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回呂華的第一天 「咚……咚咚……」 如今正是大好天,一縷陽光穿透薄薄一層紗窗簾,暈在被子上或作一圈又一圈的光斑,這本該是一個靜謐的清晨,可某位正在熟睡的人卻被樓上鄰居搬東西弄出的噪音驚醒,揉揉眼,砸吧砸吧有些乾渴的嘴,最後伸手摸了摸身邊伸著懶腰的黑貓。 他回國了,在眾多好友的熱情相送下,在柏林乘坐了前往華夏的飛機,帝都時間下午三點半到了家,至於什麼時候睡著的,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牆上的掛鐘明確地告訴了他時間,早上八點半,雖然仍身心疲憊,倒頭便可以繼續酣睡,但睡眠時間太長導致他如今頭部已經開始隱隱作痛,除此之外,快半年沒睡過的被褥聞起來味道確實不是很好。 重新閉上眼,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屁股有些癢,伸手撓了撓,他坐起身,靠在床頭,點了根煙,對閉眼享受他按摩的瘸子笑了笑。 「早上好。」 …… 早餐並不豐盛,在出國之前,陸澤就已經把家裡的食材清理乾淨了,如今家裡只剩坐高鐵回呂華時吃剩下的半袋吐司。 隔壁開超市的大姐仍然風情萬種,XXXL的旗袍依舊那麼性感妖嬈,絲襪包裹著大腿,勒出一條明顯的痕跡,讓人不由擔憂大腿是否血液流通,別再穿絲襪穿截肢了。 見陸澤登門,先是客氣拘束,隨後便是突如其來的熱情,只買兩根王中王和兩包方便麵,她還打算給陸澤打個折,陸澤沒接受,只是討要了兩個雞蛋,隨手揣進兜裡,對這位坐擁四家連鎖超市的貴婦道了聲謝,出門,左轉,進屋。 店裡收藏的黑膠已經落了灰,擦乾淨一張一九六五年產的越劇唱片,輕輕放在唱機上,手搖上弦,膠片開始轉動,唱針沿著膠片的軌跡,播出了優美而帶有年代感的唱腔。 「十五載到今日他才吐真言,」 「原來是楊家將把姓名換,」 「他思家鄉想骨肉就不得團圓,」 「我這裡走上前來把禮見。」 老闆娘給的蛋不錯,蛋液金黃,在熱油中膨脹,鼓起一層層的蛋花,加了點火腿腸丁,鋪在一大碗方便麵上,瘸子似乎也被香味吸引,直勾勾地看著大碗,想過來舔兩口,卻被陸澤推到一邊。 一碗麵條,扣個並不正宗的攤黃菜,吃了個乾淨不說,順便配著湯還把剩的那點吐司給吃了,他是真餓了,直到所有東西都進了肚子,才長長地大了個飽嗝。 「居然開著呢……?陸哥?從國外回來啦?吃著呢?這戲曲兒,有情調啊。」 體型比較臃腫的男人還真不適合穿白衣服,顯胖不說,肉都勒出形了,怎麼看怎麼像精神小伙,這小子趴玻璃前邊學了半天孫悟空,這才推門進來跟陸澤打了聲招呼。 大海這小子比起前幾年又胖了不少,陸澤也有陣日子沒見著他了,一時間還真沒敢認這被肉擠到變形的臉。 反倒是瘸子見著他之後,立馬轉身就從桌上跳了下來,走到最遠處背對著他,透露出一股子說不出的嫌棄,之前牠在大海家待了倆月,雖然被好吃好喝地供著,但瘸子就是煩他。 陸澤也看出來了,所以這次拍《往生》時就沒有再托大海照顧瘸子,而是寄養到了專業的寵物店內。 「嗯,你吃了沒呢?要嘛在我這兒吃點?不過我得先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又胖了啊,趕緊減減肥,運動運動。」 「我也發愁啊,跟姑娘辦個事兒,姑娘都嫌我壓得慌,可沒辦法,喝瓢涼水都長二斤稱,正經運動現在也不愛練了。」 聽說大海曾經是省散打隊的,還拿過幾次獎,陸澤也看過他年輕時候的照片,一米八五的個頭,一百八十多斤的體重,一身的腱子肉,體型勻稱漂亮,像這種運動員,在退役之後如果控制不住嘴,那胖起來就跟氣兒吹的一樣,過不了幾年就胖得像是換了個人。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任何一個身材偏胖的人都不喜歡別人拿他身材當話題,出於朋友關係,提一嘴,關心一下就行了,人家什麼樣是人家的選擇,多說了他肯定不愛聽,陸澤也就摟住了嘴,反倒是看了一眼手機,納悶地問了一嘴。 「今兒週三啊,怎麼沒上班去呢?」 「別提了,辭了。」 「你工作不挺好的麼。」 「罩我那領導犯事兒被點了,新來的是一傻逼,剛上任就找之前跟老領導混的員工麻煩,趁他沒折磨我之前,我還是自己滾蛋吧,免得我再犯脾氣給他揍一頓。」 說到自己原本在呂華算是高薪的高速工程隊工作,他有些惱火,起身打開冰箱,好幾個月沒通電,即便是放酒,冰箱也多多少少會有些難聞的氣味,皺起眉頭拿出瓶啤酒起來,一口氣就吹了半瓶。 「你喝之前先看看保質期,說不準有過期的,幾個月沒開店,我也記不清楚了,過兩天我再進批貨,這批貨全換,你挑挑,想喝什麼,沒過期你就捧走。」 吧檯裡還放著一些真空包裝的零嘴,陸澤扔桌上兩包花生米,也沒勸他大早上別喝酒,換誰都能看出來,他心裡有火,喝點就喝點吧,反正這小子酒量好,一箱啤酒也倒不了。 反倒是陸澤這麼一說,把於大海同學給弄驚訝了,環視了一圈這家小酒屋,扔嘴裡兩顆花生米,咯吱咯吱嚼得起勁。 「我說陸哥,你還準備開店呢?你這都又開始拍電影了,先不說這個店盈利多少,就算生意不好你也能靠得起,但是你這一年半載回趟國待兩三個月的……還開它幹嘛啊?」 事是這麼個事兒,但陸澤總感覺這小子話裡有話,裝作漫不經心地撇了他一眼,見他手指捏住啤酒瓶口,在桌面上滾動著觀察瓶身的LOGO,這低眉順眼的樣子讓陸澤感覺有點好笑。 「怎麼?打算做生意了?」 「哈,是……有點這個想法,家裡有房子動遷,手頭有點錢,但稱心的班太難找了,坐吃山空也不是回事,就想著,看看自己能不能幹點啥。」 這是於大海的臨時起意,絕非惦記陸澤這酒館許久,要不是今天出來遛彎看看附近有沒有出兌的門店,正好看見陸澤的酒館開門,他都沒往這個店上想。 此外,陸澤的事業重新回到了正軌,按道理來講,這個陸澤原本打算餬口的小買賣肯定是不能再接著幹了,再幹這小買賣,多給大明星丟份兒啊。 正好兩人關係還不錯,他就尋摸著,要是陸澤想轉手,他就直接接過來,繼續做酒屋,他朋友不少,現在也不流行去朋友店裡消費不給錢,真這麼幹得被吐沫星子噴死,所以盈利問題在他預想中應該還不錯,心動也是難免的。 可即便是想要接陸澤不要的攤子,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其次也是怕得罪了陸澤,別看兩人說說笑笑,十分和氣,那是因為陸澤沒什麼架子,真要是鬧起矛盾,他這小家底兒還不夠陸澤倆手指頭掐的,一孔武有力的漢子弄出這副低眉順目的造型,也算是難為他了。 他都打算好了,陸澤要是真出手,他也不能佔陸澤丁點的便宜,甚至還得上浮點,不管陸澤能不能看得上,起碼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別傷了和氣。 只是……這件事陸澤並不能如他的意了。 「大海,這事兒吧,其實挺難的,我吧……歲數也不小了,三十郎當歲的人了,也就不打算再去外面飄著了,工作幹完,我就得回家,我老爹老媽還在呂華呢,我是有個妹妹,可畢竟早晚得嫁人,往後在哪兒定居還不知道呢,我得給我爸媽養老,你說這養老,我也不能就成天在他們眼巴前轉悠吧?我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錢賺多賺少無所謂,咱也不靠這玩意活著,你要說投資幹點大生意,我這連大學都沒上過的人,確實不知道該投點什麼項目,更何況呂華的經濟本來就不怎麼樣,對吧?」 「是……陸哥。」 「哥也不怕你笑話,我之前有點錢的時候,我也學不會投資,攢住的錢都是信託打理,做保本拿點,現在我就更不可能學投資之類的了,所以吧,這酒屋,我還是得幹著,一年賠個二三十萬我也賠得起,就當玩了,你想創業我挺佩服,你比我有膽量,敢比劃,但這屋子吧……哥真不能隨你意了。」 於大海畢竟幫自己照顧過瘸子,也算是承了他個人情,否則陸澤也不至於浪費口舌,好話說了,意思人家也明白了,陸澤也就沒再說話,起開一瓶蘇打水陪著於大海喝著,直到他一瓶酒下肚,起身告辭,陸澤給了他了不少酒,將他送到門口。 看樣子,他是不會再來了,他的那幫朋友,也不會在這兒小聚了,對於陸澤來說,其實沒什麼遺憾,畢竟兩人關係也沒多好,只是偶爾一塊喝點小酒的圈外朋友罷了。 其次,有太多過客友人在他的人生中留下點點足跡便歸於人海,他早已不會對失去朋友而心中產生波瀾。 層次不一樣,早晚會斷了聯繫,在沒有利益糾葛之前,結束這份不太純粹的友情,對他而言也是一份不錯的選擇。 至於他們不會再來,確實會對店裡的客源產生影響,但無所謂,正如他所說,他賠得起,玩嘛,有點事兒做就行。 而如今,覺也睡好了,早飯也對付了一口,店裡的衛生他暫時不打算做,這半年沒回家,他的首要任務,就是回家看看爸媽,然後吃點家鄉菜,解解英國菜的膩味勁兒。 「走咯瘸子。」 寵物箱打開,這隻大肥貓安靜地鑽了進去,捲簾門緩緩閉合,他要去大商場掃貨了。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往生》首支預告片 八月二十一號,德國柏林,晴,希爾頓酒店,《往生》劇組電影殺青宣傳發佈會最後一站。 「他們來了,該幹活了。」 新來的女同事似乎不太喜歡煙味,作為一位老煙民,他還算自覺,將吐出的煙霧用手掌扇開,避免遭受女孩的白眼,雖然老記者沒事都喜歡吧嗒一口,只要她繼續做這份工作,就遲早會習慣,但他希望,這份習慣來得晚一些。 好人的覺悟總比壞人高。 煙頭扔進隨身攜帶的煙灰缸,隨手搖了兩下,像是孩子在認真聽糖罐裡還有幾顆糖,最後抿著嘴,將煙灰缸放進馬甲胸前的口袋中。 相機開機,重新對焦,調整明暗色彩,對準行駛而來的車隊,快人一步,搶到最合適的位置,臉龐貼近相機,緊閉一隻眼睛,皺紋瞬間隆起,只有快門聲持續響著。 車隊駛來,清一色的邁巴赫,卡米亞作為奔馳性能車設計工程師的女兒,缺什麼,也不會缺豪車。 偶有聽到消息的粉絲早已翹首以待,直到車隊停在路邊,主創人員全部下車,歡呼聲便響起,當然,這份歡呼,暫且只屬於卡米亞一人。 「真風光……」 女同事年紀不大,對於卡米亞的好感不淺,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朝卡米亞的方向望去,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崇拜,又像是幻想。 「以後有的是機會看這麼風光的場面,現在妳該做妳的工作了漢娜,除非妳想回去被主編罵得狗血淋頭。」 在她的幻想中,她不應該是看客,所以這句話多少會惹人厭了些,但她也沒反駁,拿著長筒麥克擠進人群,希望重新找一個好位置。 照片的感覺不對,他放下相機,查看了剛才拍攝的照片,暗了些,重新調整好光線,順便吃了塊口香糖,他望向女孩,她只站在了第三排,其實她完全可以再往裡擠一擠,但她選擇了留在原地,他沒說話,只是發出咀嚼口香糖的聲音,重新舉起了相機。 …… 宣傳發佈會共十七站,遍佈歐洲九個國家,亞洲沒去,華夏不能上映,日本和漢國排片比較少,不值得跑一趟,所以陸澤要想重新在國內出席活動,還需要在等上幾年。 由於宣傳費用比較少,行程多多少少排得有些緊,二十七站在二十天內完成,每天他們不是在面對記者,就是在天上待著,如今到了最後一站,即便是卡米亞的家鄉,大家也沒那個體力打起精氣神。 一眼望過去,一幫人垂頭喪氣,提溜個腦袋亂晃蕩,滿臉的抑鬱,還真不像參加電影發佈會的劇組重要成員,反而像是過來奔喪的死者家屬。 一群人沒有依次入場,直接扎堆往裡走,連紅毯這個發佈會的大項目都被省略了,簡單拍了幾張照,在幕布上寫了簽名,在記者詫異的目光中,這幫人只用了五分鐘,就把其他劇組能拖上一個小時的工作給做完了。 當記者與受邀來賓全部入席落座,陸澤一行人也站在會場門外靜靜等待主持人通知大家入場。 這時,陸澤抬頭,望向舞台上的螢幕,雖然已經不是第一場見到《往生》的海報了,可那股子悸動還是會隨著目光所及之處在內心升騰。 這份海報雖然是加急做出來的,卻令劇組所有人員感到了驚艷,海報整版篇幅以黑白色為主體,上半部分為黑色,下半部分為白色,以人物和景色進行分割,像是天空和大地倒置過來了一般。 