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尾聲 二月初二,龍抬頭。泰山之巔,天下英雄齊聚。 古威與辛無影對視一眼,同時揚聲高呼:“吉時到。” 鼓樂齊鳴,一靈一身大紅喜服,邁步出來,笑得見眉不見眼。 抬首上望,遠遠天際,兩隻金鷹直飛過來,金鷹上,坐了三個女子,均是一身喜服,紅巾蒙頭。 三女從金鷹上躍下,一靈三條紅帶,牽了三位新娘子,禮賓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掀開蓋頭。 這最後一句,叫群雄齊聲起鬨:“揭蓋頭,揭蓋頭。” 一靈掀開蓋頭,露出寒月清、李青瑤、綠竹三張玉臉,絕世容光,含羞帶笑,春意融融。 一靈牽了三女的手,對群雄道:“今日天龍大會,卻是我的喜期,四十年之約就此了結,永不言戰。”對三女低笑道:“戰是戰,只不過是每日在床上大戰。” 三女玉頰羞紅,天地一片祥和。 (全書完結) |
一五零 一靈猛然明白了,他要以自己的身子,硬挨紅衣大炮的炮火,以自己的死,換取眾人的活。 一靈心中熱血上湧,跟蹤撲出,但聞轟的一聲巨響,紫龍真人一個身子倒飛出來,胸口竟給炸了一個大洞,卻仍有神智,看著一靈的眼睛裡,一臉求懇。 一靈悲聲叫道:“你放心,若放過朱家姐妹,叫我王一靈所有的女人皆不得好死。” 聽了他的話,紫龍真人眼中露出欣慰之色,魂歸極樂。 “今日大開殺戒。“一靈仰天狂叫,山鳴谷應。飛掠出谷,雙掌劈空掌發,大炮旁正欲重新裝炮的兩名漢子給他打得直飛出去。 出谷,雙掌翻飛,擠在谷口的數百名漢子給他打得一群群跌飛出去,掌力之雄,直若鬼神,實難想像一個人身上竟能蘊含如此巨力。一眾漢子魂飛魄散,餘下的發一聲喊,一齊跑下峰去了。一靈斜身上峰,離著朱芷三個還有數十步,他右爪揚起,一式“神龍探爪”,一爪抓去,爪一出,身子已離著三人不過十餘步,左爪復又抓出,兩爪爪力前後相疊,怒濤般捲去。他此時動了真怒,這兩爪都用了十二分力道,再無半分保留。 朱芷朱萱沒想到他說到就到,如山爪力激得耳鼓嗡嗡作響,胸口如受重壓,幾乎吸不進氣去,心下發慌,不敢硬接他爪力,分向兩邊避開。尹儉本在她兩個身後,她兩個逃開,尹儉卻無處可逃,目睹一靈爪影,雙目鼓出,驚叫道:“真的是教主的大天龍爪。”話未落,一靈爪到,一爪正抓在頂心上,立即喪命。尹儉武功極高,若與一靈平手相鬥,百招內一靈未必殺得了他。但天龍之威,深鉻於心,一見一靈使的真的是天龍爪,竟不敢伸手格擋。 見尹儉一招斃命,朱芷倆個魂飛魄散,急衝下峰,但寒月清領四大掌門加上趙肅五個都已衝出,又哪裡走得了。眾人皆為紫龍真人的死激得熱血沸騰,哪還講半點情份,四大掌門一分,將朱芷圍在中間,趙肅五個則圍住了朱萱。 李青瑤受傷不輕,除掌傷外,大腿上更中了朱芷一劍,這時搖搖欲墜。一靈哪還顧得她平日的禁令,一把將她摟坐在自己身上,左手按著她命門,真氣源源輸入,右手便要撩起她長衫替她治傷。 李青瑤大羞,忙抓住他手,嗔道:“說過不許你毛手毛腳的。” 一靈急了,道;“瑤姐,這是治傷,不是毛手毛腳,而且那是以前的規矩,以後你是我的親親好老婆,那就不是毛手毛腳,而是動手動腳了。”說著嘻嘻一笑。 李青瑤羞不可抑,想要扳起臉,臉上肌肉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嘆了口氣,鬆開手,反手摟著一靈脖子,將火紅的臉頰藏到他脖子下,卻又大不甘心,恨聲道:“我曾發誓要將天下所有男人都踩在腳下,不想最終卻落到了你這個冤家手裡。” 一靈嘻嘻笑:“我們注定是前世的冤家,否則你在那麼隱密的小潭裡洗澡,怎麼就叫我撞上了,說真的,當時我只以為撞上了妖怪,否則人的身子哪有那麼美的。” “不許你再說。”李青瑤又羞又喜,只覺全身發燙。 下面,朱芷姐妹倆已到生死關頭,朱芷長劍給悟本禪師禪杖一嗑,脫手飛出,驀地厲叫一聲:“住手。” 四大掌門一齊住手,各退開一步,卻仍是穩穩合圍,四人自重身份,聯手對付一個人,都是平生第一次,實在是紫龍真人的死讓他們過於惱怒了。 極化真人兩眼如電,冷冷的看著朱芷,道:“若要求饒,趁早免開尊口。別說你只是貴妃,便是當今皇帝,今天也死定了。” 朱芷打的正是她貴妃身份的主意,聽了極化真人的話,再看了悟本幾個的眼光,終於死心,冷然一笑,忽地揚聲叫道:“王一靈,你還要不要你的舊情人綠竹的性命了?” 一靈一驚,道:“你把綠竹藏哪兒了?” 朱芷得意的一笑,道:“這是個不太聰明的問題,你只須放我姐妹走,我自然還你一個活生生的小情人,否則大家同歸於盡。” “這……。” 一靈一時做聲不得,轉頭向山下小谷中一掃,心志霍地凝定,道:“我對紫龍真人發過誓,今天無論如何不能放過你們,綠竹若是不幸,我會非常傷心,但這並不能換你們的性命。”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朱芷咬牙叫。 李青瑤忽地冷笑一聲:“你的美夢太做好了,告訴你吧,我伏在皇宮中的人早把綠竹救了出來,她現在好好的在我的靈鷲宮養傷呢。” “真的?”一靈欣喜若狂。 “有什麼蒸的煮的,你只想好怎麼謝我好了。” “謝謝我的好瑤姐。”一靈猛地一下抱住她,便向她紅唇上吻去,李青瑤怎也想不到這色鬼會當著這麼多人吻她,魂飛魄散,竭力想要掙開,但紅唇即給一靈吻住了,又如何掙得開,情潮氾濫,終不顧一切,深深長吻。 朱芷得意的臉剎時間慘白如紙,知道今天再無幸理,對趙肅幾個道:“也請你們住手,放我妹妹過來。” 朱萱這時已是在苦苦掙扎,披頭散髮,形若厲鬼,見趙肅五個退開,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朱芷身邊。 朱芷伸手替她拔開遮在臉上的長發,淒然一笑,道:“天不佑我朱家,天不佑我姐妹,如之奈何。” “王一靈啊,老天爺為什麼要生出你這色鬼來。”朱萱轉頭看向峰頂正吻得如痴如醉的一靈,厲聲長呼,忽地回劍,背心往朱芷胸前一靠,一劍從自己胸口插入,從朱芷後心穿出,兩姐妹一齊喪命。 |
