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人蟒 “元天機?” 聽到這個名字,我猛地想起了重慶蛇皮巷的元大師。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裡那副憑藉對二樓壁畫的記憶,所畫的畫像,之前的許多疑問,在我心裡漸漸有了模糊的答案。 時至今日,徐榮華留給我的那張黑白照片裡,三個主角的身份幾乎都能確定了。 老二是我的祖父;那個看不清楚臉的老大,輕易破了神仙索、殺了韋無影的月白長衫,此刻正附著在趙奇的身上。 而此刻藏身在巨墳中的那人,雖然還沒露面,我已經可以認定,他就是那年在東北的綠皮火車上,帶著三個小鬼,害了段乘風的妻子娟子的人;是徐潔的師父;也是和蛇皮巷的元大師,有著極深淵源、和我有過幾番交集的——老三! 也就是黑白照片中,做出古怪手勢的那個小個子。 原來他叫元天機。 “元天機,你給我出來!”趙奇顯得怒不可遏,又厲聲喊了一句。 但是,巨墳中卻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這讓我心裡開始生出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目光快速的轉動,掃視著眼前的人和所有事物,最終落在了趙奇身上。 我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下來的?” 趙奇的心思明顯不在我身上,但還是順口回了一句:“我想去哪兒,還沒人能攔得住我!” 見他傲氣凜然,我更加感覺不對,“你為什麼會來這兒?” 趙奇本來一直瞪視著巨墳,聽我追問,轉過頭不耐煩的大聲道:“什麼時候我做事需要向你打報告了?” 我猛然打斷他,也抬高了聲調:“告訴我,是誰通知你來這裡的?!” 趙奇顯然沒想到我會堅持和他'對嗆',先是眼睛一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又轉頭看向了巨墳。 “是有人通知你來這裡的!你是從上頭直接下來的!你知不知道三才屍樹的事?你有沒有見到白骨門樓和銅鐘?有沒有見過那些'繭'?” 我連番向趙奇追問,是因為我突然有種直覺,此刻操控趙奇的人,或許是三義園的老闆,是真正建造這座活死人墓的人。可時至眼下,他對這邪墓的了解似乎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深入。 從我進入三義園以後,感覺這裡並非沉寂寧靜,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變化似的。 我能找到這裡,是藉助了臧志強,對這邪墓的主人來說,應該是一個意外。 二樓拐角的壁畫被毀、六覺迷魂陣發動、不斷蔓延生長的繭層……如果說這些變動僅僅是因為我和桑嵐、胖子等人的闖入,才發生的,我怎麼就覺得說不通呢? 我感覺這裡在我們到來前,就已經不再沉寂,而是形勢早已起了變化;現如今趙奇忽然出現,更讓我覺得,這種變化似乎是針對某人的陰謀! 趙奇被我連番追問,猛然再次回頭看向我:“銅鐘?什麼銅鐘?'繭'又是什麼東西?” 聽他反問,我心往下一墜,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到一陣“咔嚓咔嚓”的怪聲。 這聲音並不算大,卻極其特別,聽上去,有點像是電視裡,自然記錄片中,加倍快放的植物生長紮根的聲音。 趙奇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怔,跟著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立即就看到了極其詭異恐怖的一幕。 石像破裂,朱安斌現身以後,就一直待在原地,沒有發出動靜。 這時再看,他的樣子竟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並不是說他變成了別的樣子,而是他的臉以及露在外邊的皮膚,都變成了暗紅色,而且表面變得乾枯,甚至是生出了一道道裂紋。 那情形,讓我不由得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的朱安斌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截被雕刻成人形的木頭。 事實是,此刻我的確看不到朱安斌的雙腳,他的雙腳全都隱沒在石磚鋪設的地面下頭,就像是他整個人就是一株人形的植物,是從地里長出來似的! 而那似樹木快速紮根的'咔嚓'聲,正是從他腳下的地面發出的! 我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想到,這五行邪煞之一的蔭木傀,此刻詭異的變化應該也是陰謀的一部分。 “老三,你……”趙奇眼睛瞪得都快要冒血了,卻仍不忘抬手用力刮擦著鼻樑。 “別他媽廢話了!” 我驚覺不妙,發一聲喊,再不管旁人,徑直朝著巨墳跑去。 趙奇似乎被我的吼罵震的醒過神來,又或是急於想找出'老三'對峙,也是發足奔向巨墳。 然而,就在他發動的時候,原本一直跪趴在地的老陰突然抬起了頭,盯著他發出一聲獰笑。 這死鬼本來絕不能令我止住腳步,但他並非單單是抬起了頭,而是隨著這一笑,地面忽然之間顫動起來。 下一秒鐘,老陰竟飛身而起,向著趙奇迎面撲了過來。 趙奇似乎沒有想到,這個一直對他畏若神明的老頭,竟會突然間對自己發動攻擊,一時間驚怒交加,愣在了原地。 而我卻已經看到,撲向他的並非只是老陰。老陰之所以能騰身而起,是因為地面之下鑽出一截水桶粗細,赤紅色,宛如巨蟒般的身軀。 這赤紅蟒身,竟像是和老陰的下半身連接在一起,致使他像是半人半蟒的怪物一般,翻滾扭曲著撲向趙奇。 他來勢迅猛之極,而且妖異程度遠超出了我的想像。 等趙奇反應過來,他腳下的地面已經驟然裂開了。隨著石磚的崩裂飛舞,一條龐大的蟒身從地下鑽了出來,不等他做出任何行動,便已將他死死的纏住了! |
第一百四十章 活死人墓 隨著這個陰冷聲音的響起,巨墳中走出一人。 看到這人,我不由得咬緊了牙關,從牙縫裡迸道:「是你!」 一路來到這裡,我一直都在根據種種細節,試圖想象活死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和杜漢鍾之間又是什麼關係,能令他杜大老闆在十多年前花費這麼大的財力物力,打造這麼一座邪墓。 對於活死人的身份,我幾乎都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可怎麼都沒想到,從正主墓穴中出來的,居然是一個『死人』。 而且,他不但是被官方認定的死人,還是我親眼看著他死在我眼前頭的…… 這個人,竟然是老陰! 可是仔細一想,這個陰邪程度在我接觸過的人當中堪排前五位的人物,在這裡出現,似乎也不算太意外。 事實是,老陰的出現,還不至於讓我心驚肉跳,令我神經繃緊的,是還在不斷傳來的『咯咯咯……咯咯咯咯……』,迸裂的聲響。 之前我一心想儘快找到活死人,並沒有仔細觀察墳前的那尊石像,此時再看,那石像表面竟出現了一道道交錯的龜裂,讓人腦仁發麻的迸裂聲,正是石像發出的。 我這才意識到,那並非是真正的石刻雕像,而是其中包藏著什麼活物! 「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了,那就別想活著出去了。」老陰看著我的眼中充滿了怨毒,「不對,是死了,也別想離開!」 看他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似的,我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我和你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就是怪我之前幾次破壞了你那些害人的妖邪門道,所以才這麼恨我?」 我是真有點想不通,要算起來,我雖然以法醫和陰倌的雙重身份,大致查明破獲了後街31號的人頭案等幾個和老陰有關的邪門案件,但真正和老陰正面交鋒的次數,一巴掌就能數的過來。 