人像與建築卻是深灰色的,在黑與白中足夠顯眼,又不是那麼地突兀,人像排列前大後小,標準的角色主次排序,陸澤和卡米亞站在最前端,直立面向海報外的觀眾,面容無悲無喜,只是直勾勾地凝視著眾人。 這張海報出色的點在於,黑白色的倒置,透露出了點點的電影內容,同時畫師在光線運用上選擇了非自然光的折射角,也就是自然界中根本不存在的光線角度,類似於鬼片中常用的燈光手法,從下往上給人臉打光一樣,給觀眾一種不安和壓抑感。 不出所料,嘉賓們在第一眼看到海報後,便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離大門最近的幾位嘉賓之間的交流,陸澤站在門外,多多少少能聽見一些。 「海報看上去有點……壓抑,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果然新電影的內容又是那種壓抑的情節,本來我還想帶孩子去看看,現在……算了吧。」 「真不出我所料,米奇·泰勒常玩的調調嘛,我已經習慣了,這次是報社叫我來的,不然我才不會給這種看完會壓抑好幾天的電影貢獻票房。」 「誰說不是呢?」 雖說歐美一直是文藝電影的主要票房來源,但你要相信,其實歐美的大部分觀眾也不喜歡這種電影,在不喜歡找虐這件事上,全世界人民的態度都出奇地一致。 「那麼,現在有請《往生》劇組的主創人員上台回答大家的問題,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掌聲鼓勵。」 主持人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手掌指向門口,隨後帶頭輕輕鼓起了掌,排頭兵米奇整理了一下服飾,輕咳兩聲,大步流星走上舞台。 不出意外,在英國時,媒體最關注的是米奇個人,而來到柏林,這個卡米亞的主場,記者自然想在卡米亞身上挖點料。 一時間,提問的重點並沒有放在電影本身,而是圍繞著卡米亞的生活展開,什麼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畫作啊?為什麼會重新回到演藝圈啊?將來有什麼打算之類的。 畢竟是本土明星,再加上卡米亞如今闊別影壇六七年後首次回歸大螢幕,米奇等人給足了時間讓記者和卡米亞進行交流,不過氣氛多少會有點尷尬,總是客場作戰的陸澤如今也只能慶幸桌面上礦泉水擺放了不少,不然還真不夠他喝的。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記者的問題重新回到了正軌,圍繞著電影本身展開了探討,只不過……有卡米亞在場,陸澤還是閒得發慌。 「當然,這次選擇繼續拍戲確實是因為米奇寫的劇本打動了我,老實說,我從五歲開始拍戲,扮演別人佔據了我已走過的大部分時光,時間在不斷消磨著我對電影的愛,直到我二十七歲時,我發現我對電影愛不起來了,我乏味了,就像我對嘿咻沒有感覺一樣,直到米奇找上我,看到劇本後,我頭皮都在發麻,直到現在,我也不敢保證這部電影重新煥發了我對電影的愛,但那時候,我的意識就是在不斷告訴我,我想演她。」 「這真的是一個很棒的團隊,和他們合作真的不要再愉快,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米奇、克沙、盧卡斯、陸澤,他們每個人都身懷絕技,對電影的想像力天馬行空,尤其是陸澤,和他合作後,我才發現我的演技確實還有提升的空間,而且空間大到離譜。」 這並非是謊話,但記者朋友們卻把卡米亞的話當成了對陸澤的過度讚美,有些不以為意,只是抓拍了一張陸澤尬笑的照片。 一個小時的採訪時間結束,陸澤說話不到二十句,不算少,至少比老門家兩兄弟說得多,但對於男主角這個身份來說,確實有些寒酸。 發佈會的最後一個環節,由米奇發言,拿起麥克對台下眾人輕輕點頭,順便隱晦地提了提自己的褲子。 「原計劃是今晚八點,第一版預告片上線,但想來想去,既然來了,就先讓大家看看,也方便大家快人一步寫個專欄,對大家都有好處,感謝各位媒體對《往生》劇組的支持。」 這個消息對於記者來說算是個意外之喜,即便只是快別人幾個小時看到預告片,這幾個小時也足夠他們率先寫出一份稿子,多拿一點獎金了,瞬間,台下的掌聲大了許多,也真心實意了許多。 燈光關閉,只有壁燈亮著,不至於讓來賓過於驚慌,主創一行人下台,在第一排落座,安靜望向了屏幕,預告片開始。 …… 「曾經,我們相信自己可以免於這人間疾苦……」 屏幕黑暗,白字浮現,氣泡音男嗓輕輕呢喃,隨後引擎聲逐漸靠近,屏幕漸漸亮起,畫面像是在清晨,又似乎是在日暮,淡藍色濾鏡透露出一種冷靜,又憂傷的風格,一輛深藍色老福特沿著海岸線,從道路的盡頭駛來。 鋼琴聲伴隨著小提琴,不帶有一絲激昂,旋律像是無止盡的旋轉樓梯,讓聽眾思維不斷盤旋,卻由逐漸上升,抓耳,又壓抑。 「所以我每個月該還多少錢?兩千四百一十九鎊?」 煙草在指尖燃燒,指尖在車窗上迎接海風,風吹不動手指,可煙草卻在加速燃燒,化成灰燼,被風吹散,沿著手臂奔跑,隨後被車輛超過。 電話掛斷,手機被扔在副駕駛座位上,在柔軟的海綿上彈跳兩下,隨後不再掙扎,安靜地躺在那裡。 煙蒂被滿是鬍渣的嘴唇最後深情一吻,隨後被毫不猶豫地扔出窗外,鏡頭沒有再跟隨車輛,而是向下移動,關注著煙蒂,它在柏油路上滾動兩下,明亮的火星逐漸暗淡,突然被隨後而來的車輛壓扁。 …… 「用虛偽的情感維持著家庭,家庭用虛偽的情感,來溫暖我們……」 音樂的旋律開始複雜,卻依然盤旋,上升,屏幕暗淡,又再次亮起,照亮屏幕的,卻是一把尖銳的刀,在嬰兒的頭顱之上,顫抖…… 跳剪,鏡頭內出現女人的臉,面無表情,望向刀尖,看似平淡,可捏著衣角的手掌卻用力到變了顏色。 呼吸……沉重,不住的顫抖,握緊刀把的手指開始充血,屏幕閃爍,暗淡,又亮起,又暗淡,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燈。 一滴水,掉落,砸在嬰兒的臉上,他仍在睡熟,不知道危險,鏡頭向下,在嬰兒紅潤的皮膚上,水滴滾落,被枕頭吸收…… …… 「我們深知,我們只是普通人,事業不會成功,家庭不會和諧,理想……永遠不會實現。」 身軀被用力推在書架上,砸倒了大片的書籍,他彎下腰,雙手顫抖著,慌亂地撿起書籍,重新歸放在它們原本該有的位置上。 第二次彎腰撿起書籍,沒等起身,他迎接了第二腳,跪在地上,捂著腹部,仍想繼續收拾書本,最終,支撐他不貼於地面的手臂劇烈抖動,他倒下了,蜷縮著,不敢滾動,剛撿起來的書本又掉在地上,鋪散開,被從窗戶外闖進來的風吹動。 書頁滾動,嘩嘩作響,這是本《新約:約翰福音》,被吹散在某頁,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鮮血在十字架上流淌,不……這血是他的。 鏡頭向下,停留在書本上,血液流動,流淌過耶穌,流淌過十字架,最終橫向流淌在字符中,像是給這句話加了一條鮮紅的標注。 「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 …… 「當維持家庭的虛假情感變為真心實意,它注定會成為一切痛苦的開始……」 曲子開始激昂,仍不斷盤旋,小提琴帶動著情感,台下的觀眾漸漸把手握緊了,最終,情感在此爆發。 「傑森!或許我可以幫助你!傑森!你在學校到底怎麼了?傑森!」 他敲著門,臉上掛滿了擔憂,他開始衰老了,就像其他父母一樣,或許是他不停的追問惹毛了傑森,所以他憤怒地推門出來,與父親對峙。 「所以呢?我出來了,所以呢!所以呢!」 「什麼所以?」 「所以你能幫助我什麼!我看上去像是需要幫助嗎!我臉上在寫著救我嗎!還是讓我學會像你一樣,生下來就開始抱怨生活的糟糕?如果我都沒辦法救我自己,那還有誰能救我?可是……我不能,我沒辦法再堅持下去了……」 他拽住父親的衣領,臉色通紅,咆哮著,一用力,淚花也偷偷跑了出來,最終,他沒了力氣,緩緩向下跪倒,躲進了父親的懷裡,嚎啕大哭。 跳剪,她靠在門框邊,看著父子倆,呼出一口氣,用力得腮幫子都跟著鼓起,最終,望向窗外,用手指擦了擦眼角,鏡頭向下,淚水在指尖流淌,慢慢地,在皮膚上蒸發。 …… 「生來一人,死也一人,儘管我們在這裡,事實上是被完全封印在了自己的軀殼裡。」 安靜地躺在冰冷的鐵床上,老人雙手疊放在小腹上,面容中帶著些許的期待,側頭,對玻璃窗外的眾人微笑著點點頭。 白色的毛巾覆蓋在臉上,枕頭慢慢刺入年邁,且充滿褶皺的皮膚,粉紅色的液體在軟管中緩緩流淌,漸漸地……進入血管。 安靜…… 半分鐘後開始產生反應,他扭動身軀,卻被限制在了鐵床上,手腳被束縛,他坐不起來,他開始掙扎,用盡全身力氣拖拽著四肢,把鐵床砸得咣咣直響,開始抽搐,手腳擰到畸形,白毛巾塌進去一個坑,事實上他已經無法呼吸了,只是張著嘴,渴望吸進來哪怕一點點的氧氣。 最終,安靜…… 畫面再次黑暗,不再亮起,只是白色的字跡再次變換,這煙嗓男聲最後一次開口,像是感歎一樣歎了口氣。 「悲哀啊……」 最後一次畫面變換,已經不再有任何聲響,就連音樂也到了尾聲,而此刻,整個會場內,也安靜得有些嚇人。 「《往生》,二零二四年,一月一日,正式上映……」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派對 陸澤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去動物園找一份飼養員的工作,他本以為這輩子跟都不會跟這個職業挨上邊,畢竟這份職業就算是系統課程中也沒有學過。 其實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喜歡照顧小動物的人,理由是普通的寵物總是與掉毛這個讓陸澤頭疼的詞彙分不開,要不是當初與瘸子相遇時意外的與陸澤有些投緣,或許陸澤到現在也不會養什麼寵物。 一想到自己會去動物園收拾動物糞便,給牠們梳理毛髮,陸澤就不禁有些頭疼,其次,萬一要是養幾頭獅子老虎之類,一旦沒照顧好,這些猛獸發了狂,他也很難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就算陸澤的心理再怎麼牴觸,《流放》主角的人物設定也確實需要較為豐富的動物學科基礎,並且劇中還有與野獸相處的大量篇幅,這都是陸澤繞不開的。 人們總會對一些事產生莫名的厭惡,比如有些人討厭洗碗,有些人討厭洗內褲,有些人則兩樣全佔了。 這不是幾句開解就能釋懷的,畢竟是長久以往的人生經歷和生活狀態造成如今的結果,但……陸澤沒有拒絕米奇的決定,而是選擇了接受,原因很簡單,四個字而已。 拍攝需要。 他對於電影事業的初心從未變過,一直力求自己能做到最好,儘管這份工作是自己從未從事過,並且是有些討厭的,可只要劇本人物需求擺在這,他都會克服心中不喜,乃至於心理障礙,然後把這份對於職業的不喜壓抑在心裡,或者……乾脆變成自己喜歡的事,這才是電影人的基本素養。 「好吧。」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雖然我也討厭滿是臭味的毛髮,還有那些反胃的排泄物之類的,但……工作就是工作,在這點上你確實比我強,至少你不會抱怨。」 米奇對於陸澤不太喜歡寵物毛髮這件事是知曉的,之前他帶著自己父親養的金毛回家時,他就看到陸澤把狗毛收集起來扔進垃圾桶,隨後去衛生間好好地洗了個手,或許除了他自己養的那隻醜貓外,其他任何的動物都不會得到陸澤的喜愛。 「行了,這件事還早,到時候再說,你也收拾一下吧,打扮得帥點,看咱們組演員對你崇拜到不行的樣子,說不定你可以把蘇西、崔絲蒂、朱利安打包帶回家。」 看著米奇從沙發上站起,雙手捏著比心,搖晃肩膀,跳著自創的騷包舞步,陸澤已經明白,今晚米奇可能不會回公寓了,不……可能今晚回公寓的只有他自己。 …… 「威士忌,杜松子酒和白蘭地。」 「用玻璃裝非常方便。」 「我試著走直線,用酸醪的便宜酒。」 「來跟我一塊喝一杯,把聲音搞響點。」 在英國開趴體,年輕人大概都會現在如今大熱的電子音樂,而年紀大些的呢?想來想去,終歸還是搖滾最合適。 