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阻撓 01 幸好盒飯遠比羅斯想像的要熱銷,她和迪恩完全來不及到達徐錚熱烈介紹的醫院選址那裡就已經賣光了,不然他們倆到達那裡只會看到由於正午時分大家都回家吃飯,廣場和街頭都是光禿禿的,只有普通的行人兩三隻的情景,而沒有徐錚所說的有很多建築工人聚集在那裡的景像。 與徐錚的投入大量精力想讓馬達加爾的醫療狀況平民化的事業而不果不相同的是,羅斯與迪恩兩個人的盒飯事業一經推出以後就受到了追捧,僅僅兩三天的時間就在帝都的平民之間火爆開來。 這種前所未有的飲食銷售方式之所以能夠迅速成功,是因為它正確地迎合了馬達加爾平民們的需求。首先,它價格便宜,其次方便簡單,不是等著人們上門來買,而是主動地把大家需要的東西送到了手上,再來則是佔著填補飲食銷售手法上的空白,更是在冬日的寒冷裡提供了散發著暖意的東西,哪能不熱賣? 對於徐錚的鬼主意之多,羅斯是徹底地服氣了,早知道在帝都時候就不和他鬥,如今想來自己的一切磨難根本就是自找的! 再次登門以後,徐錚給了她更多的利於那口『大鍋』烹製的菜品製作手法。於是乎,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以至於後頭的日子,盒飯不僅越賣越好,菜品的種類很少重複不說,質量還在逐漸地提升。 羅斯經歷了苦難和折磨,褪去一身華而不實的鉛華以後再不是當年一身傲氣的帝都玫瑰。在親身在平民階層生活過以後,她知道普通平民們需要什麼。更何況她身邊還有著一個性格忠厚,甚至有些木訥的迪恩,他的性格和價值觀不會允許羅斯在做生意的時候有什麼過份的行為。羅斯愛他敬他,再加上心態的轉變,當然是誠誠肯肯地做生意。 這些體現到行動上。就是每一份的盒飯遞送出去,不僅附送一張熱情大方的笑臉。更是在每一份的量上都對得起人們掏出的三個銀幣或是五個銀幣。 生活便是這樣,只要你肯放寬心胸用誠肯的態度面對它,而不是想方設法繞開那些應該經歷的坎坷,它總是會善意地給你更多的回報! 這一次做生意,羅斯沒有耍心眼。沒有作奸犯科,沒有以次充好,沒有短斤少兩,該怎麼做她和迪思就怎麼做,甚至給出的成本更多。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和迪思不僅賺了錢,賺錢的速度還不慢!才幾天的時間下來。兩人的腰包裡就有了盈餘,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兩人雖然還買不下房子,但一口氣交了半年的租金,還添置了好幾件傢俱。就連養的雞都從數目上首次上升到了兩位數。 迪恩和羅斯感激之餘,夫妻兩個變著花樣回報給他們帶來收入的人們。精明會做生意如同羅斯,只要肯把心思放到正途上。力量也不能小看。所以在兩葷加一個小菜、一個湯附送的形式上又加上了一個時鮮的蔬菜,售賣的價格卻同樣不變,給了人們更多的回報。 本著善良的心意付出,自然會帶來更多的回報。羅斯與迪恩的善良,沒有人不會看在眼裡。 理所當然地,兩人的生意越做越好,甚至在其它人看到夫妻兩個用這樣的方式賺錢,也學著製作盒飯賺錢的時候,更多的買主仍是喜歡到他們兩個這裡來買吃食。不為別的,就為兩人誠肯的心意。 結果就是常常兩夫妻盒飯剛弄出來推到街上迅速就會賣光,兩人不得不回去重新做了再來。售賣的形式漸漸地就變了味道,從賺錢養活自己往滿足平民的需要上過渡,售賣小車從需到到被需要轉化,平凡夫妻由無名小輩到慢慢成為馬達加爾平民耳熟能詳的人物——至少在這片區是這樣。兩人甚至因此得了個很溫馨搞笑的稱號︰盒飯大叔和盒飯大娘。加上完整的頭銜,就是東邊平民區的盒飯大叔和盒飯大娘!平民區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聽上去挺囧人的,迪恩一聽到有人叫他:喂!盒飯大叔,來一份大份的!臉皮就會僵硬,身體也會像受到了擊打一樣變得硬直,遞食物的手不住的哆嗦。而羅斯一聽到有人管她叫盒飯大娘,就會笑得打跌,手裡的勺子在舀東西的時候會下意識加重力道多舀一些,再笑罵一聲:「不許這麼叫!給我滾遠一點!喂喂喂!你慢點吃,湯還很多。」 由帝都玫瑰變成盒飯大娘,落差挺大,可羅斯聽在耳裡,就是有一種難言的溫馨。大娘,大娘,盒飯大娘,挺有意思的。 這樣的結果也搞得羅斯和迪恩很累,由於需求的變大,兩人不得不每天煮製超出自己預算量的食物出去。可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一但感覺到被需要,在心理上就會產生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越是忙,越是感覺到心裡踏實;越是累,就越是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平淡幸福。迪恩有些木訥的臉上因此常常都掛著微笑,羅斯經常忙得滿頭大汗,也忍不住會發出源自內心的微笑,兩夫妻偶爾不經意對視一眼間,滿足和自豪更是盡在不言中。 幸福和快活其實處處都在,關鍵是你要用什麼樣的心態去發現它。對於現在的羅斯和迪恩來說,看到有人捧著自己親手做出來的盒飯,以一種心滿意足的神情去享用它的時候,幸福就來敲門了。 不過,對於徐錚來說,現在的狀況卻不是那麼幸福,前去求地準備為新出爐的醫院求個地方的阿里斯奧與吉里米兩人都鎩羽而歸,垂頭喪氣地站到徐錚面前。阿里斯奧還好一些,他和徐錚很熟,臉皮又厚,只是撫著這額窘笑。而吉里米貴族習氣重些,辦事沒辦好,臉面就有些下不來,繃著臉一語不發。 徐錚問︰「怎麼了?」 阿里斯奧道︰「我找到了尼娜,再由尼娜去說動她的父親,結果尼娜只回了我兩個字︰不行。」 徐錚轉頭看向吉里米,臉色總是顯得有些蒼白的青年搖頭道︰「父親也說不行。」 徐錚皺起了眉頭,道︰「我想不通。以兩位大人的見地和心智,不可能不明白馬達加爾多出一座醫院的好處,為什麼兩人都回答不行?」想了想,徐錚試探著問︰「兩人的意思是指建立醫院這件事情行不通,還是指選址一事上行不通?」 阿里斯奧道︰「尼娜的意思我沒搞得太懂,她匆匆跟我說了一聲就走了。哦,對了,她還提醒我小心一些,說我們的動作別搞得太大,以免引起別人的反彈。」沉吟了一下,阿里斯奧分析道︰「尼娜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想到提醒我,並做出發出警告這麼……呃……有頭腦的事。如果我料得不錯,這些話應該是尼娜的父親,菲立德.扎馬通過她的嘴提醒我們。」 跟徐錚混了一段時間,得到了徐錚這個橫空而出的助力幫忙,現在的阿里斯奧已經不再是那個騎著魔獸橫衝直撞的莽撞青年,他的眼界和閱歷比與徐錚初見時深厚了許多,此時分析起來倒也頭頭是道。 徐錚下意識點著頭,尼娜那個姑娘他接觸過,挺有趣的一個大胖姑娘,說話做事風風火火的,說得好聽是耿直熱情,說個不好聽點就是胸大無腦兼缺心眼兒——她身體胖,胸圍確實很壯觀,用波瀾壯闊來形容一點都不過份。這樣一個心思簡單、入世不深的姑娘確實不太可能提出這樣含義模糊,又顯得有點暖昧不清的警告,所以阿里斯奧分析得對,說它的出處確實是來自於她父親不假。問題是,她的父親為什麼會提出這樣一個警告?自己可是修建醫院,又不是修兵工廠……呃,換句亞里斯大陸的話,就是兵器鋪什麼的,沒什麼威脅才對啊?徐錚想不通。 阿里斯奧分析的時候,吉里米聽在耳裡,拿捏不定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和徐錚的交往,他一直都是奉著父親的旨意。從他本人來說,並不見得對徐錚這個布衣平民很感冒。從骨子裡說,他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貴族,有著常年身處貴族階層培養出來的優越感和貴族習性。認真說來,他其實有很多地方看不慣徐錚。比如,徐錚吃飯的時候嚼東西的動靜很大,一但高興了,還喜歡一邊嚼一邊講話,到達興奮之處,那是口水橫飛,食物噴濺,別提多惡形惡相。他還喜歡見人就打招呼,無論三六九等是什麼人,一律熱情地呼來喊去,半點沒有魔法師這個高位職業應該有的神秘、倨傲和矜持。他還喜歡習地而坐,噁心巴啦地在那隻魔獸寵物身上摸來搞去,也不怕那種東西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可怕的傳染病。他還喜歡瞎折騰,半點沒有身份和禮儀的顧忌。諸如此類的等等,吉里米都看不慣他。 但是,慢慢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吉里米有些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厭惡他。說不上來為什麼,有時候他就是覺得這少年會發光,有種說不出來的與眾不同。比如他以一套可怕的滿地打滾的方式救走自己和傑士卡爾,又比如他在說到修建醫院為所有人服務時散發的光彩。不得不承認,這些東西很讓吉里米心動,隨之熱血澎湃,很想像他那樣毫無顧忌的折騰一把! 所以,吉里米句斟字酌地想了一陣,然後才斟字酌句地緩緩道︰「不光是醫院選址的問題,就算建立醫院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 |
140 異界的快餐盒飯 04 中午時分,羅斯與迪恩一起推著那輛所謂的盒飯車出來。車上一共五樣東西,五花肉炒圓白菜、胡蘿蔔燒太監雞、一大盆子過江菜,還有就是堆成一大堆的土法烘麵包和一桶三合湯。 兩夫妻推著那輛造形特珠的盒飯車招搖過市,整輛車子散發出來的香味引得人駐足觀看,弄得迪恩和羅斯都心裡有些忐忑不安。特別是迪恩,說得好聽性格叫做憨厚老實,說得不好聽其實就是有點上不了檯面,如此讓人眾目睽睽的,心裡實在彆扭之極。 羅斯這朵曾經的帝都玫瑰倒是膽大皮厚,靈機一動之下,索性將蓋住食物的蓋子打開,讓那在鼻端繞之不去的香味擴大許多倍,引得人口水直是加速分泌。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恰是吃午飯的好時機。羅斯挑選的路線也頗為有心計,從自己臨時租來小家出發,途經馬達加爾正中分割線上所謂兩不管的菜市,以及幾個比較熱鬧的商業區,最後到達徐錚所說的醫院修建的地點。 試想,大多數人早起做生意或是工作,早飯吃得早,到了這個時候早飯早消化光了,每個人都飢腸轆轆,差不多能活吞下去一頭牛。這種情況下讓羅斯與迪恩的盒飯車散發的香味一勾引,簡直是火上澆油,飢餓感越來越盛。 見眾人的焦點都往自己這裡關注,羅斯的焦慮生意不好的想法打消了幾份,用手指捅捅迪恩,道︰「喊啊!」 「喊什麼?」迪恩訥訥的問。 「呦喝啊!不喊哪會引人注意?」羅斯道。 「呃……」迪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喊得出口。他的性格比較木訥,這個招攬生意的行為實在不適合他。 羅斯不禁好笑,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上不得場面。當下拿出個盤子來敲了敲。清清嗓子,呦喝道︰「新鮮的盒飯。價格便宜,肚子餓的都來啊!」 一聲喊畢,頓時引來更多的注意。迪恩臉紅耳赤地垂下頭去,只盯著菜不轉眼。 終是有人耐不住肚餓,又被那香味勾引得口水橫飛。