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蕭老爺冒著生命的危險,躲在洞房之外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仍然是寂靜的一片,禁不住老淚縱橫,這麼下去,五十郎的乖孫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啊!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所以,蕭老爺的外公夢想,還要許多日子之後,才能實現。 番外 恍然大悟 新婚過後幾天,冷無雙越發容光煥發,相較之下,五十郎一派憔悴,垂頭喪氣。 “難道是采陰補陽?”蕭老爺又驚又疑,問身邊的大兒子。 “那麼每日的牛鞭,鹿茸便可以不要燉了。”他越看越堅信了自己的猜想,看到自家女兒可憐兮兮的憔悴小模樣,做老爸的不禁小小的心痛。 於是,吃飯的時候,他看了又看冷無雙,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對著冷無雙,期期艾艾道:“這個,無雙啊……年輕人,要節制,要節制。”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的臉立刻就綠了,將手裡的碗“啪”地一拍。 “為什麼要節制,要奔放!”五十郎捏拳,憤慨無比,一副長年累月慾求不滿的樣子。 讓冷無雙的臉不禁紅了紅。 她迅速的扒了好幾口飯,都擠在了嗓子口,噎在了那裡,乾乾地作嘔。 全家的人都震驚了。 大姨娘第一個反應過來,喜極而泣,當即就站了起來,問道:“五十,難道,難道你有孩子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五十郎的淚差點嘩嘩地流。 新婚至今,已有一週,冷無雙除了抱著自己睡覺,其他的事情,一樣也沒有做,這樣也能懷上孩子,自己肯定就是聖母了。 “五十,難道是真的?”冷無雙也是一臉的興奮。 五十郎更加鬱悶,難道兄弟你以為隔個中衣睡覺,也能滾出個娃娃來嗎。她滿腔怒火無處可發,拍桌怒道:“我有兒子了!” 全家皆喜,就差鼓掌以資鼓勵。 “不過,兒子還在他爸爸那裡。”她說完,憤怒地瞪了無雙一眼,極為悲傷地捧著臉,淚奔而去。 留下一桌的人,都眨巴著眼,看向滿臉無辜的冷無雙。 “無雙,五十她……怎麼怎麼……”蕭老爺艱難的措辭,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可以形容五十郎暴走的詞彙。 “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有人朗聲接口道。 “對對對!”蕭老爺恍然大悟,拍掌迎向來人,大喜道,“錦楓,你來了啊。來,歡姐,多加一副碗筷。” 洛錦楓微微一笑,極為熟練地坐下,張口道:“妹夫,近來可好?” 冷無雙的臉當即黑了黑,站起身來,撩袍欲走。 “你難道不想知道五十郎生氣的原因?” 冷無雙的腳一下子頓住,緩緩轉過頭來。這幾日,他對五十郎已經百般的憐愛,卻發現五十郎的脾氣一日比一日暴躁。 他每日都在思索,五十郎暴躁的原因,每次都會往壞處去想,一會擔心,她的毒性沒有除盡,一會擔心自己冷淡的性子會傷了五十郎。 輾轉反側許多天,他依然不得要領。現下洛錦楓一提,他立刻就轉了身。 “倘若你看了此書,便知道五十郎為何發怒了。”他閒閒地遞來厚厚的一本書,笑眯眯地點頭。 冷無雙順手接了來,照著書的封面讀了出來:“醒世名錄?” “的確的確,你多讀多看,多多思考,最重要的是多多實踐,終有一天會頓悟的。”洛大少抬高眼角,一派高深莫測。 “相信我,我也是在閱讀中,領悟到其中的奧妙的。”他的神色越發地正經,很是嚴肅地點頭。 冷無雙將信將疑地稍稍翻動,眸子掃過書籍的記載,一下子臉就紅了起來。 他不自然地對著洛錦楓一拱手,算是感謝,撩袍運氣,一個閃身就掠了出去。 留下滿屋子茫然的眾人,繼續對著桌子眨巴著眼睛。 “我說,錦楓啊,那本醒世名錄,是什麼內容啊,真的可以解決他們小夫妻之間的事?”蕭老爺很是困惑。 洛錦楓嘴唇高高地揚起,含笑道:“家傳秘方,保證書到病除!。” 他說的這麼篤定,在座的各位,自然就自動自發地轉了話題。 “五十,我終於知道你為何惱我了!” 燭光之中,冷無雙滿面通紅,看向正在寬衣解帶的五十郎,垂頭低低道:“原來至今,我們還沒有行周公之禮。” 五十郎大窘,臉上飛紅,這幾日,家裡給她多燉了好幾頓的補湯,使得她的火氣一日比一日大。 “胡說八道,我哪有惱你。”五十郎嬌嗔,伸手摀住自己的臉,一副嬌羞模樣。 “若不是洛錦楓,我恐怕要空度春宵很長一段時間了。”冷無雙嘆息,從枕頭下掏出那本滿是洛大少墨寶的醒世名錄。 五十郎只瞄了那封面一眼,就立刻鼻血長流…… 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最近補湯喝得太多。 “五十!”冷無雙輕輕地喚五十郎,伸出隻手指,輕輕擦去五十郎的鼻血,“我們要不要照著去學習……” 他的聲音越來越蠱惑,帶著磁性…… 他的唇薄薄,粉紅細嫩,他的眸子帶著莫名的衝動,顯得野性十足,白皙如玉的面上飛起桃紅一片,衣衫半敞,露出性感的鎖骨,白皙精瘦的胸膛,從衣襟處若隱若現的顯現出來,長發如綢,披散一肩,說不出的野性,說不出的英俊…… 五十郎吞了又吞口水,伸手擦鼻,咬咬牙,又狠狠心,一巴掌將靠近的嫩唇打開,突然就捧臉大哭。 無雙一下子懵住,摟住五十郎,驚慌無比地溫言間道:“怎麼了,五十?你若不願,我們過些時候再說!” 五十郎搖頭,放聲悲鳴,哽嚥著抽泣道:“相公,不是不願意,而是因為……我今日來了葵水……” 因為那本《醒世名錄》和身邊的絕色美男,她的鼻血迸湧而出,怎麼止也止不住! 就這麼奔放了一夜之後,五十郎的面容更加憔悴。臉色更是白中帶青…… 由此以後,蕭家的上下,都對冷無雙這位新姑爺越發地另眼相看。 或許,也只有他,才能壓下寶器的五十郎吧! 果然,一物降一物…… (全書完結) |
一二八 “你說,我若不發誓,就抹髒我的白衣,脫掉我的褲子……”他唇邊褥出惡作劇的淡笑,看五十郎瞪大眼睛。 多年的回憶,居然是有貓膩的,五十郎腦海中的少年英雄的形象一下子全部倒塌,扁嘴問道:“先不說這個,我問你,那你什麼時候知曉我就是那個孩子的?” 冷無雙伸指,從她脖子裡拽出那塊半個巴掌大小的血玉,撇撇嘴:“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你。” “你……”五十郎徹底無言,眼光爍爍看向冷無雙,嗔道:“那你還一次又一次地飛我出去。” 冷無雙似笑非笑,淡淡道:“我以為你喜歡這種相處的模式,不過,”他彎彎嘴角,一臉的無奈,“若不是你,你以為一般人可以近得了我的身?” 他的意思,豈不是暗指一開始就對自己有著不一樣的感覺?五十自口的心裡甜絲絲的。 “無雙’我喜歡你。”她眉開跟笑,熊撲過去,唇角一下子磕在冷無雙的頭上,黑色的血滴,隨著傷口湧出,不小心滴在了血玉之上。 血玉的表層立刻就有了變化。 紅的血和黑的毒,一點點剝離開來,黑色的那一粒,沒入血玉,頃刻問化為烏有,只留下紅色的血跡,殷紅鮮豔。 “無雙,有變化。”五十郎語無倫次地拍著冷無雙,欣喜萬分。 這麼說,原來藥引竟然就是這麼一塊古老的血玉?! 冷無雙。