不是那種軟綿綿中帶些陰鬱的英倫搖滾,而是只屬於硬漢子的硬派搖滾,如果你不知道聽什麼,更不知道趴體時放什麼,那來首ACDC的歌準沒錯,只要你不穿皮褲就可以跟著一塊嗨起來,如果你穿的是皮褲,那你這個人就是有點問♂題了。 派對終究是沒在獅心酒吧舉辦,因為派對並不是米奇掏錢,而是投資人舉辦,再說現場這幫演員也對那種人多眼雜的小酒吧比較忌諱。 或許是監製把拍攝情況如實做了匯報,對於投資項目如今快速落實,投資人自然很高興,這場趴體他也是出了血本,把自己不經常住的那間庭院式別墅拿出來做了娛樂場地,把能住下七八十人的大別野弄得跟迪廳似的。 從其他住所抽調過來整整四十名傭人早已把吃食和酒水鋪成了長龍,性感的模特們是被一輛輛客車拉過來的,換上比基尼,在泳池中嬌笑著向客人潑去點點的水花。 三十名西裝革履,帶著耳機的西裝壯漢在圍牆外展開了地毯式搜索,把所有鬼鬼祟祟的行人清理乾淨,確保賓客們今晚能玩得盡興。 至於陸澤四人,一進別墅就徹底玩開了,一下午的精心打扮都做了無用功,早已醉得沒了形象,走直線都成了難題。 「靠!又犯規了!陸澤!到你了!」 一樓的娛樂室擺放著一張斯諾克球桌,此刻陸澤正與米奇展開一場半斤八兩的菜雞廝殺,白球落袋罰一杯,犯規罰一杯,一盤球局整整打了一個半小時還未結束,讓身邊捧臭腳的模特們都看得直打哈欠。 白球重新擺放好位置,陸澤用一隻眼瞄準中袋旁的一顆紅球,沒什麼難度,順利打進,只是白球停的位置不好,架桿陸澤又不會用,只能趴在桌上瞄準下一刻粉球,出桿!一張綠色的檯布被球桿挑起,白球也被挑飛,直直地砸在米奇鼻子上。 見米奇捂著鼻子蹲在地上一動不動,陸澤腦袋被酒精泡斷了一根弦,也沒想著問問他怎麼樣,只是想著把球桌打壞了該罰多少酒,端起酒杯連喝了三杯,對遞酒的美女笑笑,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屋內滿是一對對調情的男女,目不斜視直徑走向衛生間,推開門,剛想脫褲子拉閘,卻見一男一女在衛生間背對著陸澤站著,聽見開門聲,一回頭,手上還拿著錫箔紙。 陸澤一下就醒酒了,這玩意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人弄,但想著是在國外,就算他報警,這點小事也會被投資人壓下去,反倒是自己會讓投資人難堪,怎麼想都是吃力不討好,皺著眉在兩人臉上打量兩眼,輕聲斥責讓兩人把不該弄的東西收起來,不然後果自負,便轉身使勁關上了門。 他想冷靜冷靜,所以去了後院安靜的角落,角落裡有一條鞦韆,他坐上,點了根煙,今晚不知怎麼,居然星星特別亮,他仰頭,入眼便是大片星光。 一男一女摟摟抱抱,嬉笑著匆忙朝角落走來,見到鞦韆上坐了一人,嚇了一跳,嘀嘀咕咕念叨著什麼轉身離開,估計是沒說什麼好話。 這並不是在衛生間內的那兩個人把陸澤嚇到了,在系統空間中,他可是所有毒販子的頂頭上家,每年出貨是要按噸算的,看見倆老外碰這東西,他早已見怪不怪了,但這也難免會讓他產生一些思考,每次拍完戲之後的放縱狂歡真的有意思嗎?如果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那幹嘛不去拒絕? 他思考了很久,這才突然意識到,如今的自己與剛出道的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差別,需要去參加一些沒什麼意義,但又拒絕不了的酒局。 說到底,他一如二十四歲的自己,剛剛展露頭角,被新人這個身份限制住了,至於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他有了答案,所以,他對於《往生》開始有了展望,或許破局的關鍵,就在這部電影上。 陸澤在反思,而別墅之外,卻有人乾著急,她聽從了陸澤的邀請,來參加了這次晚會,換上了粉絲蕾絲的小晚禮服,圓頭小牛皮鞋的鞋與地面敲出了噠噠的悅耳聲響,只是……她不是在跳舞,純屬是安保不讓她進。 「很抱歉小姐,這裡是私人場所,如果您是應邀參加派對,請聯繫您的受邀者,如果沒有,請您離開。」 總是會有莫名其妙的女人想湊過來釣凱子,所以安保並不相信她的話,而且這五短身材的女人在西方人眼裡確實跟小蘿蔔頭子似的,沒啥吸引力,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安保帶點小傲嬌的四十五度角仰望起了路燈。 西方人平均身高據調查在一米七五左右,能當上安保的至少要在一米九以上,這種龐然大物給了王梓萱不小的壓力,畢竟抬頭跟人說話,跳起來只能踹到人膝蓋的感覺確實不是很美妙,她只能老老實實地走到路邊,把Pinko包護在肚子上,給陸澤打了一個電話。 一個電話,沒接,她有點慌,兩個電話,沒接,她有點著急,三個電話沒接,她想回去了,第四個電話,有人接了,但卻說著一嘴的英語。 「你好,陸澤沒帶手機出去了,等他回來我會轉告他,就這樣,拜拜。」 「等一下!」 米奇語速很快,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見他要掛電話,她急了,聲音大了點,有些心虛地回頭望了門口的安保一眼,生怕安保把她當狗仔給揍一頓,見安保沒看她,這才鬆了口氣。 「又幹嘛?」 「我是陸澤的經紀人,今天剛到英國,受他邀請來參加晚會。」 冰袋被隨手扔在桌上,把兩個染血的棉團從鼻孔拔出,摸了摸鼻孔,確實沒有血了,米奇所有所思地笑了笑,拍了拍肚皮,啪啪兩聲! 「女的?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老實在門口等著,別玩手機,不然安保可不管妳是男是女,要是被當做記者,肯定先揍妳一頓,再把妳手機砸了,我馬上出來。」 出了房間,蹦蹦跳跳走出別墅,看得旁人有些納悶,剛才被陸澤使用暗器砸成那個死樣,如今滿血復活了,像個狗似地嗒嗒跑出去,鬼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走出院外,他還真就看見了一女的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起初他笑了兩聲,覺得這女的有點傻,但笑過之後,便沒有了任何興趣。 圍著她轉了兩圈,大拇指抵住下巴,米奇打量著她,納悶地問了一句:「妳成年了?」 「我是九五年出生的,有問題嗎?這位先生。」 「沒,就是看不出來,只看出來妳有點蠢,跟我走吧,咱們進去。」 西方人語氣普遍比較自信,沒華夏人那般謙虛,而米奇更是稱之為自大也不為過,他不介意在陸澤面前出洋相,不介意被陸澤當做笑料,因為他認為陸澤跟他站在同一高度,他們是一類人,但在他人面前,他仍然高傲,就像他曾經對待難民,像是對待狗一樣。 而王梓萱進了別墅後便打了個哆嗦,曾經跟在陸澤身邊也算是見了不少的世面,可她真沒見過如此奢靡的派對,畢竟國內玩這套的很罕見,如此的酒池肉林,就算是富家公子,絕大部分也不會這麼招搖。 見到依靠池邊托起胸口的模特,再對比起身材平平的自己,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像是成人玩具和芭比娃娃一般巨大。 但她沒有羨慕,更沒有嫉妒,因為她看到了這幫模特在水中泡出發白褶皺的手指,如此的生活,將心比心,她們真的不一定會快樂,她只是擔心陸澤在這種環境下會學壞了。 「給我一瓶啤酒,一瓶果汁,謝謝。」 侍應給了米奇所需,他就帶著王梓萱坐在泳池邊,觀賞著美女,心裡想著事情,說實話,他看不上王梓萱,因為一個字,嫩。 他知道王梓萱跟了陸澤七年,但那又怎麼樣?如今陸澤對於經紀人的挑選必須要謹慎,而王梓萱呢?在他眼裡明顯是不合格的。 朋友的朋友對他而言不一定是朋友,朋友的優秀朋友才是他的朋友,他喝了酒,有點控制不住想要逾矩,但他也知道,這是陸澤的選擇,而他,沒有權利幫陸澤做出選擇,他能做的,只是勸說,而非強制。 不過……他也可以讓她知難而退,歐美的娛樂圈,真的沒那麼好混。 「弗朗西斯的經紀人談判妳知道吧?手腕真的很高超,四年一點五個億簽下了彪馬代言,這可是遠超弗朗西斯該有的身價。」 「傑森的飆車事件,處理得非常好,經紀人的淡化處理做得非常到位……」 「布蘭妮的緋聞男友妳知道嗎?據說挺醜的,不知道布蘭妮怎麼看上的他,事發之後脫粉情況也很嚴重,她經紀人完全就是個傻逼……」 要說這是旁敲側擊,很顯然,並不是,但他也沒攻擊這個一米五出頭的女孩,只是一直聊啊,聊啊,聊到她眼中沒了神采。 「妳很可愛,不要去管其他人的審美,我不是老外,我父親是華夏人,我也是華夏人,我只是出生在英國而已,所以我說的是真的,但我想說的是,在歐洲,越可愛的人,生活就越被動,我們只能讓自己凶一點,讓自己壯的一點,或者……讓自己更符合他人審美一點,我們才能活得主動,但妳可以做出改變嗎?可能我說得有些言重了,妳是陸澤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該去鼓勵妳,而不是去否定,總之,我很期待妳的改變,因為不改變,懦弱會被人連骨頭帶肉被吃掉,算了,不說這麼多,利物浦歡迎妳的到來。」 兩人碰了杯,沒說話,米奇朝著身材最靚的模特吹了聲口哨,這位美女也回送了秋波,只是……看著陸澤從後院走了出來,米奇的臉色就猛地變得通紅。 「狗賊!拿命來!」 人字拖被甩到一邊,被檯球砸哭的糗事讓他更加憤怒,彎腰悶頭朝著陸澤衝去,只是……他想得有點多,就算陸澤沒有系統人格的幫忙,他也是學過拳擊、散打、柔術、泰拳等一系列拳術的。 摟住米奇的腰,猛地一抬,在他人瞠目結舌中,陸澤直接把米奇大頭衝下扔進了泳池中,見米奇從泳池中掙扎地站起來,陸澤這才拍拍手,坐在了王梓萱身邊。 「我手機落屋子裡了,沒接到妳電話,米奇帶妳進來的?」 「嗯……」 「他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王梓萱搖了搖頭,因為米奇確實沒有對她進行人身攻擊,只是出於對自己的弱小,她本能地感到了鬱悶,兩人沒說話,陸澤拿過一瓶啤酒安靜地喝著,看著米奇與那位模特摟摟抱抱,突然,耳邊傳來了言語,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但語氣卻很堅定。 「陸哥……我會努力的。」 「好,那就加油。」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接機 「我到了,妳在哪裡?」 「陸哥,我有點口渴,就在機場二樓的咖啡廳喝點東西,你在門口等一下,我這就下樓。」 「算了,我有點睏,正好喝杯咖啡清醒清醒,另外有點事要跟妳聊聊,開車說不方便,等我進機場吧。」 米奇的破車有點年頭了,據說是他高中畢業後買的第一輛車,剛入手就不是很新,但英國不存在什麼車輛強制報廢的處理規定,所以儘管破破爛爛,開起來懸架嘎吱嘎吱響,這台已經二十多歲高齡的老傢伙依舊在公路上馳騁,而且聽米奇說,這車他還打算再開十年,也是夠殘忍的。 費力把車窗搖上去,檢查完車內情況,剛想推開車門,把手就直接被陸澤從車門上拽了下來,一陣寂靜後,貓著腰,將把手重新安裝上去,吭哧吭哧翻到副駕駛座位,從這邊走了出來。 機場國際航班樓的二樓只有一家咖啡廳,陸澤也曾在這裡歇息過,熟門熟路走到門口,對服務生指了指坐在最後一排的王梓萱,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陸哥……」 她對陸澤有些生分了,可能是這一年在國企工作落下的毛病,反正是沒有曾經相處得那麼自在,見陸澤走來,便本能地起身對陸澤打招呼。 他沒說話,只是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半用力地推著,將她重新按下沙發上,將她帶來的大號行李箱推到一邊,坐在她的對面。 「一杯冰咖啡,不要奶油,謝謝,呼……」 長出一口氣,兩人都沒說話,陸澤雙手抱懷,目光集中在她的臉上,而她則低著頭,拿起勺子,輕輕攪拌著聖代,將巧克力與冰奶油融合。 咖啡很快上了桌,陸澤輕抿一口,口感也就那麼回事,拿了張手紙擦拭杯上凝結出的水滴,將手腕上佩戴的腕錶調整到舒適的位置,卻再次歎了口氣。 