外加之從來沒有聽說過盒飯這種新穎東西,都放下手裡的生意或是活計上前來詢問。 「盒飯?什麼東西?」 一句話問得羅斯詞窮。是啊,盒飯是什麼東西?徐錚沒說啊…… 迪恩見老婆一臉囧樣,不得不站出來,按徐錚的說法換了詞說:「盒飯就是盒飯,原來是一盒一盒的賣。不過現在手裡沒有盒子,所以我們夫妻就提供盤子和餐具,算是租的,不過不要錢,吃完了以後交給我們就是。當然了,打碎了是要賠的……」 便有人問︰「免費租?」 迪恩點頭。 「那你有什麼好處?」 羅斯迅速接嘴︰「方便大家。我們沒有什麼好處。」 「那我們又有什麼好處?」 羅斯接嘴更快︰「你們不必自帶餐具和盤碟這麼麻煩,連洗都是我們替你們洗了。你們只需購買食物,吃完即走。方便省事,而我們用勞動賺你們的錢,就是這麼回事。」徐錚一提自帶餐具時羅斯就明白這個舉動的意義,此時說來圓滑自如,不愧為帝都玫瑰。 問之人皆是大感興趣,又問︰「怎麼賣法?」 羅斯道︰「盒飯按份算,有大分和小份之分。一份大份的五個銀幣。一份小份的三個銀幣。大份的菜量更多,配兩個麵包,免費贈送一份過江菜。小份的量少一些,只有一個麵包,也不配送過江菜,但三合湯是每份都配得有。這樣做主要的目的是因為食量有大有小,食量小的買的大份吃不完不說,還會多花冤枉錢。」 挺有道理的,那人不住點頭,又伸頭往車上瞧了瞧,鼻端聞見菜香撲鼻不說,菜和湯上面水氣微微蒸騰,顯都是熱的,當下便大為心動。 「還是熱的?」 羅斯微笑點頭︰「一直都熱著。」心裡大讚這輛售貨車的設計巧妙,合適的水溫讓食物一直熱著,又不會焦糊,相當地貼心而實用。 要知道,這裡做生意或是工作的,除了家離得不遠的,其餘的絕大部份都是自帶食物或是就地找買食物充飢。通常情況下,吃上一頓午飯花費七到八個銀幣不等,這還只是管飽。要略微吃好一點,那得花十個銀幣以上。而這一輛盒飯車,整車裡的食物給人的感覺色、香、味都不錯,價格按大份算也僅僅只花五個銀幣,這對於一個銅幣都巴不望掰成兩個銅幣用的市井小民來說,價格上已經佔據了極大的優勢。更何況此時已經臨近寒冬,對於自帶食物的人來說,它們在低氣溫下放得久了,都是又乾又冷又硬,此時來點熱菜熱湯,簡直是讓人舒服到了心裡去。就衝五個銀幣的價格,試一試也是買得起的。 「老闆娘,來一份試試。唔,小份的吧。」 羅斯便抽出一個麵包遞過去,又重新拿個盤子,將五花肉炒圓白菜和胡蘿蔔燒雞各裝上一些,再盛了一碗三合湯交給那人。 那人咬了一麵包,好吧,這就是普通的麵包,沒啥好說的,只是還熱乎著,顯得鬆軟易上口,感覺就比冷傢伙好得太多。再試著吃了一口菜,驚覺菜品的味道鮮香獨特,說不出來的好滋味。特別是用麵包去蘸菜湯,夾著肉片吃食,竟有一股以前沒吃到過的獨特風味。又喝了一口三合湯,恍覺這湯看上去清稀見底,但喝著熱熱乎乎,酸鹹可口,是油膩之外形成強烈反差的清爽,冬日裡倒是相當的不錯。當即精神一振,道︰「當真不錯!明天你們還來嗎?」 羅斯點頭︰「如果大家肯來買,以後天天賣盒飯。」 那人樂了︰「這個好,明天我不用再帶飯。」 一人帶動,自然有更多的人來買。羅斯這段時間受了許多的苦,明白了普通貧民吃穿的原則︰味道還在其次,關鍵是大家勞動困苦,最希望吃飽穿暖。所以她裝盤的時間盡量裝得多一些。讓人錢花得值得。 盒飯的優點在哪裡?第一,價格便宜。第二。方便快捷。第三佔了徐錚的好處,是熱食,而且又新鮮。 第一波嚐過之後便讚不絕口,引得第二波熱賣。先前那人做為第一個勇於嘗試的人由於不知道具體的好壞不願意多花錢,所以就只購買了小份。再看得購買大份的那份量足足是小份的兩倍多還有餘。比較三個銀幣和五個銀幣的價格之差,不禁後悔不迭,早知道當初就買大份的……小份的還不配送過江菜呢,看別人嚼得滿口生香的樣子,味道應該是相當地不錯吧。 事實上,為了羅斯的第一次熱賣,徐錚花了點心思配菜。五花肉炒圓白菜。油膩肉多,價格便宜,味道還好,適合大體力勞動的人補充營養。胡蘿蔔燒雞味道鮮美。略微提高了成本,但不多,這樣使得菜的層次高了一些。滿足大家的口腹之慾。過江菜,實際上是用摘剩的菜葉用鹽水醃製過再涼拌而成,味道酸鹹,清脆爽口,不僅在吃多油膩之後可以爽口爽心,更是大量補充大體力勞動者流汗以後身體損失的鹽份。至於三合湯,最簡單的一樣東西。用少量價格低廉的動物骨頭熬成清湯,加鹽、醬油、蔥花、些許菲菜葉子飄在湯上面就成了。湯色清淡,味道清新,關鍵在於熱騰騰暖和身子,再配麵包佐食,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除了前兩樣炒製的菜和麵包,過江菜和三合湯幾乎不計成本,拿來配送又貼心又溫暖,差不多在控制成本的時候做到服務面面俱到,把個前世的售銷風格盡溶了進去,哪能不熱賣? 就見買過之後不斷地人人來買。買到之後就地蹲著吃喝,盒飯車旁邊迅速攢積了一大片人頭。菜的做法雖然與亞里斯大陸常見的有所不同,但這並不影響它的美味。只是由於成本所限,羅斯與迪恩無法大量提供餐具,沒有拿到餐具的乾脆用手撕著麵包或是蘸或是用它夾著菜直接食用,再配上嚼起來喀吱作響的過江菜,一樣地滿口生香,不亦悅乎。一口肥五花肉下去,滿嘴噴油,真是滿足得很。再用麵包皮包著雞肉塊或是胡蘿蔔送進嘴裡,外面的熱麵包鬆軟,裡面噴香化渣,又是滿嘴的香,很過癮哪!吃膩到了,喝口清湯,嚼兩口過江菜,或是清脆爽口或是一股暖流正衝肚腹,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嘴裡塞著東西,沒有人大聲叫好,但卻人人臉上露出滿足歡喜的神色。迪恩收錢遞食物,忙得手忙腳亂的,臉上笑得大嘴直咧。他這人實在,見到這樣的情形,只覺得很是滿足,就算賺得不多,心裡也是開心。 「羅斯,小份的成本多少,大份的成本多少?」迪恩小聲問。 羅斯在心中算了算,得出的數字很叫她吃驚。遲疑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沒有算錯,小份的接近二個銀幣,大份的三個銀幣不到,大份的比小份的賺得更多。」 迪恩愣了一下︰「我們賣出去多少份了?」 羅斯道︰「小份四十二份,大份的八十九份,呃……不知不覺得差不多已經賺了三個多金幣。就算是扣除成本,也有接近兩個了……好快!徐錚……真是一只會下金蛋的雞。」 迪恩吃了一驚︰「兩……兩個金幣?!」 羅斯點頭,看看剩下的份量,還餘有接近一半。而按照賣的速度,只怕還不到那個什麼醫院的修建場地就會賣完,這一車,收入差不多就有六個多金幣,能頂上兩人以前半個月的收入。 迪恩心地善良,突然之間賺錢賺得這樣快,覺得有些不能適應,更覺良心有點不安,便對羅斯道︰「賺得這麼快啊……羅斯,每份都多舀一點好麼?大家都是窮苦人,我們賺了錢,也讓別人吃個痛快。」 羅斯不禁淺淺笑開,以前聽到這種話多半會發飆,現在卻覺得這男人說不出的可愛,當下點點,果真每份都加重了份量。這生意挺賺錢的,也就不在乎這多少的一點。 順手給迪恩弄了一個大份,笑道︰「我們都還來不及吃,來,也來嚐嚐這個盒飯的味道。」 迪恩瞇著眼笑,也如旁人一樣蹲著就開吃。羅斯看他吃得滿足,自己就弄了一個小份吃著,只覺得啊,這日子,它正在向好的方向前進,以前帝都的日子都成了過眼煙雲,現在的生活平凡而幸福,有了丈夫,有了家,慢慢地開始賺錢,一切都有了希望。 |
139 異界的快餐盒飯 03 羅斯家的早飯很簡單,一杯剛燒開的水、一個黑不溜啾的粗麵包、一小碟自已醃製的小胡瓜,沒了。由於多了徐錚這個貴客,徐錚放麵包的盤裡多出兩個煮雞蛋,羅斯與迪恩則沒有。 徐錚瞅了雞蛋兩眼,只說自己胃口小吃不了那麼多,一個雞蛋給了羅斯,一個雞蛋給了迪恩,自己抓起那個粗麵包佐著脆生生的小胡瓜照樣啃得津津有味。迪思推辭了半天,還是耐不過徐錚的熱情,敲破了蛋殼在那裡剝雞蛋。他一邊剝,一邊不住打量徐錚,見那少年啃麵包都啃得沒個正經,一臉面包屑不說,滿嘴的食物塞著還要不停的講話,眼光便越轉越溫和,直如看見了鄰家的小弟一般。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絲毫沒有架子的魔法師。一般來說,魔法師都是高貴和神秘的代名詞,他們知識淵博,行事冷漠,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瞭解世界和認識魔法上,更掌握著比常人高出許多的生殺大權,早已經失去了與其它同類勾通的熱情,不像眼前的這個少年,性子跳脫,笑起來便如同春花爛漫一般,連清亮的眉眼都塗著一層笑意,十足地可親可愛。 羅斯剝好了雞蛋,笑盈盈地放進徐錚盤裡。這個時候再拒絕,無論是好意還是惡意都會傷人的心,徐錚便把它塞進了嘴裡,只是問︰「自己家母雞生的啊?味道真好!不僅細滑,還有一股特別的香味。我說,你家養的母雞是運動型的吧?啊?」 羅斯和迪恩便又笑了,少年呢,真的純良而又討喜,很普通平凡的東西的東西到了他面前總會變成最美好的事物。而且他還滿嘴的怪話,無論聽得懂聽不懂,都有一種很讓人發笑的效果。比如眼下這個運動型。雞還有運動型的嗎?照這樣說,那皆不是還有貴婦型、淑女型和戰士型、法師型? 迪恩哈哈直笑。衝徐錚眨眼,道︰「不是,它是農夫型。」未了自己也覺得這句話挺幽默,遠遠超過自己的正常發揮水平,忍不住就一直笑。 羅斯推推徐錚︰「徐錚。你說的大鍋菜要怎麼弄?就你說的那個價格,當真能賺錢?」事關生活大計,她沒法不仔細一些。老實說,要不是知道徐錚鬼門道特別多,在她個人看來這個生意穩賠不賺。 徐錚三兩口吞掉早餐,道︰「再等一會兒,一會兒大鐵鍋送到了就知道了。」 三人就坐著等。不大一會兒之後大鐵鍋果然送到。 這口大鐵鍋是徐錚按照以前時空的炒鍋訂製,就是一個平滑的圓錐型鐵鍋,除了體積放大近五倍以外,其它沒有任何改動。在亞里斯大陸。幾乎所有的炒鍋都是平底鍋,所以當徐錚要做這麼一口炒鍋時,圖紙送到工匠手裡。大家都以為是什麼新型的盾牌,為此鬧出不少笑話。 徐錚興沖沖地拖著鐵鍋進來,笑道︰「來,讓你們開開眼界,見識一下什麼叫做超級大鍋菜!哇哈哈!」 接下來羅斯和迪恩就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大鍋菜。 那真是好大的一口怪異鐵鍋,由於它大得誇張,平常的爐子根本容納不下。迪恩想著以後得砌個大爐灶的時候。不得不動手搭了一個臨時的爐灶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徐錚將鍋架在臨時的火爐上,讓迪思給它加上小火預熱,自己跑去和羅斯一起準備炒製的原料。 按照徐錚的吩咐,羅斯昨天就把最後的錢拿去買了大量的圓白菜和胡蘿蔔。在馬達加爾的這個季節,這兩樣蔬菜都特別的便宜。二十斤圓白菜外加三十斤胡羅卜,還沒有花到半個金幣。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肥膘比較多的五花豬肉,三隻被閹過的公雞。公雞被閹過之後早沒了雄性,與太監不同的是太監的體型通常都在生長的過程中會縮水,太監雞卻是越長越大,肉比普通公雞更多,也更嫩,由於生長快,價格也更便宜,它們通常被叫做肉雞。如此這般,五花肉、太監雞、圓白菜和胡蘿蔔合計到一起也就一個半金幣。 五花肉先切下來一小塊,其餘的全部用開水煮上三五分鐘後切成面積二指大小,厚度只有一兩毫米的薄片備用。胡蘿蔔切成滾刀塊狀,太監雞全斬成小塊,至於圓白菜,撕成碎片就行。 這種活以前徐錚幹得少,手忙腳亂得笑話百出,比如摘圓白菜,他就是有本事摘得像煉金試驗一樣,力求每一小片都如同流水線上下來的。