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 那是女聲,一個口吻軟弱的女聲由禪房內傳了出來。 聽音知人,她,正是失蹤數日的姚鳳婷。 知客僧人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然後,回身憑掌,淺淺地做了一個問訊,說:“各位請吧,貧僧告退。” “多謝大師。” 麥小雲抱拳回禮的答謝著。 禪房不大,但也不算太小,與姚鳳婷較親近的人全都擠了進去,如麥小雲兄弟,如沈逸川兄弟以及甄玉珍。 疏遠的,或者輩份小職位低的人則落在後面,耽在屋外,如地獄門的城隍,如萬里船帶的堂主香主,還有,那尚未謀過一面的“果煞神”兄妹他們。 “你們來了?” 姚鳳婷抬眼睇了大夥兒一眼,顯得有些憔悴,顯得有些凋萎,話說得輕,也說得淡,隨即又垂下了螓首。 沈逸川看了感到有些心痛,但是,他是魯男子一個,在這種場面之下,情況之下,他根本無法說話,也說不出話來。 沈如婉踏上一步,她關切的,也真摯地說:“不錯,我們來了。” “可是家父他已經走了……” 沈如嫻立即溫婉地、熱忱地接口說:“尊大人的去留已經是無關緊要,我們是專程來接鳳姨回去的。” 姚鳳婷聽了再次抬起了腦袋,她幽幽地說:“回去哪裡?” “回沈家莊呀!” “你們難道不知家父是誰?” “當然知道。”沈如嫻凝重地說:“尊大人乃是當年威名赫赫的‘子母金環’姚天送,後被地獄門聘進委任第九殿閻羅的‘平等王’。” “可是他如今卻是外魔邪道的幽冥教主。”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去的如煙消雲散,且讓它過去吧!” “你們不嫌棄我?不看不起我?” “怎麼會?鳳姨永遠是我們心目中的鳳姨或嬸嬸。” 姚鳳婷嘆息了一聲,接著黯然地說:“家父昨夜與我傾談了一個通宵,他後悔自己的耳根太軟,心意不堅,受人慫恿,遭人矇蔽,一等到搭上了賊船,就成了騎虎,欲罷不能了。” “誰說的?他老人家不是已經幡然地回了頭麼?” “奈何大錯業已鑄成,今後的殘生餘年,他恐怕是活在百蛇鑿膚,萬蟲煎心的境地中了……” “過去已矣,不說也罷!” 故事到此即將結束,或說這樣結局不太精彩,不夠刺激,但這卻是合乎情,也合乎理,又何必非要盲目地、無端的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才算高潮呢?江湖人雖然都是鐵錚錚的漢子,都是響噹噹的豪傑,不管他們是正是邪,凡人終究有人性,有理性,只是為了聲名,為了自尊,為了門戶,或者是為了自私以及一己之霸業而將理性給抑壓了給蒙蓋了而已。 所以,孔老夫子要說教,甚至有教無類,所以,釋迦牟尼要苦度,甘願犧牲自己,並且以因果、報應、回輪等等名目來規勸,來阻嚇惡人醒悟、回頭、悔改,使天下成為一個祥和、利樂、大同的世界。 驪歌高唱了,各人來處來,去處去,黃九公師徒回黃石山莊,余永欽幫眾去永嘉的萬里船幫永閩分舵,二位城隍菩薩,他們依舊歸廟受人香火。 大家殷殷話別,依依分手,互道珍重。 甄宗威父女和姚風婷當然是隨著麥小雲一行人去沈家莊,因為他們即將成為一家人。 在經過石家莊的時候,大夥兒又專程的彎了進去,結果,仍舊沒有石鏡濤父子的消息,問莊丁,還是一問三不知,當然,他們既然不想為人所知,就不會將去處宣揚出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因為龔天祐被麥小雲兄弟追得走投無路,他就索性潛回北國避匿不出,“四大金剛” 他們分頭延攬人手,結果大致無功而返。 卓小倫遽然的變換環境,變換生活方式,感到諸多不便,而且,石鏡濤狂妄自尊,石鏡濤目無餘子,他更是無法迎事,無法容忍,再加上心有所愧,神就不寧,每當閉眼闔眼,菩薩的佛影經常的會在他腦海中出現。 於是,既懊惱,又悔恨,最後在石鏡濤身上也下了同樣的毒。 他成功了麼?成功了,但也失敗了。 怎麼說?石鎮濤乃是梟雄之才,他對誰都存有懷疑之心,何況初初投入的卓小倫,一經發覺有所不對,立作反擊,因此也將對方傷於掌下。 那他們究竟去了哪裡呢?他們為躲麥小雲兄弟的追緝,就找了一個秘密處所隱居起來了。 秘密處所是在何地?而他們又有何種作為?地獄門呢?地獄門又怎麼安排,怎麼復興?江湖上有丐幫崛起,喔!為諳吉利,他們自稱為“富幫”,富幫乃是一個俠義組織,因此,武林正氣,江湖秩序就由他們去主持,他們去維護,地獄門遂也不再重整了。 (全書完結) |
一五一 曾幾何時,對方還曾經說:“小寺中並無什麼幽冥教主。”而如今又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當然,他不會當面點破,更不會據理反質,因為對方仍可勉強的解釋,那個人既然出去了,不就也可以說寺中已經沒有人了?麥小雲溫和地說:“那大師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聽說是去黃石山莊。” 不錯,有其可能,對方必然乘隙去了黃石山莊。 “多謝大師。”麥小雲雙手一拱,然後轉向麥無銘說:“二弟,走,快趕回去,我們雖然收之桑榆,但不要失之東隅才好。” “嗯。” 車不換轅,馬不停蹄,為不教地獄門的慘事重演,他們兄弟又風馳電掣般地趕去了黃石山莊。 既臨谷口,極目遠望,傾耳細聽,場內聊無人影,屋舍也矗立如亙。 吐吐氣,舒舒腿,放鬆心情跨了進去,但是,地面上卻有凌亂的腳印,踐踏的痕跡。 正當他們疑雲再生的時候,門房內走出來一個人,那是周東豪,堂屋內也有人掠了出來,那是姜致遠。 “啊!麥少俠,你們回來了!” 姜致遠和周東豪異口同聲的說著。 “喔!二位。”麥小雲略一睇視,說:“幽冥教的人回去了?” “是的。”姜致遠肅然地說:“走,我們進堂屋中再說。” 進了堂屋,裡面十分清靜,因為黃石山莊內的人用完午餐不久,所以大家都休息去了。 “麥少俠他們回來嘍……” 大聲嚷嚷的又是周東豪。 周東豪這一喊叫,未睡的人走了出來,已睡的人跳了起來,他們擁向前面,他們衝進堂屋。 堂屋乃是大廳,乃是客堂。 彼此相聚了已有不少日子,因此無須招呼,無須客套,各人自管的找椅子坐下,當然,麥小雲首先說了他們的去處,他們的事故以及事故的終了。 接著,尊德碩、分主賓,這一邊就由黃九公發言,他也將幽冥教來犯的情形和結果給細述了一遍。 如今九九歸一了,他們討論著嗣後的動向。 