把打橫抱起五十郎,向著觀音山下,掠身而下,欣喜道:“我們去找洛水流,讓她給你解毒。” 五十郎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冷冷道:“我不要你去求她。 冷無雙咬牙,狠了狠心,並不理睬她,一個勁地往前掠去。 一直到了蕭府,兩人都未再說過一句話。 蕭府的大門口,站著一抹雪白,看見冷無雙橫抱著五十郎,踏月而來,那抹雪白很是不屑:“真土,一點情趣也沒有!” 冷無雙懷裡的五十郎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決鬥,好幾次,都給冷無雙摁回了懷裡,虎視眈眈地瞪著洛水流,像只就快爆發的小貓咪。 “冷無雙,我要跟你分手!” 嗯?這個是什麼狀況? 五十郎從冷無雙的懷裡跳下,微一側身,發現石獅子之後的段水仙,一身鮮紅,正愁眉苦臉地躲在那裡。 “我已經重新有了心儀的對象了,你那麼不識情趣,既不會吟詩,也不會採花送我,讓我好生無趣,所以我們分手吧。”她依然說得理直氣壯,五十郎立刻就黑了臉。 冷無雙握住她的手。緊了緊,冷冷道:“好,不過,是由你先提出來,所以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要你將五十郎身上所有的蠱毒一併根除,因為,我們已經找到了藥引。” 洛水流微微偏頭,皺眉想了想,乾脆道:“好,不過我只有一個月時間,餘下的時間,我要陪著水仙去閩南進貨。” 她一邊說,一邊還用自認為很嬌媚的眼神飛了段水仙一下,伸手舉了舉手裡的臘梅,嬌嗔道:“我喜歡你用臘梅隱喻我,很貼切。” 噗,段水仙的一口口水差點噴在眼前的石獅子上,真是天災人禍,看,這就是不相信黃曆,擅自出門的下場。 “水仙,我要跟你一輩子。”洛水流繼續嬌羞不已,舉著臘梅,巧笑嫣然,一派月下嫦娥狀。 不要啊!不要吧!石獅子旁的段水仙就差一頭撞在石頭上,果然優秀也是一種錯誤。 剎那間,他深刻地檢討,飛快地做出了結論,那就是:自己的失策就在於……不夠低調! 第二十一章 喜結良緣 豔紅的爆竹紙滿天飛揚,蕭府內外都是身著紅衣的人。 僕人一律裝扮成爆竹,揚天的小辮上都是紅紅的絲帶,主人都是鮮豔的紅色,一溜水的喜氣。 院子裡是流水的席,客似雲來,整個揚州城的父老鄉親都來捧場了。 今日是五十郎,不不不,其實是蕭家的小幺女,五十娘的好日子,蕭老爺一擲干金為女辦流水席,全城上下都喜慶起來。 冷小少爺,一身紅衣,更加襯得他眸如點星,面若冠玉。 “妹夫,來一杯,來一杯。” 敬酒的是第三十九哥,興奮得語無倫次,完全忽略對方如冰霜般的氣場:“妹夫,喝喝喝!” 冷無雙咬牙,忍著怒氣,仰頭喝下第一百零一杯,一邊喝一邊以指尖逼出酒水。 “妹夫!快輪到我了。”四十一哥排在後面,激動地招手。 “不要插隊!保持隊形!”蕭老爹怒吼,舉著酒罈衝了過來,一把拉過冷無雙,醉醺醺地問道,“無雙,為什麼啊?” 冷無雙深呼吸,淡淡答:“岳父大人,什麼?” “為什麼你喝這麼多杯,依然神采飛揚,茅房也不光顧一下,你岳父我喝了幾罈酒,就盡駐守茅廁了呢?” 冷無雙頭上青筋跳了又跳,咬牙奪過岳父手中滿滿一壇的酒,仰頭喝下,怒道:“無他,熟練而已。” 蕭老爺撓頭,困惑萬分地舉著空酒罈東倒西歪地扭了出去:“奇怪,我的酒呢……” 這邊的隊伍正在進行,那邊的五十郎卻空著肚子,坐在新房內,滿臉的苦巴巴。 “我餓,姨娘!”她捂著肚子,哀鳴。 “要忍住!”眾姨娘捏拳,聲勢浩大地給她打氣,五十郎只能咽嚥口水,繼續扮作木頭人。 咕嚕咕嚕,她的肚子裡一直冒著泡。 她從被縟下掏出顆生花生,放在嘴裡嚼嚼,第一次發現原來生的花生這麼好吃。 摸了一粒又一粒,一直摸光了所有的花生。 然後開始摸紅棗,摸生蓮子。 紅頭蓋之下,五十郎吃得開心無比,比吃炒黃豆還香。 “五十,你在吃什麼?”離得最近的大姨娘不停地聽到紅頭蓋下傳來咯嘣咯嘣的聲音,不禁大奇,彎腰從下面看來。 五十郎正牙咬著顆白蓮子,面目扭曲著。 她立刻大驚,劈手躲下,無可奈何道:“小祖宗,這是給你發吉兆的啊。不能吃,不能吃。” 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五十郎餓從心中起,怒從膽邊生,呼啦一下扯下紅頭蓋,大叫:“我什麼時候可以吃東西。” 她已經餓到了極限,除了早些時候吞下的些許油煎小圓子,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可能要等姑爺進來,喝了合巹酒以後吧。”五姨娘說得很隱晦,其實,喝了合巹酒就要進洞房了,更是沒有時間進食,她不好說出來,怕的就是眼前的小祖宗一個怒起,又做出點讓人頭疼的事。 “啊,要等著他回來?!”五十郎一下子就洩了氣,咬咬牙,提著新娘服,無視眾人的阻攔,大搖大擺地就走了出去。 “無雙,我們喝交杯。” 遠遠的,她看見自家相公,正頭冒青筋地回著酒,握成拳的手,有好幾次摸上後背的靈犀劍,又顫抖著收回來,顯然忍得很是辛苦,不由從心裡覺得好笑。 “五十妹妹,你怎麼可以不披蓋頭,自己走了出來。”眾位排隊等著勸酒的哥哥大驚,齊齊問道。 “我不管,無雙,我不要一個人傻乎乎地在裡面等。走吧,我們喝交杯酒。”五十郎扯扯冷無雙的袖子,大眼睛忽閃忽閃,鳳冠之下,她的臉顯得越發的小,搽了胭脂的小臉,嬌豔媚人。 讓冷無雙的心沒來由一熱。 “好,去喝交杯酒。”冷無雙眸中帶笑,隨手撕下袍角,蓋在了她的頭上,“不過,蓋頭還是應該相公我來揭。” 五十郎笑眯眯地將手納入他的大手之中,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頭。 “妹夫,這樣於理不合啊!” “是啊是啊,待會會有時間給你們洞房,我們兄弟,還要去鬧一鬧。” 啊?居然還要再鬧洞房! 這句強悍的話,將第一結婚的冷無雙徹底震住了。 他的青筋跳了又跳,啪的一下,盡數斷裂。終於耐心用盡,雙手拔劍,橫於胸前,冷森森道:“鬧洞房者……如此凳。” 手起刀落,飛劍若流雲,優雅無比地將一張好好的亮漆長凳剁成了無數的柴片。 全場寂靜,大家呆若木雞,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撼在了外場。 “走,去洞房。”泠無雙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走了兩步,嫌棄五十郎走得緩慢,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一個掠身,飛過眾人,腳踏眾人頭,在無數個抽氣聲中,飛入了洞房。 “喝了酒,以後就是夫妻了,要恩恩愛愛,互相扶持。”大姨娘拍拍五十郎的頭,一派慈祥,隨即揮了揮手,滿屋子的姨娘丫頭都退了出去。 只留下五十郎和冷無雙。 紅燭忽閃,將整個屋子都映得紅燦燦,喜洋洋。 “五十。”冷無雙眸色暗了暗,喉結滾了滾,伸手撫上五十郎的臉,許久不言。 “無雙,我好餓。”浪漫綺麗的一刻,五十郎的肚子發出咕咕的空鳴聲。 冷無雙長嘆口氣,無奈道:“那麼,你先吃點糕點吧,我實在是累。你吃完了,自己上床。” 於是,明媚的新房裡,新婦狼吞虎嚥,新郎累得沾床即睡。 |