反倒是羅斯這個曾經的貴婦幹起來如魚得水,顯得熟練之極。徐錚這才驚覺那個不事生產的玫瑰真的樸實了,家常瑣事上手皆熟。 迪恩預熱好了鍋,跑來問徐錚接下來怎麼辦。 由於找不到竹葉或是蒿葉這種東西,徐錚乾脆直接把摘下來的廢棄菜葉中特別老的那部份用來煮汁溫鍋。 羅斯和迪恩沒有看得明白,徐錚解釋道︰「這是鐵鍋第一次使用時的準備工作,首先用植物的汁水濕鍋,再用動物油擦拭一遍,這樣鐵鍋在使用的時候不易出裂紋,也去掉了鐵鍋首次使用的古怪鐵銹味兒。」 兩人聽得似懂非懂,羅斯將徐錚所有的步驟仔細看,用心記,倒是迪恩心裡一直嘀咕︰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魔法師,這種平民的生活技巧自己都不曉得,他怎麼就會知道? 溫鍋、擦鍋的過程都已經完成,早先顯得乾澀又不起顯的黑鐵鍋變得油亮油亮的,從一件普通鐵器搖身一變為烹調利器。徐錚自己也挺得意,因為他以前也只是在資料上看到過怎麼弄,親手操作還是首次,便不禁將鐵鍋拍得震天價響,一臉不可一世的神情。 羅斯和迪恩瞧見他這德性,止不住就是想笑,卻見他一身的衣服早已經鐵鍋上蹭得一塌糊塗,仍自笑得眉眼飛揚。 沒見過這種不整潔的魔法師,魔法師的出塵氣質到這少年身上完全是風牛馬不相及,箇中的落差差得不止一點半點。 接下來就是炒製,嚴格地來說,按照亞里斯大陸的習慣,炒這個烹調手段用得相當的少,一般多是煎和炸。徐錚將全部的五花肉片倒進鍋裡,看了看迪思拿出來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鏟子,二話不說衝出屋去,將插在門口的那隻碩大的鏟沙用的鏟子拿進來洗淨,伸到鍋裡翻炒。 羅斯看得大皺眉頭,吃驚地道︰「這樣也行?!」她的觀念還停留在極具小資情調的精煎細炸上,食物都應該精心對待,而不是這樣的——豪放! 徐錚撇嘴︰「就妳男人那個鏟子,小得根牙籤一樣,還不如使用這樣的大傢伙。」 羅斯瞅了半天,算是有點明白了什麼叫大鍋菜。瞧,一口超級大鍋,一根鏟沙用的大鐵鏟子,無論下鍋的原料還是佐料,統統放大n倍,一古腦全倒鍋裡一頓攪和,這就是大鍋菜的精髓——量大,份足,粗野豪放,極具一種山野林間的大氣。 按照徐錚的說法,這叫做江湖風格。問啥叫江湖,徐錚卻樂了,神神叨叨的一指天地,曰︰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迪恩與羅斯不懂,再問,那廝卻只是笑,笑得一臉的古靈精怪。 五花肉在鍋裡用大火爆,很快就出油。多餘的油倒出來備用,把提前準備好的薑、蔥、蒜倒進去一起翻炒,片刻之間,一股獨特的與亞里斯大陸常見菜餚不同的香味就撲鼻而來。 迪恩動容道︰「香!」 羅斯則一直瞅徐錚,這少年鬼門道確實是多,在她看來是亂七八糟的一頓亂搞,出來的東西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芬香撲鼻。 待五花肉片爆至大部份出油而變得捲曲,再倒進圓白菜翻炒,加上鹽,少量馬達加爾盛產的,以前戴恩叔叔花大價錢購買的胡椒,再扔上一些自己當野人那會兒採摘的調料,直到圓白菜變軟服貼,產生一種半透明的效果後就算炒好。 「嚐嚐。」徐錚端起那只可怕的鏟子剷起一鏟來隔著老遠讓人嘗,動作像是端著一桿騎士槍,倒不像是在炒菜。 羅斯瞧著這種與亞里斯大陸完全不同的方法弄出來的食物還有些猶豫,迪恩倒是直接用手抓起一些來嘗了嘗,只覺豬肉肥而不膩,圓白菜吸盡油汁之後微甜而清脆,又帶著豬肉的葷香,味道竟是想像不出的好。 「香!讓人胃口大開。」迪恩豎起姆指道︰「用來佐麵包真是再好不過了。」 羅斯聽迪恩讚不絕口,也嚐了嚐,臉上立即露出動容的神色。 接著便是更加簡單的胡蘿蔔燒雞,先頭倒出來油放進鍋裡燒滾,太監雞的雞肉塊和佐料倒進去炒香,加上水燜一段時間,再把胡蘿蔔倒進去一起燜,待得雞肉鬆軟,胡蘿蔔的稜角都軟化溶爛掉以後就出鍋。 再嚐,雞肉柔和鮮香,帶著一股胡蘿蔔天然的甘甜味;而胡蘿蔔入口即化,吃著味道卻帶著雞肉獨特的鮮美,兩者的味道揉和在一起,成了一種微甜回味的口感,宛如鄉間漫步一般。 第二次嚐罷,羅斯和迪恩已經很無語了。這人還是魔法師不?怎麼給人的感覺倒像地道的廚師?廚師和魔法師,這兩個職業的搭配讓人鬱悶啊……兩人卻不知道,徐錚的一大特長就是正事全部不正經,不正經的事他通常都拿來當正事幹…… 兩道百分之百的大鍋菜弄完,徐錚又詳細說了說如何利用廢棄菜葉醃製過江菜的做法,這才用盤子盛了兩盤菜拿去哄嚕嚕,屁顛屁顛的拖著馬克跑了。剩下的事他根本不擔心,以帝都玫瑰的本事,自然能將它們賣得紅紅火火。 |
138 異界的快餐盒飯 02 說做就做,徐錚回去就是好一陣搗鼓。除了嚕嚕以外,其它人雖然知道徐錚這種急驚風的性格,但卻不知道他調兵遣將地把佩諾奇商會的人指揮得團團亂轉,幹的是哪門子事情。嚕嚕倒是知道,通常情況下徐錚這麼忙活一陣子後就會有好東西出現。 這次又是什麼吃的?憶起森林裡和帝都的快活歲月,嚕嚕忍不住就會本能地瞇上眼,毛臉上掠過一陣陣的快活。馬克瞅見了有些妒忌,只恨徐錚認識自己、把自己從法師城喚醒的時間晚了,那些快活的日子都讓嚕嚕佔了去。 由於以前搗鼓過這個玩意兒,徐錚做起來輕車熟路。很快地,馬達加爾盒飯版的售賣車順利出爐。 嚕嚕一看之下,期待了好幾天的東西居然不能吃,不禁大失所望,怏怏地圍著售賣車轉了幾圈,自個兒跑去睡大覺。 其它人倒是大感興趣,全都圍上來看。特別是佩諾奇商會的那些工匠,一天忙了幾天,各自分工按照圖紙製造零件,等做完以後發現組裝出來是這麼一個怪東西,都好奇地圍在那裡,猜測有什麼用。 有不少心思靈敏的工匠倒是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不過不太敢確實,因為這玩意兒在馬達加爾來說顯得相當地新奇。另有一些工匠倒是對整輛售貨車的一些細節設計上了心,比如活塞與彈簧配合的新型減震機構,用絡氏鐵原體和思貝兒鋼混合拉製的輪子輻條,它們讓整輛車子的運行得到大幅度的改善,如果能運用到現今的馬車上,將會一大創舉。這些很具有侏儒風格的巧心設計讓人驚歎,於是便有人紛紛仔細詢問它們的最佳用途,徐錚也不藏私。誰問都仔細說,讓一幫子工匠們受益不少。 新型的這輛售賣車底架比在帝都時修斯等人趕車人用過的更加低矮。底架也放寬了許多,由角馬牽引時的兩個輪子增添至四個車輪。這樣就算不必用角馬來平衡它也可以穩穩當當地擺放。另外車軸上設計了剎車系統,鑒於目前的科技水平低下,所謂剎車系統其實就是四個穿銷,一但停下來的時候可以用穿銷固定輪子子不上它們轉動。免得停在有斜度的地方時,這邊在賣東西,它自己倒屁顛顛地跑了,那可是一件囧事。 四方形放得比較寬的車架上設計了一共四個爐子,看上去是很簡單的四個平口火爐,只需添加常見的燃料就可以燃燒。它們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對於熱能的利用率和節約燃料的效率都較普通的火爐要高上許多。是徐錚利用比較先進的熱量傳遞學設計出來的。有經驗的工匠倒也看出了火爐的門道,都扒著它仔細看,指望學一兩手。 火爐上是四個平底大盆,裡面都裝著水。水上再是兩排各六個。共計十二個四個深底的四方形桶狀結構的容器,邊緣用卡子固定在盆上。它們第一個都深度頗深,容量也大。所有人都沒有搞清楚它是幹什麼用的。只有做它的工匠才知道,這種四方形的桶看上去普通,其實內容結構挺複雜,除了直接和水直觸的底部,它的四壁都是雙層的空心結構,內屋都塗了一層稀薄的秘銀,還把中間的空氣抽空。包括用來蓋它們的蓋子也是這樣處理,做的時候倒真的挺費時費力。 諾丁跟徐錚混得最久,他的手段中的一些雖然不知道原理,但用處倒是知道點兒。比如,空心的抽光空氣的無效分夾層是來用來保溫用,可以很大程度善減緩溫度的變化。這個道理由他嘴裡說出來,眾人都驚奇地瞪著這個『非常具有智慧』的獸人,這讓諾丁大為得意,很是風光了一把。不過桶為什麼放水裡他就不知道了,便很不解地望著徐錚。 「這個用來幹嘛的?」索倫幫大家問了。 徐錚也不說話,直接扔了顆小火球進爐去燒水,再在桶裡倒上濃稠的楓糖漿。很快地,楓糖漿就受熱由濃稠的狀態變得稀化,但由於隔著水受熱,最高溫度由水溫決定,所以無論火爐怎麼燒,糖漿始終保持著拉近水溫的怛溫狀態,就是不會焦胡。眾人便看懂了,不禁好一陣大讚,這倒是一個方便的保持溫度好方法,除非水燒乾,不然不會出紕漏。 索倫大悟,讚道︰「這法子好!我看懂了。」 徐錚樂不可吱地笑︰「恭喜,你可以去參加有獎問答了。哇哈哈!」 索倫便問什麼是有獎問答,待問明白後一直撓後腦勺,道︰「這些人有毛病啊?我答對了問題他們給獎品,錢多了燒得難受?」 徐錚又忍不住笑,不想去解釋他們沒毛病,這種很有噱頭的東西不僅能吸引大量的人來觀看,更是能趁著這個機會推銷自己的東西或是拉贊助,得的利益中只有一小部份做為了獎品,實在是一本萬利的做法。 索倫這人特懶,想不明白的東西就不會再去想,只問︰「徐錚,能不能給我做個特大號的那種水盆和方形桶?」 徐錚不解地問︰「你做來幹嘛?」 索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族的特能吃,東西弄好以後吃不完就會放涼。再加熱時百分之百的會弄焦,你幫我弄一個,以後就不會吃焦東西。」 徐錚沒聽得太明白,又問︰「做個特大的,多大?」 索倫瞅了瞅外面的院子,比劃了一下,道︰「外面那壩子的五分之一大吧!」 徐錚好一陣囧。開玩笑呢!外面的壩子的五分之一,那至少得兩三間房子那麼大吧?這廝鯨魚族的?一口能吞這麼多? 便一臉黑線地問︰「做這麼大,你拿來放哪裡?」 索倫小聲道︰「我拿來堵到火山口上……免費的火爐,一年四季都燒著。」 徐錚徹底無語,暈了,這得裝多少水和食物?偷眼瞅索倫,很想問問他到底是哪一族的,行事怎麼這麼邪門?又覺得這是別人隱私。他不愛說,自己倒也不好意思問。只得答應他以後有機會給他弄一個特大號的。這才算安撫了索倫。 現在東西做好了,自然是拉到羅斯那裡去現寶。徐錚跳上售貨車——嗯,一直叫售貨車挺難聽的,改名叫盒飯車吧——跳上去後就擺了個極其不雅的姿勢,便拉大便一樣蹲在上面。興高采烈地叫馬克當車伕,拉著它往下城區衝。 這工作馬克倒是挺樂意的,他就喜歡跟著徐錚一起瞎胡鬧,做什麼事都感覺十足有趣。這便伸出比蒲扇還大的手,抓住車子前面的把手就吭哧吭哧往外奔。他那速度和力量,拖輛這個玩意兒就跟玩似的,撒開了兩條腿奔跑。片刻就沒了影兒。奔了一陣後覺得實在麻煩,乾脆一掌托起整輛盒飯車,坦克一般發足狂奔。 徐錚在上頭樂得哈哈大笑,一人一馭法使外帶一輛盒飯車就以這種極其招搖的形象橫穿馬達加爾。 羅斯和迪恩正在按照徐錚的囑咐準備飯菜的原料。見這麼一個形像詭異的大塊頭舉著一輛形像更加詭異的車子氣勢萬均地殺過來,兩人都嚇了一大跳。待得見到徐錚蹲茅房一樣蹲在車頂上,好像他能幹出這種事來好像也是理所當然。都是先驚過後忍不住失笑,出門來迎接。 「收禮物!」徐錚哈哈笑,翻身從車上跳下來。 馬克抓住車子,平舉,再輕輕放到地上,舉重若輕就如拿著一根羽毛一般,一身可怕的力量真的是叫人好一陣驚悚。 「我朋友。馬克。」徐錚道,習慣性地去拍拍馬克。只可惜人生得太矮,高度只能拍到馬克的屁股,這個拍馬克的硬屁股拍得 哩啪啦作響的動作就很有拍馬屁的嫌疑。 「你們好!」馬克點頭,嗡聲嗡氣地問好。 羅斯與迪思都沒有見過這種有著與真人同樣反應的馭法使,一時間都忍不住對著馬克使勁地看。