在有限的接觸當中,他似乎一次比一次更恨我,看現在的架勢,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真搞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恨我。在醫院那次,他要是想逃走,我未必就能阻止的了他,但他卻沒有走,而像是對我怨恨到了極點,賭氣似的……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我當然不會以為如今他躺在市局停屍房的冷櫃里,就真的徹底消亡了,可他對我的恨意,未免也太絕決了吧。難不成他還以為用邪術害人天經地義,誰阻止他,就一定要將那人殺之而後快?那他娘的不是瘋子嘛? 聽我這一問,老陰臉上恨意更濃,咬牙道:「單是壞我好事么?你知不知道,你害我……」 「閉嘴!」 「住口!」 兩聲同時響起的厲喝,不禁讓我渾身劇震,也令老陰猛一哆嗦。他甚至連張開的嘴都沒來得及合上,就那麼突然瞪大眼睛,看著我身後,就像是突然間看到了吃人的惡鬼一樣。 我受到的震撼,絕對不比老陰小,因為這兩聲喝止,一個是來自我身後,另一個,則是從巨墳的門戶中傳出的。 而這兩個聲音,我似乎都熟悉。 此刻我已經認定了究竟誰才是我要找的活死人,可絕沒想到,某人竟然會來到這裡,而且是悄無聲息的到了我身後。 我抿了抿嘴唇,偏過頭,後方那人已經背著手走到了我身邊。 「你夠了!」這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老陰,眼中滿是怒火,抬起手,彎曲食指,在鼻樑上輕輕颳了兩下,「你以為你現在翅膀硬了?還是覺得我老了,不知道你存著什麼心思、不知道你背地裡在幹什麼?」 老陰似乎怕極了這人,又像放不下對我的恨意,一對眼珠快速的在我和這人身上轉來轉去,最終「啊」的一聲大叫,竟然雙膝一彎,向著那人跪了下去,頭頂著地面,渾身發抖,卻是再不敢抬起來了。 來人冷哼了一聲,似乎不屑再看他一眼,轉頭看向我,聲音卻不再冰冷,而是居然帶著幾分好奇似的,向我問道:「你來這兒幹什麼?」 見我冷眼不語,他習慣似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我是真越來越覺得你有點意思了,居然能找到這裡來,到現在還囫圇個兒……呵呵,就算你是陰陽驛站的老闆,有些事,好像也輪不到你管吧?」 老實說,乍一看到這人,我心裡就已經暗叫一聲『完了,這回別說是瞎子了,我和臧志強也得報銷在這裡了』。 可不知道怎麼,看到他挑眉毛這個動作,我忽然感覺,這個人的到來,似乎不光是不會對我的性命造成威脅,反倒像是帶來了一線生機。 感受到他說話時口中噴出的溫熱氣息,我咧嘴一笑:「趙哥,這麼巧,來散步啊?」 趙奇背著手退後了兩步,正過身,上下打量了我兩眼,眉宇間除了疑惑,還不自覺的透出兩分失望,「唉,看來我到底還是想錯了。只能說,你運氣真是不錯,可惜,你不是我要找的……」 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一陣猛然傳來的迸裂巨響打斷。 我和他雙雙相對一怔,同時扭過臉看向巨墳前的那座石像。 「我艹!」 我忍不住腿有些發軟,一顆心更是直墜入了谷底。 那人形石像隨著巨響,已經全然崩裂。 不過裂開的,就只是外表一層石殼,石殼分裂,裡面竟顯露出一個人! 最要命的是,這人居然也是我認識的,而且是我最厭惡、同時也是最懼怕的一個人。 「朱安斌!」 我做夢都沒想到,朱飛鵬的兒子,那個曾經為了得到桑嵐,不惜利用屍油,最後卻反遭其害的紈絝少爺,竟藏身在石像里。 關鍵他要單是個混蛋敗家子還沒什麼,我卻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朱安斌,只是虛有其表,真正的身份,是讓人聞之色變的五行邪煞之一——蔭木傀! 趙奇看到朱安斌出現,面色也是一變,眉宇間登時升騰起怒意,卻是猛然轉頭朝著巨墳厲聲道: 「元天機,你到底背著我做了多少『好事』?!你現在出來,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做這些,目的何在?!」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燒傷的女人手 聽臧志強忽然這麼說,我心一沉,忙問他怎麼了。 臧志強勉強一笑:「一門有一門的規矩,我這次沒按規矩來,這條命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別廢話,到底怎麼回事?」見他臉色越發變得死灰,我更是心急如焚。 「你也知道,我藏陰一脈,最擅長的就是分魂探穴,普通人的體質,是絕不能施展此秘術的。」 臧志強對我說,身為藏陰一脈的傳人,他從滿周歲時,就每天都要浸泡一種特殊葯湯,目的是改變體質,使身體的氣息更偏重於陰。 即便如此,待到成年以後,也要定期服用秘制丹藥,才能維持半陰半陽的體質。 只有這樣,才能夠施展藏陰探穴之術。 他在精神病院待了那麼久,自然沒能按時服藥,這對他從小養成的獨特體質來說,本就會帶來極大的傷害。 以他現如今的身體狀況,別說不適合分魂探穴了,在陰地墓穴內都不能夠多待,否則受到地脈陰息侵襲,就會一命嗚呼。 「斷葯不下斗,是門裡首要的規矩,我現在犯了大忌,是要遭報應咯。」 臧志強苦笑著說了一句,卻又對我說道:「你不用覺得我是為了你才丟掉性命,我最初答應你找這活死人墓,的確是因為是你把我從那鬼地方弄出來的,你提出要求,我要是不答應,就是給師門丟人。 可最初我只是想隨便找座墓穴,糊弄你這個外行就是。誰他媽能想到,我還真就找到了這邪墓。既然墓找到了,就算你不來,我也還是會下來的。一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再就是……再就是……」 他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似笑非笑看著我說:「算起來,我幹這行也十多年了,我特么已經有癮了!要不是因為這,我之前在上頭確定這裡就是活死人墓的時候,就算是完成了你的要求,我特么就該離開了。我特么沒忍住……」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最後,人已經仰躺在了台階上。 「不行,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兒!」我向下方看了一眼,回過頭一咬牙道:「我背你上去!」 「沒用的。」臧志強擺了擺手,「你是陰倌,還特么是醫生,我還能不能活,你心裡沒逼數嗎?得了,別管我了,都到這兒了,趕緊下去找你要找的東西吧。」 眼見他只有出氣沒有進氣,我心知他說的不假,可無論他怎麼說,說到底,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弄到這個地步。 要是撇下他不管,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可他已然成這樣了,就算我現在不顧一切把他弄上去,保住他性命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我正矛盾不已,忽然瞄到他腰間的百寶囊,頓時像是有道閃電從腦子裡劃過。 我剛想開口,臧志強卻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嘴角竟露出一絲莫名的詭笑: 「你現在想自己上去,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別忘了,那些『蠶繭』就快追來了。就算我的生魂進入藏魂棺,你要想把我這身皮囊帶出去,嘿嘿……」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話鋒一轉,「別特么墨跡了,你就把藏魂棺和我這些傢伙事帶出去吧,要是有機會遇到我的同門,把替我把藏魂棺交給對方,我也算沒斷傳承,不至於到了下邊沒臉見祖師爺。」 說話間,他伸手想將腰間的百寶囊取下來,卻已經沒了力氣。 我心裡已經有了決定,蹲身從百寶囊里找出藏魂棺,驀地併攏右手二指,抵在了他的前額。 「活死人的肉我要定了!我也不會讓你死在這兒!」 我咬牙說了一句,垂眼念起了攝魂法訣…… 我將藏魂棺放進自己的背包,看了一眼已經一動不動的臧志強,瞥見他指間的掘子爪,伸手取了下來,戴在自己手上。 