷多少位皇帝,才能擁有一雙翅膀呢?” 李閻先是一愣,隨即陷入了短暫的震撼當中。 “你是說?” 李閻搶聲道。 史官一點點地退回到黑色濃霧中去。 “你不值得我再去篡改歷史,那會讓我忘記更多。可我記住你的樣子了,外神!你成功讓我放棄了多蘿西,但是我會永遠纏繞那些和你血脈相連,黑發黑眼的族人們……他們會成為我的筆,為我書寫皇帝的新史。” 這一會兒的功夫,李閻臉上已經平靜了很多。他聽到史官的威脅,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這對他們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李閻沒再聽到回應,黑霧裹著史官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李閻的意識也再次沉入光怪陸離的不可名狀中。 各種扭曲的鐘表和折疊的曲線,星空中億萬條游動的魚,咆哮的巨眼,長滿觸手和吸盤的肉球,錯落的白色階梯和門,門里是深紅色的旋渦。還有絢麗的極光星海。 最終,一切都轟然破碎。 “你在與史官的交流中,獲得了一些未在閻昭會記錄的全新信息。” “你的私人忍土試圖以你的名義撰寫一篇關于羽·丙子一百二十八號的探索記錄,所有閻浮行走試圖查閱或者引用本篇探索記錄,都必須向你繳納一些費用。同時,閻昭會內部,部分只有七宮級別的閻浮行走能查閱的記錄,也會提前向你開放。是否允許?” “是。” 李閻睜開眼,視線再次回歸了黑玫瑰劇場的舞臺前。 現場陷入了良久的死寂中。 這些觀眾只能看到獨眼巨人出現之前的內容,也就是李閻幫助蒸汽公主聯敗巨人的故事,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炸開了鍋。 “這算什么?多蘿西居然真的這樣去演了。” “這是我見過最爛的《巨人湖》,再也沒有比這更爛的結局了。” 群情激奮,不少觀眾憤然離場,更多的人呼喊著多蘿西的名字,希望她能出來給自己一個說法。 讓人意外地是,一名頗有名氣的黑人演奏家對結局表現得格外憤慨,甚至超過了現場的白人觀眾,盡管這一版的劇情幾乎和數年前,同樣在圣·弗朗西斯科上映的舊版《巨人湖》幾乎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是,幫助蒸汽公主殺死巨人的,是一名憨厚可靠的黑人,并且壯烈犧牲。 “中國人對這座城市沒有貢獻,他們不配和蒸汽公主一起打敗巨人。” 他憤怒地高呼。 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劇場不得已動用了蒸汽警備維護秩序,嘈雜聲中,李閻已經起身離開了劇場。 同樣混亂的場面不止在黑玫瑰劇場出現,但是卻換了主角。 銅色的蒸汽飛艇飛過碼頭上空,圣·伊夫的臉色異常平靜。 通往圣·弗朗西斯科新城區的幾條鐵路線周圍,有數以千計的華人堵住了出廠的門口,他們手里高舉著各種木牌和標語。 “反對新法案!” “反對歧視,保護移民。” “民主的污點!” 恩菲爾德軍火公司的安保人員都裝備輕型的蒸汽軍備,不少人帶著槍,可他們的人太少了,十幾個持槍的安保人員彼此對視,一時間不知所措。 “很遺憾,圣·伊夫先生,他們似乎并沒有把你的警告放在心上。” 杜克探員聳了聳肩:“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要不要我幫忙?平克頓是專業的。” 平克頓偵探社除了打擊犯罪,最臭名昭著地,就是鎮壓工人運動。 數年前,安德魯鋼鐵公司發生大規模罷工,平克頓受雇鎮壓,向罷工工人開槍,造成至少十五人死亡。杜克說自己是專業的,所言非虛。 “你說的對,”圣·伊夫嘆了口氣:“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哼哼,我本來想從世博會回來,再抽出精力去對付這些中國工人。可他們太不自量力了。” 圣·伊夫面向杜克:“杜克探員,我正是向平克頓提出雇傭,但是,我不需要你們幫我鎮壓罷工。”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圣·伊夫先生?” “多虧我有一個天才的員工……”圣·伊夫冷笑道:“我早就不需要這些廉價的中國工人了。” |
第四十八章 黑袍皇帝的真相(上) 巨人湖水消失殆盡,幾個呼吸的功夫,荒野間便只剩下了一條狹長的深溝。山塌地陷,高原拔土而長,泥沙陷落深淵。幾只突起的肉柱直沖云霄,那是獨眼巨人的手指。 “《巨人湖》的所有演出到此結束,大部分參與演出的凡人,將強制斷開與史書的聯系,” “你遵守了與史官的三件約定。并且完成了特殊閻浮事件:尋找傳說中的巨人湖。” “英勇的蒸汽公主再次戰勝了巨人,新皇帝的史書又翻過了光輝的一頁。那些記錄在紙根扉頁的只言片語,則和過去每一次演出一樣,被人遺忘在角落,無人問津……” 李閻耳邊傳來事件結束的提示,但哪怕是瞎子,也能看出眼下的危機遠遠沒有結束。 “閻浮行走請注意,閻浮行走請注意。” “你惹怒了史官,史官決定偽造一段虛假的歷史,它喚醒了原本在正史中長眠不醒的獨眼巨人,試圖殺死蒸汽公主的扮演者。但與此同時,你有機會通過與獨眼巨人的交流,了解到那個本來已經無處可尋的,這個時代的主宰:黑袍皇帝的真相。” “但一旦你死于獨眼巨人之手,也將真正死亡。” 獨眼巨人 長眠于大地的舊神,見證拉萊耶,紅冠,黑袍三個時代的古老靈魂。已經在百年前徹底消亡,只留下只言片語的記載,在史官的史書當中。 威脅度:深紅黑色 備注:無盡沉眠使它陷入衰弱,再過幾十年,這個活化石般的存在將會徹底消亡。 天空中烏云翻卷涌動,低沉的嗓音響徹荒野。 “我曾篤信自然造物,以石頭,火焰,和鋼鐵行走人間。” “我曾意氣勃發,視一切舊神如血仇重寇,發誓用雙破皇帝們的輪回。” “我曾以為,漫長的歷史中只有拉萊耶們與眾不同……錯了,” “過去拉萊耶引以為傲的自然造物,和你們賴以壯大的三項球,不過是同一種邪惡的厭物。黑袍皇帝的登基,是可恥的復辟!” 它的語句晦澀難懂,卻有直擊人心的力量。 簡急匆匆地把李閻拉上蒸汽車,腳下踩著油門,才發覺蒸汽車已經被之前的落雷劈壞,根本發動不了。 “該死!” 山峰翻卷,簡眼前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巨大的肉掌遮蔽天空,向兩人抹落,像人類不經意間抹去眼角的飛蟲。 簡下意識地把所有的彈藥向天空傾瀉,爆炸的火花迅速熄滅,沒有半點用處。 