羅斯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反應還好些,迪思則是對著馬克看了又看,臉的神情又是吃驚又是詫異,越發覺得眼前的少年本事古怪得,難以捉摸。 這個應該是傳說中的那種法師專用的馭法使吧?迪思小心謹慎地問徐錚︰「魔法師?」 徐錚便乾笑︰「算是吧……」 魔法師啊……亞里斯大陸最神秘,也最強悍的職業,無論他們走到哪裡都會留下種種傳說。更何況還帶著一個超階魔法師地位的證明的馭法使,這少年什麼來頭?昨天初見時還普普通通的,今天再見,竟是天差地別!迪思不禁用詢問的眼光去看羅斯,自己老婆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了不得的人物了? 羅斯尷尬地笑笑︰「我以前在帝都錫安的時候……」 徐錚迅速接嘴︰「住我斜對面的阿姨,小時候挺照顧我的,總拿糖給我吃。」 羅斯愕然,迪恩的眼光則柔和了下來,很熱情地道︰「原來是舊識,我就說她怎麼高攀得上你這樣的魔法師。來,進屋,吃早飯了沒?」 「沒呢!」徐錚笑得就像個鄰家的小弟弟,半點沒有了不起的魔法師做派。迪恩見了忍不住喜歡,粗枝大葉地去拉徐錚,道︰「來,一起吃!」 「好啊。」徐錚樂呵呵地跟著往屋裡走,一點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羅斯眼圈微紅,路過徐錚時小聲感激地道︰「謝謝!」 「用不著。」徐錚也小聲道︰「我挺喜歡迪恩大叔。」沒辦法,對於憨厚老實又熱情的人徐錚總會第一時間就喜歡上。 羅斯淺笑,情不自禁地做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下意識去揉了揉徐錚的頭頂,再慢慢笑開︰「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傢伙人見人疼不是沒道理的。以前我怎麼就沒覺出來呢?」 徐錚又笑︰「以前妳是玫瑰,不是羅斯。」 羅斯愣了愣,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最終慢慢變得釋然,道︰「我喜歡當羅斯,不喜歡做玫瑰。玫瑰太孤傲,羅期很平凡,但有人疼,有人愛,這樣才是幸福。」 徐錚一陣點頭,就聽迪思憨然問道︰「小法師,忘了問你姓什麼叫什麼,羅斯妳也真是,都不介紹一下。法師,你的……嗯,隨從,要不要吃早飯的?」 「我吃不了……」馬克很鬱悶道。 徐錚便徹底地一陣狂笑,跟著兩人進屋。 |
137 異界的快餐盒飯 01 「然後,再然後……嗯,人總是要經過大難才會改變。我和迪恩相攜往北逃,越是和他相處越是能發現他的好。遇到迪恩以後我才知道以前的經歷都讓狗吃了,看男人的時候瞎了眼,把挑男人當選水果,總是指著光鮮好看的挑。結果我到最後才懂得,男人,要選腳踏實地,會疼愛人的那種。像昆西那種,根本就是一砣屎……偏偏我以前還吃得來勁得很。」羅斯開始撓腮,笑容裡帶上了一絲羞意︰「因為心裡喜歡,我就和他好上了,野外也沒有牧師啥的,我自作主張地嫁給了他。好男人終於被我等到了,一定要抓住,絕不鬆手。噢,迪思真是好,他真的疼我呢!好吃好用的總是先顧著我,除了沒昆西好看,只會種菜打獵不會別的,別的他都好,上床比昆西還強,他……」 徐錚又是一臉黑線︰「咱們能不能跳過這一段?」 這人怎麼老喜歡拿自己的閨房秘事出來炫耀?而且一說開了就停不下來……這個玫瑰身上還是帶著當年那個玫瑰的影子,喜歡炫耀,只是炫耀的內容變了而已。以前是炫耀自己,像隻驕傲的山雞,現在則是炫耀自己的男人。 開玩笑,他能不厲害嗎?長得五大三粗,雄赳赳的像一隻叫雞,一看長相就像一台『戰鬥』機器,而且除了種菜打獵他什麼都不會,以前長年窩在山裡,指不定沒遇到羅斯之前,他連女人是啥味道都不知道,當然厲害了。這不是給憋的嘛……俗話說,當兵三年,母豬都變貂蟬,何況羅斯比母豬強多了。呃……這樣子比較好像不太厚道。徐錚之樣想著,忍不住暗間竊笑。 「哦。好。」羅斯道︰「最後就到了馬達加爾,迪恩靠打獵掙了錢。本打算買塊地種菜。可我覺得要指望那個掙錢過活,實在是不太能靠得住。」指指自己的腦袋,道︰「做生意,我還行,他除了種菜打獵根本就是個笨蛋。所以我就出主意倒賣蔬菜。低價進高價出賺取中間的差價,再想辦法逃脫菜市的稅收,終於混到了今天,能在這裡租個小房子。可是……算是我夫妻倒霉,今天不僅遇到了收稅的,還遇到了你這個喪門星。」 「那妳也用不著看到我就跑啊?」徐錚道。瞧這女人說得……誰是喪門星來著? 「不跑?不跑等到昆西通過你得到我的消息來找我的麻煩?上次他一時心軟沒殺我,這次可不見得。對於昆西來說。最安全的是什麼人?死人!最糟糕的是說不定迪恩還會跟著我倒霉。」羅斯一臉驚懼地說完,又肯切地看著徐錚︰「一看到你,我就知道馬達加爾平靜的生活算是結束了,逃亡的路又要開始。徐錚。我知道你心底仁厚,你當沒有見過我,讓我夫妻離開這裡重新討生活好不好?」 「用不著。」徐錚道︰「昆西叔叔那裡我有辦法。而且妳說的以前的那個昆西我沒見識過,現在的昆西我卻是知道,不再是妳口頭說的那個人。」 羅斯搖頭︰「不太可能,那是昆西。銀翼軍團的第四軍團的團長。」 徐錚微微一笑︰「妳可以變,昆西就不可以?昆西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昆西了,雖然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現在的昆西叔叔會愛人。會疼人,笑起來有個人樣。放心,我保妳,這點我絕對敢打保票。」 羅斯遲疑地看著徐錚︰「你可以?沒人喜歡顛沛流離,如果能不逃,我當然不願意再沒完沒了地跑下去。」 「相信我,妳不用再跑。」 羅斯扭頭認真地看了徐錚半天,臉上慢慢浮出放鬆的笑容,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人人都喜歡你了,你就是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讓人看會不由自主地信任你。」 徐錚嘻嘻一笑,道︰「那是我生得可愛。」 羅斯嗤的一聲笑起來,卻沒有說什麼,眼光掠過徐錚時微微露出幾絲欣喜。 徐錚撓了撓後腦,問道︰「今後妳打算怎麼辦啊?」 羅斯轉頭去看迪恩,輕聲道︰「還能怎麼辦?我一生尋找的東西終於找到了一些,現在我有一個愛我疼我的丈夫,有一個雖然貧窮但是充滿了愛的小家,老實說,我現在窮得很快活。只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替迪恩生個孩子,還想多賺一些錢,讓這個貧窮了一生的男人過上好日子,我自己怎麼樣倒無所謂。我愛他,讓我想想,嗯——我現在的心情該怎麼形容來著?」 徐錚輕笑,道︰「把整個世界托在掌心裡送到他手中?」 羅斯訝然看著徐錚︰「對!就是這樣。只是可惜……」 「來,手伸來我看看。」 羅斯不明所以,見徐錚一副神棍的樣子,倒也把手伸給了他。 徐錚握著羅斯的手,扣著脈門感覺了一陣,又放出一股氣息到她身體裡旋轉了一圈。僅在這一圈之間,徐錚已經感覺到她身體裡屬於女性的那一部份被一股晦暗的力量的封鎖住,導致她無法生育,想來這應該是昆西以前讓她喝下的藥所致。亞里斯大陸果然什麼亂七八遭的東西都有……徐錚伸探著用天道之術的氣息去化解它,試了幾次無法成功,但隱隱約約感覺它有鬆動的跡像,好像要去化解它也不是不可能。再轉頭一想,精靈族有許多利用自然之力恢復身體的辦法和藥方,納迦族也有自己獨特的治療身體的一套,說不定以後和他們多交流交流興許能治好羅斯。 徐錚便笑問︰「妳今年多大?」 羅斯扭捏了半天,小聲道︰「三十四……嗯……三十六。」 「啥?」 「呃……三十七。」 「說什麼呢?大聲些,我聽不見。」 羅斯怒了,大聲道︰「三十八歲半!」 迪恩聽見羅斯的聲音,茫然回頭過來,問道︰「羅斯,你說什麼?」 羅斯又在原地一陣扭,窘道︰「我在告訴徐錚。我今年三十六了。」 迪恩哦了一聲,沒什麼感覺得轉回頭去。徐錚倒是嘿嘿樂了。女人都這樣,對自己的年齡敏感得很,總是不滿二十的時候往大了說,過了二十後往小了說,哪個女人都不能免俗。 徐錚笑罷。對羅斯道︰「妳今年快滿三十九,這個年紀的女人生孩子會有點危險,但我可以告訴妳,只要妳真想生的話也不是不可能,昆西叔叔給妳喝的東西也許我有辦法。」 羅斯大喜,失聲問︰「你可以?」 徐錚點頭︰「有超過一半的把握。只要妳不怕死,也許妳和迪恩能有一個小孩。」 羅斯霍然激動起來︰「我不怕死。我想給迪恩生個小孩!」 徐錚含笑點頭,道︰「放心,這事我會記在心裡。」 羅斯又是開心,又是激動。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孩子的問題解決一大半。接下來是生活的改善的問題。妳想怎麼辦?」 羅斯道︰「迪恩憨厚老實,但我不笨。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過上好生活。現在,我們夫妻兩個慢慢來,下城區的玫瑰夫人只要認真做事,手段多的是。」得了徐錚肯定不再逃亡,又知道有很大的可能能治好自己給迪思生個小孩,想到自己有了個好丈夫。更有了一個貧窮但是和睦溫暖的家,一切似乎都充滿了希望。羅斯已經有了不少風霜的臉開始散發光彩,隱隱又回復了當初帝都下城區玫瑰的風采。 徐錚沉吟了一下,問道︰「需不需我資助一下?我現在……呃,這個……挺有錢的。」 羅斯笑看徐錚,搖頭拒絕︰「不要。」 「不要?」徐錚訝然看她,這可不像他所熟知的玫瑰夫人。 羅斯道︰「我倒是想要,但我不能要。」 「為什麼?」 羅斯衝迪思呶呶嘴︰「他在,我不敢。迪恩生就一副倔脾氣,要知道我在你那裡拿錢,準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他是我丈夫,他疼我愛我,我自然就要尊他敬他,他說往東,我便絕不往西。小事他糊塗不愛計較,但大事自有自己的傲骨,絕不會妥協,我只能由著他。」 徐錚再一次吃驚打量她,半晌後笑道︰「妳一定會幸福的!」 羅斯輕輕笑了︰「謝謝。」 徐錚想了想,突道︰「不必由我資助,既能保留迪恩倔強的自尊,也能快速掙錢改善生活,我倒是有辦法。而且不會像妳當初在錫安那樣欺行霸市,打壓同行劍走偏鋒走歪路。」 羅斯半信半疑地看他︰「真的?」 「真的。」徐錚嘻嘻直笑,問道︰「妳有沒有興趣賣盒飯?做生意呢,妳的老本行,一定能行。」 「什麼是盒飯?」羅斯不解地問。 「附耳過來。」徐錚鬼鬼祟祟附在羅斯耳朵上講了半天,最後總結︰「這個生意成本很低,就是有點費事,需要的勞動時間有點多,人會挺累。」 羅斯大是開心,道︰「我不在乎!我馬上就給迪思說!」忍不住看徐錚,搖頭道︰「我算是明白我為什麼鬥不過露西娜,你的鬼主意實在太多,簡直是層出不窮。」 那是因為我活了兩輩子,徐錚竊笑,又道︰「那好,我想啊,送一輛簡單的售貨推車給迪思,他應該不介意吧?我去叫阿里斯奧的木匠鋪做一輛。」 羅斯笑了︰「禮物的話他不會。」 徐錚便點頭︰「那我走了,你們先做準備工作,不明白的來問我。」 羅斯點頭,目送著徐錚離開。突地心裡湧起一陣衝動,出聲叫住徐錚。 「還有什麼事?」 羅斯躊躇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以前的事……對不起。」 徐錚愣了愣,臉上的線條越發柔和。擺擺手,道︰「用不著。而且妳應該對露西娜阿姨說,不是我。」 「我會的。」羅斯道︰「老實說,你有沒有恨過我?」 徐錚開始撓頭皮︰「恨?我好像沒恨過誰,以前是挺惱妳的,言語刻薄,總是欺負露西娜阿姨。現在嘛,看到妳這樣,該有懲罰妳已經受了。最關鍵的是現在妳是羅斯,不再是玫瑰,我這樣說,妳理解嗎?」 羅斯終於釋然一笑︰「是啊,我現在是羅斯,不是玫瑰,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徐錚笑笑,轉身要走。 「徐錚。」 「又要幹嘛?感傷的話說一次就夠,我聽著膩。」 羅斯大笑出聲︰「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少年真的可愛得很?」 徐錚得意地一笑︰「他們天天說!」 羅斯愕然,徐錚則哈哈大笑,大踏步走了。 |