沈如婉和姚鳳婷個性相投,情感契默,是以慼慼然地說:“這麼說起來,鳳姨必定被她父親所扣留了。” “這還有說麼?”甄玉珍在一旁接口說:“要不然,鳳姊她當也會前來知會我們一聲的。” “那三叔和她的親事又該如何呢?” 無人答話,無人應聲,過了一會,沈如嫻才緩緩地開口說:“我們仍當盡力而為。” “可是……可是……” 麥小雲說得十分艱辛,但他“可是”了兩聲,最後還是說不下去,當然他心有憤慨,卻也有顧忌。 “可是怎麼樣呢?” 知夫莫如妻,沈如嫻深惡悉她夫婿生性剛毅,心中必定有難舒之情,難解之結。 但是,俗語說得好,“鍾不打不響,話不點不明”,應該說的話還是該說,不然就會遭別人誤會,別人訾議,因此她委婉地動問著。 麥小雲臉色一凝,說:“且不談他們焚燬了地獄門,也不談他們毒害了老菩薩,就論對方目前的作為,幽冥教乃屬一個邪惡組織,為蒼生,為黎民,我們也必須要討伐他們。” 沈如婉依舊休戚地說:“可是鳳姨……” “這幾天來,鳳姨既然沒有返回黃石山莊,那就表示她心意有所改變,或者是立場。” 麥小雲侃侃地說:“鳳姨的婚事可不同甄姨和郭姑娘,因為並沒有征同父母之命,雖然與三叔情投意合,也只屬於私訂終身,作不了准。” 在這種情況之下,別人可不便插口,只有沈如婉,沈如婉抗聲地說:“鳳姨決不會是那種人,她必定是遭到拘禁,或者是左右為難。” 甄玉珍再也忍不住,她聲援了,說:“如婉之言,我也有同感。” 有人附和,氣勢大增,沈如婉就更執著地說:“江湖兒女,只要是兩廂情願,那親事就能作準,做父母的大致都不會反對。” 她只差沒有說,你和大姊不就是如此,我與無銘也無不同。 “就算如此,那……” “那也得要大義滅親。” 這話是出自沈逸川之口。 他說得毅然,也說得湛然。 就如此,他們做成了決定。 來而不往非禮也。 第二天上午,黃石山莊內的俠義群,他們養足了精神,也浩浩蕩蕩地朝天都峰半山寺而去。 到了半山寺,為避招搖和囂張的口實,大夥兒遂駐頓在寺外廣場之間。 進去知會的人還是麥小雲和麥無銘,而出來迎接的也還是那一個知客僧人,知客僧人似乎是千遍一律的又在說了。 “施主……” 麥小雲笑了笑,他也照舊地說:“我們是來找人的。” 知客僧人這次自動地說:“找幽冥教主?” 人家既然那麼說了,麥小雲當然也變更了上次所說的話語,他說:“是的。” 知客僧人眼睛一閉,似乎是有所準備,口中淡淡地說:“他們不在。” 麥小雲卻刻意地問:“怎麼?沒有回來?” “回來了,但又走了。” 看情形,聽語聲,廣場上的俠義道們就陸續地圍了過來,站在山門之外,擠在斗栱之下。 因為,他們都身懷上乘功力,麥小雲和知客僧人的對話,全皆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舉動,寺內僧眾或有瞥見,但他們乃四大皆空的人,有的身如槁木,有的心如止水,根本引不起好奇之念。 是以,仍然各念各的經,各做各的事。 “哦!”麥小雲覺得有些意外,他兩眼炯炯的盯住知客僧說:“那其餘的人呢?” 知客僧緩緩的睜開雙目說:“全都走了。” 不信之情,明顯地印在麥小雲的臉龐上。 他不由沉下聲音,重複地說:“是麼?” “是的。” 知客僧人卻一臉泰然,或許是他有所憑藉,也或許是他心無所愧。 “這次他們去了哪裡?” 知客僧光頭輕搖說:“不知道,這次他們是分批出去的。” “那我們得進去看看。” 麥小雲的意思無非是進去查查,進去搜搜。 知客僧人哪會不知,但他好整以暇,由懷內摸出了一封信說:“可以,不過請施主先看看這個再說。” “幽冥教主交待你的?” “應該不錯。” 麥小雲伸手接了過來,見信封右上寫的是“交地獄門巡行特使”,中間貼著一紅紙,紅紙上並排寫著“麥小雲、麥無銘台啟。”左下方則是“內詳”二字。 他順手抽出了信箋,蒼勁的字體如流雲般灑落在紙上。 二位特使英鑑:或許是名教心盲,利令智昏,老朽年逾花甲,到老來竟然會意念不堅,聽取花言,以致濕手失足。 也或說人往高爬,水朝低流,凡胸懷志節的人均欲創番事業,留篇青史於垂老之年。 且不論各人看法如何,想法如何,但天性卻是抹煞不了的,改變不了的,為人父母,總是將兒女的婚姻,兒女的幸福放在第一要位,因此,老朽走了,因此,幽冥教解散了。 “湘西殭屍”,過於毒,是以我廢去了他的功力,至於其餘的人,只曉喻了一番,告誡了一番,就各各遣回,諒彼也掀不起滔天大波。 最後,請轉囑沈逸川,切切善待吾女,這正是我心之所縈,命之所繫,順祝遂心如意姚天送留筆麥小雲略一瀏覽,就隨手將書信遞交後面的人,他繼續地朝向知客僧人說:“那信中所寫的姑娘呢?” “那位姑娘尚待在敝寺後間禪房之內。” “她不在客房?” 麥小雲只是隨口的問著。 知客僧人卻刻意地解釋說:“因為幽冥教的人員眾多,客房都被他們給佔據了,是以她遂居住在後面的禪房。” “哦!那就請大師帶我們進去吧!” “好,施主請隨貧僧來。” 就在這短短幾句對話之間,各人大致也將那封信的內容過了目,大家遂跟著知客僧人沿著迴廊而行。 撇開了大雄寶殿,轉入了右邊的月洞邊門,裡面景色清幽怡人,花木扶疏,曲徑通幽,來幾,知客僧停步在一間禪室的房門口。 他舉手扣指,“篤篤”地敲了兩聲說:“姑娘,有人找你來了。” “房門未鎖,請進來吧!” |
一五零 蒙面人雙臂齊抬,緩緩的取下系扣在帽沿上的面紗,廬山雲清,真面目頓時就顯現了出來。 “啊,果然是殿主座駕降臨。” 廖不一和潘松秋一見之下,立時抱拳躬身,俅然的揖了下去。 麥小雲兄弟見了亦不例外,他們照樣地拱起雙手,說:“地獄門巡行特使,麥小雲、麥無銘見過殿主。” 巡行特使,陰府中並無這個編制,以故地位超然,他們直屬於菩薩座下,不受其他的人管轄。 但十殿閻羅畢竟是天庭所封,陰司所尊,名既顯,權亦隆,再說麥無銘生性謙沖,對方輩份高,對方年事劭,因此就以晚輩、下屆之禮覲之。 那位殿主究竟是誰呢?他,他是徐至瑜,江湖上威名赫待,早期以輕功見長於武林,人稱“雲龍三現”的徐至瑜。後被延入地獄門,委為第十殿閻羅“轉輪王”。 而如今,如今業已剃度皈依佛門,出家在“祥符寺”做了和尚,法名“無果”即是。 “喔!不敢,四位少禮,少禮……” 無果大師慌不及的口中說著,二手比著,最後他才想到乃是一個出家人,於是又改以雙掌合什答禮了。 廖不一不明究裡,他必須要弄個明白,遂開口探詢了。 “殿主,地獄門中究竟遭到什麼樣的變故?” “唉!