一四九 寒月清低宣了聲佛號,看著一靈道:“一靈,你瞞得我好。”她這話裡三分嗔,倒有七分喜。因為對付一靈她太有把握了,只要伸出小指頭一勾,一靈便會乖乖的成為裙下之臣,再不必擔心武林重受天龍的荼毒。而金鳳嬌三女更是喜容滿臉。 鬧哄哄中,朱芷忽地長笑出聲,道:“很好,今日將天龍與大愚兩股力量一網打盡,這是天祐我朱家了。” 李青瑤冷眼看著她道:“難道你能阻止我金鷹救人。” 朱芷臉含微笑:“我確實無法阻止你用金鷹救人,但你只有一次的機會,也就是說,最多可以救出寒月清和王一靈,但我可以肯定,大愚羅漢的傳人,絕不會捨棄五大派自己獨生,所以寒月清不會走,而王一靈是個情種,寒月清和金鳳嬌幾個不走,他也絕不會走,若不信,你放金鷹下去,看他兩個肯不肯隨你走。若是他兩個肯走,我絕不阻止。” 谷中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一靈寒月清兩個身上。紫龍真人搶先開口,道:“盟主,你坐了金鷹走,出去後為我們報仇。” 悟本四個也一齊出聲:“是,盟主,你該走,不能都死在這裡。” 寒月清感激的看五掌門一眼,轉眼看向一靈,兩眼中深情無限,玉臉上佛光湛然,輕聲道:“一靈,你該活下去,但我與五大派共存亡,決不獨生。” 一靈哈哈一笑:“好月姐,我知道會是這樣。”張開手臂,將萬小霞、水蓮柔三女一齊攬住,道:“要我捨棄心愛的女人獨活,我寧願下十九層地獄。” 一個慈悲為懷,一個情深似海,兩人同時表現出漠視生死的風姿,所有人無不動容,萬小霞三個更是死命的回抱住了一靈。 “如何。”朱芷嬌聲長笑,看向李青瑤。 “瑤姐,你我相遇也是有緣,不如便來谷中,讓我陪你最後這一柱香時間吧。” 一靈眼中射出萬縷柔情,李青瑤心弦顫動,但她冷峻慣了,一時放不下臉來,轉開頭,不敢看一靈眼睛,道:“你們自己想死,可怪不得我,只嘆明年天龍大會,我靈鷲宮再無對手。”一拍金鷹,凌雲飛去。 那柱香眨眼燃到了盡頭。 朱芷看向谷中:“想好了沒有,是降是死。” 寒月清眼光從五大派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一靈臉上,走過去,握住了一靈的手。 一靈手一長,將她和金鳳嬌三女一齊摟在懷裡,很舒服的吁了口氣,道:“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一起,我真是這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仰頭看向朱芷,叫道:“來吧。” 朱芷點了點頭:“很好。”接過侍女手中藥繩,便要點火。 便在這時,猛聽得空中一聲厲喝:“慢著。”右首山峰背後,兩頭金鷹兀地飛出,箭一般俯衝下來。李青瑤立身站在左首金鷹上,手中執劍,鷹到中途,她手一揚,寶劍雷轟電馳,筆直射向朱芷胸口。 李青瑤早坐金鷹隱在山峰背後,峰頭距谷口並不遠,金鷹飛行極速,說到就到,而最叫朱芷措手不及的,是李青瑤竟會撒手擲劍,比金鷹又先到一步。幾乎是一眨眼,寶劍已到自己胸前,百忙中不及點火,一個細柳腰,堪堪避開寶劍穿胸之禍。而李青瑤這時也已經到了,從金鷹上一翻而下,劈手奪過藥繩。 “你上當了。”一見李青瑤跳下金鷹,朱芷忽地大笑,道:“等的就是你,今日將天龍、大愚、靈鳳一網打盡。”拔出背上長劍,疾撲而上。 原來她不是沒防備,而是存心誘李青瑤躍下金鷹來搶藥繩。 她撲上,朱萱同時也撲上,後面更有一個老者撲出來,乃是尹儉。 朱芷朱萱功力差不多,單打獨鬥均還比不上李青瑤,但兩個合力,卻已超出李青瑤許多,而尹儉四十年前已做到天龍教三壇之首的天字壇壇主,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他空手不用兵器,但掌力卻是沉雄如山,不絕向李青瑤轟去。 李青瑤雖具絕世身手,但終擋不住這三人合力,又沒有兵器,立落下風。她那兩隻金鷹本可幫手,奈何早在朱芷算計中,預先佈置了數十名弓箭手,強弓不住射去,逼得兩頭金鷹不得不遠遠飛開。 一看情勢,一靈便知不妙,叫道:“瑤姐要糟。”話未落音,李青瑤與尹儉雙掌對上,她分出大半力道應付朱芷朱萱兩枝長劍,掌上力道便弱了,抗不住尹儉巨濤般的掌力,一口鮮血噴出。 一靈目眥欲裂,厲聲長叫:“尹儉,你敢傷我瑤姐,我要叫你碎屍萬段。”空自著急,卻是毫無辦法。 尹儉雙掌不絕轟擊,李青瑤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一靈又急又痛,心頭滴血,大叫道:“瑤姐,枉死無益,快丟了藥繩衝出去。”以李青瑤武功,她若不守著藥繩只想撤走,當不是太難的事情。 聽到他的叫聲,李青瑤百忙中瞟他一眼,忽地燦然一笑,道:“你們都不怕死,我又怕什麼,冤家,奈何橋上記得牽我的手。” 她素來冷峻矜持,這時生死關頭,竟不顧一切的表露愛意。 “瑤姐。”一靈情淚迸出。 這時紫龍真人忽地衝出,撲通一聲跪到一靈面前,叫道:“王盟主,往日多有得罪,萬望你不咎即往,替我方師弟報仇。” 眼見大家都要死在這小谷中,他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靈實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正遲疑,紫龍真人卻已飛身而起,直向谷口撲去,口中厲聲長叫:“狗崽子,來吧。” |