「這是個很艱難的決定,所以我要謝謝妳,很抱歉打亂了妳的生活計劃,對了,妳母親知道這件事嗎?我待會給她打個電話,給她道個歉吧。」 「嗯,我沒關係……」 她有些心不在焉,想要調整自己面對陸澤的精神狀態卻有些無能為力,她心裡也清楚,陸澤此刻對待她的態度,取決於她對陸澤的態度,或許是心中雜亂生了草,她搗聖代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陸澤還是貼心的,她心裡清楚,他對自己的態度是沒有變化的,但曾經的態度不再適合此刻的她,所以稍微疏遠的語氣,卻帶著對自己父母的問候,是為了緩解氣氛,重新找到曾經二人的相處感覺。 「陸哥你放心,我雖然……沒做過經紀人這份工作,但我會努力學。」 「慢慢來,現在我的工作不多,所以妳的工作也不多,先以適應為主吧,另外,我也不是定居國外了,工作完之後就會回國,每年大概只會在國外工作五到八個月,到時候妳跟我一塊回去,除非有特別急的合同要回來一趟,剩下的時間都是假期,這麼算下來,可能要比妳在中鐵的假期多上不少。」 人越大越孝,至少對於常人來說是如此,看著父母漸漸老去,甚至有很多事他們開始變得無能為力時,內心的牽掛便會無以復加。 你讓陸澤長期居住在國外,陸澤也受不了,他肯定會想家,這還是他有個妹妹能照應爸媽的情況下,換成王梓萱這個獨生子女,那就更是如此了。 聽到陸澤的解釋,王梓萱也鬆了口氣,心裡的擔子放下了不少,對陸澤,似乎也輕鬆了不少,思考一會便點了點頭。 她在中鐵的月薪在13K左右,獎金績效占比月薪的幅度不大,工作日加班到八九點,一週兩天假,但多數是休息不上的,正常一個月休息四五天差不多。 而陸澤開出的待遇呢?分成為陸澤年收入的百分之十,就算陸澤年收入為五十萬鎊,折合人M幣也在四百萬左右了,拋去歐洲百分之四十五的高額賦稅,她的年收入也不會低於二十萬,這已經超出她在中鐵的年收入了,況且陸澤的年收入會僅僅只有四百萬麼? 更讓她心動的是每年四到六個月的假期,能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陪伴父母,還有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樣的工作,換誰都會心動。 另外,就算把這些都拋開不去想,能在陸澤手下做工作,對她而言也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之前跟了他七年,她自認為在陸澤手下,要比在中鐵工作要來得舒心,哪怕在過去的一年內,她也無比地懷念曾經。 「其實我不該這麼就去中鐵找妳的,忘了跟妳說了,我現在拍的戲今天剛殺青,估計配了錄音之後,我就要回國休息了,這樣可能會導致妳接下來的幾個月成為沒有收入的無業遊民,也不知道妳那點存款夠不夠花,行了,乏也解了,咱們走吧,今晚還有個殺青的派對,妳回去收拾收拾,然後跟我一塊去吧。」 「那陸哥,我們什麼時候簽合同?」 這話說出來,像是著急把這件事定下一樣,帶著點催促的口吻,話說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雖然她本意並非如此,但卻怕陸澤想歪,只能沉默著將書包背好,快步拎走了陸澤本要拿起的行李箱。 拉箱桿沒摸到,陸澤忽然想起了曾經的趣事,笑著輕輕在她腦袋上拍了拍,帶著她緩緩離開。 她的意思陸澤明白,與其說是想把這份工作確定,不如說是想要把自己的退路斷掉,給自己退無可退的勇氣而已。 說到底,她沒怎麼出過國,更沒有出國工作過,作為女人,她有怕的權利,也有擔憂的理由,這是好事,說明她成長了。 「合同還沒打出來,這幾天我找個律師,咱們把合同定一下,長途跋涉到英國,妳不累才怪,先回去休息吧,合同又跑不了。」 「好。」 她應下了,沉默不語,跟在陸澤身後,陸澤走在前面,沒有表情,只是將背著合同的書包向頸部挪了挪…… 陸澤並沒有把她帶回米奇的公寓,畢竟那裡已經沒有空餘的房間了,另外,自打米奇在柏林得獎後,記者們也開始重新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此刻帶個女孩回去,要是被拍到了,以英國記者的德行,估計明天多少會傳出些風言風語。 於是陸澤把她安排在了一家離米奇公寓不遠的高檔酒店中,就在獅心酒吧對面,離公寓大概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將她送入房間,告誡她晚上最好不要出門,這才安心地離開。 回到公寓內,米奇和老門家兄弟倆早已開始打扮起來,西裝革履的衣裝,看起來還挺像人的,見陸澤回來,只問了一句朋友接到了嗎便沒有了下文。 直到米奇將自己的長髮梳理的異常絲滑,就像是洗髮水廣告一樣柔順,這才停下令陸澤有些惡寒的梳妝打扮,一屁股坐在陸澤身邊,點了根煙,將電視關閉,雙腿搭在地台上,輕輕推了推陸澤。 「準備什麼時候回國?」 「幹嘛?」 「你的投資簽證批下來了,在公司,證件明天記得去我辦公桌右邊第三個抽屜拿,過幾天你簽證就到期了,小心被警察逮到,說你非法滯留我可不去警察局撈你。」 「好。」 陸澤之前是個人旅遊簽證,兩年一簽,每年只能在英國停留一百八十天,如今拍《往生》導致簽證只剩不到半個月就要到期了。 好在陸澤如今有了環球兄弟影業的股份,如今以投資人的身份拿到了投資簽證,也算是解決了下一部作品《流放》中,陸澤戲份的拍攝問題。 說道《流放》……這部以克沙為導演,盧卡斯為副導演兼第一攝影師,米奇為監製,陸澤為主演的電影,劇本工作如今已經完成了,只不過這部戲完全由米奇一人創作,陸澤至今還沒有看過完整版的劇本,甚至連立項都沒有完成。 畢竟《往生》已經投入了環球兄弟全部的資金,如果這部電影的收益不高,甚至有虧損的話,別說《流放》了,公司都得直接散了攤子。 「《往生》的劇本完成了,就在保險箱裡,你要是回華夏了,就複印一份帶走就行,這部戲你需要健身了,具體原因你也明白,畢竟主角是個探險家嘛,肯定得有些肌肉,我希望你在華夏的時候就開始訓練,至少要把體脂刷下來,等回來之後再塑形,盧卡斯和克沙這兩個肌肉怪物給你當陪練,也不用再請教練了,還能省點錢,對了,回來之後……還有件事你需要去做。」 米奇笑得有些奇怪,多少帶著點猥瑣,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露出兩顆大板牙,鼻孔往外冒著白煙,腦袋還伴隨著肩膀一顛一顛的。 陸澤就看不了米奇這種笑容,他這麼一笑,陸澤馬上雞皮疙瘩就起來了,猛地離開米奇身邊,使勁蹬了他一腳,帶著戒備的口吻,不斷在米奇身上審視。 「幹嘛?」 「不幹嘛,就是劇情需要嘛,所以我給你找了一份工作,十一月初上班,別多想,不是什麼特殊職業,不需要你出賣肉體,就是……去動物園當倆月飼養員。」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八場連鏡 「打擾一下先生,很抱歉,我需要為死者做一下登記,以便於你們繳納管理費,和查找有關於他生前的資料,現在詢問你可以嗎?」 這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中年謝頂,頭頂油亮光滑,肚子很大,拿著筆和登記簿,雖然身材不好,但白襯衫上卻沒有褶皺,領帶規整,站在帕克背後。 墓地旁的柳樹飛舞,可這股風卻沒有吹動帕克梳理整齊的頭髮,他叼著煙轉身,把煙放入便攜式煙灰缸,看著這位比他矮一頭的男人,面無表情,扭頭看向別處,鼻子用力吸氣,聲音大到能別墓地管理員聽見,喉頭滾動,低聲長吟。 「請問你的姓名是?」 「帕克,帕克·李。」 「帕克·李……OK,請問死者與你是什麼關係?」 「我的兒子。」 筆跡停下,手上托著的登記簿墊板被放下,管理員這才上下打量起了帕克,又看了看墓碑,一個年輕小伙子的照片被貼在上面,證實了死者的年齡並不大,抬手在鼻孔下方搓了搓,管理員猶豫了一會,開口詢問。 「先生,您很有錢嗎?」 「不,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這是今年第二個自殺的人,上一位自殺的還是個成年人,就在上周,被人送到這裡,沒有親屬來送行,就像從前自殺者的親屬一樣,看來您是真的愛您的孩子,他叫什麼名字?」 「傑森·李,十七歲,他……正值青春期,十分叛逆,很少跟我們溝通,加上他在外面也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就像我們一樣,所以……」 西裝的唯一一顆被扣住的鈕扣被解開,左手穿過外套,掐住了被襯衫包裹著的腰,帕克轉身望向墓碑上屬於他兒子的照片,右手不停在鬍渣上搓揉。 「是的,孩子在青春期階段內很危險,畢竟這個年齡段正是不顧一切的時期,和父母溝通很少的話,確實很容易……」 輕輕揮動著登記簿,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管理員不停地點頭,一次又一次地擠出雙下巴,附和著帕克的話,因為誰都知道,失去孩子的父母「很可憐」。 突然,氣氛安靜了,管理員看著帕克,沒有去打擾,只是靜靜地等待,讓這位父親多看看孩子的墓碑,樹葉碰撞出令人精神舒緩的沙沙聲,不知道是哪隻蛐蛐發了情,大白天仍在喳喳作響,帕克頭沉得很低,長歎一口氣。 「可他是個好孩子。」 「我想……應該是的,傑森和你的身份證件帶了嗎?我需要登記一下你們兩個的身份編碼。」 帕克從錢包中拿出身份證交給管理員,望向遠處,妻子和其他親屬正緩緩朝這邊走來,見管理員把證件退回,就再問了一句。 「還需要別的嗎?比如我妻子的身份證件之類的。」 「不,已經不需要了,只需要死者姓氏相同的直系親屬證件就可以,其他的資料在資料庫中都有保存,感謝你的配合帕克先生,我先離開了,另外,我想說的是,傑森未必是個好孩子,但你絕對是一位好父親。」 …… 此時,管理員離畫,卡米亞與其他演員入畫,盧卡斯將低鏡頭緩緩拉起,營造視差,拉遠主副關係,像是人物從地平線內緩緩升起一樣,將隔離的主角空間與女主角眾人空間進行融合,直到人員全部到位,兩個空間合二為一,沒有平移鏡頭,沒有逐步從低身位向上拉視角,二號機直接用超近景打在陸澤的上半身,突出主導角色地位,直入主角內心情感。 使用這種鏡頭語言,需要演員有著超高的表演能力,並且對劇情節奏把控十分到位,情緒的放和收需要跟隨鏡頭,把時間差縮短至一秒以內,不然鏡頭一打,演員情緒調早或者調晚都會對內心情感表達產生相當大的影響,這條就算廢了。 這個鏡頭是很難一遍完成的,就算是頂尖的演員也會有拿捏不到位的時候,但其中並不包括陸澤。 一個能帶動其他演員進入他的節奏,在這個行業裡堪稱節奏大師的表演者,只要拍前試戲時過兩遍,在這種情況下,是可以保證劇情進展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而陸澤,在人生前幾部戲的時候可能還會失誤,但如今,自身表演體系徹底成熟後,想失誤都難。 在鏡頭打在臉上的零點五秒內,陸澤看向墓碑,面部表情與眼中情緒快速切換,從痛苦、到憤怒、再到哀傷、隨後是一陣失落,最後把情緒全部收斂,重新變得面無表情,轉身面向眾人,輕輕對來客點了點頭。 這是一次經典的表情轉換,讓鏡頭外觀摩的其他演員拍案叫絕,差點驚呼出聲,因為這個情緒收斂不同於任何演員,在情緒的遞進關係與其他演員有著明顯的不同。 劇本不會細緻到情緒的刻畫上,那樣的劇本誰都寫不出來,導演也不會管演員的情緒遞進是如何安排的,只要效果可以令他滿意就行。 通常來說,一個情緒的轉換是從低點,升高,再到巔峰,隨後降下來,最後把所有情緒全都收起來,比方說一場哭戲,演員首先要醞釀眼淚,然後才能演得出來。 而陸澤則是完全地違反了常規,直接讓情緒瞬間到達了頂點,隨後緩緩地衰減,有一個明顯的階梯型變化,這套方法雖然在哭戲上是行不通的,畢竟演員在醞釀眼淚時,也是在幫助觀眾醞釀眼淚的過程,直接開哭,首先是自己的情緒很有可能迸發不出來,再者是觀眾會有很明顯地不適應。 但在這種內心情感表達的戲上,卻有種異常暢快感,彷彿這場戲的情感表達就應該是這麼安排。 