「在這裡等我!」 我最後說了一句,毅然繼續向下方跑去。 又過了一個轉角,突然看到下方似乎透出一點亮光,我心猛地一蹦,加快腳步的同時,攥緊了手中的神枝。 樓梯終於到了盡頭,看清面前的景象,我頭皮就是一緊。 這深入地下的空間里,矗立在我面前的,竟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這巨墳和我在陰陽路上見到的一模一樣,全然由巨石堆砌,足有一間房屋那麼大。 墳前並無墓碑,卻在一側有一個白色的人形石像。 我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分辨那石像究竟是什麼人,又或者是何神明,見巨石墳堆上竟有門戶,就想直接衝進去。 哪知剛跑出沒兩步,忽然就感覺有一隻手從後邊搭住了我的右肩。 同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過去……啊!」 被人手搭住肩膀的時候,我就覺得渾身驀地一脹,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麼龐大的事物,想要漲爆我的身體,衝出去似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女人就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陡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我急忙回頭,並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卻看到一個單獨的人手正快速退後。 那人手生的皙白,一看便知是女子的手,然而手心的位置,卻是一片焦黑,竟真像是剛被火燒傷一樣! 不等我弄清狀況,這隻被燒傷的女人手,就像是隱入空氣中似的,快速的消失了。 「是你!」我忍不住整個人直發顫,「你不是徐潔……你到底是誰?」 雖然那女子只說了三個字,我卻聽得分明,那聲音和徐潔一模一樣! 在餐廳里的時候,郝向柔突然變臉成了徐潔的樣子,當我把玻璃碎片刺向她的時候,就已經認定,她絕不是徐潔本人。 可不是徐潔,那這個一直跟隨我們的『幽靈』又會是誰呢? 如果她是我先前認為的另外一個女人……或者說是那個十幾歲便夭折的頑劣『女魔頭』,她又怎麼會和徐潔長得一模一樣? 「咯咯……咯咯……」 一陣怪異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我猛一驚,轉過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巨石墳墓正面的門戶中,竟傳來一陣冷笑: 「呵呵呵……這才真是生門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我們之間的賬,今天一定要好好算清楚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音冢 臧志強或許是因為在精神病院受虐太久,體力下降的厲害,再加上之前一直都緊繃似箭,沒有片刻歇息,這會兒明顯有些疲累。 見他臉色發白,額頭直冒虛汗,我強忍著沒有催他馬上行動。 臧志強緩了一會兒,才小聲對我說: 「我不知道你對機關銷器了解多少,有沒有聽過,有一種機關,是能通過聲音觸發的?」 「聲音觸發?」我驀地想起,下來前,老鈄附在我耳邊說的那兩句怪話。 他說那話的時候,我壓根沒聽懂,只是覺得其中必定大有深意,卻來不及也顧不上那具體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定要我按他說的做。 現在聽了臧志強的話,我倒是模模糊糊想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蹊蹺。 臧志強也知道當下不是多說的時候,直接對我解釋說,他先行下來,為的是儘可能快的探明下方狀況,結果真被他發現了一處極其兇險可怕的機關。 他並未細說那機關的構造,只是說,那機關是利用聲音觸發的,一旦發動起來,這一整座結合了三陽道總壇建造的邪墓,都會塌陷,甚至連地面的廢樓都會跟著倒塌。 我聽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我現在不能夠確定,我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地面有多深。可真要照臧志強說的那樣,就算我們不下來,地表樓宇倒塌,我們活命的機率也幾乎是零! 臧志強說:這種墓葬中的機關,在倒斗行內的學名叫音冢。 對於『音冢』,他也只是聽行內的前輩說過,沒有親眼見過。 據說這音冢機關,並不是所有聲音都能觸發引動的,而是設計建造墓葬的人,通過不為人知的高明手段設置,一旦有特定的聲音發出,就會引發機關震動。 到那個時候,不管是倒斗人挖的盜洞,還是造墓人為自己留的逃生之路,都會隨著墓葬的塌陷被徹底封死。 「我讓你扔下老鈄,是怕受他拖累,現在看來,我真沒想錯。」臧志強像是才想起什麼,問我老鈄去哪兒了。 我實話實話,臧志強看我的眼神有些詫異,最終咧嘴乾笑道: 「這應該就是兵和賊的區別吧。呵呵,看來你能順順利利來到這兒,也不單是靠運氣的。」 臧志強的話聽上去有些跳躍的厲害,我卻全然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 機關門也是外八行之一,嚴格來說,老鈄這個造墓人,在外八行中也屬機關門。 對於機關門的種種手段,我雖了解不多,但卻相信音冢的存在。 乍一聽起來,音冢似乎匪夷所思,可如果用現代科學解釋,利用特定頻率的聲音,引發共振,致使一座龐大建築的倒塌,絕非不可能辦到。 老鈄無疑就是掌握了這種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手段,並且用在了這邪異的活死人墓中。 只是,他在這墓中布設音冢,究竟是按墓主要求,還是出於別的目的呢…… 不管是什麼目的,沒有帶老鈄下來絕對是正確的。 在我下來之前,他貌似已經告訴了我,觸發音冢機關的方法。 我相信他本人絕不會存心害我們,可如果真帶他下來了,他會不會因為某些突髮狀況,自己觸動機關,把我們全都活葬在這裡,可就兩說了。 別忘了,一直跟著我們的,那個幽靈般的傢伙,似乎是單單對他十分的憎恨,一出手就要了他一雙眼睛,而初衷則是想要他的命! 臧志強說,以他的直覺,那『幽靈』非但不會害我,而且似乎還在暗中幫我。 但我卻感覺,那『幽靈』的性格似乎不怎麼穩定。 她或許不想害我,可一旦她和老鈄正面相對,很難說她會不會失去理性,為達目的不惜將所有人當做陪葬。 臧志強又歇了一會兒,直起腰抹了把光腦門,「別耽擱了,走吧。」 兩人繼續下行,越走越是心驚。 這下面的樓梯雖然仍是『之』字形,卻不止一個拐角,而是一直往下延伸。 可以肯定,這裡的工程,才是當初和三義園一起建造的。雖然不比三陽道的總壇那般宏偉神叨,單是這似乎能直通地底幽冥的深度,也夠讓人髮根悚立了。 臧志強忽然連打了兩個噴嚏,哆嗦著從百寶囊里摸出一粒硃紅色的藥丸,剛要往嘴裡送,見我看著他,尷尬的笑了笑,「這是我們本門的祛屍丹,能避屍祛陰。我這裡還有兩顆,但是普通人的體質是不能服用的。」 「別廢話了,趕緊吃了吧。」 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之前做過什麼,能陪我走到這個地步,我對他也只有感激,再無其它。 實際上隨著不斷的下行,我也已經感覺到,氣溫一直在下降。倒不是單純的冷,而是陰冷中似乎還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潮熱。 這種冷熱交織的矛盾感覺,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或許因為體質和環境原因,我只是覺得十分不舒服,臧志強的反應要強烈的多。 看他身體不停發抖,顯然是感覺冷,本來慘白的臉色,卻變得紅通通的,腦門甚至還一直在冒汗。 我這會兒是真顧不上想太多了,從暗藏音冢機關的那一層下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數樓梯的拐角,到目前為止,居然已經經過七個了。 