一四八 朱萱眼光從一靈臉上轉到她臉上,驀地裡仰天長笑,道:“今日你們都已抓在我手掌心裡,那就一切都說了吧,金鳳嬌、萬小霞,指使火龍道人殺死你們哥哥的,就是我,因為他們的死,可以挑起天龍舊屬和俠義道的仇殺,我們朱家便可就中取事。” “朱萱。你好無恥。”金鳳嬌怒目圓睜,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萬小霞卻是身子顫抖,悲呼出聲:“哥哥,嫂子。”伏到顧大娘懷裡。五老個個眼裡出火,只恨崖壁太高,又全無借力之處,躍不上去。 朱萱又是一陣大笑,復看向紫龍真人道:“紫龍,今日我也可以告訴你,七夫人也是我的手下,方劍詩是七夫人殺的,目地是要嫁禍給王一靈,因為他是天龍舊屬萬家的姑爺,一樣可以挑起俠義道和天龍舊屬的仇殺。” “方師弟。”紫龍真人痛叫一聲,錚地一聲拔出佩劍,怒叫道:“我誓要將你這妖女碎屍萬段。”手一揚,寶劍脫手飛出,閃電般射向朱萱胸口。 朱萱冷笑一聲,不閃不避,劍到胸前,右手一動,兩指捏住了劍尖,左手握住劍柄,指尖內勁發出,“繃”的一聲,竟將劍尖折斷了寸許長一截,冷哼一聲道:“武當神劍,好大的名氣,不過如此。” 寒月清一直靜靜的看著,這時開口道:“朱萱,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做武林之主,讓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腳下。”朱萱眼光在所有人臉上一掃而過,道:“今天你們只有兩條路走,一是降,服下我朱家杏仁丸,永為不二之臣,一是死,就此葬身這一線天小谷。” 一靈嘻嘻一笑:“親親好老婆,就憑你這區區一門大炮,沒辦法把我們這些人都轟死吧。” “我這裡還有這個。”一直未出聲的朱芷這時微笑著開了口,她左手捏著一根長長的紅繩,右手向右邊的山峰一指,道:“看見那座山峰沒有,峰下有個洞,洞裡,我裝了整整一船炸藥,只要點著藥捻,炸藥爆炸,你猜會有什麼後果。” 聽了她這話,一靈臉上也變了顏色。 後果很明顯,一船炸藥,足可將整座山峰烽塌,山谷只有這麼大,這一座山峰砸下來,任何人都會被砸成一團肉餅,即便是一靈,只怕也難以逃出生天。 一時間山谷寂然,沒有一個人出聲。 一靈腦中滴溜溜亂轉,他一體三心,無論天龍、陰魔、情魔,在各自的領域內,都是登峰造極的人物,但集三人識見智慧之和,也想不出一個可行的法子。 “我給你們一柱香時間,一柱香燃盡,不降者,死。”朱芷臉帶微笑,一個死字在她嘴裡說出來,竟也是十分的動聽。話落,旁邊過來一個侍女,點著了一枝香。 一靈忽地跨前一步,嘻嘻笑道:“不必等了,我現在就投降,好萱姐,把那什麼杏仁丸丟下來吧,我嘗嘗看味道好不好。” “味道好極了。”朱芷咯咯嬌笑,媚眼瞟著一靈,搖頭道:“但你神通廣大,光一枚杏仁丸我猜十九制不住你,所以你若要降,得先剁下自己的雙手。” “朱芷,你好無恥。”金鳳嬌憤聲怒罵。 一靈笑容也有些發冷,他自信以自己功力,不論杏仁丸毒到什麼程度,都傷不了他,只要他出谷,便能將所有人全救出去,不想朱芷竟看破了他心思。 正百無一計,天空中忽傳來鷹叫聲,一靈喜叫出聲:“大哥來了,有辦法了。” 朱芷朱萱臉色齊變,望空中,但見兩頭金鷹越飛越近,前面一頭上端坐著一個人,正是李非。 金鷹降下來,在山谷上空盤旋,一靈跳腳叫道:“快叫你的鷹兒降下來,把大夥兒都救出去。”轉頭對朱芷笑道:“芷姐,萱姐,你們這計策可真絕,但千算萬算,偏沒把我大哥算進去。” 朱萱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睛緊盯著不住盤旋的李非,忽地恨聲叫道:“李青瑤,我朱家和你到底有何怨何仇,上次我本可做武林盟主,你卻用金鷹抓了王公公來阻止我,今天又來壞我的大計。” “崑崙玉鳳李青瑤。”聽到朱萱這話,谷中所有的人都是一臉震驚,尤其是一靈,眼珠子在瞬時間幾乎擴大了一倍,心中喃喃自語:“是的,笨蛋,靈鷲金鷹,你早該想到了。可瑤姐為什麼對我這般好?”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李青瑤玉臉,百思不得其解,但忽地裡腦中一個影像翻將出來,與李青瑤的臉重疊到一起,他一下子狂跳起來,大叫道:“啊,瑤姐,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在小潭裡洗澡被我撞到而將我打得半死的女子。”腦中同時映現出李青瑤絕美的身體,一時間心馳魂搖。 “住嘴。”李青瑤厲聲頓喝,一張臉瞬時間如若火燒。垂首低眉,卻是羞多於惱。一靈沒認錯,李青瑤就是那天在小潭裡洗澡被他撞見的女子。李青瑤是靈鷲宮惟一傳人,生性冷峻高傲,眼裡從來看不起任何男子,那日被一靈無意中看了自己身子,羞憤欲絕,當時直將一靈恨到了骨頭縫裡,一靈若不是昏過去後給激流沖了個無影無蹤,她真會將一靈生吃了。然而後來一靈大顯神威,給她在空中看見認了出來,卻改了心思,無法再對一靈動手,隨後又與一靈結拜兄弟,越陷越深。有意無意中,時刻注意著一靈的動向,所以一靈出海不久,她便找了來。 她含羞的情形,自然全落在朱萱眼裡,又驚又怒,叫道:“怪不得你屢屢跟我作對,原來你也是他的女人。” “住嘴。”李青瑤再喝一聲,竭力控制心神,冷峻重回臉上,道:“朱萱,我阻止你成為盟主,是因為天龍大會是當世頂尖高手的決鬥,你根本不夠資格。今日也是一樣,我決不容你害了寒月清和王一靈,因為他們分別是大愚和天龍的傳人。”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驚呼出聲,一齊看向一靈,朱萱又驚又疑,指著一靈道:“你說他是天龍的傳人,這怎麼可能。” 李青瑤冷笑一聲:“這小半年來他做下的事你該看見了,他若不是天龍的傳人,怎會有這般本事。” 這話字字千鈞,再無人懷疑,趙肅幾個倒頭便拜,喜極而泣道:“拜見少主,卻不知教主他老人家……?” “瑤姐,你又何必揭我的老底。”一靈搖頭苦笑,知道再瞞不住,伸手扶起趙肅幾個,道:“師父已於半年前仙去了。” 聽到這句話,人人動容,趙肅幾個更是大放悲聲。 |