一二七 “我是追著她來的。”他伸手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五十郎,長臂一張,勾住她的腰,將她納入懷裡。 “啊?五十,你怎麼可以始終亂棄?”蕭老爺正義凜然地轉頭,響著五十郎痛心疾首地拍胸脯,“我的五十小乖乖啊,你難道有逃婚癖?先前跑了一個,難道還想飛第二個?” “她敢,我也不會讓她逃。”冷無雙冷冰冰的回道。 他從背上解下雌青劍,緩緩地向五十郎遞了過去,冷冷道:“如果再交還給我,我就丟它下黃山。” 五十郎含笑帶淚,一把接過抱在懷裡。 “五十,你以後不能任性了啊,小乖乖,良人難求。”蕭老爹苦口婆心,囉囉唆唆地嘀咕個不停。 冷無雙眼角跳了又跳,極力去忽略漸漸圍攏過來的大部隊。 “你看,他生得真是俊俏呢,和我們五十倒是相配。” “是啊,是啊,看他的眼。黑透明亮,像最上好的黑寶石。” “不不不,是他的唇兒最是薄媚,薄薄的一片兒……” 冷無雙和五十郎被眾人圍在圈裡,像是兩隻珍稀動物般,冷無雙忍了又忍,終究忍耐不住,勾著五十郎,雙腳一點,運氣縱身,轉眼飛出了院牆之外。 “真是個沒有耐心的傢伙。” 洛錦楓微微一笑,一打摺扇,轉身慢悠悠地踱步,看見喜形於色的蕭老爺,道:“蕭伯拍,我現在要回去了。” “啊?不等晚上的壽筵結束嗎?”蕭老爺很是內疚,搓著手挽留。 洛錦楓簿唇一彎,笑得春風和煦,一副儒雅之態,道:“難道,你忍心讓我在這裡看著心愛的女子和他人在起卿卿我我?” 他雖然在笑,但是眸子裡的確是一派黯然之色。 蕭老爺理虧,期期艾艾,搓手道:“那麼,賢侄,我真的當你是自己家的孩子了。你看,五十郎有四十九個哥哥,若是能有你做她的第五十位哥哥,再好不過。” 他說得極為內疚,眼角不停地瞄過去,看洛錦楓的臉色。 洛錦楓居然很是開心,“啪”的一下,將手裡的摺扇合攏了起來,笑道:“那也不錯。” 他將扇柄頂住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做那個人的大舅子,應該非常的有意思。” “那好,這個乾哥哥,我倒是當定了。” 觀音山上,初冬的寒風席捲而來,夕陽西下,映得滿山的枯草落葉越發的淒涼。 五十郎縮縮頭.將手都藏在了袖子裡。 “很冷?”靜默許久,竟然是冷無雙首先開了口。他伸出手去,拉過五十郎的手,翻轉過來,指尖搓揉著她冰涼的小手。 “你的體溫.一日比一日低。”他淡淡道,垂下的眸子卻帶著一抹淡淡的憂傷,他想起懷裡那瓶藥丸,忍了又忍.終究沒有掏得出來。 若是她不喜,自己又何必讓她再一次有痛苦的回憶。 五十郎縮手,笑道:“冬天來了,手腳自然比其他時候涼。” 冷無雙抬頭,眸子狠狠地盯了五十郎一眼,重新拉過她縮回的手,指尖將她的袖子緩緩地推上,那一段淡淡的黑線,已經遊走到了她的肘後,接近肩膀的地方。 時日無多了。 他沉默不語,許久之後,緩緩地低頭,很虔誠地用溫熱的唇順著那條黑線一寸一寸 地吻了上去。 “無雙!”五十郎大窘,面色飛紅,用力掙脫他的大手,扭捏不已。 “我們成婚吧。” 哎?五十郎抬頭,看向冷無雙:“啊?你說什麼?” 冷無雙沒有重複,眸子黑黑幽幽,閃著莫名的華彩,突然唇角一揚,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低低帶著磁性道:“五十,我們成婚吧。” 那一笑,便如春風颳過,千樹萬樹梨花開。 五十郎立刻就迷醉了過去,痴痴呆呆地點頭,道:“好!”等到回過神志來,才想起自己剛剛答應了什麼,立刻大驚,搖頭反悔:“無雙,我……” 冷無雙大怒,寒眸似冰,一眼掃過,將她立刻凍僵在原處,“你敢說半個不好?!” 五十郎立刻將否定的話鎖在了喉嚨裡。 “我這幾日想了許多,”冷無雙長嘆口氣,接著道:“那些日子,我總想著成全,完全忘記了你的感受,有的時候,短痛不如長痛……” 他居然又微微笑了笑,顯得非常輕鬆:“我寧願陪著你一起痛苦,也不會再去討好另外一個女人。” 他頓了頓,微有羞澀,一字一句繼續道:“因為,在我心裡,你早已經是靈犀劍的女主人。” 五十郎渾身一顫,抬頭看他,淚凝於睫,悲愴哽咽道:“但是,無雙……我已經時日不多了!” 這句話隱藏在她心裡許多時,每每看見無雙,她便忍不下心說。不說,便總是逃避者。現在,這麼一下子說出來,當真就如在自己流血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痛的死去活來。 “無妨,你的時日便是我的時日。”他再次微笑,溫柔多情。嘴角的笑容止不住,抑不了,彷彿要將以往的笑容都一次笑完。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才不要呢。”五十郎吐出口口水,跺跺腳,認真道,“好的不靈,壞的靈。你這麼說,土地公公聽到了可不好,吐口口水,這樣便不會靈驗了。” 冷無雙靜靜地看她,嘆息道:“我已經想通,那麼你呢,難道還是一味的拒絕?” 五十郎一下子就愣住,沉寂著,蹲下身去,抱頭嘆息道:“無雙,我不想那麼自私。” “那便自私一次吧,五十,為了我,自私一次吧。”憐無雙蹲下身來,眼睛和她平視,“我不會丟下你一個。”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 多少年前,曾經有個年幼的小小少年,滿天星斗之下,信誓旦旦地保證,那樣的堅定,那樣的有力。那種強大的安全感包攏在自己的周身,就如現在一樣,五十郎的淚水 慢慢地溢了出來,順著下巴,一顆一顆滴落。 “我其實很幸運,危難的時候。總是有人會對我不離不棄。”五十郎抱著胳膊,含淚而笑。 冷無雙伸出大手,撫摸她的頭,突然壞壞一笑道:“沒有那麼美好。其實當時,我沒有把握。也並不想留下的。” 哎?五十郎瞪大眼睛問道:“什麼?” “當年綁匪綁住你啊,”憐無雙索性在她身邊坐下,看向夕陽,調皮一笑,“我有想過偷偷溜走。不過,你沒收了我的褲帶,還蹭我滿身的泥巴,我沒有辦法走。” 哎哎哎?五十郎眨眨眼,印象裡那個一身白衣,有輕微潔癖的小少爺和眼前的冷無雙重疊起來:“啊?那個小男孩是你?!” 冷無雙嘆了口氣,點點頭:“我本來不想說出來的,畢竟從小到大,沒有哪一個敢威脅到我。” “你奪了我三次飯食,雖然那裡面都給下了藥,你也因此昏迷了好幾天,”他想想好笑,接著道:“我因為被他們下了軟骨散,失了力氣,你就奪止我的褲帶,逼著我留下來陪你,直到有人米營救。” 啊?五十郎傻眼,怎麼會是這麼一個版本?! “你…你不是說,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如果你我只能走出去個,也會是你先走,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冷無雙眸子閃爍,心下著實大樂,想起當初五十郎可憐兮兮扯住自己袖子的樣子,忍不住想逗五十郎一逗,於是,裝作很是惆悵的樣子,幽幽一嘆道:“不錯,是我說的,不過,卻是你威脅我之後,逼著我說的。” 五十郎指著自己的鼻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