別以為這只是情緒調換了一下位置而已,畢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情緒能調動這麼高,已經難倒了一大票人了,包括大部分知名演員在內,來一個就得服一個。 就這麼幾個簡單的小眼神,小到完全無法用文字去描寫,陸澤就已經獻上了一場教科書式的表演,估計明年表演系教材裡,又該多了一個案例。 而導演和攝影師的關注點並非落在陸澤的情緒調度上,而是直鏡拍臉時,陸澤超快的反應速度,見陸澤依然穩如老狗,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是這麼快,快得嚇人。」 克沙伸頭,在米奇的耳邊輕聲念了一句,驚歎著陸澤超神的節奏把控能力,拍戲時是不能看鏡頭的,所以陸澤完全是憑借感覺來把控節奏,雖然卡米亞他們步伐的快慢都已經算在其中,但零點五秒的反應速度還是堪稱怪物級的表現,別說克沙,就連米奇都沒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表演能力。 「這麼多場,還沒習慣嗎?應該是連續六個大近景了吧?媽的這個數字真夠嚇人的,真是個怪物,難怪卡米亞想請假,換做是我,我早就跑了,你說連續兩景,盧卡斯說一景都連不了,我說連四個景,現在都六個了,記得趕緊把一千鎊給我。」 這是一個小賭局,陸澤是不知情的,賭的就是陸澤能幾個大近景不卡,一次性通過,顯然,門捷列夫兄弟倆沒看過陸澤拍戲,對陸澤沒什麼信心,而見過陸澤拍戲的米奇,也十分地保守,壓根沒想到陸澤能這麼猛。 算上其他幕,陸澤已經十七個鏡頭沒卡過了,原本這十七個鏡頭預計是一周拍完,還是米奇算上陸澤的表演能力才定下的日期。 而如今,陸澤僅僅用了短短三天……這還是換拍攝地點需要排隊導致的結果,不然陸澤還能更快,說句誇張點的,一天演員真正上戲的時間還不超過三個小時,連他們自己都抱怨整天窩在酒店裡太閒了,為了體型不能泡吧,每天除了看劇本就是排練,還真就不如在片場待一天呢。 但越閒,他們就對陸澤越是恐懼,跟這種大魔王拍戲,沒出現一次失誤,就像連勝的球隊輸掉比賽一樣,誰失誤誰背鍋,這種高壓狀態下,這幫人不累才怪呢。 可到後來,陸澤帶著他們一次又一次刷新原本的記錄,他們反而有了一種興奮感和參與感,慢慢覺得,創造一個讓所有演員的記錄,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情,他們也希望這份榮耀裡,也有他們的一部分,更何況適應了陸澤的節奏後,每一場戲對他們而言都是磨練演技的好機會,他們也慢慢地學會了珍惜,所以說,抖M性格誰都有,畢竟人都是賤皮子。 話說回戲上,陸澤轉身的瞬間,在米奇的眼中像是被放慢了很多倍,他開始激動地抖腿,或許也有緊張的情緒,但他絕不會承認,直到陸澤徹底站穩,他猛地站起,用平生最大的嗓門吶喊著他人生中最滿意的電影徹底結束。 「卡!《往生》!殺青了!!!」 與以往劇組不同的是,第一時間內,人們沒有熱烈的歡呼,而是全部鬆了口氣,就是現在,他們見證了一個連續十八場不失誤的怪物有多可怕,這是一個前無古人,後面也基本不會有來者的記錄,讓所有旁觀者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然背了鍋,米奇能掐死他們。 許多人心裡都在後悔,早知道能連拍十八場不掉,就該讓吉尼斯驗證官來蹲點了,說不定陸澤還能成為一個世界紀錄保持者呢。 而後,入畫的所有演員,除了陸澤之外,全都坐在地上緩了好久,就連卡米亞都沒了那股子優美,大口地喘息,別看他們剛才沒台詞,就走了幾步,但步伐捏得那麼精準,也實在夠嗆,現在腿都是軟的。 足足歇了半分鐘,這才有人緩緩站起來,衝向喊卡後,像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椅子旁擰開保溫杯,喝口茶水的陸澤。 「十八場!十八場!真他媽瘋了!最瘋的是我跟你拍了十一場!夥計!你該興奮起來啊!放心,我會去宣傳的!我保證明天英國所有演員都知道這件事!上帝!我要心梗了,卡爾!幫我叫救護車!」 越來越多的人衝了過來,像是失了智一樣,圍繞在陸澤身邊,打開早已準備好的香檳,對準陸澤的腦瓜子就是一頓猛呲,雖然在墓地這麼搞不太合適,但人們已經顧不上晚上會不會有鬼來找他們了,氣氛十足地熱烈。 「陸澤,恭喜你,雖然跟你拍戲很累,甚至我以後都不想跟你再合作了,但這幾個月,我確實在你身上學到了很多,謝謝你,看來……我又該在劇本上註釋了,畢竟你都這麼做。」 「謝謝。」 與卡米亞握手,陸澤輕笑點頭,等眾人先放下能讓他們津津樂道一年的十八場連景,去慶祝《往生》的殺青後,陸澤才接過工作人員的毛巾,擦了擦頭髮,喝了口茶水混香檳,吐掉,平靜地坐回椅子上翻開手機。 十八場連鏡對其他人而言,已經難以翻越的大山,但對於陸澤來說……還真不是一盤菜,在系統訓練裡,從開拍到殺青,一場不失誤也不是沒有過,相對於他而言,系統劇組才是真的穩,上萬場戲,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曾有過。 原本打開手機是想發條微博,宣佈《往生》殺青,但一解鎖屏幕,上面卻有六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一個尾號為1265的電話號碼,每隔十分鐘打一個,不過陸澤把手機靜音了,是一個都沒看到,確定不是詐騙電話後,陸澤點擊回撥,在兩聲嘟之後被接通。 「喂您好,我是陸澤。」 「陸哥……我在利物浦機場了……你在哪兒啊?」 有飛機衝向蔚藍,身邊不斷有旅者與親友重逢或者離別,機場門口不斷有外國人詢問是否需要行李搬運,全被她搖頭拒絕,她就靠在根柱子旁,坐在藍色行李箱上,擺動著根本夠不著地的三十五碼精緻小腳,當然,她是穿著GS款大號童鞋的,望向人流,砸吧砸吧塗抹正紅色唇釉的薄唇。 「站著別動,我去接你,到了開位置共享。」 |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最後一幕 「我記得你之前不看這些玩意的,怎麼突然對這種雜誌感興趣了?」 米奇俯身把鞋帶繫緊,擰開陸澤從華夏給他帶回來的茶葉,見盧卡斯按照計劃鋪設軌道並沒有遇到什麼難題,輕輕撇頭望了一眼陸澤手中的歐洲娛樂雜誌。 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中旬,進入電協後重新回到英國拍戲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電協的材料報告最遲一個半月後就得上交,而陸澤因為沉浸於拍戲,所以還完全沒有動筆。 不過好在最近他總會在閒暇之餘,看一些有關娛樂圈整改的新聞或者雜誌,並加以記錄,對於寫什麼,陸澤心裡已經有了譜,但今天,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擺在他的面前。 《往生》準備殺青了,今天這一場,是最後一幕。 對於閱讀者來說,旁人的觀看會帶來下意識的不適,就算米奇跟陸澤關係很好,陸澤也沒能控制住本能,扭過一旁,把雜誌合上,兩人對視一眼,米奇撇撇嘴,把後背的靠墊調整到更適合自己坐姿的位置,雙手交叉看向片場。 這一幕有點恐怖,不是因為劇情,而是單純因為環境,目前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位於利物浦西北部的一座具有古老歷史的墓地,沒錯,就是埋人的那種。 儘管現在是炎炎夏日,時間也是大中午,可放眼望去,入眼儘是白色的十字架,使工作人員還是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清涼感,稍微一摸皮膚,雞皮疙瘩便可以瞬間鼓起。 剛才擔心盧卡斯安裝軌道出現問題也是因為地點有些特殊,如果要拍攝一個長鏡頭遠景,那自然是不可能讓軌道拐彎的,但凡要是有個碑在中間堵住預定鏡頭的去路,那這個問題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了。 畢竟總不能為了拍戲把人墳給刨了吧?在英國法律中,這是要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沒人願意因為這條罪名而吃牢飯。 萬幸的是,盧卡斯雖然遇到了些小麻煩,但最終還是將軌道鋪設成功,陸澤和米奇走過去仔細觀察,離軌道最近的墓碑只有十厘米左右,攝像機與墓碑剛好能擦肩而過,不會產生碰撞,不然產生了刮碰,相機怎樣都是小事,要是被死者家屬發現墓碑花了了,那事兒可就大了。 「老天保佑……」 側著頭,單睜一隻眼,瞄準攝像機與墓碑夾縫,米奇最終長舒了一口氣,隨意撿起一片已經枯黃並且變脆的樹葉,輕輕一捏,失去生命力的樹葉便化作了細小的粉末,被清風托起,然後……吹進了陸澤的眼睛裡。 「我特麼……有眼藥水嗎?我迷眼睛了。」 「誰有眼藥水!快給陸澤沖下眼睛!各部門趕緊準備!最後一條,拍完趕緊休息,卡米亞,妳那邊準備好了嗎?」 他自覺理虧,連忙攙扶住視線被影響的陸澤坐下,頂著陸澤的罵罵咧咧,叉腰呼喊劇組人員快速準備,給《往生》的拍攝生活一個完美的結局。 …… 吹進陸澤眼中的只是樹葉上細小的灰塵,不然大塊的碎屑也不可能被風吹起來,簡單地沖洗後,視力便沒有了影響。 化妝師走來為陸澤上了妝,從眼角開始,輕輕用眼線筆勾勒出皺紋,隨後再拿化妝棉把明顯的眼線筆痕跡擦拭掉,只為突出陸澤原本就存在的皺紋深度,接著將露在外面的皮膚顏色塗抹得更深一些,在鏡頭中類似於日常生活的古銅色。 衣著早已更換好,所以整體造型在化妝完成後便已經結束,仍然是不新不舊的黑色西服,讓他看上去像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中年人,今日仍要與他搭對手戲的卡米亞也是如此,不見了光華,開始被時光刁難。 「可以借我看一下你的劇本嗎陸澤?」 「好。」 幾個月的相處時間,完全足夠讓兩人陌生的人成為朋友,顯然,陸澤和卡米亞也是如此,畢竟向同事借個人劇本其實是一件不算禮貌的事情。 也是在這段時間內,陸澤對卡米亞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她在日常生活中其實不像外界印象中那樣優雅高貴,反而像是什麼都敢去嘗試的樂觀大姐,好奇心不多,但想做什麼,就算害怕,也想要試試。 也是因為這種性格,兩人才能成為朋友,如果卡米亞真的在日常生活中那麼養尊處優,陸澤也不知道該如何與貴族大小姐相處,此外,她是性冷淡,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這才是兩人發展純友誼的最重要因素。 接過劇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讓卡米亞直皺眉頭,費力地尋找她想看到的註釋,如果這是一本普通的書,如此糟亂她是絕對看不下去的。 但沒辦法,陸澤這個人拍戲總會有靈感爆發,改變一些預定好的表演方式,雖然供出的戲十分好接,但完全沒有準備的對手戲讓她面對陸澤的神來之筆總會落入下風,也就是說,她被陸澤完全比下去了。 萬幸的是,如果仔細觀察陸澤的筆記,你還是可以在其中尋找到他靈感來源的蛛絲馬跡,讓她可以有所準備,應對陸澤突如其來的「發難」。 她是演藝界的天之嬌女,從小就備受追捧的天才少女,長久以來從未有人在演戲這方面給予她這麼大的壓力,就算是比她年長二十歲的老演員,都是如此。 但現如今,她被一個比她還小兩歲的男人給比下去了,甚至二人的實力差距讓她完全沒有了反超的心思,一切,只是為了疲於應對,生怕陸澤把她比成渣。 她跟陸澤是好朋友沒錯,但讓她總結一下與陸澤合作的感覺,她只會回答一個字,累。 她雖然是一個優秀的演員,但因為樂觀的性格,導致她拍戲時比較容易笑場,總是要笑幾次才能找到感覺,但現在,這個毛病貌似讓陸澤給扳過來了。 