136 凋零玫瑰 05 「結果呢?」 羅斯仰起頭,一臉後怕地道︰「那天自從我踏進他的房門直到我離開,一共就兩小時,可我感覺像是二十年的時間那麼長。我一直在拖時間,到最後飯吃完了,酒也喝光了,該做的都做完了,我實在再找不出待下去的理由,只能擔心吊膽地端著盤子離開。等我走到門口,昆西突然叫住我。」 「我嚇壞了,幾乎馬上就要跪地求饒,讓他別殺我。哪知昆西卻叫我轉過來。」羅斯抓著領口,道︰「當時我就是現在這個動作,一臉發白地瞪著他,又去看他的劍。那劍就放在床邊上,以前沒覺出來,那一刻就是覺得它散發著無盡的血腥氣息,看上去十足可怕得很。」 「昆西看了我半天,眼神就像鱷魚一樣,我想動都動彈不了,只是不住地發抖,眼淚慢慢流了出來。他足足盯了我近五分鐘,這才歎了口氣,道︰『我認識妳有十年了吧?妳很聰明,知道我在想什麼,衝這點我就該殺了妳。羅斯,離開錫安,別打露西娜和徐錚的主意,以後妳也從來沒有認識過我,明白嗎?別逼我殺妳,我不想殺妳。現在趁我還沒有後悔,走。』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拚命點頭,他才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般。」 吞了一口口水,羅斯接著又道︰「剩下來的事我記得的不多,反正就是一團混亂,所有留下來的記憶一直是在收撿東西,忙著逃跑。昆西這點好,錢他一向不計較,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把我的錢據為已有的意思,我就收拾了所有錢財,匆匆跑路。一直離到開帝都好幾百里了時我都還不太敢相信昆西真的放過我了,他心裡到底還是念著一點點舊情。這個男人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陰暗敗壞了極致。嗯,也或許你,或許是露西娜,觸到了他心底的什麼,讓他沒殺我。總之,我一路安全的逃離了帝都錫安。」 羅斯說得起伏迭宕,徐錚聽著也不由自主跟著心驚肉跳。真是懸。昆西的一念之變,終究還是放過了她,以前的昆西叔叔真是……可怕得很。 「後來呢?」徐錚忍不住問。 羅斯道︰「後來?當然一路不停地逃,逃得越遠越好,生怕再碰到昆西這個殺神。一想到自己和這個殺星一起睡了這麼多年,我就會控制不住地全身直打冷戰。」 「起初我租了輛馬車,一直逃到港口。從那裡坐船離開了東大陸,到達了西大陸的維吉爾。我並不是個沒有外出經驗的女人,如何保護自己,藏好自己的錢財,再利用一兩個看上我姿色的男人來保護自己還是懂的。所以這期間一直平安無事。」 「到了維吉爾以後,我看那裡的帝都挺繁榮,隱隱還有勝過錫安的趨勢。就盤了一個酒館下來繼續做生意,打算一生就這麼過了。哪知……」 徐錚歎了口氣,心裡已經猜到羅斯肯定是遇上了維吉爾的內亂。 果然,羅斯接著就道︰「那知維吉爾表面看上去風光,其實內部混亂不堪。不久之後維吉爾皇朝的幾個皇子皇女之間就開始奪權。首先是大王子肖恩.維吉爾搶先發難,對其弟弟的城堡發動了攻擊。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那時候我待在艾比.維吉爾的勢力範圍內。原因因為她是女人,對女子經商時照顧一些,條件給得更加寬鬆。我只知道霍克.維吉爾的城堡被圍,中小型城堡被迅速拿下,只剩下主城堡銀箭作著困獸之鬥。這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了不妥,提前在做撤離的準備。隨後傳來消息,霍克王子不知道得了什麼援助,以一種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閃電般的突圍,銀箭圍困計劃相當於全面失敗。皇家之人,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朋友親人,我預感到肖恩在繼霍克之後馬上就會對艾比動手,所以就加快自己變賣產業的步伐。只是……」 羅斯歎氣︰「我沒有預計到維吉爾的政局會動盪得這麼快,我還來不及變賣幾樣東西,肖恩的大軍就已經入城。接下來,所有的店舖被全面查封,艾比與肖恩正式接火。」 「我不是傻瓜,當然會在戰火燒到自己頭上時遠離維吉爾,命比錢更重要,留下命說不定還有翻本的機會。我收拾了能帶走的東西,再一次匆忙上路。這一次不比前一次,我能帶著逃走的東西已經很少。就這樣逃離後,一路賣的賣,丟的丟。戰亂之中,物價一漲再漲,當我逃到維吉爾邊陲之地時,戰火也一路捲了過來。這就造食物和生活用品大量短缺,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金幣,而是可以吃穿度日的東西。知道麼,當時一個粗麵包就能賣到十個金幣。十個金幣倒還罷了,關鍵是很多時候你出一百個金幣也不見得有貨。我的錢就是這個時候大量花了出去。」 羅斯這個時候微笑了起來,道︰「有一天,我坐在野地裡啃乾麵包,見到一個男人背著個老女人從我身邊經過。我選的那個地勢很不錯,居高望遠,一但勢頭不對,又有隊伍打起來的話很容易就觀察得到,是最適合跑路閃人的了望地點。那男人的想法估計和我差不多,也選了這個地方休息。」 「迪恩.安德魯,妳男人?」徐錚猜想著,問道。 「嗯。他和他母親,當時是他背著他母親從村子裡逃出來,他原先居住的小村就離銀箭城堡不遠。」羅斯淺淺地笑,又道︰「我當時戒備地瞪著他,就怕他搶我的吃的。結果他沒有,衝我憨厚地笑了笑,就把母親放下來,餵她喝水。」 「真是見鬼了,我這種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會有同情心。我見他母親沒有食物,一直趁我不注意瞪著我手裡的麵包,整張臉因為飢餓而浮腫起來,控制不住地就扔了一個麵包過去。結果扔過之後我就後悔得很。那麵包,可是值四十金幣一個。」 徐錚情不自禁地跟著微笑︰「那是因為妳善良。」 「我善良?」羅斯嗤笑︰「你被太陽曬昏頭了吧?」 徐錚沒有接話,只是衝著羅斯笑。好人有做壞事的時候,壞人也有善心發光的時候,好人與壞人,從來都不是區別得那麼絕對。羅斯能在艱難的時候扔給老人一個麵包,且不論她是否因為對方同樣是一個身處危難的老年女性而起了惻隱之心,僅僅只是這個贈食的舉動就讓徐錚對她刮目相看,覺得她現在這個模樣倒是要比在帝都錫安光鮮體面的時候要好看得多。 羅斯又道︰「迪恩衝我感激的道謝,見我被乾麵包噎得難受,就把他的水分給我,撿了麵包回去遞給他母親。他母親不肯一個人吃,掰開麵包兩個人分著吃,兩母子啃麵包啃得像從來沒見過麵包一樣。這個時候我腦子又開始發暈,居然又扔了一個麵包過去……」 見羅斯臉上露出悔得想撞牆的表情,徐錚咭的一聲樂了。 「我就覺得邪門兒,生怕自己大腦一時抽瘋再做出什麼贈食的舉動,當即就趕緊離開那對古怪的母子。」 「我一個人匆匆往北逃,路上遇到一群難民,就悄悄躲了進去。事實證明,並不是人人都像迪恩那麼善良。我夜裡偷吃麵包的時候被人發現,結果可想而知,一群餓瘋了的人衝上來,搶走了我所有的東西。」 「我當然不肯給,和他們撕打在一起,也不知道被揍了多少下,骨頭斷了多少根。總之我當晚就因為傷重開始發高燒,越往後燒得越厲害,漸漸地整個人都軟了,睡在那裡動彈不了。」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來就對人心沒什麼期待,事實也這樣,錢財食物都被搶光以後,我睡在野地裡半死不活的也沒有人理,任我自生自滅。」 「當時我覺得自己完蛋了,掙扎了一陣後放棄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透過只能睜開一半的眼皮看到迪恩的母親在用破布蘸了水擦拭我的額頭,耳邊聽到迪恩的聲音在說話︰『醒了?我逮了隻兔子,一會喝點兒湯。』光明之神在上!我敢發誓,他母親的臉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臉,他的聲音這是我一輩子裡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他的聲音低沉厚實,沒哪個男人的聲音能有他的好聽,連昆西都遠遠不如!」 「迪恩雖然是個種菜的,但農閒的時候也是半個獵戶,偶爾能獵點野獸,我們三個還不至於餓死。我身體底子好,慢慢好了起來。迪恩的母親卻不行,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睡下去以後就沒有再睜眼。迪恩很傷心,但當時的情況容不得傷心,我們只好埋葬她,繼續逃亡。」停了停,羅斯很誠摯地道︰「她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我還是喜歡上她。真的喜歡!也只有她那樣的性格堅毅而又寬厚的女人才能養出迪恩這種大山一樣的男人,我就做不到。」 |