一二六 五十郎看看滿院子的花牌花籃啼笑皆非:“那也不錯啊,爹爹怎麼氣成那樣?” 是啊,照理說,老爺只生氣了少少的幾個時辰,就釋然了,怎麼後來又會反覆發怒?眾人滿是不解。 “這個我知道。”四十姨娘怯生生地捏了塊手帕,舉了舉手。 大家的視線都忽的一下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這下子,她更加慌張,臉紅彤彤地道:“那天老爺在院子裡賞花,吃大蒜……” “為什麼吃大蒜?他以前不吃香菜不吃大蒜大蔥的。”五十郎驚詫。 三十姨娘立刻插嘴道:“這個我知道,自從段家的水仙公子說小姐退了他的親後,老爺每頓都要吃青蒜和大蒜。,, 眾位姨娘齊整地翻白眼,怒道:“怎麼沒有關係,你怎麼不知道,水仙的親戚便是青蒜,你沒有看過不開花的那種嗎?整個就是青蒜!” 五十郎無言,為滿府強大的邏輯思維而驚嘆。 四十姨娘立刻滿臉惆悵地舉帕掩面,回憶道:“那日,風景綺麗,羞澀迷人……” 她本來是大家人家的小姐,平時就喜好吟幾首不入流的破詩,裝作很明媚很惆悵的樣子,說話的時候,成語詩詞都是成段傾瀉而出的,基本上府的人,一般沒有幾個能聽得懂她的活。 當然.她是以此為傲的。 “真是柳色青青……” “等等,四十姨娘,我們家沒有柳樹,還有你挑重點說吧。”五十郎嘆了口氣,發現大家都是一副痴呆的狀態。忍不住開口打斷陷入詩人冥想中的四十姨娘。 “哦,那我就簡單說吧。” 四十姨娘面色一整,噼裡啪啦的如同竹筒倒豆一般,流利無比地罵道:“段水仙,缺德無賴,卑鄙無恥,流氓,外加……” 五十郎和眾位姨娘一下子就震撼了。 原來四十姨娘不念詩詞的時候,居然可以這麼犀利。但是關鍵是,這事難道又和段水仙有關?! 好在她罵完一串以後,話鋒一轉,又回到了主題之上。她優雅無比地整了整頭髮,一改剛剛潑婦罵街的樣子,慢條斯理道:“那日,老爺賞花吃青蒜,段家的水仙公子派了僕人來問,能不能回收這些個花牌花籃,說是自家花店,因為婦女之友的澎湃,將存貨皆賣光了。” 眾人立刻憤慨,大罵段水仙的無恥。唯獨五十郎一副扼腕的神態。 “老爹真是錯失商機,”五十郎很是惋惜,伸手示意,立刻有僕人上前,她吩咐道,“你去段水仙那裡問問,他們可需要花牌花籃,就說蕭家願意低價出賣這些花牌花籃。” 僕人諾諾,疾步而去。 眾人不解,目露迷茫的神情,眼光齊刷刷地都射向了五十郎,等待她的解釋。 大姨娘怒道:“五十郎,你要有點骨氣,讓段家的小傢伙,知道我們蕭家不是軟柿子。” 五十郎大笑,道:“我就是有骨氣,才去賺他的錢。” 當下,將自己的想法和盤倒出,眾人果然一派和樂。 餘下幾天,花牌花籃照樣不斷,其間段水仙甚至高價收購了幾次,兩人的荷包因此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脹。 “五十郎,等蕭老爺的壽辰一過,我代你去求小姑姑吧。” 黑暗之中,洛錦楓滿臉的汗水,將自己的掌從五十郎身上收回,這是蠱毒,不似一般的毒,內力壓抑不了多少,餘下的還是要當事人自己慢慢熬。 五十郎亦不是滿臉汗水,面色蒼白,笑道:”我不求她,我寧願疼死也不去求她。” 其實餘下的話,她吞在了肚中。 洛水流曾經私下找過她,言明,這蠱毒其實無藥可解,若非出現奇蹟,再怎麼努力,她的生命也只剩下了三個月。 除非能尋得能導出蠱毒的藥引,但是,這又談何容易,不要說藥引,連具體藥引是什麼,她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再去希望。所謂希望越多,失望越多,不如去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 “五十,你聽我說,天涯海角,我也會尋得好藥,一定會治好你。” 五十郎心中一暖,含笑去拍他的肩膀,道:“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月光之下,兩人相視而笑。心中都是暖暖的意。 其實,愛情之外,或許真的有這麼一種友誼,未滿戀人,卻又比朋友多一點。誰說這樣的第四類感情不好呢? “老爹,待會你坐台上,我和其他哥哥們給你磕頭拜壽。” 啊?蕭老爺抬頭看了看台上佈置的金光閃閃的樣子,愁眉苦臉道:“能不能不要磕頭,一個一個的磕下來,我怕午宴過後就是晚宴了。” “那怎麼可以?這是兒女們的孝心。”五十郎瞪眼。 “要不這樣吧,五十小乖乖,你四十九個一起磕,你單獨一個人磕,這樣,即節省了時辰,又體現了你的孝心。” 五十郎轉著眼珠,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也好,女兒好久沒有恭恭敬敬給爹爹行大禮了。 她這麼一說,蕭老爺立刻老淚漣漣,連聲道:“真乖,真乖。” 音樂聲起,演奏的是眾位姨娘,拉二胡的是九姨娘,總是標新立異地將聲調拉的高高的,間歇還有十二姨娘吹破的笛音,每每一有狀況,大家就都齊齊地停下來,怒目相視,彼此瞪視許久,才烏拉烏拉地奏起下一段不知所 四十九位哥哥就在這華麗的走調聲中齊齊地拜下,整齊劃一地磕頭,讓蕭老爺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都乖都乖。” 然後是眾位家僕上前才藝表演。翻觔斗,就地滾,看得蕭老爺喜笑顏開。 最後上場的是五十朗,捧著顆大大的壽桃,規規矩矩地站在院子中間,對著高高的檯子就要跪下。 “女兒祝老爹,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她的眼裡含著淚,帶著笑容屈膝就要跪了下去。 “等一等。” 突然,從院外疾速掠過一道黑色,袍角被風吹得鼓鼓的,猶如一朵綻放的蓮花,速度快得驚人,輕飄飄地點著屋簷,飄落在了五十郎的身旁。 五十郎的嘴張得大大的,一派震驚:“無雙,怎麼是你?” 冷無雙滿面疲倦,俊容上風塵僕僕,照例一襲黑袍,袍角淡金描畫,如緞的長發發用白玉簪挽起,背上三劍,兩青一金,在陽光下,閃著光。 “不錯,正是我。”他的眸子如墨,深沉沉地看向五十郎,眸底閃動著薄怒,紅唇緊抿,面色更冷以往百倍。 “先拜壽。”他冷冰冰地抓住五十郎的手,納頭便拜。五十郎傻乎乎地跟著他,雙雙跪下,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啊?他是哪個?”蕭老爹一派驚慌,轉頭去問洛錦楓。 “他才是五十郎真正喜歡的人。”洛錦楓苦澀一笑.隨即優哉游哉扇著摺扇補充道,“蕭老爺,莫怪我沒有提醒你,他乃是卸劍山莊的少莊主,人稱天下無雙的無雙公子,天下女子,皆傾心於他。最重要的是,卸劍山莊在江湖上地位很高,行走江湖,買賣商用,都很有好處,你和五十要好好抓牢他呀。” 蕭老爺聞言,心下更加欣喜,激動萬分,他日夜愁煩的就是自己幺女的婚事,自從退親事件之後,心裡就結下了一個巨大的疙瘩,現在,女兒尋來了心愛的良人,而且,這個良人還是個才貌雙全的,他焉能不樂。 “賢婿……賢婿,快快請起。’他從台上躍下,手腳靈活地奔去,以熊抱之力撲向冷無雙。 冷無雙被他撲得胸脯生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瞄了瞄五十郎,終於瞭解五十郎的熊抱師承何處。 “賢婿,看你風塵僕僕,是特意趕來的吧?”蕭老爺自我感覺甚好,拉住冷無雙的手,親熱地問候道。 “不是。”冷無雙冷冷地回答,坦率地傷人。 |