眼看巨人手掌拍落如天地閉合,簡絕望地把獨角獸功率開到最大,六道噴薄的蒸汽推動著簡撞向天空,她試圖用鋼鐵和血肉之軀抵抗巨人的手掌。 煙塵席卷大地,那一瞬間仿佛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真正的獨眼巨人幾乎在一瞬間擊潰了簡所有的戰斗意志,那根本就不是可以用人力抗衡的存在,所有的蒸汽武器在巨人面前都如此不堪一擊。 “我死了么?” 潮汐般的劇痛突如其來,簡感覺自己的骨架仿佛被人撕碎開來,嘴里,耳朵,眼角都不住地往外滲血,意識彌留之際,她隱隱約約看到,潔白的冰川支撐周圍的空間,“梁輝”躬著后背,用肩膀和雙手托起了這一角黑暗的空間。 李閻摘下簡的頭盔,平靜地和簡四目對視。 森然的冰川不斷向上蔓延,直到把兩人包裹起來。 我應該是在做夢吧,簡勾起嘴角,失去了意識。 巨人的手掌緩緩升上天空,荒野中的一切都被夷為平地,除了一抹潔白的冰殼。 冰殼皸裂,獨角獸單兵踉踉蹌蹌地飛上天空,像個喝酒的醉漢左右晃蕩,全然沒有了方才的靈巧嫻熟。 冰殼里安靜地躺著一張沾染鮮血,玫紅色卷發遮住雙頰的美麗臉蛋,正是蒸汽公主,簡。 至于天空中穿著獨角獸晃蕩的是誰,自然也不言而喻。 這是李閻第一次嘗試穿戴這個世界的蒸汽單兵。 即便是在這段歷史發生百年后的圣·弗朗西斯科,六核的獨角獸也可以算作是高端的軍用單兵,可對李閻來說,這臺單兵的性能只是聊勝于無的雞肋,考慮到他本人蹩腳的操控技術,甚至有可能產生負面作用。 但李閻還是選擇穿上了獨角獸。因為作為《巨人湖》童話主角的單兵,獨角獸有其不可替代的特殊屬性。 黑袍皇帝的矚目:對果實內一切神靈,具有額外的殺傷力。 “你那拙劣不堪的鋼鐵技術讓我發笑,我們曾讓二十個自然造物同時運轉。但依舊無法阻止我們變成今天這個鬼樣子。” “總有一天,你的后代會長出爪牙,冒出觸手,借舊神的虛名茍活于世,他們的宿命就像你今天殺死我一樣,注定倒在新皇帝的屠刀之下……” 獨眼巨人咆哮著。 龐大的風暴和雷電在巨人掌中的烏云氤氳壯大,聲勢和之前的落雷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李閻面無表情地驅使盡獨角獸單兵的最后一點蒸汽,連人帶單兵一齊沖入快干涸的巨人湖中! 獨角獸的單兵縫隙之間,不斷有半液半固的黑色物質冒出,這些黑色物質最終化成無數條半尺長的黑色觸手,向巨人湖四面八方擴散開! 禍水! 自打李閻擴建水君宮,被七十多種深溝異種毒素強化,禍水變成了如今這種詭異可怖的模樣,連李閻自己都難以壓制。 只見這些“觸手”狀的禍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繁衍擴撒,大概到距離李閻幾百米的位置,所有的觸手都開始在原地扭曲起來,隨后發生了劇烈的自爆! 李閻自己也在爆炸范圍當中,他二話不說向湖面游去。這些“觸手”們爆炸成肉眼可見的漩渦狀顆粒。然后溶解在水中,整個巨人湖頓時變成一片死黑色。不止是巨人湖,目光所過之處,土地結快,草木枯萎,山石變色,獨眼巨人的肉掌和手指,也飛快地爬上了一層死黑色。李閻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片死寂的景色。 遠處,變質發黑的肉掌無聲跌落,地動山搖。 李閻的雙手不自覺地發抖。這是難以自如運用禍水的后遺癥。 |