他就像是一個演戲的機器,從拍攝至今,沒有笑場,本身零失誤,除非是外界環境影響,否則基本是一遍就過,穩得令所有演員通體生寒,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這也意味著,其他人都不可以笑,否則你的這個小缺點在導演眼中會被無限地放大,像米奇這種比較粗魯的導演,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難聽,沒人希望因為笑場而被米奇罵個狗血淋頭,尤其是在陸澤面前。 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這是所有劇組演員給陸澤起的外號,但包括卡米亞在內,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之前接觸的大腕,什麼歐洲優秀演員,什麼好萊塢頂級明星,比演技,都比不過在場這位在歐美有些名不見經傳的男一號。 因為那些演員,充其量也就算個對表演技能融於本身的頂尖從業者,而陸澤的表演造詣,則已經堪稱開宗立派的大師。 從情感上來講,他們不想再跟陸澤再有任何演戲上的交際,因為很容易會自卑,但理智地想想,其實跟陸澤拍戲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這點,卡米亞深表認同。 「準備好了嗎?入畫吧。」 劇本被卡米亞還了回來,陸澤捏住書頁快速翻動,並準確地在書角被折疊出小三角形的頁面停下,打開舖平,拿起化妝師沉重的化妝箱壓在劇本上面,面無表情地進入鏡頭中,像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大佬。 身後一幫演員則有些愁眉苦臉,直到入畫之後才把臉上的褶皺撫平,嘴巴張開閉合,不停地默讀台詞,並把自己愉快的心情壓制下去。 當劇組所有員工全部準備完畢,導演監控器前的米奇把設備調試完成,場記收到米奇的信號,快步入場,打響了《往生》的最後一場戰役。 「《往生》第九十七場!第二幕!開始!」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杭市的旅程 五月二十九日,電協會議投票通過,五月三十日,陸澤前往電協正式報到,並配有專屬辦公室,雖然……陸澤基本用不到,畢竟他如今的工作重心在國外,這間辦公室,終究還是用不上的。 其次理論研究部的部長周立國派發給陸澤任務,陸澤需每個季度書寫一份國外影業公司的各項變動及演員工會的決策更改報告,並加以自己的想法,最終由華夏電影家協會全體成員議會決定是否採用。 這個工作並不輕鬆,從此陸澤要把視線從演員個體這個層次轉移到整個演繹圈的大環境,且需要對各個階層瞭解透徹,並擁有自己的想法,為國內電影行業做出改良,當然,國內採不採用還是未知數。 萬幸這是一個季度一交的報告,而不像國內這樣每個月都有例會來研究新方案的可行性,給了陸澤很多自由的時間,不然陸澤這戲也甭拍了。 電協的工作安排完成後,陸澤也就該返回劇組繼續拍攝《往生》了,要知道這幾天米奇可是急得發瘋,一天至少打三個電話詢問陸澤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煩是煩了點,但陸澤完全可以理解米奇焦急的心情,資金本來就不寬裕,陸澤一天不回去,就拖一天的工,耗費的資金雖然不算多,但也足夠讓米奇肉痛了,這也就是米奇和陸澤關係好,要是換成別的導演,估計早就該和陸澤吵起來,並以違約金要挾了。 不過,在返程之前,陸澤還有一件事要做,他需要人手,在求援沈靖寒無果後,他必須得考慮其他人選,來幫他應付除電協和電影之外的其他事務。 …… 「陸先生,醒醒~醒醒,本次航班已降落在杭市蕭山國際機場,請您整理好您的行李,按照順序離機,祝您旅途愉快。」 「好的,謝謝。」 這次行程坐的是商務艙,雖然沒有頭等艙服務到位,但可調節式的座椅還是挺舒服的,多加的這四百多塊錢真的沒有白花。 陸澤睡覺時沒有戴口罩的習慣,空姐已經認出他了,出於職業道德,她們並沒有偷拍陸澤的睡相,但還是會以石頭剪刀布的方式決定誰再走一趟給其他乘客倒點水,當然……這也導致了乘客們把自己灌了個水飽,暗恨自己為什麼看到空姐推著水過來就續一杯,推水過來就續一杯,導致上個廁所都需要排隊。 最終,飛機降落後陸澤還是沒有清醒的意思,其中一名空姐以三局三勝的巨大優勢獲得了這次叫醒服務的機會。 航班遇見明星並不少見,如果睡在這兒的不是陸澤,空姐們也不至於激動成這樣,由此也能看出,可能在十幾歲的小女孩心中,陸澤八成不是小鮮肉的對手,但對於這些已經工作的成年女子眼中,陸澤顏值和傳聞中良好的人品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 幫助陸澤打開儲物倉,將他的行李拿下,在陸澤即將離開的時候,她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有些冒昧地打斷了陸澤離去的腳步。 「陸先生,我很喜歡您的作品,被您圈粉已經有六七年了,請問您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紙筆遞過來,陸澤望向空姐休息室內伸出的幾個小腦袋,對她們客氣地點點頭,將筆抵在手心中書寫文字。 「感謝XX航空,各位機組人員的熱情服務,使得這趟路程十分愉快,感謝各位的付出,期待與大家的再次相逢,祝各位工作順利,陸澤。」 「沒有墊的地方,字難看了點,別介意,機長他們還沒出來,快收起來吧,別被他們看到了,下次見。」 被一幫小姐姐簇擁著離開,這種情況陸澤並不是第一次見,客氣的笑容反倒是給一幫空姐暖得五迷三道的,見陸澤消失在入機通道,才可惜地砸吧砸吧嘴。 這不過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至少對於陸澤來說是這樣的,有些人,遇到了某些事,所以開心或難過了一整天,甚至更久一些,這不奇怪,但令人難過的是,或許和他經歷相同事件的人,可能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有時我們是那個開心的人,有時則是轉過身便淡忘的傢伙,如果真要分個輸贏的話,卻反而希望自己是輸的那個,這是催眠?應該是的。 自己想來可喜,他人看來可悲,或倒置過來,自己想來可悲,他人看來可喜,才是生活散發惡臭的根源。 總之,陸澤忘記了這幫空姐,忘記了航班的班次,甚至忘記了自己坐的是哪家航空,然後叫了一輛專車,在後座翻了一下聊天記錄,撥打了一條向人索要來的電話號碼。 「您好,是王總嗎?我昨天有聯繫過您,對,我是陸澤,是這樣,我現在已經到杭市了,再有一個半小時,就到貴公司門口了,好,那咱們一會見。」 車輛在行駛的過程中,陸澤翻看著劇本,今天下午他要去魔都坐上飛往倫敦的航班,明天到地方就該拍戲了,如今趕緊溫習一下劇本,才是要緊的事。 路程並沒有一個半小時,導航的時間總是會比實際行駛時間長一些,剛一個小時出頭,陸澤便站在了中鐵X局的門口。 一個微胖的男人在門口等待,見到陸澤後走過來與他握手,陸澤有些愣神,但凡能在國企混成老總的人,要說沒點門路,手腕兒不硬是不可能的,現在卻親自出門迎接,給足了陸澤面子,確實在陸澤的意料之外,當然,面子是互相捧的,人家這麼捧陸澤,陸澤態度也得比沒見面時想要拿出的態度更熱情一些。 「陸先生,久仰大名了,如今看到真人,我這心吶,還真是特別地激動,待會您可得跟我合個影,回家了我可得跟我女兒好好顯擺顯擺,咱可是跟大明星合過影,聊過天的,哈哈哈,您請。」 話說的熱情且中聽,無疑是抬高了陸澤的身價,把陸澤這個演藝圈,和他完全靠不上關係的演員奉為上賓,陸澤也是點頭回答,全話中沒說一個不字。 浙姜作為建築行業最火熱的省份之一,工作向來是十分繁忙,員工在樓道內快速穿梭,反倒顯得陸澤和王總步伐有些悠閒。 「小王入職也一年多了,工作能力沒得說,之前跟您工作那些年,估計是沒少得到鍛煉,話說,您這次來,可別是挖我牆角的吧?」 「估計還真讓王總您猜著了,我這次來,確實是有這個想法,但這也是無可奈何,身邊沒有能信的人,只能向您求個援,讓我跟梓萱談談,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對,辦事沒了規矩,實在是有些對不住。」 陸澤並非隱瞞來意,因為就算想隱瞞也隱瞞不了,當初她的簡歷上明明白白寫著,跟了陸澤七年,如今陸澤大老遠跑過來,怎麼說也不可能是來探親的。 與其偷偷摸摸把王梓萱拉走,得罪了王總,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順便給人道個歉,承認自己欠人家一個人情,礙於面子,王總也不會過多阻攔,畢竟就算她再精英,王梓萱也不過是一個工作能力不錯的普通員工,沒有到缺了王梓萱,公司就運轉不了的地步。 王總果然早就猜到了陸澤的來意,臉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仍然笑得爽朗,像是壓根就不在意王梓萱的去留,嗯……應該把像是去掉。 基層員工並不需要個人能力,這句話其實還是有些道理的,就算離開了,也可以立刻找個能做這份工作的來添補她離開的位置,以一個基層員工換陸澤的一次人情,這筆買賣還是划算的,日後要是能幫自家學藝術的女兒說句話,那就值得不能再值了,這也是王總從剛見面就這麼客氣的理由。 上了電梯,到十三樓,安排陸澤到小型會議室歇息,王總讓陸澤稍等,便知趣地以工作繁忙為由離開,得到陸澤一個人情他就滿足了,剩下的讓王梓萱和陸澤單獨談就好,談不談得攏,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王總離開後沒過五分鐘,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一長兩短,看來王梓萱進入企業後卻是被鍛煉得對於這方面講究了許多,陸澤端起水杯吹起了波紋,輕抿一口,呼喊一聲。 「進來吧。」 「陸……陸哥。」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句話如今王梓萱信了,見坐在桌後的男人,眼睛突然有些酸澀,使勁揉了揉,沒錯,他還在。 陸澤此刻也在觀察王梓萱這一年多以來的變化,還是那麼小小的,像是個沒長大的初中生,表情清冷,沒有一絲的笑容,衣著不貴,倒也乾淨整潔,只是鞋子有些泥點,看來王總說她下工地剛回來是真的。 原來齊肩的頭髮更長了些,把整個人的氣質抬得更仙了些,若不是此時眼神有點傻,還真有股高冷女神范。 「愣著幹嘛?快坐吧。」 這句話說完,兩人相視無言,滾燙的茶水泛出茶香,兩人低頭看著茶葉漸漸落入杯底,陸澤開了口。 「在這兒工作得開心嗎?」 「還好,挺不錯的。」 「那就行,對了,交男朋友了嗎?妳母親當時可沒少跟我念叨這事。」 「交了,上個月分的手。」 相親對像以看不到她笑臉,成天冷冰冰的,他有些害怕為理由把她蹬了,想到這兒她多少還有些來氣,卻也無可奈何,至於委屈之類的倒是沒有,這麼些年……早就習慣了。 「沒事,陸哥給妳介紹個更好的,他愛死哪兒死哪兒去,這次我來,只是想問問妳,有興趣做我經紀人嗎?」 「經紀人……那寒姨?」 「她做外婆了,孩子很可愛,我去看了,她年紀也大了,身體條件也不允許再陪我折騰,工資待遇是我收入的百分之十二,另外我在國外一家公司也有股份,妳可以簽公司內的其他的藝人,一年收入幾百萬應該沒問題,我知道貿然讓妳去國外發展很不合適,但我真的缺少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當然,妳不想去也沒關係,我知道妳在這兒發展得很好,去了國外,人生地不熟的,確實有點可惜。」 她的眼中可以看出明顯的糾結,這是必然的,陸澤也清楚,如今他只是希望她能考慮一下,並不急於讓她給出答覆。 而對她來說,百分之十二的分成已經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字了,並且她也願意為陸澤工作,這是她所習慣的,覺得快樂的,可是人總是身不由己,她也快三十了,父母年紀也大了,這件事,不能在腦子一熱便隨口答應,她需要考慮。 