每個拐角按一層樓算,不包括音冢上頭,單是下面就已經超過二十米深度了,而且還在繼續延伸,就像沒有底一樣。 臧志強服下藥丸后,氣色好了很多,反過來安慰我說: 「你不用太緊張,比這深的墓我也見過。所以啊,千萬別小看以前的帝王財主,他們可比現在的資本家有魄力、會花錢。 其實要說起來,我要說我不愛財,我自己都他娘的不信。可這墓實在邪性的厲害,真他媽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對了,你只說要找活死人,我特么還是想問,那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啊?我都被弄迷糊了! 還有,你說找活死人是為救人…這點我是真服你。一個從來沒下過斗的人,為了旁人敢下到這兒,說老實話,我特么都羨慕你要救的那人了。 人活一輩子,能有一個願意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人…那這輩子就真是沒白活!」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還以為盜墓賊都膽大包天呢,敢情也和普通人沒兩樣,一下子變這麼絮叨,他這是心裡也害怕啊。 我想跟他搭話,可到了這會兒,也不知該說什麼。 剛想隨便敷衍兩句,忽然,就見他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表情先是驚恐無比,跟著眉眼一松,慘然一笑: 「艹,祖師爺的規矩不能破啊,我犯忌諱了,遭報應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機關 桑嵐被我一頓訓斥,雖然沒再爭辯,卻還是緊咬嘴唇,一臉悻然。 我放緩語氣說:「陰陽道,深似海。古往今來除了招搖撞騙的神棍,沒有人敢說什麼都懂,什麼都見過。這種事是不能想當然的,否則早晚會吃大虧。」 桑嵐從鼻子里「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在鬥氣。 我只能是暗暗嘆了口氣,催促她快走。 我嫌老鈄實在走的太慢,乾脆把他背在背上,和桑嵐一起順著臧志強離開的方向一路奔走。 不多久,就看到前方有一間棺材房的房門敞開著。 走近一看,地上歪著的女屍,正是先前我們見到的那個裹小腳的屍皮筏子。 「這裡真是『二樓』!」 再次見到屍皮筏子,桑嵐顯然又被引發了恐懼,聲音控制不住的發抖:「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走!快走!」 尾隨而來的『繭』,讓我越發感到恐懼,看到門上的符文後,更加感到了時間的緊迫,這個節骨眼上,可是再不能有丁點猶豫了。 電光照射下,不遠處便是一道門戶,三人跑進去,赫然就見一道水泥砌成的樓梯,分別通往上方和下方。 我把老鈄放下,對桑嵐說:「上邊多半就是臧志強說的出口了,他應該已經跑了,你不用擔心通道能不能打開,現在趕緊帶鈄前輩上去。」 「你呢?」 「我去下邊找活死人。」 「不行,我和你一起……」 「你夠了!」我厲聲打斷她,「收起你的小姐脾氣吧,我沒時間跟你啰嗦!你應該學會,什麼時候該辦什麼事兒!」 桑嵐眼中含著委屈,瞪視著我,「行,我聽你的。不過你也聽好了,不管你是為朋友,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冒險,我是因為你才來這兒的。我跟你來的,就只和你一起回去。你如果有事,我一定會留下陪你。」 說完,咬著嘴唇過來扶住了老鈄。 「孩子!」 老鈄突然搭住我的肩膀,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聽清他的話,我心裡猛地打了個突。 老鈄退後一步,拉住了桑嵐,邊轉身往上走,邊有些激動的說: 「我本來無論如何都該和你一起下去的,可你有情,我就不能無義!我會替你把這女娃安全帶出去,但是你要記住,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 眼看他和桑嵐消失在上方,我咬著牙擰了擰脖子,向下方跑去。 這樓梯和我們之前經過的樓梯極其相似,只是比真正的酒店內部的樓梯要粗陋。 跑了沒幾步,我就忍不住小聲罵了句髒話。 臧志強判斷的沒錯,包括他在內,我們最初進入廢樓的時候,就在不知不覺間受到迷惑,並沒有去到真正的二樓,而是下到了這裡。 娘的,敢情這大半天,我們一直都在兜圈子,最後又回到最初的起點了…… 下面一層除了沒有窗戶,就和普通的樓層沒多大區別,只是沒有任何事物擺設,也沒有裝修,空空蕩蕩的,有點像爛尾樓。 見向下還有樓梯,我稍一遲疑,就想繼續往下走。 電光收回間,冷不丁卻照到一個人影,正從黑暗中無聲的向這邊跑來。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神枝,等那人靠近,才認出居然是臧志強。 臧志強人還沒到跟前,先向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等他來到近前,卻是用極低的聲音對我說: 「在這裡,千萬別大聲說話,也別弄出大動靜,要不然咱們可就真得給這裡的主人陪葬了。」 「怎麼回事?」我同樣把聲音壓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 臧志強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示意我先往下方走。 見他躡手躡腳,甚至還一隻手捂著百寶囊,像是生怕發出任何響動,我也加倍小心起來,盡量不發出聲響。 等走到樓梯拐角處,臧志強才緩緩舒了口氣,「可真他娘的嚇人,差點就沒命了。」 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剛才那一層發現了什麼。 臧志強咧咧嘴,仍是湊近我,低聲說:「你真以為我是忘恩負義,自個跑了?實話告訴你,我特么就算再不是東西,也干不出那樣的事兒!我就是覺得到了這兒,老鈄實在沒什麼用了,再帶著他也是累贅。」 「你這已經夠不是東西了!」我冷冷道。 「嘖,你聽我說完啊。」臧志強皺了皺眉,「他要真是單單行動不便,我還不至於讓你把他扔下。他是被人哄騙修這座墓是一定的了,我不想再帶著他,主要還是因為,我有種感覺,有他跟著,咱們可能會不順利。」 見我只是冷眼看著他,他無奈的聳了聳肩,聲音壓得更低,「你不覺得,沒他跟著,反倒更順利,更直接嗎?你回想看看,在上頭咱們分開的時候,我跟著他爬上爬下,雖然說有驚無險,但是耗費了不少力氣。 你呢?你和那個美妞,不光發現了那些『蠶繭』,爬到屍樹上頭、拆了那些棺材板子都還沒事兒!你不覺得你們太順利了嗎?照我說,那個假冒我的傢伙,就沒有害你們的心思。我反倒覺得,有老鈄跟著,就一定會有更多麻煩!」 聽他這一說,我雖然仍不齒他的做派,但也不由的對他有點佩服。 這個盜墓賊,不光有些手段,觸覺也相當的敏銳。 事實是,我讓桑嵐帶上老鈄離開,一方面是情況緊急,不想讓桑嵐再留下冒險。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之前的經歷,讓我產生了和臧志強現在相似的感覺。 如果一直以來徘徊在我們周圍的那個『人』,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一個,從她的種種行徑看來,老鈄似乎才是我們這些人當中,令她最為怨恨的一個。 現在時間緊迫,與其讓老鈄跟著再徒增枝節,不如我單獨賭一把,或許更有把握達成目的全身而退。 我沒再和臧志強說老鈄的事,問他剛才在上面是否有所發現。 臧志強下到這兒的時候,才剛鬆了口氣,聽我一問,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他告訴我說,他料想我絕不會扔下老鈄,但我救過他的命,他也不能丟下我們單獨行動。所以只能是先走一步,想下來先行探路。 哪曾想這不探不知道,一探卻是著實嚇了一大跳。 這邪門的墓葬之中,除了先前那妖異的『繭』之外,竟還暗藏了一處能夠將我們全都生葬於此的恐怖機關!