一四七 一靈垂頭喪氣出谷,回府中來,見著萬小霞三女,說了今日的事。 萬小霞和五老齊叫起來:“尹壇主還活著。”“太好了。”“我們即刻去找他們。” 五老飛身而出,金鳳嬌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問一靈道:“你說他們想以萬幻千魔陣一舉消滅五大派,這不是有違天龍當年和大愚羅漢的約定了嗎?” 萬小霞先前光顧興奮,這時也想到了,道:“是呀,尹壇主他們怎麼敢違背教主他老人家的禁令。” 三女一齊看著一靈,一靈搖搖頭,他也弄不清楚。 五老傍黑回來,一齊搖頭說沒有找到尹儉和他屬下天字壇弟子,一靈也不在意,但叫他奇怪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去皇宮中找朱芷,要問個清楚,朱芷姐妹兩個卻失蹤了,離開了皇宮。照理說朱芷以貴妃之尊,想離開皇宮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她無聲無息的失了蹤,宮裡的公公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一點尤其叫一靈想不清楚,想找綠竹,自然更找不到。但他並不太擔心,因為他的魔覺並沒有感到死亡的氣息。 正不知朱芷姐妹倆去了哪裡,余希平來報,寒月清和五大派人眾潛出京城,上了船,出海去了。一靈心中一跳,大叫道:“我們也出海去。” 他並不知道寒月清和五大派為什麼出海,但隱隱的為寒月清擔心,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等著寒月清。 追上寒月清的船後,一靈便下令緊緊跟隨,他臉皮厚,也不怕五大掌門惱他,若非怕寒月清難堪,他還真想跳到寒月清船上去。 船行大半日,前面出現一個小島,寒月清和五大派人眾棄船登島,一靈一干人便也上島,這會兒一靈可不客氣了,笑嘻嘻過去,對寒月清道:“月姐,好雅興啊。竟然有閒心出海來溜溜,我剛好在陸地上也呆煩了,也想出海吹吹風,不想就碰了個正著,可見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了。” 他睜著眼睛瞎扯,寒月清忍不住撲哧一笑,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頭,道:“一靈,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麼?一靈疑惑的看著她。 “昔日天龍教三壇之首天字壇殘餘弟子就隱身在這島上的一線天中。” “什麼?”萬小霞和管智明五個一齊叫了起來。萬小霞急步過來道:“寒姐姐,你是說真的嗎?” 寒月清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道:“看樣子你們是真的不知道了,是真的,我們來這裡,就是要問一問尹壇主,為什麼違背昔年天龍與家師的誓約,設陣伏擊我們。” 一靈拉著萬小霞的手,道:“這件事我們也想弄清楚。”萬小霞點頭道:“是。” 寒月清向五大掌門看了一眼,道:“即如此,我們就一起去。” 兩拔人合作一處,入島不遠,但見雙崖壁立,夾峙而成一道峽谷,峽谷長約十餘丈,極窄,最多可容一人通過,而且還不能是大胖子。左側崖壁上寫了三個大字:一線天。 管智明道:“是這裡了,可是不對呀,若尹壇主他們真在這裡隱居,不可能不知道我們來了,怎麼谷口一個人也沒有。” 寒月清一臉凝重,和五大掌門對視一眼,極化真人道:“我們的情報不會錯,不管他,進去看看再說。”當先開路,寒月清緊隨他身後,紫龍真人本要第三個跟進,一靈卻一步搶到了他前面,嘻嘻笑道:“你一個老道,緊跟在人家女孩子屁股後頭做什麼?”氣得紫龍真人吹鬍子瞪眼,但出奇的沒有拔劍動手。 寒月清瞪一靈一眼,拿他無可奈何。 進谷,眼前豁然開闊。山谷不大,約莫百八十畝,三面都是壁立的高峰,仰頭看去,有讓人目眩的感覺。山谷盡頭,搭著幾座木頭房子,但靜悄悄的不見有半個人活動。 極化真人冷哼一聲:“人都到門口了,還在當縮頭烏龜,天龍舊屬就這點膽量嗎?” “你放什麼狗屁。”趙肅勃然大怒,萬小霞忙拉住了他手,對管智明一點頭,管智明上前數步,抱拳道:“教主屬下地字壇人字壇壇主萬小霞求見天字壇尹壇主。” 山谷是封閉的,回聲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但屋子裡仍不見有半個人出來。 “屋子裡沒有人。”寒月清看看五大掌門,又看向萬小霞。 一靈自一進谷,心中就隱隱的覺得不安,他已知自己的魔覺大異常人,但卻想不出哪裡不對頭。若說危險,以他們這兩拔人的力量,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我們出谷去搜。”極化真人叫道:“他們必定是看到我們來了島上,所以棄谷上山了。” 說到出谷,一靈腦中靈光一閃,立即意識到是哪裡不對頭了,叫道:“月姐,快出谷去。”身子閃電般回掠,卻驀地僵住。 先前空蕩蕩的谷口,這時突然多了一門紅衣大炮,將狹窄的谷口堵了個嚴嚴實實,烏黑的炮口,正指著自己胸口。大炮後面,一聲不響的站著兩條黑衣漢子,手中各執一個火把,火焰熊熊,離著藥繩不足半尺。 情形再明顯不過,若想強攻谷口,黑衣漢子會立即點著藥繩,一炮轟來,穀道狹窄,無處躲避,即便是大羅金仙,挨上這一炮,也必然無倖。 看清情勢,眾人無不又驚又怒,暴燥如古威辛無影幾個,當即喝罵出聲。 便在這時,谷口崖頂上,忽地響起長笑聲,一靈抬頭上望,又驚又喜,叫道:“芷姐,萱姐。” 站在崖頂上的,竟是失蹤了的朱芷朱萱兩姐妹。 不是尹儉等天龍舊屬而是這姐妹兩個,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一時間無人做聲,一靈笑嘻嘻道:“這是做什麼?萱姐,你可是我的親親好老婆,不論什麼事,大家都可以坐下來慢慢說嘛。” 聽到親親好老婆幾個字,朱萱羞怒上臉,驀地裡厲喝一聲:“住口,若不是你,早在萬雲飛與金龍瑞之死上,我的計畫便已成功,朱家便已躍升為武林第一大家,又如何會有後續的事情發生,更不必受你污辱,王一靈,我真恨不得生吃了你。” 她扭曲著臉,咬牙切齒,看著一靈的眼光裡直似帶著刀子,一靈一時間怔住了,金鳳嬌卻叫了起來:“朱萱,你方才說什麼?你說我哥哥之死怎麼了,難道你和我哥哥之死有關?” |