135 凋零玫瑰 04 嘴裡說著,毫無形像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坐,將就著吧!」 徐錚瞧著她,一時間很難相信這是錫安那個玫瑰會做的事。她盛氣凌氣找上門滋事,態度高傲而刻薄,那樣一副貴婦般的作態還真有三分枝頭玫瑰的感覺——驕傲、孤芳自賞、而且多刺扎人。但事實上她現在就是很自在的隨地坐著,臉上的神情顯得頹廢而破落,宛如路邊上的野花,不僅凋零枯萎,還是被人用腳狠狠的輾過那種。徐錚不禁又憶起她剛才潑婦般的哭喊亂罵,這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了。上一次見她,似乎還處在人上人的位置,現在再見她,已經落到了社會的最低層,人生的際遇與變化就是這般地快,滄海桑田也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 徐錚正心裡歎息著感觸,羅斯見徐錚長入不語,趁著這個閒暇回頭喊了一句︰「迪恩,累了就休息會兒。」然後又回過頭來︰「你想從哪兒聽起?」 徐錚愕然,聽出她那一嗓子裡大有關懷的情意包含著,不禁往裡看了幾眼。叫做迪恩的中年男子還在彎腰翻找東西,神情顯得認真而憨然,總體給人的感覺相當地踏實。 「迪恩.安德魯。」羅斯順著徐錚的眼光看回去,道︰「沒他就沒我,沒他我早病死了。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拉了我一把。他的手……真是溫暖又厚實。」眼光閃了閃,帶著些溫柔和寵溺的神情微笑︰「我現在才明白,男人俊不俊不要緊,有沒有錢不要緊,是不是手握大權也不要緊,關鍵是他疼不疼妳,愛不愛妳。這才是最要緊。迪恩,我丈夫。我現在最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真想給他生個小孩。」 「那就生一個吧。」 羅斯搖頭︰「很早以前昆西就給我喝過一種藥,女人的天賦本能在喝過那種藥以後就沒了,我生不出來。他怕留下什麼後遺的、不好處理的麻煩。比如,一個小孩。」 徐錚心裡悚然,昆西以前的性格還真是……不好說。 「昆西叔叔以前那樣……妳是怎麼認識他的?」 羅斯撥撥頭髮,道︰「哦,我是這樣認識昆西的。那年我才二十六,昆西來我店裡喝酒,我一見他俊得跟沒天理似的。一雙藍眼睛又閃著壞小子常見的那種冷酷和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神情,我就喜歡上了他。」見徐錚不敢苟同地搖頭,羅斯又道︰「我就是這麼蠢,應該說大多數的女人都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不對麼?蠢女人些,總是對危險而又冷酷的男人趨之若鶩。等吃了大虧才知道蠢到極點。」 徐錚開始嗤鼻,才見一面就愛上了?腦子進水了,有毛病?自己身邊美女一大堆,例如精靈族星芭黛、魔族卡米拉、人族的格溫,以相貌而論,哪個不是萬里挑一?也沒見得自己見一個就愛一個,屁顛顛地跟在別人屁股後頭攆路。 羅斯解釋道︰「事實上沒有那麼誇張。當年我還只是一個小老闆娘,年輕,也還算貌美,又沒啥勢力,有個酒鬼趁著酒醉摸我屁股,我就給他一巴掌,他就想打我。這時候昆西把他弄出去胖揍了一頓,於是,我心裡的英雄就產生了。後來我才知道,昆西做什麼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幫我解圍不過藉著機會隨手而已。他對我沒興趣,倒是對我經營的酒館有興趣,因為它是最佳的消息來源地。」 徐錚瞭解地點頭,就像安格爾,他想知道什麼的時候最喜歡泡的地方就是酒館。 羅斯接著道︰「接下來的事你應該猜得到,我年輕,單身,長得也漂亮,渴望著把自己嫁出去。他年輕,單身,十足的英俊男子,又是一副多金的樣子。他若是來挑逗,我還有不應著的道理?才認識一個星斯,我們就滾到了一張床單上。這傢伙無情是無情,但是挺有情趣的,見面的喜歡總喜歡送我一朵玫瑰,我心裡開心,就拿來別在衣領上,久了之後大家就喜歡叫我玫瑰夫人,事實上我的名字一直叫羅斯.溫格爾頓。」 「這樣一起過了幾年,他時不時會出現,時不時又會失蹤。慢慢隨著年齡增長,我懂得了更多的事,知道這樣的男人不是我可以拴得住。但我心裡又有一種奢望,希望自己能留住他,大家就一起這麼耗著。」 「再隨著時間推移,我就不再奢望這個了。我已經懂得,要想更好地活著,依付著昆西是個不錯的主意。從那時候起,我和昆西兩人之間更像是交易,我提供給他身體,他要知道的事,一個安全的地點,他給我保護,讓我順利開酒館坐大,在錫安下城區擁有售酒業說話主事的權利。」 聽到這裡,徐錚忍不住問︰「有了昆西,妳當時差不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麼妳老是排擠露西娜,處處和她過不去?」 羅斯嗤笑了一下,道︰「你這人就是凡事太天真了些,我不排擠她,讓她來跟我爭?以前班德瑞沒死的時候在下城區聲望挺高,他的朋友不僅有酒源,更帶來大量的生意源,我經營得費勁得很。再說了,別小看女人的妒忌心,露西娜的容貌比我好看、她有愛她疼她的丈夫、她一口氣可以生一對伶俐可愛的雙胞胎兒子、組建起溫馨和睦的家庭,我則什麼都沒有,我不妒忌她,排擠她,打壓她,我去對付誰?少年,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沒野心,沒權利慾望。像我這樣沒家沒人愛的女人,追求虛榮,滿足自己不斷膨脹的野心就成了一切。反正有昆西這張大牌,不拿來趁機打壓別人是浪費,誰知道隨著我的越老越醜,這張牌還能用幾年?我都能感覺出來,昆西跟我一起睡就像是完成任務一樣敷衍。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這有多打擊人。所以,露西娜挺倒霉,我所受到的不公都發洩到了她身上。」 露西娜所受到的不公又該發洩到誰身上?徐錚撇了撇嘴,道︰「妳這樣不對。」 羅斯歎了口氣,道︰「可不是。報應很快就來了。我不知道你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還是打哪裡鑽出來的,反正自打你出現在原野酒館的那一天開始,我就開始倒霉。先是酒業,然後是昆西,他那天去了原野以後回來,笑容竟是前所沒有的溫柔。晚上他在床上繼續『完成任務』的時候叫露西娜的名字,我就知道麻煩大了。要知道昆西的床技實在了得,和他的劍技一樣強,只要他肯認真……嗯,辦事,沒有女人不喜歡。問題是他把我當成別人在取悅,換了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這些閨房秘事徐錚聽起來尷尬得很,面紅耳赤地硬著頭皮聽,嚅嚅地道︰「咱們能不能跳過這段,繼續往下說?」 「哦,好啊。」羅斯不太在意地道︰「雖然我知道我和昆西沒戲,但人嘛,總有不太實際的奢望。從那時候開始,他老喜歡悄悄往原野跑,我當然不舒服。後來又和你們又賭酒之約,我本打算鬥你們個一蹶不振,最好能把你們攆出帝都去。但後來你越來越厲害,新奇的手段和想法層出不窮,我開始瞭解到你們是我對付不了的,就想請出昆西來對付你們。」 「結果怎麼著?」徐錚好奇地問。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感覺到昆西什麼時候出過手。 「怎麼著?」羅斯苦笑︰「我現在在這裡,昆西在錫安抱美人,我一見到你第一反應就想逃跑,還能怎麼著?」 徐錚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羅斯接著道︰「我去找昆西出手,哪知道一下就遇怒了昆西。」打了個寒戰,羅斯道︰「我還見過他發那麼大的火,整個人陰沉得讓人害怕。晚上他喝酒的時候越過酒杯衝我微笑,如果我不是太瞭解昆西的陰暗面,知道他大多數時候的微笑都代表著正在算計人,我的下場就跟利刃鐵匠鋪的老闆一樣。看到他那個笑容,那種豺狼虎豹一樣的淺笑,我就知道他正在打主意對付我了。」 徐錚聽得有些緊張︰「那……妳怎麼辦?」 羅斯也緊張地跟著一笑︰「換了別的女人,又是瞭解昆西如此,只怕慌不擇路地就要轉身就跑。我卻沒有,我怕得要死,但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接下來我晚上親自下廚做了一頓晚飯,再換了身最好看的衣服,端著酒和它們一起到昆西房裡。」 色誘?色誘昆西叔叔?徐錚又開始搖頭,無論好的昆西還是壞的昆西,以他的心志這事只怕都不好辦,相反還會激怒他。 羅斯瞧了徐錚一眼,道︰「沒想到你雖然不懂男女之間的情,人倒真是聰明絕頂。這個時候我哪裡敢有什麼想法,穿的是一件最好看,但卻也最家常,最顯女人溫柔氣質的衣服。從頭到尾,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都不敢露出一點點引誘。我盡心盡力溫柔的服待他,輕聲和他說話,給他按摩肩膀,期望他可以通過這些記起來我們這些年的相處,我對他的好,哪怕一點點也好。」 |
134 凋零玫瑰 03 女人聽見了這個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待得看清楚徐錚長相,迅速臉色大變。 「走!」女人道,倉促間調轉頭去,扶著自己男人頭也不回地慌忙離開。 「喂,妳!妳……等等!」徐錚著急地叫,那女人聽見後卻走得更疾,片刻間轉過街角消失不見。 徐錚撥足想追,卻被歡天喜地的坎波一手拉住︰「哈,蘭洛特,謝謝你幫忙!原來你是這麼厲害!咦……你怎麼了?」 徐錚悵然道︰「瞧見了一個熟人。應該是吧,她變得太多,我一時不太敢確實,怕自己認錯。」 「誰?」 「剛才那個女的,你認不認識?」 坎波偏頭想了想,道︰「不認識。這麼潑辣凶狠的女人我見過之後不該忘記才對。不過我倒是認識她的男人,嗯,也不算認識,知道她男人是個賣菜的,好像才來馬達加爾不久。馬達加爾總是這樣,人們來了又走,覺得大城市裡更容易討生活,實際上並不這樣。你等等,我找人問問。」 坎波急匆匆地去找人問去了,徐錚站在那裡出神了半天。當初在帝都錫安的時候,玫瑰給人的感覺是一夜之間就消失了,當初還以為她是在見到自己的釀酒手段以後自知不敵而悄然退場,後來隱隱約約聽卡洛和修斯提起昆西的陰暗性格才想到是昆西叔叔暗中使了什麼手段逼得她不得不走。 這件事情在徐錚心裡一直是一根比較容易忽略,但一但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的魚刺,卡得人不太舒服。誠實地說,徐錚並不是那麼記恨玫瑰,他這人就沒有什麼記恨別人的心。而且玫瑰雖然討厭,但除了言語刻薄,對露西娜打壓得比較厲害以外。倒真沒做過什麼太過天怒人怨的傷害。她就這樣被昆西給弄『沒了』,在徐錚覺得倒像是虧欠了她一般。 在瞭解了一些昆西不為人所知的另一面之後。徐錚大概能想像得到昆西的手段,以曾經的銀翼領頭人物來說,他要一個人消失實在太簡單了。每每想到這些,徐錚雖然打心底深處喜歡改變過後的昆西,但一想玫瑰可能遇到的遭遇。還是會不寒而悚。徐錚總覺得玫瑰的去向不明,雖然下手的是昆西,但始作俑者是自己和露西娜,就像是自己和露西娜的無心,最後還是給了她傷害,給人的感覺相當地糟糕。 所以很多時候他都不太願意去想。幸好,竟然在馬達加爾見到了玫瑰。她的『消失』並不是徐錚原先想像的『消失』,這讓徐錚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大氣。 謝天謝地!她沒被昆西給清掃掉,真是太好了! 過了一陣,坎波又跑了回來。背誦一般地道︰「下城區,朱利安諾斯環街,1137號!那裡不通馬車。只能走著去。」他鬆了口氣,放鬆地笑︰「我真怕自己會忘。我打聽到他們的住處是臨時租借的,你要去就趕緊去,晚了說不定找不到人。」 徐錚點頭,順口問道︰「坎波,想不想學認字?」 坎波又驚又喜地道︰「我可以?!」 「當然。」徐錚道︰「弗瑞斯特老師和加西亞老師挺想辦個學院什麼的,要是哪天真能辦起來。我送你去。」 坎波樂壞了,抓住徐錚胳膊使勁地搖晃︰「蘭洛特,說話算數!可別哄我。」 徐錚微笑︰「不會哄你。再不行你也可以去……」想了想,心裡並不認為太早暴露奧森莊園是件明智的事,當即住口不說。 坎波咧著嘴一直笑,徐錚瞅著這個黑瘦小鬼,心裡挺喜歡,再一次承諾要幫他通揍東區的毛熊出一頓氣,這才告別了他向著他所指的方向行去。 - - 坎波所說的地方不太好找,徐錚一路問過去,最後才問到。 那是一片外鄉人集中的地方,所有的建築用房子來形容是誇大了它們,更恰當地來說,它們應該叫做窩棚——眾多的窩棚。而據徐錚瞭解到的,這樣的窩棚,一個月的租金是一金幣八十銀幣。以住在這裡的絕大部分的人的收入來說,它實在是非常地昂貴。 徐錚慢步走在各種各樣的廢棄物和垃圾堆中間,縱然身上是一向普通的布衣打扮,仍是覺得衣服太過奢華了,和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然後,徐錚就看到了玫瑰。