第四十七章 獨眼巨人 陰云密布,大地干裂,石丘此起彼伏,地縫里冒出幾團墨綠的荊棘,遠處拱衛著月牙狀的綠洲,平靜的黑色湖水一眼將將能望到盡頭。 這便是傳言中有獨眼巨人出沒的巨人湖。 蒸汽車載著兩人沿著岔路向前走了整整兩天的路程,一路上兩人輪流駕駛,周圍的景色越來越荒涼,天色更是肉眼可見的惡劣起來。 可除了一個光禿禿的湖泊,兩人甚至連一顆高些的樹都沒有發現,遑論是傳說中的獨眼巨人了。 “知道么,獨眼巨人常在巨人湖旁邊出沒,但是只有勇敢的人,才能見到傳說中的巨人湖,更多的庸碌之輩,即便來到這土地,也只能見到一片戈壁,壓根看不見巨人湖的影子。既然我們能見到湖水,那我們也一定能遇到獨眼巨人。” 駕駛位上的簡侃侃而談。 李閻聽罷,一扭頭望向湖水,眉頭大皺。 忽然,只見一道白晃晃的骨頭架子從湖水中飛出,精準地砸在車頭上,簡嚇了一跳,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天空中一個響雷在簡眼前劈落! 轟隆隆 簡怒目圓睜,車頭一個急轉直接掀翻了出去,車后座的那架獵殺弩也翻倒在地上。 被甩脫到半空中的簡在空中一個翻滾,在濃郁的蒸汽中平穩落地。 石丘上是一道漆黑的疤痕,離蒸汽車只有半米之遙。還冒出裊裊的青煙。 “梁?你還好么?” 簡一邊擰開腰后單兵“獨角獸”的發條開關,一邊呼喊。 可沒等李閻回話,湖水中卻傳來悶雷般的巨吼。 “拿人來吃,肥瘦不拘,男人炭烤,女人活蒸。” 說罷,湖水冒起一股巨大水花,一只龐大的黑色巨人跳上了岸,它長得石塔一樣高大,一口豬齒般的牙齒,風車般的大嘴,黝黑肥厚的舌頭一直耷拉到胸口,兩只氈子般擺在肩上的耳朵,一副獅爪般的指甲,身上穿著一只用古怪的皮縫補成的。散發臭味的褲子。 簡咬緊嘴唇,身上獨角獸的每一個部件都發出急促的嗡鳴,分別安裝在手肘,膝蓋,后背的五顆三項球一齊微微顫抖起來。 “頭盔和近戰武器在車底下。” 簡心里暗罵自己大意。但說時遲,那時快。 那巨人已經注意到簡,它眼前一亮,邁開棗樹般的長腿沖向了簡。 獨角獸的鞋底噴出兩股斜下的氣浪,簡順勢騰口而起,背后懸掛的兩枚榴彈畫著弧線落在巨人身上,炸出巨大的火焰。 簡用臂鎧護住頭臉,穿過爆炸來到翻到的蒸汽車前,仗著獨角獸臂鎧的力氣,一把掀翻了蒸汽車,卻沒發現李閻,只看到自己的獨角獸頭盔。 忽地背后悶聲大作,身穿獨角獸的簡獵豹一般向前猛撲,堪堪避讓開來,居然是幾只當啷亂響的人骨。 簡心中突然一寒,絕不是因為見到骨頭恐懼,而是…… 轟!轟!轟! 幾道悶雷對準白骨劈落,也把簡炸飛出去。 那火焰落盡,漆黑巨人身上帶著些許焦黑,它從皮褲里一左一右掏出兩只人骨架拿在手里,嘴里哇哇大叫:“男人炭烤,女人,也炭烤!” 獨角獸單兵停在半空,簡身上冒起絲絲的白煙,但臉色依舊堅毅。 “大殺傷的武器必須由頭盔才能發射,普通榴彈也只剩下四枚,普通槍彈起不到殺傷效果,我太自信了,如果帶上邁克爾他們來牽制,也許事情會好得多。” “砰” 一枚子彈歪歪斜斜地落在漆黑巨人的眼里,巨人倒抽一口涼氣,仿佛眼里進了飛蟲,吳捂著眼踉蹌后退。 