真是說來話長啊……” 無果大師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地說:“憶當年,特使麥無銘為全孝思,四處探訪父蹤,一日終於被他摸進了地獄門。由於雙方名有所持,干戈就此而起,經過了數場鏖戰,當然,第六殿主卓小倫依舊步上了前數殿的後塵,不敵而負了傷。 “自此,他心中就生起疙瘩,存下芥蒂,與特使有了嫌隙。” 無果大師略一駐歇,他又說:“老衲獲知以後,就加以勸解,加以開導,並借石家莊和沈家莊紛爭事體,還特地攜帶卓小倫共同齊往處理,誰知,他依舊是耿耿於懷。” 廖不一接口說:“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石鏡濤父子進入了地獄門,後來,後來洪振傑和龔天祐他們也被巡行特使相繼地拘入了地獄門。” “那又怎麼樣呢?” “卓小倫不良的念頭就開始在萌芽了。” “難道他沒有在石鏡濤等人的飲食中下‘孟婆湯’?” “下了,但時下時解,並且份量不重。” “殿主當時都全知道?” “不,我是在最後才知道的。” “喔,喔,那最後呢?” “最後,他與石鏡濤交談,與尤建庭閒聊,起先是有意無意,不著邊際,結果竟然是志趣相投,深入地,認真地討論起來了。” “那怎與九殿殿主扯上關係呢?” “卓小倫利用尤建庭燦花之口,如簧之舌,試探,待對方心活了,意動了,遂進行遊說。” “這麼說。九殿殿主平時必有什麼怨言或者牢騷之詞,不然,卓小倫怎會想到他?找上他?” “是的。”無果大師感慨地說:“‘平等王’確是不甘人下,不滿現實。” “在大雪飄飛的一個清晨,膳堂中早膳剛畢,九殿殿主‘平等王’說燉就了一支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參,請我賞光共同品嚐,老衲不疑有他,與之前往,誰知一盅飲下,真氣受阻,功力難提。” 廖不一急口地說:“人參湯中下了孟婆湯?” “不錯,但藥量不重,因為他欲邀我入夥。” “殿主拒絕了?” “是的。”無果大師雙眼一閉,神容一黯說:“可是老衲當時受制於他,眼看著他們胡作非為,眼看著他們殺人放火……” 麥無銘不由籲出了一口氣。 他接口說:“就是這樣,殿主遭人誤會了。” “凡事但憑我心,豈能全合人意。”無果大師雙眼倏地一睜,眸子中精光湛湛,他說:“遭人誤會,老衲並不在意,只不知二位特使何以那麼快就趕到了地獄門?” “那是八殿之主,八殿殿主在第三天晨間,他渾身浴血,他未吃未喝,憑著一股丹田之氣,衝到了沈家莊。” 無果大師關切地說:“‘都市王’無恙乎?” 麥無銘生硬的搖搖頭,說:“他只嘶啞的,模糊的說了一聲‘地獄門’,立即就軟下身子,踣地不起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無果大師喃喃地說:“原來當時我還是沒能救得了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八殿主項背上致命的傷痕乃是被姚天送的‘子母金環’所擊……” 麥無銘的口中也在喃喃地說著。 廖不一聽了不由環眼一睜,說:“好呀!姚天送這老兒信口雌黃,顛倒是非,他愚弄了我們,和尚,走!我們這就找他算賬去!” 麥無銘隨即開口說:“但不知姚天送他們耽在哪裡?” “就在山腰間的那座半山寺內。” “那就不勞二位老人家的大駕。”麥無銘委婉地說:“且將這件事交給我們兄弟也就是了。” “這……” “得安逸時且安逸,得偷閒處且偷閒。”無果大師喘出了一口氣說:“二位,可以抽身了,對這件事上天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它或許已是家務事,我出家人也袖手呢!” “好,既然如此,那就偏勞娃兒了。”廖不一雖然聽不懂無果大師的語中含意,但卻是信得過兩造之功能。 於是說:“這兩天不當之處,失禮之處,尚祈原諒。” “好說呢,前輩請。” 麥無銘躬身擺手的說著。 “再見。” “再見。” 待二起之人全行離去了之後,麥小雲兄弟也雙雙地步下山巔,未幾,他們抵達了半山寺。 轉過照壁,邁進山門,一位知客僧人專司地迎了上來。 “施主上香?” “不,我們找人。” 這次說話的乃是麥小雲。 他已經是憋得夠久了。 “施主欲找何人?” “幽冥教主。” 一聽到幽冥教主,那個寺僧的臉色頓時黯了下來。 他目光閃爍,他語調滯訥,說:“施主,小寺中並無……並無什麼幽冥教主……” 麥小雲劍眉一揚,聲音一沉,說:“我們曾經來過,也曾經見過幽冥教中的人,說他們的教址正安在寶剎之內。” “唉!”知客僧人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然後軟下聲音說:“如今他們全都出去了。” “出去了?” 知客僧人神色一整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麥小雲不由暗暗一笑。 |
一四九 第三十回 半山寺幽冥消亡 性情暴躁的幽冥教主卻也不是泛泛,年紀大,只是加深了他的經驗閱歷,歲月長,也只是增進了他的功力火候。 不是嗎?他胳臂劃動好像兩支搗杵,手掌翻飛更像一隻鐵餅,並且,漸次地,搗梏的顏色由轉紅,由紅泛紫,而鐵餅,則是化灰,變黑。 一圈圈白霧從掌心中冒了出來,一股股淡煙從指甲間射了出來……“毒,毒!”沈逸裕脫口地說:“你是‘湘西殭屍’?”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就把面幕給卸下來,不必再藏頭縮尾了。” “本教主高興呢!” 幽冥教主言下之意,大有你奈我何之感。 沈逸裕當然難奈人何,除非他有本事將他給挑了,但一時之間和沒有這個能力。 沈逸川也是人如游龍,劍貫長天。 而另一個幽冥教主的功力卻更高更強,一指點出,風聲呼嘯,一掌拍出,氣流激盪,兩方人群俱都看得驚心,俱都感到震動。 他們為免遭著魚池之殃,為免受到無妄之災,也就身不由己地退、退、退。 戰圈越打越大,距離越拉越遠,招式越遞越精……太陽失色了,小草低頭了。 砂石橫飛了,人影模糊了……雙方勢均力敵,雙方旗鼓相當。 一個時辰剛剛挨過,有人不耐了,那是沈逸川。 沈逸川一聲長嘯,他藉著寶劍的方便和犀利,立即抖出一招“五彩繽紛”,旋即化為“海市蜃樓”,最後來個“投轄留賓”,硬欲把對方給傷在當場。 這個幽冥教主呢?他也感到好不耐煩,於是,右手朝懷中一摸一揚,頓時間,光華萬道,金鐵叮噹,一個斗大的金環連著一個碗大的金圈,它向對方的寶劍一套一搶,一挫一甩。 