一四六 巫山狐女霍地身子一挺,竟坐了起來,看向朱芷,嘿嘿冷笑道:“朱芷,你敢殺我,但我和你打賭,你絕對不敢害綠竹,綠竹已是小和尚的人,而小和尚是個情種,你殺了綠竹,便成了小和尚的死敵,小和尚一身本身稀奇古怪,這小半年來創下的奇蹟,別人簡直連做夢也想不到,你雖貴為皇妃,但只要你做了小和尚的敵人,我可以保證,在你死之前,沒有一刻鐘敢閉上眼睛。” “住嘴。”朱芷飛撲過來,左掌揚起,厲聲道:“我就讓她死在你的眼前。” “我的愛人一定會為我報仇,來吧,賤人,我在奈何橋上等著你。”綠竹頭一昂,坦然受死。 看著綠竹一無所懼的眼光,朱芷揚起的手掌卻似乎在空中凝固了,怎麼也打不下去。 綠竹不怕死,對一個不怕死的人,死已完全威脅不了她。 但朱芷怕死,而巫山狐女的話,正戳中了她的死穴。她耳目廣佈江湖,太知道一靈勢力的強大和手段的可怕,她雖視天下如無物,卻也絕不敢和一靈結下死仇。 而一靈是情種,殺了他心愛的女人,那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敵人。 她看著巫山狐女師徒,綠竹巫山狐女也看著她,六目僵持,巫山狐女驀地哈哈大笑,身子一挺,嚥了氣。 “師父,娘。”綠竹痛哭失聲,給朱芷在穴道上一點,昏了過去。 一靈飛掠出宮,心中的魔覺直指城西,飛掠而去。 這時雖還未到子時,寒月清卻已到了緊急關頭。萬幻千魔陣,陣法玄奇詭異,人一旦踏足陣中,立覺眼前大霧迷漫,迷霧中,有無數妖魔鬼怪四面撲來,拔劍刺去,十九是幻象,徒費力氣而已,但若不理不睬,某些幻象卻又會突地裡由假變真,害人性命,因此陷身陣中的人,只能不斷的和各種虛的實的魔怪打下去。萬幻千魔陣可怕之處就在這裡,人終究不是鐵打的,如何能應付那無休無止的攻擊。 自三天前踏入陣中,寒月清和五大派高手就在苦苦掙扎。寒月清雖是大愚傳人,五派中也不乏智計高明之士,卻破不了萬幻千魔陣。本來以寒月清的功力定力,萬幻千魔陣即便困住了她,想傷她也是千難萬難,因為真正的攻擊總會帶起風聲勁力,可瞞不了寒月清這樣的絕頂高手。但五派弟子中功力參差不齊,寒月清必須要照顧他們,這樣一來,勞心費力,便把自己也拖入了危急中。其實寒月清仗劍出道,就一直陷在這樣的一種困境裡。 一靈趕到時,寒月清正好遇險,她接連替兩名峨眉弟子架開了必殺的一招,卻不提防背後一劍無聲無息刺來,這使劍的人功力幾乎不在她之下,劍如閃電卻勁氣內斂,到寒月清發覺時,劍尖幾乎已點著了她的衣服。 寒月清避無可避,心中慘叫一聲:“師父,弟子有負重託。”眼睛一閉,眼前卻幻現出一靈色迷迷笑嘻嘻的樣子。一靈深鉻她心中,實是除師父外最重要的人,生死關頭,不自覺就想起了他。她卻沒想到,一靈剛好就在這會兒趕到了。 一眼見到一枝劍刺到寒月清後心,一靈魂飛魄散,全身如若給烈火燒著了一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掠過去,伸指一彈,正彈在劍尖上。雖只是屈指一彈,但這一彈裡,卻凝聚了他全身所有內力,非比等閒,將那枝劍彈得直飛起來,在空中寸寸斷裂。 寒月清自付必死,忽給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攬在了懷裡,那動作氣味再熟悉不過,喜出望外,不顧一切的箍住了一靈脖子,珠淚滾滾而下,叫道:“一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靈輕拍她肩道:“便是閻王爺,也休想從我手裡搶走我的好月姐。” 眼光從寒月清臉上移開,虎目中寒光四射,怒叫道:“敢傷我月姐,我要將你們踏為粉未,永世不得超生。”摟著寒月清纖腰,左一轉,右一繞,連發數掌,霍地裡迷霧散去,幻象齊消,這萬幻千魔陣竟給他破了。 陰魔乃萬魔之王,萬幻千魔陣雖然了得,卻只好困得了別人,困不住他。 寒月清等人這才看清玄天谷地貌。玄天谷其實不大,但谷中怪石從生,樹木掩映,小小一個山谷,地形竟是複雜之極。萬幻千魔陣布在這裡,正得地勢之利。 數丈外一堆怪石旁,站著幾位老者,當先那老者,紅臉長鬚,氣勢迫人,但臉上卻是一臉的驚訝迷茫,顯然難以相信一靈破陣這個事實。 “納命來吧。”一靈暴喝一聲,手爪揚起,但腳尖剛剛一動,卻又停住,口中驚呼一聲:“尹儉,怎麼會是你們。” 那老者,竟是昔年天龍教三壇之首天字壇壇主尹儉。他身後的三位老者,則是天字壇轄下五大香主中的三個。 尹儉給一靈一喝,從震驚中驚醒過來,深深看一眼一靈,抱拳道:“閣下便是王一靈盟主嗎,少年奇才,果然了不起。後會有期。”領了手下三大香主束身飛退。 “喂,說清楚了再走。”一靈揚聲叫,他是真有些迷糊,弄不清尹儉為什麼率天字壇弟子在這裡佈陣謀害寒月清和五大派。方要追出,忽聽得身後風聲嗖然,有劍來襲。一靈想也不想,反腳一踏,正踏住劍尖,同時回身,爪一伸,掐住了來襲者脖子,這時才看清,偷襲他的,竟又是武當掌門紫龍真人。 一靈再抑不住心中怒火,暴叫道:“上次我救你,你以怨報德偷襲我,今日又是這樣,難道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聽了他喝斥,紫龍真人臉上並無半點羞愧之色,反呸的一聲,叫道:“先指使天龍舊屬困住我們,自己再來解圍,這樣的好心,可真是多謝了。” 他的話叫一靈一呆,這才把尹儉和萬小霞的地人兩壇聯想到一起,而紫龍真人話中的意思,明顯是說他故意指使天字壇弟子佈陣困住五大派然後自己再來解圍賣好,他的懷疑雖叫一靈無名火起,卻是無從解釋得,慢慢放開了掐著紫龍真人脖子的手。 紫龍真人怒瞪他一眼,飛身出谷,其餘四大掌門和五大派弟子一齊跟了出去,極化真人從他身邊經過時,更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月姐,我……”一靈看向寒月清。 “我相信你。”寒月清輕輕掩住他嘴。 “只要月姐信我,那就萬事無憂。”一靈立即又高興了,在他心裡,寒月清的看法最重要,至於其他人,信他也好,懷疑他也好,他是全然漫不在乎的。 寒月清卻不像他那麼高興,眼含重憂,道:“二月初二未到,天龍舊屬為何突然間違背誓約,竟想將五大派一圍打盡。” “是有些奇怪。”一靈搔頭,眼光卻只在寒月清的玉臉上游來游去。他雖應著寒月清的話,腦子裡其實什麼也沒想,眼裡心裡,就只有寒月清。 “這件事非比等閒,必須和五大掌門細細商議。一靈,也請你費心查一下。”寒月清說完,飛身出谷。 一靈想追,卻又停住,想了一想,搖頭苦笑,仰首向天道:“大哥,你叫我想辦法讓五大派求我,鬧來鬧去,五大派卻更恨我了,唉,到底何日才能摟著月姐的纖腰再不要鬆開。” |