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追殺 臧志強沒有馬上解釋,而是反問我:「你說你要找的是活死人,那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不等我回答,他就繼續說道:「要是活的,他肯定不會一直待在地底下,時不時的得去外邊過過風吧?」 「你是說,除了雜物間被堵死的通道,至少還有一個出入口,能夠直通主墓室?」我問道,同時下意識的看向老鈄。 「沒錯,實際上去419之前,我已經找到那個入口了,不過那裡開啟了機關,從外邊打不開。」 臧志強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疼,還是出於習慣,又可勁咧了咧嘴,「嘶……關於這個,我倒是相信老鈄沒刻意瞞咱們,他是修墓的,平常又不會待在墓里,那條通道,應該是墓主人專用的。他應該是想到那個入口從外邊打不開,所以直接帶我們走這條路的。」 「我怎麼越聽你說越迷糊啊?」話都懂,但我是真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臧志強剛要開口,我左手腕上的佛珠突然猛地震動了一下。 這次靜海沒有出聲,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在我心裡倏然升起。 我擺手示意臧志強先別說話,轉過身邊往中間跑邊拿出手電筒打亮,朝著上方照去,頓時驚出一身的冷汗。 原先我們下來的那個洞口,此刻正有大片白花花像是絲棉一樣的東西湧進來,居然是之前我和桑嵐的見到的那種白色『蠶繭』! 「糟了!」 我邊往回跑邊大聲向其他人招呼:「快想辦法打開洞口,那些繭追上來了!」 臧志強臉色一變,跑過來幾步,眯起眼睛向上看去,「艹,這鬼東西真是活的!」 老鈄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急著說:「黑石的左邊有一塊凸出的石磚,你們快把石磚抽出來!」 我和臧志強跑過去,果然在靠近地面的地方發現一塊凸出來的石磚。 臧志強攥起拳頭,用力將掘子爪的尖頭朝著石磚凸出在外的部分扎去。 他那掘子爪的鋒利和硬度遠超出我的想象,尖端竟然一下釘進了石磚里。 掘子爪的作用之一似乎就是拆墓牆用的,雖然釘入的部分不到一公分,但特殊的形狀構造,已經能夠吃住力氣。 臧志強咬牙用力,「嘿」的一聲,就將石磚從牆裡拉出一尺來長。 聽到「轟」的一聲悶響,轉臉再看,那些新魂走出來的黑色巨石,竟沉入了下方地面,露出了一扇門戶。 那些重聚的新魂本來正透過黑石不斷向外出走,這一來,像是驟然被徹底釋放,同時蜂擁了出來。 「那些繭追上來了!」桑嵐叫道。 我抬頭一看,又是一驚。 之前我們看到繭層的時候,都以為那是附著在洞頂的死物,現在看來,繭層竟像是有生命一樣,能夠伸展蔓延,而且速度快的嚇人,只這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覆蓋了穹頂三分之一。 「快進去!」見石門內不再有新魂出來,臧志強喊了一聲,第一個跑了進去。 我招呼桑嵐一聲,跑過去扶住老鈄,跟著跑進了石門。 「怎麼才能把這門關上?」桑嵐問道。 臧志強往地上啐了一口,「這石門就是用長石磚銷住的,一沉下去就合不上了!」 「快走!前邊還有一道門!」老鈄急道。 四個人順著通道向前跑了一陣,果然又有一道敞開的門戶。 我拉著老鈄最後一個穿過這道門戶,來不及細看門后的情形,第一時間轉身關上了厚重的木門。 為了行動方便,進入石門前,我就把袖珍電筒咬在嘴裡。這時門一合上,借著電光一看,門板上竟刻滿了符文般的紋路。 看到這些紋路,我心裡猛地打了個突。 桑嵐的行動一直都以為我中心,這時也看到了門板上的符文,低呼道:「我好像見過這些符文!」 「是。」我咬了咬牙,「這些符,應該和降頭有關!」 看到這些符文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在哪裡見過相似的符文。聽桑嵐一說,才想起來,我不但見過類似的符文,第一次見到,還是和桑嵐一起。 那次是她和季雅雲才搬到城河街不久,我和她一起通過靈覺,在對岸的墓園內通過一座墓碑,進入了一個詭異的通道。 後來才知道,那是降頭師猜霸的道場,當時猜霸正準備用邪降替凌紅改換身份,被我和桑嵐無形中給攪了局。 那時朱安斌也在場,道場內懸挂的那些布幅上面,所畫的符文,就和面前木門上的雕刻極其相似。 「我們現在怎麼辦?」桑嵐問。 沒等我開口,臧志強忽然說:「你們最好先回過頭看看。」 我和桑嵐這才轉過身,一看之下雙雙呆住了。 眼前像是一間大廳一樣的所在,卻又像是一處奇詭的叢林。 不同的是,前方林立的不是樹木,而是一間間直上直下的直筒型棺材房! 「這不是先前我們去的二樓嗎?怎麼會是二樓呢?」桑嵐驚悚道。 「這裡不是二樓!」 「屁個二樓!」臧志強幾乎是和我同時說道,「這裡本來就是在地下的!」 他也知道事態緊急,只說了一句,就急著向前跑去。 跑了沒幾步,扭頭見我還扶著老鈄,瞪眼道:「你還帶著他幹什麼?他現在沒用了,帶著他只會礙手礙腳!」 「我後悔了。」我冷冷道,「你從神台上摔下來的時候,我就不該拉住你!」 臧志強一窒,咬牙道:「行,那我欠你的,只能是下輩子還給你了!」 說完竟再不顧我們,甩開步子跑了。 「我艹你媽!」 眼看這盜墓賊再次反骨,連桑嵐都忍不住罵起了髒話。 「嘖,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粗魯了?矜持點不行啊?」 我斜了她一眼,邊扶著老鈄盡量快步往前走,邊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我盡量放緩語速,對桑嵐解釋說:「我們剛進廢樓的時候,在二樓看到的棺材林的確是真實存在的。真實的空間是不會轉換的,那就只能是說,我們在進入三義園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遭遇了鬼打牆之類的障眼法。當時我們感覺是上了二樓,實際上是被鬼遮眼,通過臧志強說的另外一條通道,下到地下,來到了這兒。」 「不可能!」桑嵐固執道,「你可能會被鬼遮眼,但我一定不會!我可是開鬼堂的!」 「你就犟吧!」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才入行幾天?你知道個屁!從來都是你認定什麼就是什麼,以前這樣,現在還這樣,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那一身的臭毛病?」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百鬼重聚 等臧志強手從百寶囊里掏出來時,那枚鋒利的掘子爪已經套在了他的食指上。 他剛才被摔傷了後腦勺,又差點被燭台插死,這會兒顯然是動了殺機,似乎是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鈄這個『罪魁禍首』先解決掉。 老鈄雖然瞎了眼,但仍是感覺到了身邊傳來的殺氣,猛然大聲道: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沒想害你們,你們總不能讓我死的不明不白!」 「別亂來!」桑嵐急道,見臧志強無動於衷,又趕忙把我向前推,「快阻止他!」 「先別動手!」 我對臧志強這種從背後下刀子的習慣本來就看不上,喝止了一句,扭過臉問桑嵐:「你是不是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是怨氣。」 桑嵐說,她之前本來也是一心集中精神看著沙盤,先是看著我用『神枝』在沙盤上畫了一道符籙,符一畫完,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極其強烈的怨氣。 等到抬眼看到我的表情,頓時明白,我應該是被怨念侵襲,失去了常性。 我環顧四周,並沒有感應到她所說的怨氣,看著她蹙眉道:「你剛才沒受影響?知道我想殺你,為什麼不跑?」 「被怨念侵襲,和被鬼迷惑不一樣。只有心裡本來就有怨恨,才會失去常性。呵,你本來就恨我,也應該恨我,是我害你減壽,我自作自受,還躲什麼?」 