就這樣,真音見了,勝敗分了。 沈逸川心頭悚然,顏容惶然,因為他的寶劍再也把持不住,像后羿射日,直朝長天飛去。 “啊!是你!”他驚恐地說:“怎會是你?” 幽冥教主的右手又是一縮一伸,金環隱,光華歇,然後凝視著沈逸川說:“你真叫沈逸川?”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那你真識得本座?” “當然,你是……” 幽冥教主右手一抬,竟然嘆出一口氣說:“不用說了,你回去吧!” 就在變生倉卒,事出突然,一個金光乍顯,一個寶劍脫飛的時候,黃石山莊那方立即就有好幾個人掠了過去,以作搶救支援,以作更替 續。 這是本能,這也是道義使然。 要不,以他們本身的功力,自估尚難及在交斗中的沈逸川,沈逸川不敵,就更遑論他們了。 可是,他們一無猶豫,妄顧安危,卻全都這麼做了。 而那個幽冥教主,他撤下了怔愕中的沈逸川,管自朝那另一個打鬥的場合走去。 “停!” 他這一喝止,毛永壽和沈逸裕也就雙雙的跳了開去。 “走,今日就此打住,大家回壇。” 這又是出人意外的語句吐自那個幽冥教主的口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雷大雨小,真是虎頭蛇尾,但是,不管如何,它總是雨過天晴了。 十八般兵器,件件均可御盜防守,般般都能傷敵致命。 由於其中的刀與劍,因為佩帶方便,因為使用方便,是以多得猶如飯桌上的筷子,太通俗了,太常見了。 既無足為奇,就少人注重。 但是,有些特殊的兵刃,古怪的兵刃,它打造困難,習練不易,因此多半隻在春秋公輸般的兵器譜上描繪著,或者在邦國兵械庫中點綴著,如此而已。 以故,那一個幽冥教主的金環金圈一旦出現,就同這一個幽冥教主施出了“屍毒掌”,凡富經驗,凡豐閱歷,或者久在外面走動的老江湖,誰都知道對方乃是何許人。 黃九公等人掠到了沈逸川的身前,而沈逸川仍在當地怔忡著,仍在當地怔愣著,並且,口中還喃喃的數說著。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由於那個幽冥教主的兵刃發得太快,收得太快,遠處的人看得也不大真切,黃九公他就求證地說:“真是他麼?” 沈逸川聽了略一定神,略一振作,然後一瞼凝重地說:“是的,就是他。” 其餘的人全都圍了過來,包括黃山派的那個小徒弟。 周東豪已將沈逸川的那柄寶劍撿了回來,並且奉回給他的主人。 沈逸川一把接過,歸劍入鞘,說:“謝謝。” 一個人的個性是生成的,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嗎?活多腸直的甄玉珍她忍不住又在問了。 “那個幽冥教主好好厲害,他是誰?” “他是‘泰山’。” 沈如嫻含蓄地回答著。 “噢、噢……”甄玉珍似懂非懂地說:“他怎麼走了呢?” “因為他是‘泰山’。” 沈如嫻又重複的說著。 甄宗威唯恐他女兒冒失而貽笑,於是挑明地說:“你不見他所用的兵刃獨特?那是‘子母金環’!” “啊!原來是他!”甄玉珍終於恍然地說:“怪不得呀!他叫‘子母金環’,他果然是‘泰山’,怪不得他嗒嗒地走了。” 沈如婉幽幽地說:“那鳳姨……” “鳳姨之事,也只有再從長計議了。” 沈如嫻黯然地回答著。 寡歡的何止是她們妹妹二人?大家的心中全都感到慼慼呢!午時三刻。 日正當中。 麥小雲兄弟如約的又來到了天都峰頂。 這一次,廖不一和潘松秋已經就近的在那裡等候了。 “二位前輩。”麥地銘見了就拱起雙手,謙謙地說:“我們好久不見了。” “唔!”廖不一漫然地應了一聲說:“岩不是你們兄弟欺天罔上,倒行逆施,我們還不一定會再次的朝相哩!” “晚輩兄弟一向念茲比茲,慎言慎行,怎會有倒行逆施呢?” 廖不一兩眼一睜說:“背叛地獄門算不算是逆施?” “算。” “殺害老菩薩算不算是倒行?” “算。” 廖不一衣袖一拂說:“那就是了。” “前輩的意思莫非以為幹這神人共憤之事乃我們兄弟?” “難道不是?” “前輩經歷了麼?” 廖不一怔了一怔說:“沒有。” “前輩看見了麼?” “也沒有。” “那就是了。”麥無銘噓出了一口氣說:“火燒地獄門,毒害老菩薩井非我們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但有人言之鑿鑿。” 麥無銘據理以駁,他不卑不亢,不威不屈。 廖不一不住的觀察,不住的打量,因為,理虧心就虛,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人的臉上卻始終蘊著正氣。 他不由迷惑了,但仍強自地說:“地獄門隱秘,地獄門天險,除去了你們兄弟,誰會有這麼清楚,誰又有這個能耐?” “晚來雖然未敢明指,但前輩可曾想到過古人所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 “播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這……”廖不一略一沉吟說:“但對方乃是望重武林,而你們……” 麥無銘隨即接口說:“司馬懿中途變卦,洪承疇老來失節。” 廖不一搖一搖頭,他繼續著未竟的話說:“而你們畢竟是少年心性,有道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若沒有確切的人證,我老人家可相信不過,只有錯殺……” “阿彌陀佛!” 山崖口忽然響起廣一聲嘹喨的佛號,緊接著,掠上一條黃色的人影來。 這條人影乃因身穿黃衫,面蒙黃紗,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語聲,倒有些僧俗不分,當然,口喧佛號的也不一定全是出家人。 還有,黃紗蒙面人身形快速,姿態美妙,上衝時,像黃鶴凌霄,接著,一停一頓,旋回層起,身翻、勢轉,下瀉時如蒼鷹攫食,然後停立在山巔之上。 “雲龍三現!” 站在一邊的“矮和尚”潘松秋脫口地呼了出來。 黃巾蒙面人單掌憑胸,說:“老衲乃是一個出家人。” 如此說,他果真是一個和尚了。 “你……” 潘松秋略一遲疑,他旋即改口說:“大師何來?” “老衲牒度黃山。” 潘松秋見對方錯會已意,於是剖切地說:“大師來此何故何因?” “喔!阿彌陀佛。”