她正一臉慌亂地拾撿著東西,腳步匆忙地在門裡門外奔進奔出,做著馬上離開的準備。她的男人幫著她,大概是傷處還在痛,一臉隱忍的表情,還帶著一些迷惑不解。 徐錚躊躇了一陣,趁著玫瑰進屋的機會硬著頭皮上前,道︰「你好,我找……」 男人抬眼打量著徐錚,眼光顯得警戒而謹慎。徐錚連忙鬆了鬆有些緊張而繃著的臉皮,燦然一笑。 笑容總是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徐錚的笑容更是。那男人放鬆了一些,遲疑了一下後才對著屋裡喊︰「羅斯,有人找妳。」 話音落處,屋裡傳來一聲物體打碎的聲響。又過了一陣,玫瑰才出現在門邊,拿有些驚慌失措,又有些含恨帶怨的眼光看著徐錚,半晌才對自己男人道︰「你幫我找找我的梳子,我最喜歡的那個,找不到了。」 男人倒也不傻,知道兩人之間多半有故事,衝徐錚點點頭,又歉意地笑笑,轉身進了屋。 剩下兩人面面相對,一時間都找不到話說,氣氛越發冷場起來。 徐錚仔細看她,這女人面貌依稀還能找出帝都時的模樣,火紅的頭髮也留有當初的風貌,但整體過於細瘦而乾癟,當初的風華與氣勢凌人都已經不在,現在站到他面前的僅僅只是一個上了歲數的女人,而不是風風光光站到原野門口欺凌打壓同行的下城區貴婦。眼光又落到她手上,以前保養得潔白圓潤的手如今乾澀而充滿了裂紋,指尖再沒有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指甲,十隻手指指節粗大不說。指腹上更是留下了許多傷痕癒合以後的痕跡。 種種細節,都說明著這個女人生活得很糟糕。現在的生活和帝都錫安的生活相比,完全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徐錚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徐錚,兩人都不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玫瑰的緊張戒備神情才放鬆下來,兩個一直繃緊的肩頭跨下去,看向徐錚的眼光由夾恨帶怨又多了一些徐錚看不懂的東西,像是在這片刻間,她放下了一些什麼一直壓在心裡的情緒。 「菜場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會找上門來。只不過沒有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她道。 徐錚清了清嗓子,咳了一聲。問道︰「玫瑰夫人,妳還認得我麼?我是徐錚。」 玫瑰眼光複雜地看著他,悠悠地答︰「怎麼能夠不認得?認不出來的話,我還跑什麼?帝都的天才少年釀造師。頂著神奇光環的神奇少年。你——和兩年前差不多完全一樣,幾乎都沒變。」垂頭看看自己,悵然又道︰「我倒是變得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了。」說罷。愣然撫著自己的臉,搖頭道︰「不敢再叫玫瑰那個名字了,我現在叫羅斯。請……叫我羅斯。羅斯.安德魯,我男人姓安德魯,我跟他姓。」 不知道怎麼地,徐錚就是差得尷尬和不自在,下意識撓了撓後腦,問了一句很蠢的話︰「妳……現在還好嗎?」 羅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就笑得有些失控,神經質地一直咯咯笑,還不停伸手去扯衣服上的摺皺,像是這樣就可以把它們撫平一般。 徐錚聽得心裡發冷,她聲音乾澀,聽起來真的刺耳得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提醒他,儘管他和露西娜沒有做什麼,但因為昆西的存在,這個女人最終還是被他和露西娜逼到了這一步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自己終究是成了王導。 羅斯笑了許久,一直到大聲咳起來才住了笑。伸手撫著胸平息咳嗽,羅斯眼光幽晦地看著徐錚,伸手指自己,又指指周邊的一切,輕聲反問︰「你覺得我現在還好嗎?」 徐錚於是啞然,笑得非常尷尬。 「妳幹嘛一見了我就跑?」徐錚問。 羅斯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見他依然在裡面翻找東西,便放軟身體倚住門,答道︰「我可不傻,見了你還不跑,等著昆西上門來找我麻煩?你倒是個仁厚少年,那人可是個要命的殺星,那天晚上他放過我了,天知道以他的性格會不會覺得留下我是件麻煩事,再次知道我的消息時認為事情做得有紕漏,一劍就將我剁了,扔到誰都找不到的河裡。」 徐錚大皺眉頭︰「昆西不會這樣。」 「哦?你確定?」羅斯嘲諷地笑︰「來,仔細看看我,然後你再說昆西不會這樣。還記得利刃那個鐵匠鋪老闆不?你親愛的昆西叔叔將他斬成六段,腦袋送給了一個亡靈法師拿去做研究,其餘的部份全餵了魔獸,就是確保他不再回來。噢!再說點你不知道的事,那傢伙還算得上是昆西的手下,隸屬第三軍團。結果他還不是照樣揮劍揮得不帶一點猶豫。這就是昆西,你們不瞭解的那個昆西,無論什麼攔了他的路,他都會當攔路石處理。」 聽起來真不像是那個總是笑瞇瞇的昆西會做的事,但聽起來又像是那個自己不瞭解的前銀翼第四軍團首領會做的事,徐錚打了個寒戰,深刻覺得自己不知道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妳……能和我說說妳的事嗎?」 羅斯又回對去看自己的男人,聳聳肩︰「為什麼不可以?反正我打算趕緊離開,你以後都不會再見著我。你和他不同,誠實地說……你給人的感覺很好,非常好,跟你說一說,我心裡也舒服些。」 |
133 凋零玫瑰 02 徐錚向著坎波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坎波瘦弱的身體越眾而出,一張黑不溜啾的小臉緊繃著,強行壓抑著緊張與害怕,大步走到了混亂的戰團邊。 上一次見他是十來天前,十來天的時候不見,這半大小鬼由於阿里斯奧的支援,第一次得到了較好的照顧,衣服看上去厚實了許多,臉上的菜色也消淡了一些,終於有點抽枝發芽長身體的模樣。 「住手!」坎波喝道︰「誰敢在這裡打人?」眼光定定地看了一下,再一次喝道︰「傑可布,住手!」 被稱作傑可布的青年轉頭回來看了坎波兩眼,餘勢不停地往中年男人身上踹了兩腳才收手,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在坎波身上打量了兩下,嬉笑道︰「原來是坎波啊,啊哈!今天沒有跟在你哥後頭吃屁?」 傑可布身邊的人都哄笑起來,撒潑那女人倒也不笨,立即趁這個機會連滾帶爬地移動到自己的男人身邊查看他的傷勢。不看倒好,這一看,發現自己男人身上傷處不少,鼻孔和嘴角全是血絲,雌豹一般尖叫了一聲,鋪天蓋地的下流惡毒咒罵又淊淊不絕地傾斜出來。 坎波被羞辱得滿臉通紅,卻把小胸脯挺了一挺,大聲道︰「我跟我哥的事,你管不著!倒是你,這個地方明明是公共區域,你憑什麼在這裡收錢?當初就說好了,這個地區的攤稅一律免收!」 傑可布笑道︰「你倆兄弟不收是你們的事。毛熊波特可說了,我們不嫌錢少,能收一點是一點,你們不要,我們收!」 坎波大怒,叫道︰「那隻長毛牲口真不臉!自己說的話都不遵守,你……你……」畢竟數歲少小。氣急之下也罵不出個所以然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等著!我去找我哥來!」 傑可布哈的一聲笑了。怪叫道︰「哦哦哦,要回家去找大人來撐場子了。小鬼,趕緊去找你哥,免得被人把屎尿都揍出來。不過……聽說你哥找到工作了,他有空嗎?我估計是沒有。我說小鬼。不如這樣,叫你哥把地盤全交出來,讓毛熊一手接了得了。你哥只用每天老老實實上班就行。這一區嘛,他管不了就別管,沒這個本事就別吃這行飯,明明就是個窩囊廢,沒必要替別人強出頭。放心。以後我們不會收你們的費,哈哈哈!」 坎波氣得臉色發青,一股邪氣直湧腦門兒,渾然忘記自己只及對方的胸口高。大叫了一聲之後就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衝了出去。 傑可布冷笑一聲,一支手肘往外頂出,下面一隻腳悄然伸了出去。照準坎波小腿狠辣的一腳踢出。 徐錚暗中瞧著,不禁心裡微怒。坎波還是個半大小鬼,有必要出這麼陰損的招數麼?那一腳要是踢實,估計坎波的小腿骨也折了。當即用中指連彈,兩枚果核無聲無息地彈了出去。 傑可布手肘和腳遞出,勢子行到中途,忽然手臂和小腿都是一麻。一手一腳都軟了下去。心裡大吃一驚,慌忙往後倒退,哪知剩下的一手一腿跟著一麻,全身不受力地踉蹌了一下,竟然沒有退得開。 坎波頭腦發熱,被一股怒氣憋著,根本想不到那麼多,攥緊了拳頭照準傑可布的腦門兒直接磕了上去。 砰的一聲拳頭與腦門兒擊實,傑可布被轟得頭昏眼花,原地像沒頭蒼蠅一樣打著旋,坎波自己也痛得齜牙咧嘴抱著拳頭滿地亂跳,只覺得手指骨就像要折斷了一般。 徐錚暗中瞧著,就是忍不住想笑,這小子真傻得可以,要打也打肉多的地方,比如臉,腹部什麼的,用拳頭去跟人的腦袋親密接觸,那不是腦子進水了? 右手痛,左手可不痛,坎波見傑可布一臉找不到北地滿地亂旋,只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即毫不客氣地衝上去,左手雨點一樣地揮拳一頓亂揍。這就馬達加爾市井流氓的思路,趁你病,要你命!現在不抓緊機會趕緊揍夠本,天知道下次遇見了是誰揍誰。 坎波人小,雖然力氣並不見得大,但肢體足夠靈活,僅僅只是片刻間,傑可布就中了幾十拳。坎波自小在貧民區長大,從小經歷的街頭巷尾型戰役不少,也不見得就是什麼省油的燈。這小子也忒陰損,第一次用拳頭去敲人腦袋,雞蛋碰石頭吃了個大虧以後學乖了,左拳便照著對方的臉打。待著右手不痛了,右拳揮出,繼續打臉。像大蝦一樣揮著拳左右開弓,傑可布的臉頰迅速發胖,腫得像豬頭一般,整張臉七彩得很。 傑可布還帶著人來,一見傑可布吃虧,全都虎吼了一聲衝上來。 徐錚暗中守護著,見這情形,雙足在地上一踏,更多的果核躍到了手裡,隨即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往外亂擲,專門照準人體身上酸麻穴位打。 徐錚畢竟心地仁厚,避開了要害,只是麻他們一麻,阻他們一阻。這就使得情形就有些好笑,就見五、六個如虎似狼的大漢對著一個半大小鬼撲擊,每每衝至中途總是怪聲一聲,硬生生停了下來,或是抱手,或是捂腰,臉上露出不太相信的詭異表情。 傑可布頭暈了半天,終於回復過來,咆哮了一嗓子,拳頭突地在空中閃亮了一下,一拳對著坎波當胸擊出。 這拳擊出,在空中發出破空的嘯叫,竟是帶著初級鬥氣的特徵。坎波認得厲害,但又避不過,頓時嚇得小臉發白,硬著頭皮也跟著一拳捅出去,拼著性命要和對方對上一拳。 突地,傑可布擊手的拳頭像是迎面撞上一層無形的牆,霍的一聲縮了回去,面帶驚懼地叫道︰「誰?是誰?哪位高人在這裡?」 坎波逃脫一劫,慌忙退了幾步,四下裡抬眼搜尋。眼光所及之處,只見到一枚被人啃得乾乾淨淨的沙果果核在地上滴溜溜的亂轉,旋得像是有人在用手指撥動它一般。 心中一動,突見傑可布身體連顫三顫。像是被什麼很大的力量擊中一般控制不住地一路往後倒退。