桑嵐看著我的眼神又變得幽怨起來,「我本來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最後你不光沒向我下手,反倒還救了我。」 「我沒有怨過你。」 我說這話可能有些違心,事實是,沒有人平白無故減了陽壽,還能無動於衷。可我心裡清楚,既然有些事已經成為事實,無法挽回,再去怨恨,也只能是庸人自擾。如果不是受迷惑失去常性,即便我內心深處對桑嵐還有怨念,也絕不至於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臧志強聽出個大概,再次看向老鈄,「是這老頭讓我們玩什麼扶乩的,難道不是他搞的鬼?」 「應該不是他,至少不是他的本意。」桑嵐搖頭,「還有,怨念和鬼魅不一樣,是不能受法訣控制的。」 我眼皮一跳,轉眼看向石桌,「你的意思是,怨念是被沙盤上的符籙召來的?」 桑嵐點頭,「那符可是你畫的。」 「你是想說,說到底還是我想弄死你唄?」 我嘴上揶揄著她,心裡卻是陷入了極度的疑惑。 沙盤上的符文如果是我畫的,那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無意識的作為。 如果怨念是被符文召來的,那在被怨念侵襲前,我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最讓我不解的是,怨念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真的能夠脫離人的意識,不光能獨立存在,還能侵襲人的大腦嗎? 桑嵐似乎看出了我的種種疑問,想了想,對我說: 「那些怨念非常強烈,絕不是一個人……或者說一個鬼魅能夠發出的,而像是幾十個,甚至更多鬼魂的怨氣聚集在一起。我不明白,這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的怨念。」 她忽然瞪大眼睛,看著一個方向。 我心裡一驚,趕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不由得大變。 大殿的一角,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個人影。 火眼一直被桑嵐拿在手上,並不能照清楚那個位置,但那些人影都白花花的,十分的明顯。 這大殿里怎麼會突然多出幾個人呢? 我心知有異,和桑嵐先後跳下石台,示意臧志強帶老鈄一起過去。 靠近一些,看清那些人影並非實體,而像是氣霧組成的白色虛影。 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白色人影,竟都像是從牆壁里走出來一樣,數量還在不斷的增多。 感覺就像是黑暗中隱匿著一扇門,那些人正排著隊從門裡往外走。 而且奇怪的是,從曲線看來,這些『人』似乎全都是女性,並且像是沒穿衣服! 「原來是這樣……」桑嵐忽然喃喃說了一句。 我忙問她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這些都是新魂。」桑嵐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古怪,聲音也很奇怪,「是人的魂魄,消散以後,重又聚攏的新魂!」 「重聚的新魂?」 桑嵐點點頭,「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在二樓看到的那些屍皮筏子?」 我心中一凜,模模糊糊的想到一些關竅,但一時間又說不清關鍵。 老鈄這時向臧志強問清了狀況,急道:「應該就是那裡了!應該就是那裡了!」 我料想他說的是通往主墓室的方位,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拉著桑嵐加快了腳步。 到了跟前,所看到的情形更加的詭異。 和先前想的一樣,那些白色虛影,都是從黑暗處的石壁上走出來的,然而那裡並沒有門戶,只是一塊黑漆漆的整體的巨石。 那些女人的虛影還在不斷從巨石中走出來,但出來不久,就漸漸變得淺薄,直到完全消失了蹤影。 「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新魂?」桑嵐的眼睛一直都瞪的溜圓,我都有點擔心,她的大眼珠子會突然從眼眶裡掉出來。 「難道沙盤上的符文,是聚魂符?原先消散在這裡的魂魄全都重新聚齊,被超度了?」 聽桑嵐這一說,我也是猛打了個激靈。 這時,臧志強忽然開口說道:「沒錯了,真正的墓道就是這兒了。」 「你能確定?」我問。 「呵,我雖然不懂你們神調門的本事,可想也能想的出,這些死鬼是哪兒來的。」臧志強舔了舔嘴唇,聲音又有些含糊,「除了那些屍皮筏子,這裡哪還會有這麼多死人?」 聽他這麼說,剛才在我腦子裡徘徊的模糊設想驀地清晰了起來。 「這些魂魄就是之前棺材屋裡的屍皮筏子,難怪全是女的呢……她們重新聚齊了魂魄,從這裡走出來,也就是說,這裡至少是通向那些棺材屋的入口……」 「之一!」臧志強介面道,「媽的,先前我就覺得奇怪,怎麼著一下是屍皮屋,一下又變成飯廳了,敢情從一進來,就特么中招了。」 我讓他把話說清楚,到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再有所隱瞞了。 眼下通道是找到了,如何進去先不提,單是眼前百鬼穿梭石門,跨越陰陽的景象,帶來的疑問就能把人腦袋漲破。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目標都是桑嵐 面對我的突然襲擊,桑嵐沒有躲避,而是閉上雙眼,一副心念死灰,甘心赴死的模樣。 猛然間,隨著一下金屬交擊的聲音,桑嵐驀地張開了眼睛。 我原本是怨毒與理智之間掙扎,幾乎都快要堅持不住,喪失理性了,但就在發動的前一刻,突然發現臧志強拿起了石桌上的燭台,面目猙獰的向著桑嵐砸去。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心中猛然一凜,跟著腦子竟清醒過來。 那生鐵鑄就的燭台,高約兩尺,不光沉重,上頂更是有著鐵枝尖角。 眼看臧志強這是要對桑嵐下死手,我來不及多想,就勢掄起手中『神枝』,總算是堪堪替桑嵐擋開了致命一擊。 臧志強一擊不中,嗓子眼裡低吼一聲,再次掄起了燭台。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桑嵐,而是將燭台橫握,朝著我心口猛戳了過來。 看他怨毒兇惡的表情,我便知他多半是和我剛才一樣,因為老鈄念誦的邪異法訣喪失了神智。 「躲開!」 我向桑嵐喊了一聲,用神枝擋開燭台的捅刺,抬腳踹在臧志強的膝蓋上,跟著欺身上前,用手肘狠狠撞在臧志強的胸口。 三人本來都站在石桌的邊緣,桑嵐聽我一喊,急著跳下了石桌。 臧志強被我搗中胸口,腳下不穩,仰面從石桌上摔了下去,「嘭」的一下,重重砸在石台上,兩腳一蹬,便不再動彈。 我又驚又怒,轉頭見老鈄居然還在下頭念咒,就想跳下石桌,去找他算賬。 桑嵐突然叫道:「你看看沙盤上寫的是什麼?!」 我一怔之下,向著沙盤看去,就見原本平整的黃米上,竟不知何時多了一些筆畫。 仔細再看,那並不是有含義的字句,而像是一道符籙。 我隱約覺得,這符籙有些熟悉,但可以肯定,以前並沒有見過一模一樣的符文。 這符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難道是剛才我心智被迷惑的時候,不知不覺用神枝畫出來的? 想到剛才的兇險,我心裡的火頭又躥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老鈄為什麼要害我們,但剛才要不是我最後突然清醒過來,桑嵐多半已經變成死人了。 我不再管那看不懂的符文,回過身沖還在念咒的老鈄厲聲道: 「老不死的,給我閉嘴!」 老鈄的聲音戛然而止,抬起頭,面朝著上方,急著問:「結果怎樣?方位確定了嗎?」 「還他媽演戲!」 我跳下石桌,想過去不管不顧的先敲他一棍子泄憤,桑嵐忽然拉住了我,「別衝動,我覺得,他應該不是故意害咱們。」 「害你們?」 老鈄剛才似乎一直在集中精神念咒,不知道我和臧志強之間起了衝突,這時愕然了一下,疑惑的問道: 「我害你們幹什麼?出了什麼事?難道神枝沒有指示?」 看他的表情口氣,怎麼都不像是假裝的,而像是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禁心生疑惑。 