黃巾蒙面的和尚又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只為這兩位少施主作個人證。” 潘松秋見來人神態安詳,氣度恢宏,而口中所說的話也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他不由踏上兩步,暗暗運起功力,眸子中精光直逼對方面幕。 奈何,面幕雖薄,他仍看之不透。 若是直截了當的教人卸裝,格於身份,礙於禮貌,似乎有所不妥,於是唯有深入的探套說:“大師法號?” “老衲無果。” 無果,這個法號聽起來有些怪異,不知是他在人生的旅途上沒有成就,還是出家的人都沒有結果?恐怕是兩者皆有吧!不然,又何來“四大皆空”的佛語?“無果大師?”潘極秋的心中還是沒有一點印象,他再次地說:‘難道大師目擊了地獄門中所發生的一切?““不止如此,老衲原本也是當事人之一。” “你……你究竟是誰?” 廖不一瞠起雙目,戟起手指,一臉肅然的說著。 “我們也曾經朝夕相處,乃多年的故人。” |
一四八 這稱謂可真困擾了沈逸川好些天,起初,由於麥小雲和丁懷德他們是知友,他當然和黃九公是平起平坐。 而如今,為了自已同姚鳳婷,為了乃弟與甄玉珍,沈逸川就不得不從此矮了一輩。 “三叔、四叔……”沈如婉急口地說:“要注意他們的毒功!” 常言道:“耳聞是虛,眼見是實。”何況她曾經親身受到過毒的傷害,是以語氣說得堅毅,說得肯切。 “唔。” 沈逸川兄弟雙雙踏上兩步,雙雙抽出長劍,嚴陣以待。 在這種場合,這種場面之卞,他們果然是十分的小心,十分的謹慎。 依舊是左邊的那個蒙面人說:“你們是……?” “沈逸川。” “沈逸裕。” 兄弟二人分別地報上了姓名。 “宇內三莊之一,沈家莊老三、老四,果真是人如其名。” “誇獎了。”沈逸川說:“請教二位……” “明知故問!”右邊的那一個蒙面人也開口了,他倨傲地說:“本座當然是幽冥教主。” “不是我們明知故問,那是你們故作神秘,見不得人!” 沈逸裕聽了心中有氣,是以反口地譏著。 “沈逸裕,你是嫌命長了!” 那個幽冥教主比較暴躁,他聽了不由勃然大怒,霍地抬掌,霍地前拍,目標指的當然是頂撞他的沈逸裕。 沈逸裕一向自負,他焉肯示弱,是以照樣地劍指對方,並且遞送而出。 就這樣,兩個人開始打起來了。 剩下的那一個幽冥教主雖較平易,雖較莊重,但既是兩相時立,當然難免一搏,不聽他也開口說了?“沈逸川,你也可以出手了。” “請。” 又是一對相繼行動,相繼進攻。 沈逸裕年富力強,他就把握住他的長處,將松陽劍法施展得純熟一如滾瓜,運用得流暢一如行雲。 於是,劍光閃閃映日。 於是,劍氣層層逼人。 |
一四七 麥小雲若有所感,他說:“說不定她是找她父親去了。” “她找父親已經找了好幾個月,也不可能會差在一時呀!” 麥小雲不由乘機挑逗了,他反口地說:“那一定是受了你影響所致。” “怎麼會呢?”沈如婉愕然地說:“我哪裡不對了?” “怎麼不會?”麥小雲有心地說:“你上次不是曾經纏著鳳姨去找幽冥教的晦氣?昨夜她酒入愁腸,越想不是滋味,氣不過,所以就一個人出去了。” “這……” 沈如婉果然怔住了,果然焦急了,她站了起來說:“那怎麼辦呢?” “既然遍找不著,誰也沒有辦法。”麥小雲這次審慎地說:“不過——依我看來她是不會有危險的。” “怎麼說?” 沈如婉又不稍或讓的接上了。 麥小雲依舊未敢明說,他敷衍了。 “我心中有這麼個預感。” “預感?”沈如婉不以為線,她刻意地說:“預感怎可以作得了數?你必須要給我一個具體的答覆!” 客堂中就只有麥小雲和沈如婉在討論,在爭辯,其他的人全都默然無語,他們插不上口,卻也不想插口。 因為,沈如婉所說的話,不正是大家的心聲。 麥小雲搖頭了,麥小雲苦笑了,這真是惹火焚身吶!他馳騁江湖,他傲視武林,可是,眼對這位能說善道,而又聰慧狡黠的小姨子,卻還是應付不了。 “怎麼辦?” 討救兵。 對!討救兵,麥小雲的目光立刻轉向了乃弟麥無銘。 “二弟,你可不要當啞巴,看笑話啊!” 麥無銘再也閉不下去了,他艱澀地接口說:“如婉,大哥說的,可以採信。” “莫非你也有這種預感?” 麥無銘生硬地笑笑,但卻不否認。 沈如婉還是不依,她說:“不行,你們兄弟乃是同一個鼻孔出氣,作不了准,必須要有一個交待才行。” 麥無銘無可奈何地說:“那要怎麼個交待法呢?” “去找!”沈如婉一臉堅毅地說:“你們二人也分別的出去找,一定要把鳳姨給我找回來!” 這叫河東獅吼麼?不,不是的,沈如婉只不過是擇善固執罷了。 因為,麥小雲兄弟既有同感,必有同見。 再說,以他們兄弟二人的智慧、功力,就算是遇上了天皇老子,就算是碰到了閻羅陰司,對方也得要退讓三分了。 麥無銘為之語塞了。 去找人,的確也是他們兄弟一件義不容辭的事情,何況那失蹤的人乃是他昔日的誼姊,現今的鳳姨,他時的岳嬸。 這是聽沈如婉在稱呼上的改口,就知道自己的安排業經完成了。 麥無銘已經替人牽上三根紅線,做了三次媒人了。 姜致遠和郭筱文連襟也算是他的功勞。應該如此,要不然,那他下輩子豈不就得牽豬哥了。 於是,麥無銘站了起來,他同樣地轉朝麥小雲說:“大哥,如婉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這就出去找吧!” “唉!好吧!”麥小雲嘆了一口氣說:“誰教我們生就一副勞碌命。” “且慢,且慢。”黃九公接口了,他說:“你們看天色將晚,我們也先得為麥少使遠道歸來洗洗塵,接接風呀!” 誰都知道是多此一舉,但是,他們盡人事,盡心力,依然晝夜不分地出去找了。 兩日來,黃山地區風平浪靜,一無所見,這莫非就是暴風雨將來的前夕麼?不錯,第三天早上,麥小雲兄弟又悄悄地走了。 不錯,第三天午間,黃石山莊內就來了大隊人馬。 周東豪奔進屋中一個通報,大家就立刻全副武裝地迎了出來。 黃石山莊方面的人手甚多,細數起來,他們有黃九公師徒四個,外加土一個掌珠黃佩菁。 沈家莊造訪的有沈逸川兄弟,沈如嫻姊妹。 萬里船幫中自水閩總舵舵主餘水欽以下三堂堂主,還有掌“綵鳳殿”的金曼芬,“朱殿”的郭筱文。 此外還有甄宗威父女。 此外還有“黑煞神”兄妹。 再此外,還有地獄門外圍的城隍杜衡、紀國勳。 共計超過了二十人有奇。 山谷外面步進來的人也不少,他們是幽冥教中的人。 領頭的乃是兩個黑衣蒙面人。 難道幽冥教主有兩個。 後面跟進來的有“長毛公子”毛延齡,有“秦嶺三蛇”,有“關山二虎”、“泯江四鼠”、“大小頭鬼”、“九頭鳥”童碩新和他手下的兩匹狼。 