湖邊某邊突起的石丘后面,李閻右手舉著槍對準巨人,另一只手沖簡比劃著,叫她去拿自己的頭盔。 簡的作戰才能的確優秀,她幾乎沒有和李閻有交流,在巨人捂住眼的瞬間,便掏出射網器,把巨人的頭和雙手一起網住。隨后啟動所有的蒸汽噴射器,再次沖向自己的頭盔。 巨人掙扎了幾秒,便把浸油麻繩嵌鐵絲的捕捉網扯碎,李閻砰砰兩槍,再沒有之前的準頭,子彈落在巨人的腳趾中間,卻徹底激怒了巨人,它哇呀呀地沖了過來,幾乎一步就是十來米的距離,轉瞬就來到了李閻身邊。 李閻有一搭沒一搭的發射子彈,只一個小跳就避開了巨人的手掌,然后向前猛沖,繞到了巨人的腳后跟。然后抬手射擊,卻發現沒了子彈。 巨人絕不算笨重,至少普通人沒有和他玩躲貓貓的敏捷和心理素質。 李閻把左輪手槍揣回口袋,簡也適時怒吼:“跳到水里去,然后離開這兒” 李閻二話不說,翻身跳入水中。 只見四枚榴彈呈現一個菱形交叉而過,然后惡狠狠地砸在巨人身上! 巨人渾不在意,硬頂著爆炸前進。向簡投擲能引來落雷的人骨。這次它發了恨,一抓就是七八只人骨,兩手左右開弓,把大把的人骨撒向了簡。 只見一道銀色麗影風馳電掣地穿梭在炮彈般地白骨中,落雷緊隨其后。 六核單兵獨角獸最得意的兩個設計理念,就是高機動和高殺傷,簡如同一只掠水的蜻蜓,騰挪閃轉間沒有一道落雷能沾到她。硬是讓她突進百多米,到了巨人面前。 她一個刁鉆的飛轉讓過巨人的巴掌,兩把蒸汽鏈鋸突出一米,雙雙砍在巨人的脖子上,可惜入肉僅僅有十幾厘米。即便鋸齒瘋狂轉動也深入不了太多,簡果斷拋棄鏈鋸,手肘一豎,數枚圓滾滾的手雷沿著巨人的肌膚滑落進它的褲子里。 這幾個動作浪費了太對時間,巨人巴掌的陰影幾乎籠罩了她! 轟轟轟 連串的爆炸讓食人巨人的褲子脹鼓鼓的,火焰從褲口上下席卷,粘粘的橘紅色火焰燒穿皮肉,疼得巨人仰天慘嚎。 這些手雷用特指的磷藥制作,高腐蝕性的火焰能粘著皮肉鉆入骨頭,即便是食人的巨人也經受不住。 這是蒸汽公主壓箱底的殺手锏,可即便如此,巨人依舊沒受到致命打擊,它甚至保持著旺盛而兇殘的攻擊欲望,依舊對飛在半空中的簡發起進攻,而簡則幾乎用光了可能殺死它的武器。除了…… 李閻扶正獵殺弩,在弩郭上裝上蔚藍的巨矢,鉤弦,雙手晃動著用來瞄準的望山,在巨人和獨角獸之間搖擺。 忽然,簡一個沖刺到了巨人眼前,可中途貌似是蒸汽用盡,突然向下跌落,巨人大喜過望,才伸拳頭要打落這只鐵殼子,一只巨矢直沖面門從巨人眼眶灌入,兩米多長的箭矢沒入大半。 巨人無力地倒塌。 簡也摔在地上,頭發幾乎讓汗水打濕了。她強撐著做起來,向李閻大叫:“我們做到了,梁。” 李閻從獵殺弩后面探出頭來:“也許是,也許沒有。傳說中的巨人不是獨眼么,可它有兩只眼。” 簡聽罷一愣。 李閻指了指湖面。 巨人湖的湖水,被連番的爆炸攪得不得安生,湖邊不斷有泥土落入水中,但逐漸地,簡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片湖,似乎在縮小。 是的,就是在縮小…… 月牙狀的綠洲…… 光禿禿的湖泊…… 只有勇敢的人才能看到巨人湖的傳說…… 簡忽然失聲叫道:“快跑!” 這壓根不是什么湖泊,這是一只眼睛! 真正的獨眼巨人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