這時桑嵐忽然喊道:「小心!」同時猛地把我往旁邊一推。 我被推的一個趄趔,同時也看到,臧志強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舉起桌上另一個鐵燭台,正砸向我剛才站的位置。 眼看桑嵐把我推開,自己卻來不及躲避,我急著大吼一聲:「滾開!」 我本是想先聲奪人,巴望著能多少分散些臧志強的注意力,為搶救桑嵐爭取時間。 沒想到臧志強像是完全喪失了神智,根本沒受任何影響,仍是像野獸般低吼著,紅著眼將燭台向桑嵐砸了過去。 眼見桑嵐就要被砸中,她突然兩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也就是這麼一個本能的自保動作,真還就起了作用。 臧志強剛才從石桌上掉下來摔得不輕,這會兒顯然又是使盡全力要置人於死地,桑嵐冷不丁一蹲,他竟沒收住,腿被桑嵐一絆,整個人失去平衡,從桑嵐頭頂翻過,一個倒栽蔥向石台下摔去。 我急著轉身沖回來,本來是為了救桑嵐,見狀連忙向他抓去。 事態的變化只在電光火石間,我雖然當機立斷,卻只來得及抓住他一條褲管。 我壓低重心,把他往懷裡一帶,剛穩住腳步,就覺得手中明顯一顫,跟著就聽臧志強「啊」一聲驚叫。 「別撒手!千萬別撒手!」 這會兒我已經抱住了他一條腿,聽他聲音發抖,似乎恢復了清醒,探眼向下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之前臧志強從石桌上摔下來的時候,用來攻擊我和桑嵐的燭台脫手甩出,此刻那燭台竟然就尖朝上,豎立在下頭。 臧志強被我拉住,半邊身子仍是探出了石台,這會兒頭衝下,下方燭台的尖竟正對著他的一隻眼睛,兩者之間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三公分! 「還他媽愣著幹什麼?你沒長手啊!」我急著提醒他道。 臧志強身子又一哆嗦,這才像是集聚起被嚇散的魂魄,揮手將下頭的燭台掃到一邊,兩手撐住地面,讓我放手。 他翻身落地,回過頭時,兀自驚魂未定,「剛才出什麼事了?嘶……」抬手一摸腦袋,見滿手是血,表情更加驚恐。 雖然桑嵐說老鈄不像是有意害人,可小心使得萬年船,我還是沖臧志強使眼色,示意他過去看住老鈄。 見臧志強無聲的走到老鈄身後,我這才向他問道:「你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臧志強神情先是有些茫然,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珠快速一轉,一隻手捂著腦袋,眼神卻是錯向一邊,不和我對視。 「看樣子應該是中招了,我剛才就覺得……覺得看你們誰都不順眼,就想把你們全弄死,再後來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 「為什麼對桑嵐下手?你怎麼不沖我來?」 臧志強瞄了一眼我手裡的神枝,有些含糊的說:「你手裡有傢伙…我怕我干不過你。」 「你他媽就是混蛋!」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卻忽然記起,剛才的某個瞬間,我的怨恨也都是沖桑嵐去的,不禁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臧志強這會兒也意識到問題可能出在老鈄身上,斜眼看著老鈄,右手無聲的伸進了百寶囊里,不陰不陽的對老鈄說道: 「老爺子,看不出你還有這手段,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怨毒 人對自己沒接觸過的事物,通常都會持懷疑態度。 我雖然是陰倌,但對於扶乩問卜一說,也是不怎麼相信的。 特別是老鈄說,他是用扶乩來確定墓葬方位的,那在我看來,就和人迷路的時候,用扔鞋的法子來指路一樣的荒誕。 不信歸不信,作為一個外行,到了這個份上,我也無計可施。 我看向臧志強,用眼神詢問他的看法,他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的說: 「你知道我的底細的,到了這兒,我本門的藏陰術根本不能施為,眼下我也和你一樣,只能是聽人家本主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的眼神不自覺的透出一絲邪魅,這讓我感覺,他似乎知道些什麼,卻不肯明說。 我倒是不擔心他會害我,畢竟我和他追求的目的不一樣。 他就是再唯利是圖,也不至於和我爭奪一具『死屍』吧? 要是那樣,他剛才何必費力氣去上面接應我呢。 我沒再管他,想了想,向老鈄問道:「三才扶乩是要三個人來進行的,當時你是和誰一起的?」 「先別問那麼多了,時間緊迫,趕緊開始吧!」 老鈄突然變得很是焦躁,甚至是用力揮著手,急著說: 「你們當中一人拿著神枝,全神貫注在神枝上,當我念出四嬸子教的扶乩法訣,你們應該就能看到結果了。」 我大皺眉頭,卻無可奈何,抿了抿嘴唇,分別看了桑嵐和臧志強一眼,右手像拿毛筆一樣握著神枝,懸在黃米沙盤的上方,凝神聚氣注視著『神枝』的頂端。 這時,老鈄開始在下頭念起了所謂的法訣。 說是法訣,倒更有點像是薩滿教跳大神的神調,音調時高時低,時急時緩…… 只是不知道是老鈄自身發聲含糊,還是說,法訣本就是用一些不連貫、沒有單獨意義的音節連在一起,我豎直耳朵,也聽不清他念的具體內容。 剛開始我還仔細聽了一陣,漸漸的越來越心浮氣躁,再過一會兒,老鈄還沒完沒了,我卻更加煩躁不安。 或者說,是這荒誕的一幕,讓我回想起,來到這裡后發生的林林種種。 史胖子跟著我是別有居心,臧志強更是個見利忘義的盜墓賊! 和這兩個人一起行事,簡直就是與虎狼同行。先前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一想起來,心裡說不出的憋屈。 我甚至還控制不住的狠狠瞪了桑嵐一眼,這個溫室搖籃中長大的嬌小姐,事到臨頭要麼一驚一乍,要麼就只會抹眼淚,真不知道她他媽跟來有什麼用。 不知不覺間,我心裡的怨憤伴隨著一股莫名的戾氣越發膨脹。 本來被我用握毛筆的姿勢握著的『神枝』,也被我像是反手握著砍刀的刀柄一樣,越抓越緊。 感覺手掌都攥的發麻了,恍然間,我終於覺察到不對勁。 這一路上,我都竭力保持理智,可到了這會兒,我卻被自己的『理智』嚇到了。 我越來越覺得嘔得慌,一股無名怒火頂在胸口,似乎除非用暴力宣洩出來,再沒別的平靜下來的方法。 然而,這種強烈的怨憤,卻是無比的病態。 一路伴我同行的人當中,最讓我惱火的無疑是臧志強,其次便是胖子。 我是真恨不得把這兩個混賬玩意活活掐死! 可事實是,『理智』告訴我,這兩人還有用處,現在和他們翻臉,對我有百害而無一利。 出於這種自私的『理性』,我都不敢直面近在咫尺的臧志強,生怕他看出苗頭,和我分道揚鑣。 這一來,我的全部憤懣,竟是不能自控的全然集中在了我們這一行人當中,最沒用的『廢物』……桑嵐的身上! 我死死的盯著桑嵐,竭力控制著掄起『神枝』猛砸她腦袋的衝動。 桑嵐似乎並沒有發覺我對她的仇視,只是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沙盤。 就是因為看到她專註的表情,看到她絕美的容貌,我才驚覺不對頭的。 這趟奇詭行程至今為止,我的確積壓了滿腔怒火,可我怎麼能把憤恨發泄在一個女人身上呢? 桑嵐本來是不必摻和這件事的,她是為了幫我才毅然前來冒險的。 而且,她現在是我妹妹……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她既然叫我一聲哥,我不是應該好好照顧她、保護她嗎? 怎麼就因為她沒幫上太多忙,我就想把她的腦袋砸個稀巴爛呢?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心念急轉,悚然想到,問題可能是出在老鈄所念的怪異口訣上。 我想阻止老鈄,讓他別再繼續念下去,卻驚恐的發現,雖然我腦子裡還保持著最後一絲的清明,但行動已經不受控制。 我根本無法壓制因為怨恨產生的戾氣,就像一具站在理性和仇怨的邊緣,在做最後掙扎的凶屍。 我毫不懷疑,只要大腦稍一鬆懈,我就會完全失去常性,舉起手裡的『神枝』……甚至是掏出刀子,不顧後果的要了桑嵐的命! 