尚不止如此呢!他們也有女將,一個四十開外,身材臃腫不堪,她叫“母夜叉”。 另一個年華雙十,體態窈窕。只是粉面,喔,她的臉沒有粉色,只是姜面上多了一點,也少了點,如此而已。 多一點是右面的耳朵旁多生了一個小肉刺,也叫小耳朵,少一點乃是櫻唇綻破,門牙外露,是免唇。 因此,人們都稱她為“無鹽女”。 由此對照,幽冥教來的人數也有二十個之譜。 雙方在相距三丈之處,就各各地站住了。 別人都沒開口,沈如婉卻最是忍耐不住,是以她首先地開口了。 “爾等為非作歹,欺壓良善,我們正在四處尋找你們,想不到竟然會自動地送上門來了。” “你們擋人財路,就等於斷人生路,我們當然要前來討取公道,做個了斷!” 對方答話的不是兩個蒙面的人,也不是面生茸毛的“長毛公子”,他乃是三蛇之一,“青竹絲”馬碧。 因有前車之鑑,甄玉珍的心頭就在思付,就在嘀咕,她前後探望,果然又少了麥小雲,果然又少了麥無銘兄弟二人的形影。 “咦!怎麼又不見二位麥少俠的人?” 她這一出聲點明,大家頓時驚覺了。 沈如婉接口說:“對呀!他們又到哪裡去了?” “哼!他們呀,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橫屍在天都峰頂了。” 這次說話的是毛延齡。 毛延齡冷冷地把那尖酸刻薄的話給拋了過來。 “呸!”沈如婉圓睜著杏眼,凝凍著粉面啐了一口說:“該殺的乃是你們,橫屍的也該是你們。” 沉默矜重的沈如嫻聽了心頭一動,她接口說:“這麼說,那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也是你們幽冥教的人了?” “不錯,他們正是本教敦聘而來的……的護法。”站在左邊的那個蒙面人略一滯渫說:“如今,你們也可以出手了。”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沈家莊的松陽劍獨步武林,它擊潰過“石家莊五蟹”,它打敗了“四大金剛”,就連崑崙派的宿耆也不是松陽劍法的對手。 除去了麥小雲兄弟而外。 現今麥小雲兄弟不在莊內,這些人之中當然以沈逸川和沈逸裕為最了。 於是,沈逸川面向黃九公說:“莊主,麻煩你暫且掠陣如何?由我們兄弟先去鬥鬥他們。“當仁不讓,不推不諉,這正是大丈夫的本色。 黃九公頗有自知之明,他雖然識不出那蒙黑紗的幽冥教主究竟是推,但看對方既能統率、駕馭如許黑道中的高手,那其功力當不是一個泛泛之屬了。 “好吧!二位小心了。” “晚輩省得。” |
一四六 “後來女兒因禍得福,遇見了誼弟麥無銘,他救了我。” “誼弟?什麼是誼弟?” 姚鳳婷粉臉上的笑容擴張開來了。 這一擴張,猶如薔薇吐蕊,猶如牡丹盛放。 綠葉襯著紅顏——她的衣衫乃是綠色,既豔而又嬌。 姚天送見了心頭頓時一動,頓時一舒,因為他從未見到過,也從未發覺過乃女有如是之美麗。 他怎會知道?姚鳳婷如今正沐浴在春風裡,沉浸在愛河中呢!“誼弟就是女兒義結的兄弟,他救了我,也照顧我,並且……” 姚天送聽了心頭又是一動,他急急地說:“並且怎麼樣?” 姚鳳婷紅泛桃腮了。 她明亮的秋水回過了她父親的臉龐,然後螓首低垂,顯得滿心不安,輕輕地說:“爹,女兒已經訂親了……” 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驚人之言。 “什麼?你訂親了?” 姚天送這次著急了,震驚了,因為他心中誤會了。 於是口不擇言,貿然地說:“千萬不可上當呵!鳳兒,你要知道麥小雲兄弟他們全是成過親的人!” “女兒知道……” “你知道怎麼還……” “爹想到哪兒去了!真是的!”姚鳳婷抬眼白了她父親一眼,說:“是無銘有心,他將女兒……” 真是急驚風碰上了侵郎中。 姚天送的心臟已經快跳到了喉嚨口,而女兒家嬌赧,姚鳳婷卻還是遲遲疑疑,對這檔子事欲說還休,羞於啟齒。 “到底是怎麼樣了,你快說呀?” “他只是替女兒作冰……” 姚天送總算懂了。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對方是誰?能讓我家眼高於頂的姚鳳婷看得上眼的男人還真不多呢?” 姚鳳婷的頭又低下去了。 她幽幽然地說:“是沈逸川。” 姚天送聽了心頭感到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女兒果真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憂的呢?唉!不說也罷。 姚鳳婷偷眼瞧了她父親的神色,傾耳聽到了她父親的嘆聲,芳心頓時就沉重起來了。 “爹!你認為不妥?” “喔!不是的。”姚天送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說:“沈家莊乃武林之最,沈逸川也是人中之龍,女兒所適得人,為父的正感到高興呢!” 姚鳳婷是嗒嗒不安,她虛心地說:“那你怎麼在嘆息著呢?” 姚天送他不得不矯情,不得不違心,說:“為父只是一時感觸,你的年歲已經不小,而我卻始終未能替你物色到一位坦腹東床,如今絲羅底定,那嘆息乃是寬心。” 姚鳳婷終於釋懷了。 她又抬頭看看天色,這時,東方旭日初探,霞光萬道,不由也舒出了一口氣說:“爹,太陽已經出來了,現在總可以隨女兒去黃石山莊了吧!” 姚天送不答反問地說:“你難道不先隨爹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爹住在哪裡?” “離此不遠,就在天都峰那邊。” “天都峰那邊?”姚鳳婷起先怔了一怔,接著笑意盎然地說:“莫非是在湯口鎮的客棧裡?”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姚風婷欣然地說:“好,那我們說走就走。” 他們父女二人的身形才動,在祥符寺的牆角邊也有一個身影在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喔!那是一個和尚。 一個身披土黃袈裟的老和尚。 麥小雲兄弟伴同那“黑煞神”兄妹一起回到了黃石山莊,黃石山莊中立即又掀起一片歡聲和騷動。 由於禮貌,他們首先替不相識的人彼此引介,然後,十指所指了,十目所視了,大家有志一同,迫不及待地追問麥無銘的去處。 