一二五 他的眼慌亂的向屋子裡四周看去,掃過床前的木桌時,心中淡淡的悲傷,瀰漫開來。 那把靈犀一點的雌青劍正端端正正地躺在桌上。下面,壓著一折信箋。 冷無雙忍住心下不好的預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伸出食指夾起劍下的信箋,緩緩打開,那上面,龍飛鳳舞的舞動著幾個張揚的大字,一如五十郎張揚的個性。 還你劍,我不喜歡你了,就此永別! 那個別字,拖了長長的一條,爬過信紙,顯然寫字的人,心緒大亂。 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拽住了冷無雙的心,抽走了他肺中稀薄的空氣,他一下子頹然癱坐在桌前的木椅上。 大手抓住胸前的中衣,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的手,覆在木桌的桌面上,眼光漸漸的被抽屜處露出的一截黑色所吸引。他緩緩地來開抽屜,那一截不料熟悉無比,正是往昔,自己所穿袍子上的一截衣料,不知道何時被五十郎取來,一直貼身帶著。 布料之上,來回滾動著白玉的瓷瓶。 “五十郎,你真是個白痴!”他的眸帶著強烈的心痛,暗暗的沉了下來,大手顫抖著撥開瓶塞,一粒一粒的藥丸帶著清香,滾了出來。 每數一顆,他的心就沉痛一份,這曾經是他拚命舍了自尊求來的藥丸,卻被五十郎如此輕率地就捨棄了去。 不多不少,三十粒,全部躺在他的手心裡。 她竟然,寧可每日忍著如同割肉刮骨般疼痛的孤獨發作,也不願意碰洛水流施捨的藥丸。 整整二十日,難道她都是帶著這種痛楚,看著自己和洛水流朝夕相處,這樣於她,何其殘忍! 冷無雙的滿臉難以置信,一粒粒的藥丸,從他指尖滾落,從心尖瀰漫開來的刺痛,讓他摀住胸口,屈起了腰。 好痛,真的好痛! 就算是以往受再重的傷,流再多的血,也沒有這刻這麼痛楚,就好像,心生生地被剖了數十片,每一片都放幹了血,凌遲而下。 這種疼痛已經讓他超越了可以忍受的範圍。 “啊……”他一聲長嘯,揮劍而下,劍氣掃過的地方,一切如舊。半盞茶的時間,原來完好的櫥櫃木床,轟的一下,全部倒塌。 冷無雙垂著劍,木然站立在屋子正中間,緩緩呼出一口氣,心智漸明,恢復了冷靜。 “五十郎,這次,換我來尋你,天上地下,定然永牽你手。” 他逐漸又恢復了以往冷若冰霜的樣子,伸開大手,運氣吸起桌上的雌青劍,仔細擦拭,一寸一寸,撫摸過去,而後嘴角微揚,一掃往日的冰寒:“你說,送出去的東西,我怎麼能再收回來,真是亂來?” 何況這是段良緣天定的好姻緣? “小五十啊……” 車子沒有靠門,就從府裡衝出一群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一個個聲淚俱下,叫得聲音一個比一個還要大。 洛錦楓滿臉震驚,被那一群人,推推搡搡,一直擠到了牆角旮旯。 “都靜靜,老爺來接小姐了!” “五十啊,爹爹想死你了。”蕭老爹淚流滿面,渾身的肥肉,因為他的跑動,一顫一顫的。 他這麼一哭,身後面龐大的姨娘團,一起大哭起來,七嘴八舌地圍著五十郎,哭得死去活來。 “我可憐的小五十郎,你看看,下巴尖得可以戳死人,你在看看,這小臉白的……嘖嘖嘖!” “我的小五十郎,你看看,胸都瘦沒有了……” 一波又一波的聲潮撲來,五十郎頭暈腦花,大怒咆哮:“都不許哭,給我閉嘴!” 她這麼一吼,所有人的氣都梗在了喉嚨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放眼看去,都是淚花花的眼睛。 “這個,蕭老爺,是不是讓五十先回府再敘?”犄角旮旯裡的洛大少,隔著茫茫人海。 喊話過來,五十郎現下身體非常虛弱。再這麼折騰,只怕蠱毒會發作得更快。 “啊?你是哪位?”蕭老爺從人牆縫裡瞄了一眼洛大少。立刻滿臉開了大波斯菊,“公子貴庚。家有何人……” 他的注意力給洛大少都吸引了過去。樂呵呵地擠了過去,一把拖住洛錦楓的手臂和藹可親道:“……可有婚配啊?” 五十郎立刻無語,拔腳就往府裡跑。 第二十章 峰迴路轉 一進府門,五十郎就傻眼了。滿院子的花牌,花籃,帶著彩條,飄著花香。 “老爹,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花籃?”五十郎奇道。 蕭老爹臉色發青,甩袖大怒:“不要提了!”他一邊生氣,一邊不忘記扯著洛大少的袖子,勉強擠出絲笑意道,“走走走,賢侄,我們裡面談。” 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居然就成了賢侄?!五十郎滿臉的哭笑不得,只能對著洛錦楓挑眉示意。 “好,蕭伯伯,我們坐下慢慢聊。說起我的家當……”洛大少完全忽略了五十郎扭曲的面孔,很是興致勃勃,大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勢頭。 “好好好,走走走!l”蕭老爺越聽越開心,改拉為抱,和洛大少勾肩搭背地向內室走去。 五十郎咬牙,怒目而視,好半天,突然想起院子裡的花籃花牌,忍不住轉身問身後的眾姨娘:“這些花又是怎麼回事?” 姨娘們立刻就扭扭捏捏起來,你推我揉的,也沒有一個人開口。 “一個一個的給我說!”五十郎皺眉。 “五十啊,我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五十郎點點頭,聽她們說下去。 “這個是城裡的婦女之友送來的。”三姨娘勇敢地開了個口,眼睛瞄了瞄大姨娘,示意她繼續。 “這個,花籃花牌是這幾天陸續送來的。”大姨娘向五姨娘斜斜眼。 五姨娘咳嗽了一聲,繼續道:“送花的都是些妙齡少女,當然也不乏老年婦女!” 她剛說完,六姨娘就接口道:“其實還有些散花,都給老爺丟去池塘餵魚了。” 五十郎更加驚奇道:“難道爹爹要納五十一姨娘,正在選美中?” 餘下的在場姨娘臉色立刻就青綠一片,齊齊啐了一口,異口同聲道:“他敢,他有我們這些美人兒,還敢招惹別人?!” 五十郎乾笑,問道:“那麼這些花牌花籃,為何而來。” 心直口快的十五姨娘立刻接口:“還不是因為你!” 大家立刻變得又尷尬了許多。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許久之後,十三姨娘自告奮勇地上前,深吸一口氣道:“是啊,是因為五十郎你被退了親!” “和我退親又有何相干?” “當然有,”十四姨娘道,“你退了親,段家的公子的正妻位置又空了下來,外面的那些女子,個個都開心得很。” “所以,她們集體以婦女之友的名義,送來花牌和花籃表示感謝。” 大家一鼓作氣,異口同聲地道出了原委。 |
一二四 “啊啊啊啊,小五十,為什麼又是你?”遠遠本來一小僕,看見停在洛水流頭上的各自,差點大哭。 他一個飛身躍起,熟練無比地捉下正撅著屁股,繼續噴花的白鴿,向洛水流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後一溜煙,立刻跑得無影無蹤。 洛水流僵立片刻,終於號啕大哭,跺腳道:“我討厭一切叫五十的東西。” 走在前面的冷無雙突然眸子裡就有了笑意。 夜涼如水,五十郎裹在被子裡分外寒冷。 手腕處那條黑線已經蔓延開來,向著肘處上升,細細黑黑的線,像條醜陋的黑色毛毛蟲,爬在她白細幼嫩的肌膚上,帶著幾分猙獰。 “不吃藥,還會有幾天?”五十郎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瓷瓶,對著窗外披撒進來的月光,照了又照。 “這個月還有兩天,兩天之後,是老爹的生辰,”她自言自語,抓了抓頭,長嘆口氣,“我這個不孝的,怎麼也要回去,充個人數。” 五十少了一個,就不是整數,估計蕭老爹看著也會堵心。 五十郎想了想,跳下床,拉開窗前的竹桌的抽屜,將白玉瓷瓶隨手滾了進去。然後,她又歪頭想了想,解下腰間的雌青劍,用袖角,擦了一遍又一遍。 “什麼良緣天注定。”黑暗中,她的唇露出諷刺的笑,指尖滑過劍鞘,到達劍柄,沉默半分,她毅然放下了靈犀劍。 