一四五 “綠竹,你為什麼要這樣?”巫山狐女也聞訊趕了過來,又急又怒又怕,嘴唇顫抖。 “立刻給我碎了這個叛逆。”朱芷厲聲叫。巫山狐女心中一跳,顫聲道:“貴妃……:” “你想死?”朱芷眼光如劍,射向巫山狐女。 “是。”巫山狐女垂下頭,緩緩走向綠竹,舉起了手。 “師父,等一等。”綠竹緩緩跪了下去,叩了三個頭,抬起頭來,看著巫山狐女的眼裡,滿是感激,道:“師父,在我剛出生時,你就收留了我,十九年來,你愛我養我教我,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娘。我本不願意違逆你,更不想見你心願落空。但是師父,我真的愛一靈,一靈也真的愛我,我寧願死一千次,也決不願再做傷害他的事,讓他恨我棄我。師父,我想跟你說,在這一刻,我很幸福,我真正的做了一回女人,真正的愛了一次,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天。”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面臨死亡,她臉上沒有半分恐懼,卻反而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既然活夠了,你就死吧。”巫山狐女一掌劈下,掌到中途忽地轉向,反撲向朱芷,同時腳後跟一挑,將綠竹直挑出去,厲叫一聲:“快跑,去找小和尚。” “你是找死。”朱芷柳眉倒豎,手一揚,手中亮出一柄薄薄的短劍,疾刺巫山狐女。後發而先至,亮光一閃,劍尖便指到了巫山狐女喉頭,劍招之快,竟幾乎還在她妹妹朱萱之上。 巫山狐女雖是武林一代魔頭,但武功與朱芷相比卻不是一個級數,但她抱定了必死之心,劍到喉頭,不閃不避,反更加了兩分勁,將全身功力都運到掌上,直擊朱芷胸膛。口中厲聲長笑:“我就死了,也要咬你一口。” “你倒咬咬看。”朱芷身子一閃,短劍斜指,唰的在巫山狐女左肩刺了一劍,但巫山狐女手掌已到,因此刺入不深。 巫山狐女呵呵狂笑,瘋狂猛撲,全然不顧性命。朱芷臉凝寒冰,身子如一道冷電般在巫山狐女掌風中忽閃來去,數招間又刺中了巫山狐女兩劍,雖每一劍都因要避免與巫山狐女兩敗俱傷而刺入不深,但飛濺的鮮血已叫巫山狐女變成了差不多半個血人。 在皇宮中,朱芷不許巫山狐女師徒攜帶兵器,巫山狐女若有趁手兵器雲雨雙環在手,朱芷劍招雖快,三、五十招之內,也未必傷得了她。這時赤手空拳,空有拚命之心,卻無一拼之力。 巫山狐女的古怪舉動叫綠竹一愣,身子在半空中一翻,落在了假山上,一時不知如何選擇,便在她遲疑之際,巫山狐女已連中兩劍,綠竹又痛又怒,悲叫一聲:“師父。”飛身擊向朱芷,而在她的悲叫聲中,巫山狐女又中一劍。 巫山狐女不愧為一代魔頭,雖連中三劍,不但沒有退縮之心,反更添悍勇,更加瘋狂的猛撲向朱芷,眼見綠竹撲來,怒叫:“快走,趁皇宮中沒有高手,衝出去向小和尚求救。” “師父,我絕不丟下你。”綠竹悲聲長叫,疾撲過來,雙掌猛擊向朱芷側背。 “來得好。”朱芷劍光一展,將綠竹一起裹在了劍影中。 “你真要氣死我嗎?”巫山狐女又急又怒,右掌一揚,將朱芷短劍迫開,左手一把抓著綠竹手腕向外一帶,將綠竹帶得直飛出去,厲叫道:“快走。” “想走,沒那麼容易。”朱芷冷笑一聲,忽地閃過巫山狐女,撲向綠竹。 “我把命拼給你。”巫山狐女又急又怒,咬牙猛擊向朱芷。 “你中計了。”朱芷霍地一閃,到了巫山狐女側後,一劍刺出。巫山狐女用力太猛,雙掌再來不及回援,眼見短劍透體而入,沒有半點辦法。 “師父。”綠竹驚痛交集,飛身回撲。 “要師父嗎,給你。”朱芷劍尖一帶,巫山狐女帶著一蓬血花飛向綠竹,綠竹忙伸手接住。巫山狐女雖中了致命一劍,一時不至就死,竭力大叫道:“快放手,這是她的詭計,她是要你雙手不空,無力打她。” 她雖識破朱芷詭計,卻已經遲了,朱芷早跟蹤撲到,一掌擊在綠竹左脅。綠竹口中鮮血狂噴,抱著巫山狐女,一齊滾出數丈之外。 綠竹身子落地,顧不得自己傷勢,抱著巫山狐女痛叫道:“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了。” 巫山狐女神智未失,知道大勢己去,慘笑一聲,伸手擦去綠竹嘴邊的鮮血,嘆道:“痴徒兒,你何苦要跟師父死在一起。” “可師父是為了我,我又怎能丟下師父不管呢,師父,其實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是我害了你啊。”綠竹哭叫。 “傻孩子,其實在師父心裡,一直就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但最主要的,是你不顧一切的勇氣突然喚醒了我,玉女神功練成又如何,成為武林之主又如何,難道就要苛且偷生,就要臨到老了還要做別人的奴才?徒弟敢愛敢恨,敢為了至愛的一刻用一生來換,師父又怎能不如徒弟?” “師父。”綠竹心中激動,熱淚滾滾而出。 “竹兒,叫我一聲娘吧,我一生沒有孩子,從來沒人叫過我娘,這是我做女人最大的缺撼。” 巫山狐女撫著綠竹的頭髮,柔情無限。 “娘、娘、娘。”綠竹連叫了三聲,那眼淚便如決堤的洪水,噴湧而出。 “好肉麻。”朱芷站在一塊假山石上,嘿嘿冷笑。 “你這個冷血的禽獸,怎能有人的正常感情,你只會殺人,來吧,來殺死我啊。”綠竹憤怒欲狂,破口大罵。 “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朱芷惱羞成怒,作勢欲撲。 |