麥無銘招架不住,再說事情已成過去,也就沒有保密的必要,遂將赴嶺南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給述說了一遍。 有人聽了咋舌。 有人聽了驚心。 但因為尚有第二個“犯人”待審、待判,他們唏噓一陣之後旋即轉移了目標,一二十隻的眼睛全部落到麥小雲的臉上。 麥小雲也逃不過,他笑笑說:“你們不用‘刑逼’,不用‘拷打’,我把我的所作所為,照樣地如數奉上也就是了。” 他將能說的說了,能講的也講了。 其中尚有部分還不能揭露的,藉詞支吾、隱瞞,那就是幽冥教主的身份以及三天之後的約期。 這雖然沒有麥無銘的遭遇和行程來得曲折,離奇,但是,對方乃是“催魂手”廖不一,對方乃是“矮和尚”潘松秋。 他們何異毒蛇,他們何異猛獸?麥小雲兄弟真是無獨而有偶,全都單槍匹馬昂然無懼地去赴約了,又一無所礙全身而退的飄然返回了。 沈如婉哪裡忍耐得住,她立即將姚鳳婷失蹤和找尋不著之事也給說了一遍。 “嗄!怎麼會?”麥小雲略一沉吟說:“鳳姨失蹤,那該是四更以後的事了?” 沈如婉美目瞟了麥無銘一眼,接著抱怨地說:“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樹立的壞榜樣。” 麥無銘離開黃石山莊已經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時間,是以他不明所以,只在思維,只在遲疑。 麥小雲則不然,他開口分辨了。 “如婉,我們那不辭而別都是一番好意,因為那路途坎坷,因為那境遇艱險……” “可是鳳姨她學著你們出走了。” 沈如婉理直意切地質詰著。 麥小雲笑笑說:“她說她要去哪裡?” “不知道,她一無交待。” “那就是了。”麥小雲說:“我們兄弟出去不都留下了書信麼?” “鳳姨也真是的,怎麼不聲不響地走了。” |
一四五 麥小雲轉朝“黑煞神”兄妹說:“二位可要同我們兄弟去黃石山莊走走?” “好呀!” “黑煞神”歡然的說著。 麥小雲沒有返回,姚鳳婷找尋不著,黃石山莊內的人不由意興闌珊,不由神容凝重,有的還憂慮不堪,有的還頹喪莫名哩。 他們是沈逸川兄弟。 她們是沈如嫻姊妹。 假如,這是敵人的安排,敵人的策略,對方一舉攻了進來,那地獄門之慘劇豈不又要在此重演了。 姚鳳婷她究竟去了何處?她的失蹤是否真是幽冥教的所為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是嘛,姚天送既然已為麥小雲兄弟確定乃是幽冥教主,那姚鳳婷的確是被幽冥教主所招呼去了。 不是嘛,姚天送這次依舊是微服而行,他一未覆面,二未帶人,穿的乃是一般的衣衫,用的只是私人的名義。 那天夜裡,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由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中辭別了姚天送來到黃石山莊,其實,姚天送就偷偷的隱在後面,跟在後面。 他看見廖不一那驚人之舉,在山谷口的峭壁上留字訂約,他也看到了麥小雲那蓋世神功,又刮字,又重寫。 重寫容易,凡是稍有成就的武林人物,他們全都能做得到,所差的只是火候,只是深淺而已。 刮,那可難嘍!姚天送曾經捫心自問,可是,他卻未敢口硬。 耐心地待兩起人都離開了黃石山莊,他才現身在屋頂上一陣巡視,一陣觀察,最後在一間女舍邊出聲招呼了。 “鳳兒,鳳兒……” 姚天送施的是“束音”,出他之喉,入他女兒之耳。 姚天送用的是“鄉音”,啟他之口,動他女兒之心。 果然,獨特的激盪,姚鳳婷在朦朧中霍然而驚。 果然,親情的呼喚,姚鳳婷在睡夢中倏地而醒。 她一頭拗了起來,揉揉眼,寧寧神,唯恐那聲音乃是成日思念所織成的錯覺,是以又靜靜的傾聽了起來。 “鳳婷我兒,你耽在房間裡麼?” “不錯,那正是父親的聲音。” 姚鳳婷飛速地下了床,回眸瞥了對面仍然甜睡著的甄玉珍一眼,然後輕步邁向窗邊,緩手打開窗戶,一個“燕子穿簾”,身形就掠出了屋外的場地之上。 抬頭望望天色,西方的月娘拖著疲憊的身子,哈著陣陣呵欠,搖搖欲墜呢!四更已盡了。 “鳳兒,到這邊來呀!” “啊!果然是父親來了。” 姚鳳婷一眼瞥見她父親正含著笑意站在山谷的一槐樹下面,她立即縱身馳了過去,口中歡然地說:“爹,真是你呀!可找得孩兒好苦呵!” 姚天送展開容顏,他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後說:“鳳兒,此地說話不便,跟爹出來,我們到外面談去。” “不會的。”姚鳳婷腳下一滯說:“爹,孩兒在此地已住了不少的日子,黃老莊主待客熱忱,此地說話沒有什麼不便呀!” “可是如今太早,人家尚在好夢中呢!” 姚鳳婷聽了澀然地笑笑,說:“喔!那我們就暫且的出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後掠出了谷口。 跨過了桃花溪,迂過了硃砂泉,姚天送由於急欲同乃女交談,是以就近在祥符寺近旁的一個石亭裡收住了步子。 “孩子,你怎麼出來了?” “因為久未見父親返家,也未見父親送回片紙隻字,母親與孩兒放心不下,以故就出來探望了。” “那是……那是因為地獄門遭到變故,所以……” “孩兒聽說了。”姚鳳婷一臉憤怒地說:“這可惡的賊子,如今我們正與那些萬惡的賊子抗拮著呢!” “哦!”姚天送略一猶疑,說:“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他們不正是從地獄門中反出來的人麼?” “你都知道了?” 姚天送有重地加問了一句。 “當然。”姚鳳婷貝齒一咬說:“他們是萬里船幫中的一些人,他們是石家莊中的一些人,還有,他們是新近組織的幽冥教!” “唔!”姚天送聽了不由感到心浮意飄,他強聲地說:“那你們,你們又是一些什麼樣的人物呢?” “我們有麥小雲和麥無銘,我們有沈逸川和沈逸裕,地獄門外圍的城隍,還有黃山派他們師徒,以及萬里船幫反正的人們。” 姚天送眉頭一皺,臉色一凝,說:“那你可知道幽冥教的聲勢也十分浩大,他們之中擁有不少傑出高手。” “孩兒全都知道。”姚鳳婷侃侃地說:“他們有毛永壽父子,他們有‘秦嶺三蛇’,他們有……” 姚天送接口說:“他們有‘關山雙虎’,他們有‘泯江四鼠’……” “哦!”