柔和的月彩,投射在青色的劍上,那把青色的雌劍,細不可察的顫抖了起來。 “好了,一身輕鬆。”五十郎拍拍手,拉開木門,深吸了口空氣,張開手臂,笑眯眯地低聲道:“再見,無雙……”想了想,她又低低地笑起來,再次張開臂,深吸一口氣,悵然若失的低聲叫道:“不,應該是,永別,五雙!” 許久之後,她緩緩地放下手臂,頭也不回向出莊的小路走去。 “你就這麼走了?” 低低沉沉的聲音,帶著些許責備,陰影處,走出一抹淡紫,發如墨,面如玉,猶如午夜綻放的一朵幽蘭。 “是啊,我討厭分別,所以總是偷偷地走。”五十郎笑眯眯地回他,伸出手在他眼前來回晃了晃。 “就此別過了,洛少,我必須趕回去了,我老子生辰,”她調皮一笑,“我不知道能給他過幾個了,所以,能趕上一個就是一個吧。” 洛錦楓面色一變,黯然道:“就算不願意繼續解毒,那冷無雙呢,你難道不要交代?” 五十郎笑得更加開心,拍手撇嘴道:”他尋到了你的小姑姑,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忘記我了,一開始,他便要尋洛神一樣美好的女子,如今天遂人願,他又有什麼不滿意的?” 洛錦楓的眸子在月華之下,閃了閃,更加黑亮幾分,笑道:“那我呢,你給我什麼交代?” 許久之後,他展眉一笑認真道:“五十,你可知道,我喜歡你!” 五十郎笑而不答,沉默片刻,斟酌道:“有一種人,雖似朋友,卻超越朋友,生可相交,死可長憶。洛少,算是五十高攀,我們便做這麼一樣的朋友吧。” 只是朋友,無關風月! 洛錦楓眉目間透著黯然,咬牙不語,片刻之後,勉強笑道:“你真是打算走了一乾二淨,可是,總不能一個女孩子就,夜間趕路,金陵往揚州,路程雖說不長,但是亦不算短,就讓我這個做朋友的護送你回去吧。” 五十郎笑得開懷,點頭道:“那就麻煩洛少。” 目光坦然,像是對著自己的家人。 洛錦楓長嘆一聲,終究壓抑不了周身的失落。 世間一切皆可以爭取,唯獨愛情,爭取不來,奪取不過。 因為是半夜,寒風更加凜冽以往,洛錦楓特地吩咐了一輛遮著棉簾的馬車,馬車裡,鋪著厚厚的棉褥,五十郎一上車,就高興地滾了一圈。 “居然還有手爐。”五十郎一把將銅製的手爐揣在懷裡,溫暖從銅製的手爐輻射而出,不多時,全身都有了暖暖的感覺。 洛錦楓抿嘴一笑,優雅無比道:“這個自然,凡是你想要的,凡是你未想到而需要的,我都會備上。” 他的眼眸流轉,帶著華彩,溫柔異常。 五十郎輕咳一聲,尷尬地閉上眼睛,裝作養神狀,以期躲開他過於炙熱溫柔的眼神。 有的感情,她不是不懂,只不過,一份愛,已經耗盡了她太多的份額,其他的愛,對她來說,反而是種負擔。 月光更加慘白,夜裡的風,帶著哨,吹過冷無雙的窗。 今晚,他的心緒很是不安。輾轉反側,他的心也定不下來。他長嘆一口氣,索性坐起身來,習慣地探手去取枕畔的靈犀劍。 突然渾身一震。 冷無雙舉過寶劍,迎著月華,他手中的雄青劍,劍身正打著戰,像個極為傷悲的人,捂著嘴兒,無聲而泣。 他微微皺眉,眸子裡滿是困惑。 劍身抖動得越來越激烈,甚至發出了嗡嗡的聲音。 “難道是五十郎?”他一個機靈,醒悟過來,心下大驚,帶著滿滿的恐慌,連外衣也來不及披上,提氣疾速地向五十郎的屋子掠了過去。 五十郎的屋子裡一片漆黑,窗戶都被掩得緊緊的,冷無雙站在她的門前,伸出手去,緩緩接近木門,之間觸碰在門板的一剎那,又縮了回來,來來回回,如此數次,終於狠了很心,一咬牙,使勁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木門“吱呀”一聲,帶著綿長的回音,緩緩打開。透過敞開的門,屋裡撒進一地的月光。 “五十郎,我進來了。”冷無雙遲疑了一下,緩緩走入屋中。 屋子裡,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一片黑暗,冷無雙一眼看過去,心裡突的一跳,五十郎的床上,被子折的整整齊齊,哪有人睡過的痕跡。 他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
一二三 “那便甚好,此藥丸給你,親手交與她,好好將她的念想斷得乾乾淨淨。”洛水流很是得意,拍拍衣裙,笑得甜蜜。 冷無雙大手緊緊捏住白瓷藥瓶,許久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他默默注視著懷裡的五十郎,終究咬牙,將她橫抱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走得非常非常緩慢,像是要留住這最後的溫存片刻。 “由來只有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五十郎托腮,長長一嘆,看向遊園的兩位,女的白衣若雪,翩若驚鴻,往哪裡一站,就好比洛神再世般,男的,黑袍繡蓮,俊美無雙,只是冷著一張臉,週遭的空氣都似冰凍過一般。 “五十,你看得下去?”洛錦楓閒閒地剝了瓜子,將瓜子仁送到她的手上,五十郎接過,用小手堆成一撮,一口吞下,笑眯眯的。 “我為什麼看不下?俊男美女,賞心悅目,對我療傷也是極有好處的。” 她樂呵呵的,膚色卻越發蒼白下去,太陽光一照,連著著嘴唇也是淡淡的白,像個極為容易破碎的玻璃娃娃。 “無雙,你看那隻臘梅開的可好,你幫我采下來。”洛水流眼眸兒流轉,看見亭子裡笑眯眯吃著瓜子仁的五十郎,心裡不由得煩躁起來。 冷無雙不語,某沉若水,玉面一派平靜,聽到洛水流的話,背手轉身,道:“你若喜歡,自己采亦可。” 洛水流大怒,跺腳道:“我們以後是要做夫妻的,你怎麼這點小願望也不為我實現?” 她越是嬌嗔,冷無雙的眸越是寒冷。 他冷冷地彎了彎唇角,不屑道:“難道做夫妻就要事事依你?”他冷哼一聲,獨自踱步,仰頭向亭子裡看去。 五十郎立刻興奮起來,站起身來,拚命地揮手。 她的笑臉帶著虛弱,即便是神情激動,也再也燃不起稍稍的紅暈,冷無雙心下一痛,默默注視她片刻,強迫自己扭過頭去。 突然想起幾天前,同她分開的情形。 那日下午,晴空萬里,陽光將整個院落照得暖洋洋的。 “五十郎,以後,我便會親近洛水流多一些。”冷無雙聲音低低,視線卻投入院外的某處,彷彿那裡長出一顆小小的花來,不得不看。 “嗯。”五十郎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唇色發白。 “若是和她親近多一點……”他遲疑地開口,艱澀萬分,怎麼也接不下下面的話。 “嗯,我知道,若是和她親近,你便不能時常待在我的身邊。”五十郎接過他的話,面上一派平靜,眼眸深深,第一次,讓冷無雙猜不透她的心思。 “可是,你做任何決定之前,可有跟我商量?”五十郎似在自言自語,語氣淡淡的。 “或許,我要的並不是你所求的。” 冷無雙心口一震,茫然抬起頭來,黑亮的眸子裡滿是迷茫。 “不過,既然你做了決定,那麼我自當尊重。”她一夜之間彷彿長大不少。 “親近她之後,你是不是還要和她成親,還要和她生子?”她苦苦地笑,眼睛死死地鎖在冷無雙的身上,多麼希望他能搖一搖頭。 “是。”冷無雙咬牙,冰涼涼地回她,心中大部分的溫暖隨著這一個“是”字,被徹底抽離出體外。 “啊,我明白了。”五十郎突然從床上跳起,笑眯眯地繼續道,“其實也不錯,她比我漂亮,比我能幹。你和她,才是天造地設的。” 冷無雙木然站立,眸子裡流轉著水汽,帶著絕望和兩難的痛楚。 五十郎抽了抽鼻子,滿不在乎地拍拍衣角,嬉皮笑臉的嘿嘿一笑:“我最起碼,也是個武林盟主,不能隨便哭的,所以,你能不能在我哭之前,先走出去。” 