一四四 這一夜,一靈明顯的覺出綠竹不對勁,顯得心事重重,反覆追問下,綠竹忽地坐正身子,幽幽的看著他道:“一靈,我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什麼呀,弄得這麼正兒八經的。”一靈笑,想把綠竹重抱到懷裡,但看綠竹神色不對,只得也坐好了,道:“好吧,你問。” 綠竹幽幽的看著他,道:“一靈,我問你,我騙過你,傷害過你,你真的不怪我嗎?” “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呢?”一靈哈哈笑,伸手撫著綠竹雙肩,道:“我早說過了,過去的事,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記得的,只是你是我的好姐姐。” 他手上用力,但綠竹的身子僵得像木板,幽幽的眼光,定定的看著他。 “如果我再一次騙你,傷害你呢?你也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一靈看著她:“如果我的綠竹姐姐高興的話?” “如果我一刀砍下你腦袋呢?” “我的腦袋會飛起來,在半空中大聲喊,綠竹姐姐,好刀法啊。”一靈雙手向天,誇張的大叫。 綠竹終忍不住抿嘴一笑,卻又坐正了身子,道:“如果傷害你的女人呢,例如把你的什麼蓮姐鳳姐包括仙子姐姐都殺了。你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一靈神色一僵,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假若有人傷害了你,那他就是我這一生最恨的人。”頓了一頓,看著綠竹道:“綠竹,你怎麼了,到底在擔心些什麼?” “沒什麼?”綠竹緩緩的伏到他懷中,低聲道:“我知道了。”慢慢的,她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一靈是被綠竹驚醒的,天剛剛亮,微微露著魚肚白。 “跟我來。”綠竹拉著一靈的手,七繞八拐,進了一個大花園,從一座假山後鑽過去,眼前霍然一亮,竟是用假山圍著一個水潭,一條瀑布從假山上嘩嘩流下,兩旁雜生著奇花異草,碧水白沙,讓人耳目一新。 “想不到宮裡還有這種好地方。”一靈由衷感嘆。 “這是先朝若水公主最喜歡來的地方,據說她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但在她十七歲時,要嫁人的那一天早晨,突然淹死在了這水潭裡。” “太可惜了,天妒紅顏啊。”一靈大為傷感。 “據說她是自殺的。” “什麼?”一靈大是不解:“為什麼?生為女人,已是非常幸運,又生得那麼漂亮,更是幸運中的大幸,她還要什麼?” “臨水照花,是紅顏絕世,但那要摘花的人,卻不是心儀的少年。” 綠竹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忽有一隻蜻蜓在水面一點,光影破碎,一時間再分不清哪個是花,哪個是人。 綠竹的手忽地伸向自己的衣裳,飛快的,她的裸體便如一枝潔白的白荷,亭亭的立在了水邊。 水面又恢復了平靜,水面倒映著她的裸體,說不出的優美,綠竹痴痴的看著,似乎自己也看呆了。 一靈更已經完全呆了。 綠竹走到一靈面前,伸手,替他脫去衣服,然後輕輕環著他的脖子,慢慢的拉向水中。 水淹到胸部,她雙乳在水中有一種夢幻般的美麗。 綠竹停住,眼中柔情如夢,但在眼眸的深處,一靈似乎看到有火在燃燒。 “來吧,我正鮮嫩如花,純潔若水,但最重要的,我的面前,是我最心愛的人。老天爺如此待我,我還要什麼?” 她的嘴唇緩緩的伸過來,雪白的身體,忽地變得粉紅。就像有誰,突然把她的身體點燃了。 一靈突然有一絲絲的清醒,努力掙開綠竹越來越瘋狂的唇,喘息著道:“綠竹,你怎麼了?這樣下去,我可不敢擔保你還能練成玉女神功。” “玉女神功,怎及得心愛的人愛撫時的甜蜜,稱霸武林,又怎比得過眼前這一刻的激情,來吧,一靈,我的愛人,讓我生,讓我死,讓我成為真正的女人,你的女人。 “你終於想通了,太好了。”一靈縱臂狂呼,猛地摟住了綠竹。 一池的水,似乎突然給燒開了,那種火熱,彷彿讓那剛剛露頭的年輕的太陽有些害羞,它的臉,竟然紅了。 一天的時間,一靈兩個就沒離開過這個水潭,綠竹的瘋狂,幾乎叫一靈這體承了情魔百年魔功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太陽逐漸落了下去,綠竹突然有些痴,她再不看一靈,只盯著天邊夕陽下的那一線窄窄的紅邊,當那線紅邊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綠竹,你怎麼了?”一靈撫著她的肩,想把她的身子扳過來。 “一靈,有些話我想跟你說,我再一次騙了你,這一次的目標是寒月清。” “什麼?”一靈一僵。 “在城西玄天谷,朱貴妃布下萬幻千魔陣,已將寒月清和五大派高手圍困了三天,我的任務,就是纏住你,在今夜子時之前,讓你無法脫身去救寒月清,而今夜子時,正是萬幻千魔陣威力最強的時刻,別說寒月清只是大愚羅漢的弟子,便是大愚羅漢重生,也難逃此劫。” “怎麼可能?朱芷是江南四大家朱家的女兒,更是我萱姐的親姐姐,她怎麼會……?”一靈半信半疑,眼發銳光,靈異的魔覺擴散開去,心中霍地一跳,大叫道:“不好,綠竹,你在這裡等我。”飛掠出宮。 綠竹霍地轉身,只看到一靈飛掠而去的點點背影,眼中淚珠滾滾而出,低聲道:“一靈,我的愛人,永別了。” “你這個叛徒。”一靈飛掠出宮的動靜瞞不了朱芷,她立即知道是怎麼回事,飛掠過來,在假山邊找到了正呆呆痴立的綠竹,氣得七竅生煙。 |