婷鳳婷愕然地說:“父親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那是當然,因為為父也時常在注意他們的行動。” “不過……”姚鳳婷遲疑了一下說:“這些人似乎也構成不了什麼威脅……” 姚天送又接過了他女兒的語風說:“聽說他們最近還請來了兩位武林耆宿,‘催魂手’廖不一和‘矮和尚’潘松秋。” “啊!這兩個魔頭怎麼又出來了呢?” 姚鳳婷略一滯渫,略一震驚,但旋即又欣然地轉口說:“那也沒有什麼要緊,我們如今不也多了一個大名鼎鼎的‘子母金環’姚天送麼?” 她以前雖是很少出門,但畢竟身在武林世家,平時耳濡目染,再加以因子遺傳,而現今,又與諸方的江湖人士聚會一淘,眾多閒談廣聊,是以知曉不少正邪兩道的人物掌故。 “咳!我們暫且不談這些煩人的事。”姚天送一個怔忡,一個頓觸,他改口說:“你母親可好?” “母親很好,只是惦唸著父親。” “你自己呢?你自己這次出來可曾受到委曲什麼的?” “有!”姚鳳婷臉色一黯說:“就是那個幽冥教,女兒曾經中了那幽冥教主的一記毒掌!” “哦!”姚天送雙眼倏然一睜說:“我怎麼沒有聽到有人說起呢?” 姚鳳婷嫣然地笑了一笑說:“你聽誰說呀?” 姚天送怔了一怔,他掩飾地說:“喔……喔……沒聽你說呀!” “我們倆剛剛見面,女兒尚未說到那件事哩!” “唔,後來呢?” |
一四四 “黑煞神”一臉興奮地說:“所遭遇的禽獸蛇豸怎麼樣了?” 麥無銘笑笑說:“蟒蛇眇目而遁,厲禽亡於劍下,餓狼聞到了血腥,它們偷懶撿便宜,就顧不得費神再傷人,各各在地上叼了一隻死鷹管自地去飽餐了。” “不是還有一隻母大蟲?” “不錯。”麥無銘說:“至於那隻毒大蟲,它自盡了。” “什麼?自盡了?”“黑煞神”驚疑地說:“老虎也會自盡麼?” “會啊!”麥無銘半真半假地說:“因為它不想活了,就一頭撞向崖下而去。” “哦,原來如此。”“黑煞神”了悟了,他不由滿懷敬佩地說:“也只有麥大俠你才有這等氣魄,才有這等功能……” “閣下謬獎了。” “二弟,難為你了,辛苦你了。” 麥小雲見“黑煞神”與乃弟聊得那麼起勁,也就不加插嘴,暫且的歇在一旁。 如今二人話語業經告一段落,他才開口招呼,才一把握住了麥無銘的手。 “啊!大哥。” 麥無銘歡然地叫了一聲,然後費解地說:“怎麼和‘黑煞神’兄妹走在一道,莫非在北國時就已經認識了?” “不,在北國我也只聞其名,未見其面。”麥小雲說:“還是剛剛湯口鎮的小食店進餐時所邂逅的。” “哦!那大哥可去過黃石山莊?” “去過了。” “大嫂她們怎麼樣了。” “她們都很好。”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呢?” 麥無銘雙眸緊緊的盯著麥小雲,他實在感到奇怪。 麥小雲笑笑說:“學你樣,溜出來的。” 麥無銘也粲然地笑了,他說:“你出來有什麼事呀!” “赴廖不一和潘松秋之約。” “廖不一和潘松秋?”麥無銘這次吃驚了,說:“他們怎麼會找上你?” 麥小雲悠然地說:“不只是我,而是我們。” “所以你來等我了?” “當時我還沒感到你什麼時候回來……” 麥無銘聽了心中一動,他立即接口說:“因此你一個人前去赴約了。” “我能不去麼?” 麥無銘肅然地說:“結果呢?” “結果對方見不到你,再期約三天。” 麥無銘舒出了一口氣說:“為什麼?難道還是為那柄翡翠玉如意?” “不,為的乃是地獄門。” “他們也知道地獄門被毀了?” “是的。” “那與他們,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有。”麥小雲說:“他們說這件事是我們兄弟干的。”他放開了麥無銘的手,語聲有些自嘲,語意有些遺憾。 “嘿!這真是空穴來風!” “可是廖不一二人說得有憑有據。” “是誰?”麥無銘追問著說:“莫非是幽冥教?他們顛倒黑白,反咬一口!” “是地獄門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環’姚天送。” 一聽到姚天送,麥無銘不以為奇,他反而泰然了。 “這麼說我們當時懷疑的不錯了,就是他!” “你的意思可是指姚天送就是幽冥教主?” “是的。” “可是我曾經和幽冥教主遭遇過,對方雖林蒙著臉,但我斷定他即是‘湘西殭屍’毛永壽。” 麥小雲說得肯定。 麥無銘說:“我先後地也曾經和幽冥教主動過兩次手,一次是毛永壽,另一次則不是。” “哦!是嗎?” “應該是的。”麥無銘審慎地說:“毛永壽所倚仗的只是屍毒,而另一個蒙面人的功力截然不同,他竟是高深莫測。” “這麼說起來,幽冥教主是有兩個嘍?” “也應該是的。” 麥無銘也說得十分的肯定。 “那還有一個徐至瑜呢?”麥小雲經過了思索,不由提出異議說:“恐怕真正的幽冥教主乃是‘雲龍三現’徐至瑜哩!” 麥無銘聽了略一怔忡,說:“這……” 這一段對話可聽得“黑煞神”兄妹膽顫心驚。 地獄門,他們倒無所悉,但是,“雲龍三現”徐至瑜、“子母金環”姚天送、“催魂手”廖不一、“矮和尚”潘松秋,再加上一個“湘西殭屍”毛永壽,這些人都是一二十年以前在武林中,在江湖上著名的前輩高人。 是以,他們未敢置喙,未敢探詢,如許正邪兩道頂尖的人物,也只有麥小雲兄弟能與並提,能與抗衡。 “沒有什麼這不這的。”麥小雲神情輕鬆地說:“有道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到時候我們兄弟把他們接待下來也就是了。” “徐至瑜同姚天送既然變了志,失了節,我們必須加以抑制,毛水壽胡作非為,我們也必須加以懲罰。 “至於廖不一和潘松秋,那是誤會,他們只是聽了別人一面之詞,我們就不必惹這無謂的麻煩和紛爭,難道你當時沒有解釋?” 麥小雲岸岸然地說:“他們已經是先入為主,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你至少也得盡盡心意,把事情真相給說明一下。” “無人證明,他們會信麼?” 麥無銘心中忽然一動,那是他想起了一個有力人證,也就是本案的當事人,地獄門中的老菩薩。 於是他說:“師怕他老人家的傷如今怎麼樣了?” “老菩薩經令師孤木上人對症下藥,悉心治療,已經是不得事了。” “可惜老菩薩遠在普陀,我們的解說,的確將要花費一番口舌了。” “咳!”麥小雲心有不耐地說:“這事暫且不談,我們先回黃石山莊再作道理。” 麥無銘吐出了一口氣說:“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