「這件事我還是希望妳能跟妳父母商量一下,不管結果怎麼樣,這次我來看妳也算是圓了一件事,妳成長了很多,妳的顧慮我也明白,所以有結果後,給我打個電話,妳的工作也挺忙的,我下午要趕航班,所以就說到這兒吧,我先走了。」 佩戴上墨鏡,陸澤拎起行李準備離開,她本起身想送,卻被陸澤壓了回去,只是臨走前,陸澤輕輕擁抱了她一下,和她道了聲再見,這聲再見,他希望是為了迎接下一次的相逢,當然,也有可能是兩人終究沒了當初的那份情誼。 「保重。」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8-31 23:35 編輯 |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他進電協了 「陳老師您……」 手一抖,稀釋過的營養液多灑出來了一些,好在這朵白茉莉並不算多嬌貴,而且多倒出來的營養液也不算多,不然還真有被燒死的可能。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陸澤還是翻了翻土,把已經濕潤的土層挖出去一些,這才起身把水壺放下,看向陳永斌時,面容也嚴肅了許多。 陳永斌終究是愛才的,也因如此,他才會在陸澤重要的人生關卡無私地對他進行幫助,不希望這個演藝界的絕頂人才因為挫敗而提前夭折。 沒有任何一個行業是無風險的,但娛樂這個圈子絕對處於高風險的階層,畢竟他們不光要娛樂他人,也要娛樂自己,時時刻刻在刀尖上跳舞,腳上遍佈傷口,血液染紅刀刃,也要忍痛繼續跳下去。 對於陳永斌這樣已經站到了行業最頂尖的大佬來說,伸手提攜一下陸澤,把刀尖換成平衡木,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他的學生很多,當成自己親兒子看待的弟子也不少,世界上的天才絕非只有陸澤一個,所以還是有很多的年輕人很受他的器重和喜愛,最終拜入他的門下,成為他派系的一員,在他的庇護下逐漸豐滿起自己的羽毛,等到成長後,展開雙翅便是遮天蔽日,成為行業內的骨幹力量。 但他們都有一個問題,就是路走偏了。 最開始這幫年輕人吸引陳永斌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演戲的天分,可隨著他們拜入陳永斌門下,漸漸地,他們的目標就從當一個好演員,變成了當一個好領導,希望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發展,而演戲,也就漸漸放下了。 他的學生中,脫離演員圈子最久的人,已經快二十年沒有演戲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宋歸遠還零零散散地接點電視劇,賺賺錢養家,連電影都不肯碰,這也就是他的一幫師哥罩著他,讓八大經濟公司見了他都打哆嗦,不然如此混日子的演員,事業只怕是越來越低迷。 可這不是陳永斌的本意,他的初衷是為了培養更多的華夏頂尖演員,但這幫孩子沒了那個心,他也只能暗自歎息,無可奈何,沒絲毫的辦法。 這是他徒弟沒錯,但徒弟們未來怎麼選擇自己人生,他是從來不會管的,他沒有那麼強的控制慾,只是盼著他們走正路就好,畢竟他們也沒離開這個圈子,仍在堅定地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為這個圈子發光發熱。 他是「慈父」,徒弟們也孝順,哪怕如今陳永斌已經給不了他們什麼照顧,他們也一直惦記著他老人家,這說明陳永斌看人還非常準的,這幫徒弟的心性都很不錯。 可他心裡仍有一個心結,雖然這輩子收的徒弟都是個頂個的精英,對於演戲可謂是天賦異稟,但就是這幫人,卻在演員這個行業沒有什麼建樹,這是與他初衷完全相悖的,他始終認為,演藝圈要是想發展得好,演員這個基層職業才是關鍵,不然甭管你的理論有多好,體系多麼多麼完善,沒有好演員,就算給你一百年,你也發展不起來。 徒弟們雖然也都知道師父有牽掛放不下,但讓他們重新拍戲,不說他們捨不捨得放下這麼多年才坐上的地位,就說演技,扔了這麼多年,他們撿不撿得起來還是兩說,沒人敢放下所有去賭,陳永斌也理解,所以他的最後一位徒弟就是宋歸遠,十多年了,沒有再收一人。 曾經的陳永斌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自己有沒有培養出來一個好演員已經是無所謂的事情,畢竟時代在一點一點發展,圈子也在一點點地進步,比起一零年到二零年這十年的演藝界的黑暗時代,二零年之後還是有新生代的演員值得被肯定。 直到一個叫陸澤的男人出現…… 在他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進步得這麼快,在初期時,每一部作品都在以一個十分驚人的進步速度飛速成長,並且演技到達頂峰之後,狀態還保持得這麼穩定,演技從來沒有過下滑。 更可怕的是,除了無戲可拍的一年外,他每一年都會拍攝一部到兩部的電影,質量還高得可怕,這對於頂尖的演員來說,絕對算得上是高產了,當然,系列電影除外,畢竟他們只研究一個角色,本質上和拍電視劇沒什麼差別。 起初他也和其他關注陸澤的人一樣,對陸澤的存在抱有懷疑,這是人?沒錯,陳永斌也是這麼想的。 直到兩人見了面,並且有了一段時間的交流後,即便是陳永斌比陸澤大了四十多歲,也要對陸澤說一聲佩服。 天賦高的人不少,努力的人也不少,但有天賦還努力,並且努力對了方向的人卻不多,但當時陳永斌對陸澤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想法,還是處於一個暫時觀望的態度,就像他觀察其他徒弟時一樣,也要好好看看陸澤的心性如何,只是在他需要幫助時施以援手。 就這麼望啊……望啊……然後他就發現不對勁了,他貌似正在看著一個草根演員以實力證明自身,走上了表演大師的路。 最終,他總算是觀察好了,雖然有點遲,但也沒到徹底黃了戲的程度,他想收陸澤做學生,無關配不配的問題,雖然他確實教不了陸澤怎麼演戲,也沒資格教一個表演大師怎麼演戲,但卻能透露給所有人一個信息,陸澤是他徒弟,那就是他派系的人,誰要是跟陸澤不對付,他們這一幫子人就跟誰死磕。 說到帶陸澤入電協這事兒,就算陸澤不答應,他也會幫,演員到達頂尖,自然而然也會接觸到這個層面,他無非是提前帶陸澤進了門而已。 至於他會不會精於仕途,陳永斌覺得是不會,畢竟陸澤跟他其他的徒弟不一樣,他已經成為了華夏電影的臉面,已經跟演員這個稱謂掛上了勾,在華夏,談起演員,陸澤這個名字是誰都繞不開的。 如此一來的好處就是,只要他名氣夠大,不需要做出多少成績,仕途也可以一帆風順,只要給華夏電影事業爭口氣,他自然平步青雲,也就是說,他跟陳永斌的其他徒弟不一樣,他適合雙修。 見陸澤面容嚴肅,陳永斌的態度也認真了起來,帶著一絲期望,開口詢問:「你意下如何?」 陸澤思考了一會,如果成為陳永斌的學生,好處明擺在這兒,並且他也瞭解過,陳永斌在華夏電影圈屬於中立陣容,他人正直,徒弟也沒丟他的臉,都不參與商業公司和國家電影製片廠的矛盾,一心只為華夏電影事業發展做努力,而這,也符合了他進入電協的初衷。 他就是為了給華夏電影做點事而來的,所以陳永斌這幫人是最適合他的歸屬,而且陳老師這麼多年對他的照顧,陸澤也是記在心裡,如今他要收自己做學生,陸澤想不出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如果老師您不嫌棄,我希望向您老學習。」 這又是陸澤的一個轉折點,毫無疑問,象徵著陸澤從南派演藝圈人士投身為北派演藝圈的一份子,或者說是融合更為貼切一些。 陸澤的欣然同意,終於也讓陳永斌放下了心,其實他心裡也是有些忐忑的,畢竟貿然詢問陸澤如此重要的決定,萬一被陸澤拒絕了,下不來台不說,主要是二人日後見面也會尷尬,萬幸的是,一切都如二人預想般順利,大家都有著共同的目的…… 為了華夏電影的進步,僅此而已。 …… 雖說演員的拜師沒有華夏古老傳承那麼講究,喝雞血酒,三跪九叩什麼的倒也用不著,但拜師好歹也是喜事,自然是邀請親朋好友,業界同仁一起共同見證,所以一頓拜師宴是少不了的。 如同婚喪嫁娶一般,也要定個好日子,為了不影響陸澤的工作,這場宴會初步定在《往生》拍攝完畢後進行,而現在,陸澤需要做的,是跟隨陳永斌一起,登門拜訪演藝圈和學院派的宿老,派發喜帖的同時,也是給陸澤進入電協的會議拉拉票。 陳永斌所有的人脈也都運作了起來,一幫人都在努力為陸澤造勢,希望為陸澤博一個好的開始,期待陸澤能來一個從商業演員轉換成業界領導者的華麗轉身,與此同時,不光是電協內部和學院派得知了消息,就連各大經紀公司和一些人脈比較廣的業內人士也知曉了此事。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移到了「乾世嘉」身上,不由得對「乾世嘉」產生了些許的憐憫,當年一棍子沒把老虎打死,如今老虎吃了大力丸,,又打了一管雞血來了個強勢回歸,當年結下了這麼大的仇,脾性再好的人,也得回來跟他算算賬了。 別的不說,就陳永斌的關係,跟廣店的徒弟打個招呼,新電影有點問題,具體在哪兒不知道,反正就是有問題,必須得重新剪,問題不解決就拿不到上映編號,只要一部電影被卡住,某人本就有點稀少的頭髮估計就得徹底禿了,所以……某人如今該作何感想? 誰知道呢。 …… 五月二十九日,華夏電影家協會,每月定期會議。 「目前,我們要貫徹三個方針,首先,即日起,加強對於電影投資資金的核實,及要求出品人與資金來源一致,各地電影協會需對資金投入方進行管理,並派遣專人對院線排檔進行檢查,一旦發現上座人數與票房收入不符,觸及洗錢、資金轉移等不法行為,立即向電協部門報備,並通知稅務局排查,一經確認,嚴懲不貸。」 「其次,「練習生、新人演員(入行三年以下)、轉型演員全國統一考試計劃」,正式向各家經濟公司發佈通知,即明年五月一日起,所有練習生、新人演員、轉型演員在參演網路電視劇、網路電影、電視劇、電影等公眾作品,並作為作品長期角色,戲份佔全作品百分之七以上,需前往各地電影協會進行演員摸底考試,統考題目由華夏電影家協會提供,考題應切身符合新人演員的能力,難度不可太低,亦不可太高,考取演員證書後,方可參演角色,百分之七以下不用參加考試,進入劇組後,開始拍攝的七個工作日內,演員證書需上報給各地協會,超出七個工作日,勒令劇組整改。」 「第三,華夏電影家協會門戶網站自十月一號起正式開通,業內工作者,包括導演、演員、攝影師、剪輯師等一系列會對作品造成主觀影響的從業者,需註冊自己的身份認證,必須填寫內容有個人藍底半身照、身份證號碼、出生日期、身高體重、聯繫方式(包括郵箱)、從業經歷,認證由系統大數據進行審核,若創建虛假信息,網站賬號將永久封停,進入各地協會黑名單,若進入劇組,各地協會將通知劇組資料申報人員,是否繼續聘用、由劇組自行決定,其次,劇組可以通過網站進行人員的篩查和招聘,發送電子版試鏡函,費用為每年三百元,用以服務器的維護與升級,就這三件事,希望大家能夠落實下去。」 陳永斌念完今日會議所提出的內容,將文件放在一邊,望向正在奮筆疾書的電協幹部,等到所有人將筆落下,這才拍拍手說道。 「接下來進行的是對電協新晉成員的選拔,每人一票,以不記名的形式,部門領導有一票否決權,但需標注否定理由,有疑問嗎?好,小高,讓第一位參選者進來。」 房間內安靜著,所有人都拿起了紙杯下的信封,拆開後,普通幹部拿到的是一張白色的卡紙,而部門領導的票則是藍色的。 大家都沒說話,一直到小高將門推開,一條大長腿率先進入大家的視線,黑色襯衫中包裹著魁梧的身軀,皮鞋在地磚上踩的噠噠作響,陸澤站在門口,對在場所有人輕鞠一躬,隨後在陳永斌的示意下,輕步上了講台,拿出自己早已寫好的稿子,平鋪在桌面上。 在場的一大部分人,陸澤都曾拜訪過,所以他並沒有任何的緊張,稿子是他自己寫的,該怎麼說,該怎麼去表達,陸澤都已經爛熟於心,把稿子拿出來只是為了以防自己忘詞,但可能性小的可憐,根本用不著看。 「各位領導,以及影視行業的各位同仁,你們好,我是陸澤,今日來競選理論研究部,首先說一下我的優勢,本人有著十年的電影行業從業經驗,並以演員的身份獲得過兩屆金雞影帝、一座金馬影帝、一座金像影帝、一座銀熊影帝,一屆戛納最佳男演員提名。」 「我對於海內外的行業規則非常瞭解,對於經濟公司、演員工會、院線、劇組等組織的運作知曉明確,由於目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歐洲,我可以第一時間瞭解到國外演藝圈子的政策變動,以及各種福利與職能的調整,並且對國內的電影行業現狀十分瞭解,使我可以最大程度上結合國外發展策略,向國內進行一個反饋,改善行業準則,促進行業發展,另外,寫了一份歐洲演員工會的新人演員保障制度的華夏修改版,請大家過目,我就說到這裡。」 一份文件放到他們面前,這確實是陸澤用心寫的論文,並不出格,涉及的人群只有那些剛出道,片酬並不高,維持生活與自身工作花銷有些吃力的小演員,這確實是國內的電影行業沒有照顧到的地方,至於陸澤想寫的演員提拔條例,現在還不是拿出來的時候。 文件確實有可取之處,畢竟這是陸澤想了很久才定稿的論文,看得在座各位都在輕輕點頭,上面的字數不多,五分鐘後,閱讀再慢的人也該看完了,這時陳永斌先招呼陸澤坐下,然後通知大家開始投票。 一張張信封被投入投票箱,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高才將投票箱打開,記錄著大家決定,最終公佈在講台上的螢幕上。 贊成票三十七,反對票五,棄票三,部長票全部通過,不出陸澤和陳永斌所料。 陸澤進電協了。 |