一四三 “是誰敢在皇宮非禮胡來。”卻是朱芷躍上了屋頂。 一靈轉臉一看,兩眼一亮,叫道:“原來姐姐也在,嘖嘖,果然漂亮。” 朱芷還是第一次見一靈,這時見他嘻皮笑臉,身在皇宮之中,貴妃之前,依舊是旁若無人,暗暗稱奇,想:“此人果非常人,絕不是色鬼兩個字可以形容的。”斜睨著一靈,似笑非笑的道:“誰是你姐姐。” 一靈全無顧忌的直視著她,嘻嘻笑道:“你啊,我的親親好萱姐的貴妃姐姐,當今天下第一美女。” “怪道能將我妹妹騙到手,果然好一張巧嘴。”朱芷再扳不住俏臉,眼角笑意漾開,看著一靈道:“我是天下第一美女,那你的寒月清寒仙子呢?對了,還有你的舊情人綠竹卻又排在了第幾?” “綠竹姐姐,在哪裡。”一靈喜叫出聲,張目四顧,霍地看向門後,眼中大亮,他靈異的魔覺已感覺到了綠竹的所在。 “由來只見新人笑,哪曾見過舊人哭。”綠竹曼聲低吟,緩步而出,幽幽的看向一靈。 “綠竹姐姐。”一靈驚天動地一聲大叫,飛掠而下,一把將綠竹抱在懷裡,死死摟著,驚喜的叫道:“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日一靈身中奇毒,回頭一眼,直叫綠竹心傷腸斷,苦求巫山狐女,終讓巫山狐女答應替一靈解毒,然而等她再摸進光義谷,卻已不見一靈的蹤影,她知一靈水性了得,又身懷傳燈大法秘術,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求師父沿江出山尋找,卻碰上了朱芷的勢力,連巫山狐女在內盡數被擒,逼為屬下,從此失去自由,身不得自由,心卻是自由的,對一靈的歉疚愛戀更如海潮氾濫,與日俱增。今夜朱芷讓她以天狐媚術纏住一靈,狂喜之中,一口答應下來,不管怎麼樣,先見到一靈再說。這時給一靈抱在懷裡,感覺著他發自內心的欣喜愛戀,似乎又回到了當日的忠義谷,一靈苦求她不要離開的那一刻,一顆心喜得幾乎要炸開來,卻又恍似在夢中,害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眨不眨的看著一靈,道:“一靈,你真的這麼高興嗎?不記得我曾害過你了嗎?” 一靈大力搖頭,看著綠竹的眼睛,正色道:“我只記得你是綠竹,是我的好姐姐,其它的一切,我全部都忘記了,姐姐,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今天能見到你,我是多麼的高興。” “一靈。”感覺到他火一樣的真誠,綠竹心弦顫動,緊緊的回抱住一靈,眼淚奪眶而出。 “真讓人感動。好吧,你們這對舊鴛鴦,就在宮裡好好敘敘舊情吧。”朱芷微微一笑,轉身回宮,左手卻在背後做了個下劈的動作,朱萱飛身出宮。 綠竹帶一靈到自己房中,細敘離情,一靈在江湖上翻天覆地的情形,綠竹也多有耳聞,尤其對他竟能得到大愚之徒寒月清的愛,更感興趣,妙目大放異彩,斜睇著一靈道:“小和尚,這小半年,你的變化可真是大得很啊。” “是。”一靈點頭嘻笑,眼光在綠竹雪白的脖子上徘徊,他情魔的雙眼,即便是隔著衣服,幾乎也能看到綠竹玉頸下的勝景,忍不住食指大動,道:“但我最大的變化,是懂得了女人的妙處,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的愚蠢和浪費。” 他話中的意思,綠竹再明白不過,而一靈的嘴唇,正火焰般壓來,他帶著無邊魔力的雙手,更先一步探衣而入,熟練的撫住了她的乳房,輕輕一捏一揉,綠竹全身如受電擊,再無半分力氣,身若火焚,一顆心,更激動得幾乎要炸開來。 以前的綠竹,在一靈的愛火前便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更何況今天的一靈乃是情魔的化身,自然更不是對手,便在意亂情迷的最後關頭,腦中忽地電光一閃,猛一用力,從床上滾了下來,她這時身上衣服已盡數給一靈解去,赤身裸體,忙躲到布幔後,掩住身子。 一靈沒想到綠竹會在這最後關頭躲開,全身噴火,跳下床又要撲上去。綠竹手軟心顫,知道再若給一靈抱住,必然無倖,急叫道:“一靈,聽我說,再有十天,我的玉女神功就可以練成了,到那時候,任你怎麼樣都可以,姐姐什麼都給你,但現在真的不行。” “怎麼在這關口你又記起這個來了,這不是要命嗎?”一靈喪氣的垂下頭。 “一靈,對不起。”綠竹擔心的看著他:“你生氣了嗎?” “你怕我生氣是不是?”一靈邪邪的看著她。 他的眼光叫綠竹心慌手顫,但還是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是的,我不要你生氣。” “那我們就來商量商量。”一靈坐正了身子,卻是一臉邪笑:“要我不生氣也行,但預先要說好,十天後,不管在任何地方,我想要你,你都不能再找藉口推托。” “但如果旁邊有人……” “不能討價還價,一是答應我,一是現在就乖乖的上床來,要不,我就要生氣了,大大的生氣。” 一靈假作沉下臉,綠竹心中一跳,點頭道:“好,你別生氣,我答應你。” “這才是我的好姐姐。”一靈恢復嬉皮笑臉,道:“過來,我們睡著,好好的說話。” 綠竹可不敢這麼光著身子過去,另找了件衣服穿上,這才過去躺下。其實哪有睡意,兩人都是一夜沒睡,第二天更整天膩在一起。朱芷本叫綠竹放出全部手段,務必要留住一靈,但這會兒的綠竹,不但不要任何手段,反要時不時的控制情火,一靈的愛,實在過於熾熱,一個不好,就會將她燒為灰燼。 到第三天傍晚時分,巫山狐女把綠竹叫了去,一看她臉色,大驚失色,急捋起她衣袖,見到她臂上守宮砂,始才吁了口氣,叫道:“還好,你總算沒有失去處女之身,師傅知道你守得很苦,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守過明天,明天子時,是萬幻千魔陣威力最大的時候,寒月清雖是大愚羅漢之徒,也必然無倖,她一死,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你可以託辭離開,苦練玉女神功,師傅只能練到玉女神功第八重,但你有寒犀珠相助,定可練到第九重,成為天狐門有始以來真正練成玉女神功的第一人,那時不但可反制朱芷,更可稱霸天下,成為武林的女王。” 巫山狐女越說越興奮,綠竹卻是神色黯然,猶豫道:“一靈愛寒月清入骨,如果知道是我們害了她,我擔心他……” “擔心他什麼?擔心他不愛你了嗎?”巫山狐女冷冷的看著她,厲聲道:“你要記住,有欲無情,這是天狐門的鐵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的王一靈並不例外,你為他生為他死,他呢?他怎麼樣?他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嗎?” 綠竹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