她說得滿不在乎,歡笑之間,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已經沾了不少細碎的水滴,晶亮剔透,讓她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單薄。 冷無雙的心抽了一抽,肺腑之中,像是有只無形的大手,揉捏著,撕扯著。 他咬咬牙,俊臉上一派痛楚,終究默默地走了出去。 五十郎的小手都捂在了嘴上,雖然心知所有的事來得蹊蹺,卻怎麼也坦蕩不起來,淚水匯在自己的眼中,來回地晃動。 她不敢笑,更不敢動,生怕自己不小心,眼淚便找到了傾瀉的理由。 “五雙,我只等你一個月。” 門掩上的時候,五十郎的淚終於從鼻翼外緩緩滑落。 “洛少,為什麼你的樹上,每天都會有不同的葉子。”五十郎蹲在滿是金黃色梧桐葉的楓樹下,很是認真地問。 洛錦楓皺眉,歪頭看去,果然放眼看去,滿莊子的紅楓樹都突然長出了梧桐葉,不禁勃然大怒道:“今日佈置莊內盆景的是哪一個?” 他這麼一怒,立刻有黑衣的僕人垂著頭,忐忑不安地立於他的面前。 “你當本少是文盲,啊?為什麼楓樹會長梧桐葉?” “因為少爺昨天說,希望看到金色的暮秋。”僕人膽顫心驚,連頭也不敢抬。 “金色的暮秋,你就給我安個梧桐樹葉?”洛錦楓的語氣越來越溫柔,帶著暴風雨前的徵兆。 黑衣僕人垂頭,大氣也不敢出。 “是啊,如果再添些蘋果梨子,橘子之類的,這棵樹會更漂亮。”五十郎仰著脖子,嚴肅地提議道。 “啊?是這樣嗎?”洛少轉怒為喜,滿面溫柔的笑容,很開心地轉頭吩咐道:“聽到沒有,你的創意雖然非常好,但是光是有金色的梧桐葉是不夠的,給我多掛點水果上去,能找到的都掛上去,那樣才真正的喜慶。” 他這麼一吩咐,僕人滋溜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盞茶的工夫,就將樹枝上掛畫了水果。 “真是胡來!難道落霞山莊成了雜果園!” 傲慢的聲音,帶著強大的自我為中心的特質,不用說,來的一定是洛水流。 五十郎和洛錦楓同時轉頭。 依然是強大的黑白配。 俊男美女的超級組合,女的巧笑嫣然,男的滿臉冰霜。 “五十郎,你的臉怎麼越來越蒼白。”洛水流的眼剛一接觸到五十郎,就嚇了一跳,伸出手去,就要探五十郎的脈。 五十郎退後一步,將手背在了身後,笑嘻嘻道:“我的皮膚向來白皙,你若是嫉妒,就直接說,何必酸溜溜的。” 洛水流立刻轉了話題,很是激憤,撩袖低頭怒道:“本姑娘的皮膚,世上少有,先不說它白皙細嫩,就是看它……” 五十郎偷偷地拽洛錦楓的袖子,做出個逃走的姿勢。任誰這麼聽下去,都會受不了。 她翻著白眼,做出一副口頭白沫狀,洛水流身後的本來繃著臉的冷無雙,一眼掃過,看見五十郎的怪模樣,嘴角忍不住微揚。 如初春第一支迎春花的綻放,燦爛無比。 一掃近些日子以來的陰翳。 五十郎眼滯了滯,迅速地轉過頭,一拉拉住洛錦楓,撒腿就跑。 “你們站住,不聽完別人的話,就溜走,很很失禮的。” 洛水流恨恨地跺腳,轉臉去向冷無雙抱怨:“無雙,他們真是過分。” 冷無雙的眉眼之間,又是一派冰霜。 眸沉若水,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走開。 “你你你,氣死我!”洛水流憤惱之極,一腳踹在樹幹上,掛在枝頭的鴨梨晃了晃,連著被壓折的枝條,一下子都掉在了她的頭上。將她精心梳就的奔月髮髻砸成了一馬平川。 “我討厭鴨梨!” 她再次發出尖叫,將剛剛停歇在樹上的白鴿給嚇得都驚得飛了起來,有一隻肥肥胖胖的盤旋了幾圈,穩穩地落在了她頭上的平原上。 屁股一撅,熱烘烘的給她添了朵白色的波斯菊。 洛水流徹底崩潰,僵直著脖子,化作石像。 |
一二二 洛水流不依,勃然大怒,指著冷無雙怒道:“只有無雙拒絕,我便不再抱他。” 她扁了扁嘴,看向無雙。 冷無雙的心裡滿是煎熬,他垂眸想了又想,然後,緩緩伸出手來,一點一點,將掛在自己手臂上的五十郎的手一根一根指頭掰開。 “我不喜歡別人觸碰我。”他的聲音冷清清。 說不出的酸澀,襲滿了五十郎的心,她含著淚,蘊於眼眶之中,委屈萬分地看冷無雙一根一根將自己的手指掰下。 每掰一根,自己的心就抽痛一分。 最後一根手指,無雙沒有觸碰之前,她自己先落了下來,晶瑩的淚珠瞬間奔騰而出,她喘著氣抽痛,大眼睛因為淚水的浸漬,分外地明亮。 她就這麼賭著氣,一言不發地看著冷無雙。 冷無雙被她看得心中刺痛,索性咬牙,轉過臉去,甩袖走到了前面。 “無雙,”洛水流蹦跳過去,一手挽上了他的臂,笑嘻嘻道:“你若想救她,我便救好了。” “嗯,你救她吧。” 他們黑白相依,男的俊朗,女的嬌俏,站在一起,有說不出來的般配。 五十郎呆呆地立在原處,風吹一陣,帶走了她臉上的淚珠。現在,她居然連一滴眼淚也滑不出了,只是站在那裡,突然就自卑了起來。 “五十,走吧。”洛錦楓沉默半晌,突然道,“他只是為了替你療傷。” “嗯。”五十郎悶聲應了一聲。 她其實一切都明白,只是心下卻抽痛不已。 第十九章 黎明前的黑暗。 洛水流心心唸唸要回落霞山莊,五十郎雖然心下不情願,但是因為礙著冷無雙,仍然也跟了去。 “我不喜歡跟她一處,我要和無雙一個院子。”洛水流一進莊子就吩咐道。 洛錦楓回頭看了看滿臉憔悴的五十郎,長嘆口氣,道:“這樣於理不合,小姑姑。” “那些禮教於我,就如同……”洛水流的眼珠轉了轉,笑嘻嘻道:“人身之氣也。” 冷無雙回身,默默地看向五十郎,只是一眼,讓他的心倏地揪起,心疼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不過短短三天,她卻憔悴虛弱如斯。 小下巴越發的尖,小臉更加的小巧,帶著深深的疲倦,一向神采飛揚的大眼睛都失去了應有的光彩。 他狠下心,轉過頭去,不去看她。 “反正你們每個人,我都安排了院落,大家都靠得極近,若是有事,互相走動便是。”洛錦楓看向憔悴不堪的五十郎,語氣變得強硬。 洛水流只能撇一撇嘴,蹦蹦跳跳地挽住無雙的手臂,笑嘻嘻道:“無雙,我們……”她眼珠轉了轉,看了看五十郎,道,“私下研究她中毒的情形吧。” 事關五十郎,冷無雙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裡拽過衣袖,頷首道:“好。” “不好!”五十郎突然怒道,她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面色緋紅,“我不要她醫治。” 看見無雙和洛水流每日接觸越來越多,五十郎的心裡壓抑起越來越多的怒氣,這 些天,越聚越多,終於爆發。 “五十郎!”冷無雙皺眉,聲音帶著訓斥。 五十郎滿腹委屈,怒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做主,我不需要你這麼虛與委蛇,去討好她,我討厭她,討厭她……”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從手臂處蔓延開來一股刺痛,順著經絡,直刺心臟,她疼得彎下腰去,朦朧中,看見冷無雙迅速掠來的身影。 “五十……”他的聲音那麼急,帶著心痛,頭一次失去了鎮定和冷靜,微微顫抖著。 “我更討厭這樣的你!”五十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洛錦楓皺眉,如玉的面容上一抹薄怒,轉身氣道:“小姑姑,你難道要袖手旁觀?” 