第三百八十二章 拜訪陳老師 「就是這兒了?」 車輛駛入別墅中央區,陸澤放下窗戶探出頭,眼前是間隔恰當好處的別墅群,風格照比如今新建的別墅來說風格要老一些,但中式的園區設施又充滿了古色古香的韻味,如果不看地理位置以及可以讓普通富豪望而卻步的價格,確實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最終,車在偏東南角的一棟別墅外停下,老宋解開安全帶,走到大門外,按下了門口的視頻對講,鋼琴聲響了三下,一位老婦人接通了視頻。 「師娘,我來看您來了。」 「是小遠啊,快進來快進來,我可有日子沒見著你了。」 電動的大門敞開,一入眼便是一長串的葡萄籐,這個月份葡萄還沒到季,估計會有點酸,所以也沒人去摘,大串大串的紫葡萄就掛在籐上,讓人看一眼就滿口的涎水。 入了大院,陸澤也見到了他曾羨慕不已的花圃大棚,各種珍品在裡面綻放著,就算隔著玻璃,似乎也有著淡淡香氣鑽入陸澤的鼻中,使人精神抖擻,那叫一個舒坦。 在大棚的背後,則是一顆巨大銀杏樹,清風一吹,樹葉便開始輕輕晃動起來,吹奏起帶有自然氣息的曲子,這一切無不透露出倆個字,舒坦…… 老人正搖晃著太師椅在樹下納涼,見來車停入車庫,並沒起身,而是輕輕扇動著蒲扇,又端起茶壺倒了一杯飄著縷縷白煙的碧茶。 「小遠吶,亮亮跟你來了沒有呀?哦,沒來啊……」 一身華服的老婦從房中走出,見宋歸遠沒帶著兒子過來,眼裡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轉而又變成了對宋歸遠的不滿,連看都不看他手中拎的禮品,只是雍容地對陸澤點了點頭,招呼陸澤去坐,隨後自己生了悶氣,扭頭就回了房中。 「師娘您別生氣,這事兒真不賴我,這快期末考試了,小亮在補課班補習呢,打從上學開始,算期中考試在內,總共就考了三回,三回全年組倒數第一,這要是再蟬聯第四屆,小雪真該發瘋了,現在甭管誰,一提要帶小亮出去玩,我媳婦都跟要吃人似的,跟我說哪怕考倒數第二都行,有個墊底的圖個心理安慰,等考完了,我讓小亮來您這兒住段日子,多久都成,您看行嗎?」 老太太這才臉色有點緩和,也不進屋了,站在門口,上下打量著宋歸遠,終究還是有些不高興,或許是心疼孩子,帶著些許的不滿,開始批評起了宋歸遠兩口子。 「都說給孩子減負,減負,也沒看減了多少,你們還給孩子肩膀上增加擔子,還埋怨小亮成績不好,又是鋼琴、又是書法、又是圍棋,還有什麼油畫,雜七雜八的東西都一股腦塞給他,孩子學習能好才怪呢,你們有錢給他補課,你也得看孩子能學多少啊,既然選擇多樣化教育,就別拿孩子成績說事兒,我看吶,就是你們的自尊心作怪,參加家長會被小學老師批評了,讓她這個大學教授下不來台了唄。」 「是……師娘您說得對,她就是太要強,讓小亮學這學那的,還各方面都得優秀,我也看不過眼了,等回家我就訓訓她。」 「你可別跟她吵架,就說是我說的,她要是不高興就讓她來找我,憑什麼孩子糟踐成這樣啊?行了,把東西放屋裡吧,小伙子你隨意,把這兒當成自己家,別有什麼拘束。」 陸澤點了點頭,看著宋歸遠給自己使了個眼色後跟著師娘一塊進了屋內,陸澤這才轉過身,走到陳老師的身邊,向閉目養神的陳永斌打了個招呼。 「陳老師,我來了。」 「坐吧,把這兒當成自己家,別拘束,來,喝點茶,待會跟我進棚裡給花上點藥,今天給我當一天小工,不介意吧?」 「應該的,正好跟陳老師您繼續學點養花的活兒。」 這紫砂壺盤的珵亮,泛著光暈,一看就是把玩了許久的老物件,順著流出來的茶水,從壺嘴往裡一瞧,厚厚的一層茶漬,更顯出了這壺的年頭久遠。 陸澤舉過茶杯,陳老師給斟了七分滿,茶香四溢,光是飄散出的氣味就不像是那種在世面上大面積流通的貨色。 右手握拳,掌心朝下,五根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表示了對陳老師的謝意,這才將茶飲入口,輕輕將茶杯放在石桌上,雙手放在腿上,安靜的等待陳老師再次開口。 陳永斌重新躺在太師椅上,閉眼歇息,那對大尺寸的老悶尖被他盤出了聲響,倒也不是陳老師裝腔作勢,而是兩人都已經習慣如此交流。 「在英國的戲拍得怎麼樣?」 「還行,沒丟臉。」 「那就成,這些小輩裡,就屬你有志氣,有出息。」 剛從房間裡出來,打算給陳老師問安的宋歸遠此時可是一臉的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悄悄地伸了腿,輕輕點在石凳旁的地上,見陳老師沒有訓斥,這才老老實實地坐下,一臉的生無可戀。 陳老師剛才那番話其實並不是說給陸澤聽的,而是說給老宋同志聽的,作為陳老師門下最沒出息的學生,陳老師一直對老宋這種事散漫且胸無大志的態度十分不滿。 畢竟都快四十的人了,拜在他門下也十幾年快二十年的光景了,如今卻還在拍電視劇,連個電影的活兒都不愛接,陳老師這麼多年沒少給他機會,可肉都餵到嘴邊了,他卻非得吃糠,你讓陳老師怎麼不生氣?雖說人各有志,但這般扶不起的阿斗,在陳老師門下也算是頭號蠍子粑粑,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人來。 他教學生,幫學生,也不全是為了自己能名滿天下,更多的希望在自己人生還剩的那十幾二十年裡,能給這幫徒弟鋪好路,讓他們不必再受制於人,成天受窩囊氣,能讓他們挺直了腰板,擁有屬於自己的話語權。 對於陳老師來說,他教學生,不僅僅是傳道受業解惑,也要保他們一生的平安與榮華,這種態度是自私的,他從不否認,因為他做不到大公無私,這幫學生是給他磕過頭,敬過茶的,那對陳老師而言,他們就是自己兒子。 兒子孝順老子,老子就該幫兒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三人坐在樹下都沒說話,陸澤如同陳老師一般,閉眼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直到過了大概十分鐘後,陳老師起身,帶著陸澤進了大棚,只留下宋歸遠一個人幽怨地玩起了手機。 也不是陳永斌這麼不待見他,純粹是這王八蛋上次幫陳老師幹活的時候,撅折了三根陳老師好不容易養活的花,上次,也是第一次,從此陳老師就再也沒讓他幫忙過…… …… 營養液稀釋後被陸澤拎在手中,陳老師觀察了土壤後,也告訴了陸澤哪盆用澆,該澆多少。 看來是花朵的生長喜人,陳老師滿意地點點頭,朝著下一盆花走去,兩人也不是除了幹活所需要的交流之外就一言不發,最終還是談及了話題。 「目前你的事業重心放在了國外,這是好事,也是弊端,你沒有那麼多時間參加每月例行的內部會議和參與發展計劃,所以你能選擇的部門少得可憐,我的建議是你進入理論研究部,這也是你唯一的選擇,這樣一來,以你在國外的見聞,綜合國內電影事業的實際情況,提出一些針對性的政策,是最適合你的工作,如果能做出點成績,真的能推動行業發展,那麼對於你個人的影壇地位來說,絕對有著相當大的好處。」 陳老師給出的建議很中肯,陸澤也在不斷地進行思考,如果真的進入了理論研究部,那麼自己長期在國外就相當於自費的出國調研考察,當然,自不自費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確實可以通過「環球兄弟影業」股東的身份,對國外的電影資本運作有更深的瞭解,這就是他的優勢。 如此一來,但凡他真的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並被電協採用,對他的個人名望會有著相當大的提升,但這並不是陸澤最為看重的。 雖然說什麼為華夏電影事業做貢獻之類的話,難免有些假大空之嫌,但陸澤作為華夏電影人,當他真的有機會推動華夏電影事業向前邁步的時候,他又如何甘心不去做些什麼呢? 但他有顧慮,只有一個顧慮。 「陳老師,我有個情況需要向您說明一下,在此之前,我入股了一家英國的電影公司,這會不會對入職產生什麼影響?」 這話沒讓陳永斌吃驚,但多多少少會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年多的時間內,陸澤就依靠著自己,從低谷中爬出來,拿到了柏林影帝不說,還入股了國外的電影公司,打了這麼漂亮的翻身仗。 仔細盯著陸澤上下看了幾秒,陳永斌才搖了搖頭,重新彎下腰,照看著他的寶貝花朵,回答了陸澤的問題。 「這是好事,這能讓你更加近距離地觀察國外的電影行業運作,對於提出方案的可行性,也會被更多人信任,這點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還拿著華夏的身份證,而且還是黨員,在外也能說著一口中文,承認自己的華夏人,這種投資不會成為你的把柄,反而會成為你的一股助力,這朵少澆點,澆太多容易燒死,好……停。」 慢慢將營養液倒入花朵的根部,量足夠後重新擰上瓶蓋,陸澤的心也放了回去,只是看著這顯得有些蒼老的背影,陸澤心中的感激難以言喻,這位本和自己毫無瓜葛的老人,卻無條件地幫助自己這麼多,這樣的恩情,就算是陸澤,也很難用言語去表達。 「陳老師,謝謝您。」 陸澤詞窮了,但感情是真摯的,陳永斌也能從中體會到陸澤的真情實感,溫和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曾經說過,你是個人才,不單單是指表演方面,不管是做人也好,做事也罷,都有著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這也是我最喜歡你的一點,底線是有的,善心是有的,志氣是有的,責任心也是有的,有了這些,其實表演水平什麼的,也就不重要了,行了,今天你這小工的任務就算結束了,咱們回去吧,明天你跟我走,去拜訪一下電協的其他領導,雖然進電協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面子上也得到位,拉拉票什麼的,只是有一點……」 「陳老師您說。」 花圃中間用磚石鋪成的小路黏了些泥土,在回去的路上,陳老師拿起掃帚輕輕把泥土掃回花圃中,陸澤想要幫忙,卻被他擺手拒絕,一直把小路清理乾淨,陳老師把掃帚歸位,背著手推開了大棚的玻璃門。 「我帶你去拜訪其他領導,總歸是有些師出無名,咱倆之間沒什麼名分,我也不太好意思開口,所以我打算收你做學生,你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