桑嵐終於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異常,忽然抬眼看向我。 奇怪的是,通過她複雜的眼神,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洞悉了我盯著她的意圖。 可她並沒有顯出害怕的神情,而是定定的和我對視了一陣后,幽幽的說道: 「你應該恨我,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我……是我害你減壽,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怪你……」 她的聲音如同夢幻,可我聽在耳中,卻完全變成了挑釁。 我只覺得她話裡有話,是在告訴我: 「我花錢找你平事,你為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誰讓你窮呢!你減壽是你自己的事,殺了我,你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你不怕死?」我終於忍不住強咬著牙關低聲問道。 桑嵐慘然一笑: 「怕,沒有人想死的。 我以前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堅持那麼多……堅持那麼多在我看來很可笑的東西。 我現在明白了,如果沒有你的堅持,你就不是我認識的徐禍了。 這個世界上,可能有很多徐福安,可因為堅持,才只有一個徐禍。 謝謝你,謝謝你這麼久以來,都包容我的任性。」 她忽然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出了最為關鍵的決定,「你殺我,我不會反抗,因為我該死。可我還是會恨你,一輩子都恨你。是你讓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愛上一個男人……這永遠都是我恨你的理由,永遠不會改變!」 看著她哀怨的眼神,我原本澎湃的心潮突然靜止下來,聲音也隨之變得冷狠: 「找死啊?那我成全你!」 與此同時,我終於猛地揚起了『神枝』,兜頭向她砸了下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扶乩之法 石台只有一米多高,爬上去倒是不費勁。 我把桑嵐拉上去,回過頭下意識的就去看那石桌,這一看,倒真是又有了新發現。 在下邊的時候,因為角度問題,只能夠看到兩個鐵燭台和香爐,到了上頭才看見,那石桌的表面居然不是平的。 石桌比普通的八仙桌要大了將近一倍,前方平坦的位置擺著香爐燭台,而在中間,卻有一個圓形的凹陷。 在這凹槽的一旁,還平放著一根兩尺來長,雕有古怪紋路的『棍子』。 這時老鈄也跟著來到了神台下頭,仰著頭說道: 「其實就算我眼睛沒有瞎,想確定方位,也得藉助這神台。因為當初讓我修建墓葬的那人,要求的便是讓我把墓葬和這裡原先的形勢完全契合在一起,這樣才能達到藏風納勢的效果。 我祖上一直都是替人修造墓葬的工匠,造墓自然是有許多不可外傳的技巧的,其中最關鍵的一樣就是,所造的墓穴必須隱秘,這樣才能防止盜墓的鼠輩進入墓穴,打擾逝者的安寧。」 臧志強翻著白眼『嘖』了一聲,我自然明白他這是對『鼠輩』兩個字不滿。 他是盜墓賊不假,而真正指點我們該怎麼做的,卻是稱他為鼠輩的老鈄。 造墓人當初費盡心機防的就是盜墓賊,現如今卻是要親自指引我們『盜墓』…… 想來這也算是夠奇葩了。 老鈄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心裡一驚,老鈄可是剛瞎了眼,受了重傷,之所以現在還跟沒事人一樣,完全是因為,紅手絹有著能迷惑人的作用。 他眼瞎本就是被鬼魘所致,紅手絹起到的作用,也有點類似催眠他自身的意識,所以他才能堅持到現在。 但是,這並不能改變他受傷的事實,再耽擱下去,恐怕就算那些未知的機關沒有發動,他可能也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點,我對老鈄說:「前輩,你就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吧。」 「咳咳……」老鈄又咳嗽了幾聲,緩了口氣仰面說道:「你應該也知道,打造墓葬,是要根據易數設計方位的,我當初為了避免這裡不被盜墓賊進入,在建造主墓室的時候,決定借用一些玄門術數來確定方位。」 我暗暗皺眉,這老頭怎麼越說越來勁,越來越絮叨了? 我心裡著急,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斷他,就聽他繼續說道: 「我本身是不懂術法的,為了能夠忠人之事,在修造這裡的時候,我特意去找了一趟,我原先鄰村的一位高人。」 「鄰村的高人?」 我心裡猛然一動,「四嬸子?」 「你也認得四嬸子?」老鈄一怔。 我這會兒也不記得之前和他說到抖三斤的時候,有沒有提四嬸子這茬了,心裡焦急,就催他趕緊往下說。 老鈄點點頭,說當初他找到四嬸子,還沒有開口,四嬸子便說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並且教給他一個尋常盜墓賊絕不能輕易破解的定穴之法。 說到這裡,老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手指著這邊,抬高了聲音說:「你們快看看,香爐里的黃米還在不在?」 我忙走到石桌旁,低頭往香爐里看了看,就見裡頭並沒有香灰,而是有滿滿一香爐的黃米。 奇的是,這黃米居然像是剛新鮮蛻殼,像是才被人蓄進去不久一樣。 「咳咳咳……」 老鈄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又咳嗽了一陣,平息下來急著說:「快,把黃米倒進那凹槽里!」 我本來就心急,聞言也不多問,立刻就抱起香爐,將其中的黃米倒入石桌中間的凹槽。 那燭台和香爐都比常見的要大許多,整整一香爐黃米倒下去,竟差不多將凹槽填滿了。 「好了!」 「你們一共是三個人,剛剛好。」老鈄急道,「現在你們其中一個拿起旁邊的神枝,一起站到石桌上去!」 「神枝?」 我一眼看到桌上的那根造型奇異的棍子,隨手就拿了起來。 棍子一拿在手中,竟是出奇的有分量,稍一把握,才發覺這棍子居然不是木質,而是金屬的。 臧志強瞄了一眼那發黑的棍子,兩眼突然放光道:「是金子!」 「金子?」 「嗯,看這表面的顏色,這絕對是實打實的真金沒錯了。」臧志強點頭道。 他之前也是心思不在這上頭,此刻一眼看出棍子的蹊蹺,賊性立刻顯露無遺,邊說邊竟要上手來抓我手中的棍子。 我把棍子往前一遞,冷冷的說:「你喜歡?給你!」 臧志強動作一頓,眼珠快速一轉,把手縮了回去,訕訕的笑道:「正事要緊,還是你拿著吧。」 跟著又小聲含糊道:「你是兵,我是賊,賊不走空的道理你不是沒聽過吧?」 我沒搭理他,率先爬上石桌,轉身把桑嵐拉了上去。 等到臧志強爬上石桌,三人面面相對,再看看腳下鋪滿黃米的凹槽,我腦大筋兒猛地一蹦,轉頭看向下方的老鈄: 「你該不會是用扶乩的法子定方位的吧?」 「沒錯!就是扶乩!」 得到老鈄肯定的答覆,我差點沒一頭從石桌上栽下來。 想起扶乩的存在,還是在不久前看到三才屍樹的時候,因為據說三陽道能夠蠱惑那麼多的信徒,最大的手段就是利用三才扶乩進行推算,或者是說利用扶乩術指點迷津。 我雖然算是神調門中人,可對於未接觸過的扶乩之術卻是心存懷疑。 用一根棍子、一個沙盤就能夠洞悉天機?這是不是太扯了? 難怪老鈄之前說那麼一大堆呢,就算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居然是用這種荒誕的法子來確定方位,修造墓穴的。 這個時候,桑嵐忽然說了一句差點沒讓我吐血的話。 她偷眼看著我,弱弱的問:「扶乩是不是就和玩筆仙一樣,一群人同時抓著筆,筆自己會寫字啊?這麼說真有筆仙?」 我忍不住連翻白眼,卻還是點了點頭,說話聲音比臧志強剛才還含糊: 「有沒有筆仙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可以不用兩手兩腳,單用身體中間某個部位寫字給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