他的眸子裡,帶著深深的心痛和不捨,讓洛水流震了震,而後,她瞭然一笑,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 她熟練的掏出針灸,紮在了五十郎的太陽穴上,五十郎呻吟一聲,卻並未醒轉。 “她,可嚴重?”冷無雙的眸子帶著慌亂,手臂將五十郎收的緊緊的。 “當然嚴重。” 洛水流撩起五十郎的袖,指著她臂上蔓延而上的黑線道:“你看,蠱毒已經克制不了,順著她的經脈正在蔓延開來,若是有一天,抵了她的心臟,那麼,便是她的死期到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兩個男人同時白了臉。 “你可有救她的法子。冷無雙面色蒼白地問道。” “目前沒有,我只能克制。” 洛水流掏出一瓶藥丸,道:“一天一粒,毒素便不會蔓延,這個期間,我可以嘗試著配她的解藥,不過,我是有要求的!” 她眼眸一轉,笑嘻嘻道。 “什麼要求?”冷無雙眸色如墨,深不見底,現下反而冷靜了下來。 洛水流咬唇,略帶羞意,道:“我要你,做我的夫君,我要你,和她斷得乾淨。” 冷無雙咬牙不語,大手收緊,他懷裡的五十郎被他捏得皺眉,輕輕呻吟了一聲。 “你應不應?” 洛錦楓皺眉,便要插話,被洛水流狠狠地瞪了回去,道:“我的事情,你不要管,否則,這個姑娘,我死也不會救的。” 洛錦楓深知自己姑姑的脾氣,只能忍下話,靜靜皺眉站立於一邊。 “好,我應!”片刻之後,冷無雙咬牙應道。 |
一二一 段水仙面容一肅,眼眸流轉,滑過冷無雙,悠悠嘆口氣道:“其實我是這麼考慮的,此事若傳了出去,無雙公子的未過門的妻子,是我段水仙拒之門外的,聽起來,多有面子。” 他這麼一說,冷無雙立刻周身揚起森冷的氣場,五十郎嘆氣,拍拍冷無雙道:“無雙,給我點時間,我和段公子有話要說。” 冷無雙眸若寒星,俊臉含怒,冰冷地向段水仙看來,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撩袍轉身而去。 “謝謝你,段公子。”五十郎很真誠道。 “不,不用謝我,”段水仙失落一笑,正色道:“我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對於愛情也一樣,我不會繼續去喜歡一個心中烙了其他男人的女人,所以,我放棄。” 他笑了笑,最後一次抱怨:“可是五十妹妹,以後我段家的運輸,可都要你來照顧了。” 五十郎笑,舒心歡快。 三日之後,冷無情便帶著殘留的教眾趕回苗疆。 “沒有其他的事,從此我是不會踏入中原武林了。” “那我便不會再見到你了?”五十郎頗有些戀戀不捨,雖然冷無情傷害過無雙,也挾持過自己,可是自己就是恨他不起來。就好像面對一個任性的小弟弟。 冷無情微微一笑,坐在馬上低下頭來,“要不你舍了大哥,跟我回苗疆?”他的聲音很是曖昧,黑白分明的眼,很是純潔無辜地看向五十郎。 他本來就生得俊俏,再這麼扮作無辜狀,讓五十郎的母性,充分地爆發出來,她目不轉睛地看冷無情,就差點頭。 冷無雙默不作聲,伸出手來擋住五十郎滿是痴迷的眼,冷冷抬眼衝著冷無情道:“還不快滾。” 冷無情放聲大笑,突然道:“多多保重!”說話間抽馬疾奔,不多時,混入天際,變成了豆粒大小的背影。 五十郎惆悵一嘆,轉身很是風雅地搖頭晃腦,道:“真可謂,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她的眼兒一轉,看向沉默得有點過分的洛錦楓,道:“洛少,你有何打算?” 洛少看向她和冷無雙交握的手,面色黯然,勉強一笑道:“我無打算,既然你沒有了事,我便學段少一樣,拿得起放得下。” 五十郎聽他說得蕭條,不免內疚,道:“其實你可以回去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們再一起遊歷江湖啊?” 洛錦楓心下惆悵,想起冷無情手中並未有解藥,嘆氣道:“那麼你身上的毒怎麼是好?” 五十郎一下子愣住,咬唇不語。 正在沉默中,突然聽見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揚聲道:“她的毒,本姑娘包治。” 五十郎驚詫,轉頭看去,不由得眼兒一亮。 來人一身素色,站在風口,衣角飄帶隨風飄逸,面若芙蓉,眼若星辰,菱形小嘴,粉嫩嫵媚,看見無雙,跺腳嬌嗔道:“無雙,為什麼拋下我一個人?” 說話間,她便擠了過來,硬生生將十指交握的兩人,從中間斷了開來。 五十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小姑姑?!”洛錦楓皺眉,看著她擠進兩人之間,很是驚詫。 “哎?錦楓小侄兒?幾日不見,你的皮膚越發細嫩了,果然是凝脂露的功效嗎?” 她瞪大眼睛,一派天真無瑕。 洛錦楓微笑道:“是是是,小姑姑的靈丹妙藥,當然是最好。” 他眼眸一轉,看向冷無雙道:“小姑姑如何認識無雙公子的?” 來人一派驚詫,轉過頭去,嬌滴滴地問道:“你竟然是無雙公子?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名號之類,與我毫無興趣。” 她坦率至極,那些讚揚表白之辭說得非常自然。 無雙的眸沉了沉,抬眼看向愣住了的五十郎,對著來人冷然道:“洛姑娘,請自重。” “叫我水流吧!”她竟然毫不在意,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伸手去扯冷無雙的胳膊。 五十郎一下子恢復了神志,閃身衝了過去,一把搶過冷無雙的胳膊,怒目相視。 洛水流大為驚訝,“咦”了一聲,不以為意,伸手又抓住了冷無雙的另外一隻袖子,也抱住了他的胳膊。 “無雙,她若是再這麼惡狠狠地瞪我,我就不給她治了。”她嬌嗔道,一面跺腳。 冷無雙忍了忍,轉頭看向身體另外一側的五十郎,道:“洛姑娘在崖下救了我,助我恢復功力,醫術極為高明。” 五十郎撇撇嘴,繼續惡狠狠地瞪在她抱住的臂。 洛水流輕輕哼了一聲,將冷無雙的臂抱得更緊,挑釁地看了過去。 五十郎大怒,撲過去,一掌拍開她的手,道:“別人的男人,你也想要,真是無恥。” 她從來沒有這麼怒過,張牙舞爪,像個捍衛地盤的貓咪。 “你拍我的手?”洛水流皺眉,歪過頭,對著冷無雙嬌嗔,“無雙,我不給她治病,她竟然拍我的手。” 冷無雙沉臉,咬咬牙,看向五十郎,沉聲道:“五十,道歉。” 五十,道歉,短短四字,敲在五十郎的心中,酸澀帶苦,她一臉不可置信地抬頭,問道:“為什麼我要道歉?” “因為你拍開我的手。”洛水流霸道地搶著回答。 五十郎怒極,更加抱緊冷無雙的臂,斥道:“我不道歉,你也不能抱他的臂,因為他是我五十郎的男人,我的命,我自己掌握,所以,我不稀罕你給我治病。” 她說得極慢,心中因為怒氣甚重,連呼吸都紊亂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帶著喘息說出來。 洛錦楓見狀,插話道:“小姑姑,不要再玩了。” 他心知自家小姑姑長年長於山裡,於世俗的人情世故完全不通,通常看中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就一定搶來佔為己有。 這樣下去,必然會釀成大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