然後地上又多了三枚不住打轉的果核。 坎波心中大喜,頓時就明白了有人幫忙。忙不迭四下裡搜尋。眼光在場裡轉了半圈,便看到徐錚藏在人群中衝他露出一張笑得白牙盡露的笑臉,還舉起一隻右手衝他招了招,四根手指正夾著三枚果核。 哈!是他! 坎波頓時大樂,他可沒忘記當初這人曾經許諾過要教他一個辦法讓他好好揍一頓毛熊。只是當初沒有想到這個一身見習魔法師打扮的少年手身居然這麼高明。只憑幾枚果核都可以靜悄悄地打擊對手。 見了徐錚在,坎波頓時底氣就足了,踏前幾步追著傑可布揍了幾拳,這才退回來,一臉小人得志般地道︰「怎麼樣?服氣不服氣?敢說我哥是窩囊廢,現在誰是窩囊廢?連我都打不過,還敢滿嘴放屁!」 傑可布瞅了一眼地上的果核。心裡驚疑不定。自己可是領悟了初級鬥氣,實力已經邁進了初階戰士的門坎,這個暗中潛藏著的人居然可以用小手指尖大小的果核射得自己還手之力都沒有,這種級數的人物可不是自己招惹得起。 恨恨地瞪了坎波兩眼。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惡狠狠地道︰「小子,你等著。」在上撿了一顆果核為證。轉身灰溜溜的帶著人逃走。 徐錚躲在暗中嗤笑,怎麼總是這樣?似乎惡霸們退場的時候都會心有不甘地留下句——你給老子等著!或是有種你別跑,哥哥找人來整治你!諸如此類的過場話找回點僅有的顏面才會走人。 切!真沒水平,高調地說一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豈不是更有詩意? 徐錚想了半天,自己越想越好笑。禁不住縮在人群裡一個人直是樂。 此時,擁擠在一起的人群看罷熱鬧以後都在緩緩地退走。有不少人路過坎波之時都在他肩上善意地拍了一下,讚他幾句。 坎波便臉紅起來,小聲嚅嚅地回著話,說什麼這裡本就是公共區域,來這裡收攤稅本就不該之類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光暗暗地看向徐錚這邊,徐錚便衝他又是一笑,等他過來找自己。 不經意地,眼光落到那對引起事端的夫婦身上。潑婦似的中年女人已經沒有再潑天潑地的叫罵,而是小心翼翼地扶起自己的男人,撕下裙角給他擦臉上的血跡。 「你沒事吧?」女人問。 「沒事。」男人被鼻血堵住了鼻腔,用一種嗡聲嗡氣的聲音回答。 女人歎了口氣,又惡毒地咒罵了兩聲,道︰「走吧,回去。」 男人道︰「等我一下,我把菜撿起來。」 女人無言地看著他,徐錚也往地上瞅了兩眼,只瞧見一地的混亂,他的菜早在混亂之中被踩成稀泥,哪裡來撿得起來? 瞅著那男人的背影,見他認認真真地在地上尋找還可以拾撿的部份,沒來由地,心裡就是升起一股子難言的酸楚。 女人瞧了一陣,緩和下語氣,輕聲道︰「別撿了,走吧。」 男人緩緩站起來,伸手抹了一下鼻端還在滲的血水,也歎了口氣,道︰「嗯,回吧。」 女人便雙手伸過男人的腋下,架扶著他緩緩行到坎波身邊,輕聲道了句謝,這才慢慢離開。 就在兩人轉身的那一瞬間,女人不經意地一手叉進濃密的紅髮裡,將頭髮往耳後一撥,將一直被頭髮蓋著地臉露出來。 徐錚霍地瞧清楚了這張臉,喉頭禁不住發出嗝的一聲。 記憶深處,它應該比現在張揚許多,驕橫許多,跋扈許多,也要年輕美麗許多,而不該像這樣蒼老憔悴。帝都錫安的玫瑰夫人,名字雖然足夠俗氣,但確實是下城區最美麗的婦人。 沒錯,雖然她變得太多、太多,但徐錚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位正是帝都錫安那個玫瑰夫人。 只是和當初初見的時候相比,玫瑰已經凋零了,不再擁有當初的顏色。 |
132 凋零玫瑰 01 徐錚正在下城區的街上閒晃,這段時間在辦醫院的事情之餘,他總愛在下街區晃悠。阿里斯奧問他為什麼,徐錚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統治者不一樣的原因,戴恩轄下的錫安,窮則窮亦,但卻窮而不亂,人們的精神面貌比馬達加爾的下城區的人好得太多。徐錚總覺得在馬達加爾的下城區感受到的不像當初在帝都的下城區感受到的那樣,這裡讓他有一種陰晦的感覺,冥冥的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具體會發生什麼又毫無頭緒,所以總愛來閒晃,看看能不能捕捉到了什麼,在不好的事情發生以前把它掐滅在萌芽狀態。 現在,徐錚就在沿著一條小街往前走,一路不停地為各種堆放的垃圾發出的刺鼻氣味而皺緊了眉頭。 腳下的小街就和馬達加爾下城區的其它小街一樣,陰暗潮濕且髒亂。由於清理得不利,有著太多的各式垃圾四處胡亂堆放,散發著可怕的臭味。幸好這時候還是深冬,一但春天到來,氣候慢慢變得炎熱,這些垃圾開始腐壞的時候味道會更加地可怕。再觀垃圾堆與垃圾堆之間,鼠類橫行,而且大多數都不太怕人,壯著鼠膽在眾多的垃圾堆裡穿行,待到人走近了時才嗤溜一聲不知竄到哪裡消失不見。 徐錚便更加皺緊了眉了,這種衛生狀況實在太糟糕了,比起帝都的下城區,那裡窮是窮,可不會像這裡這樣,不僅僅只是窮,還髒、亂、差,活像是人間煉獄。生活在這裡,簡單就是一場惡夢。 看來。得想辦法改善這種狀況,徐錚一邊盤算著該怎麼著手進行。一邊邁步走出了小街。 先頭還在小街裡的時候就聽到小街的另一頭人聲鼎沸,待得出了小街後才知道遠處這麼嘈雜的原因。原來小街連著的竟是一個菜市,鼎沸的聲音就是由眾多討價還價的聲音的組成。 馬達加爾的菜市啊……徐錚嘴邊露出懷念的微笑,又憶起當初在帝都開店的時候天天在離露西娜的菜市來回穿梭的情景。呵呵,那個時候安格爾和大小班可是從自己嘴裡學會了什麼叫做農貿市場。天天搬回不少原料來做吃食,更釀了許多的好酒。心裡這麼回憶著,往日的生活就像昨天一般。 情不自禁以駐足觀看,看人來人往,又看人生百態,看這些最貼近真實生活的片段,只覺得自己能再一次重生。認認真真地過一生,實在是萬幸奢求來的幸福。 看了一陣,感歎人生變化得太快之餘,還找到了自己一路行過來的小街特別地髒、亂、差的原因。源頭便在這個菜市。一天買賣之餘會產生大量的垃圾,諸如廢棄的菜葉、菜梗、菜睫果皮、果核、雞毛、鵝毛什麼的,以及清洗後的污水。它們就隨地亂扔或是擺放。污水四處流淌。馬達加爾和錫安一樣,完全不似奧森莊園,有著先前的地下排污系統,這些污物、垃圾便四處都是,再由於流放不及時而遍地橫流,髒污得難以下腳。家畜、牲口之類的被宰殺後的血跡也隨處可見,明明是菜市。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刑場。徐錚有些哭笑不得地搖頭,覺得要想在這樣一個城市裡重新建地下工程似乎不太可能,只有利用收費付薪的方式請人清理治理倒還有些可能。 心裡模模糊糊的轉著念頭,隱隱聽到前面起了暄嘩,忍不住伸長了脖子觀望。 右前方,有幾個青壯年圍住了一個中年的男子,互相抓扯了起了糾分。徐錚不動聲色地摸了過去,站到一旁旁聽。 被圍的中年人面相忠厚,個子挺高大的,長得眉濃臉方,一臉的正直,一看就叫人大生好感。只是臉色臘黃,帶著一股子濃厚的病容,平白無故地削減了幾分氣勢,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看他身上穿的冬衣,薄而破舊,胸前好幾個大窟窿眼,冷風透體直入。這人本能地環抱著胸,借用兩條手臂來御寒。就看他那個動作,衣服的保暖效果就如實際表現出來的那樣糟糕,那身破衣服上就算多了兩條手臂,寒意照舊襲面而來,引得那人不停地咳嗽。 而圍人的非常好形容,凡是欺行霸市,橫著腳走路的社會不良份子,長得都是這樣,連凌厲的神色,一臉的痞子氣都絲毫不差,簡單就是敗類的招牌臉譜,國際通用…… 徐錚睜大了眼,帶著看稀奇的眼神看這些痞子,大是驚奇就是換了一處時空,他們的長相臉譜居然還是有著共性,甚至連出口的言語都帶著一種叫人吃驚的相似性。 「喂,時間到了,交錢!」幾個青年氣勢凌人地喝道。 中年男人一邊止不住地咳嗽,一連陪著笑臉︰「再給幾天時間,手裡暫時沒有錢。」 「沒錢?」一人冷笑道︰「你沒錢關我屁事?沒錢就去偷,去搶,我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你拿不出錢來就別在這裡做生意!」 那人又咳了幾聲,道︰「我真的沒有。」一邊將褲兜的底布拉出來,示意囊無一物。他一邊咳,一邊認真掏兜,模樣忠厚而憨直。徐錚看了忍不住有些想笑,下意識覺得這人倒挺有意思。 他這個微帶些憨直氣息的舉動惹怒了空手套白狼來收錢的幾個人,當下就有人飛起一腳踹翻了他的菜籃子。這人頓時大為心疼,著急之下咳得更為厲害,手忙腳亂地拾撿滿地亂滾的菜蔬,看上去頗為可憐。 才將菜收到一半,那幾個再一次踢翻了它,徐錚看到有幾個蘿蔔滾了出來,隨後被踏上去的腳輾成了一灘碎泥。 「別……請……別這樣。」那人乾巴巴地央求道,看著自己其它的東西也被踩成了爛泥,一臉的心疼,又無可奈何,情急了就去抱住下腳之人的腳,只求他再踩了。 這樣一來,身上便不知挨了幾腳,疼得不住咧嘴,又不敢反抗,只是拚命地去拾撿地上的東西,看得旁人滿是難過。 徐錚的竊笑凝在嘴邊,看熱鬧的心情沒有了,兩道好看的眉線皺了起來,心裡隱隱升起了怒氣。 操! 見過討人厭的,沒見過這麼討人厭的! 眼光一轉,看到地上留有幾顆別人吃剩下來的果核,伸足一踢就將它們彈到空中。隨手再一抄,將它們一把扣在掌心裡,就待發力彈射出去,給那幾個傢伙一點教訓。 突地,一個女子披頭散髮地衝了出來,手裡抓著一根木杖,火車頭一般不要命地向著那幾人衝過去,衝近了後就提著棍子胡亂抽打,嘴裡嘶叫著︰「打我男人?!我跟你們拼了!」 徐錚吃了一驚,果核就扣在手裡凝而不發。那幾個也吃了一驚,沒頭沒腦就挨了那女人幾棍,情形立即混亂起來。 試想,一個女人衝過來,哪裡可能是幾個男人的對手。這女人仗著別人乍不提防,抽了別人幾棍之後迅速被人捉住棍頭把棍子搶了過去,再反手倒抽回來。 女人挨了幾棍後慘叫起來,抱著頭蹲到地上。中年男人一見女人吃虧,再也顧不得地上的東西,虎吼了一聲就衝上去,抱著幾人中的一人不要命地按在地上就是一通亂揍。 菜市裡頓時就炸了鍋,女人被打以後由蹲變坐,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嘴裡胡亂地叫︰「打人了!殺了人!你們這幫子沒屁股眼兒的王八蛋,收錢就收錢吧,為什麼打人?光明之神在上啊,降下你的懲罰來吧,用閃電劈了他們!」 她就這麼坐在地下,長長的紅頭髮倒過來蓋住了臉,德性就跟貞子出遊一般。雙手不停地到處撿垃圾來向著人亂扔,兩腿也在地上胡亂蹬動,攪得垃圾四濺,污水橫飛,口裡尖厲的怪叫哭號著,數十種徐錚連聽都沒有聽過的下流咒罵和惡毒詛咒不計本錢一樣地從嘴裡往外噴,十足一個潑辣不要命不要命的潑婦。 徐錚看得咋舌不已,這份功力可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立即忙不迭退到一點,就怕城門失火殃及自己。換了男人他倒不怕,對付這一類型的女人可是沒招。 此時,女人坐在地上哭號撒潑,她男人又和一個潑皮扭打在一起。僅僅只是一會兒的工夫,拉架的、打架的、看熱鬧的、混水摸魚打黑拳的,都混雜在一起,整個菜市亂成一鍋粥。大概是那幾個青年經常欺負人,周圍的小販都暗中保護著這兩人,暗中故意給打人的那幾人製造麻煩,這樣那中年男人才沒吃多少虧。但徐錚在一旁瞧著,見那中年男人在地上和人扭在一起仍是吃了不少拳腳,連一張怒容滿臉的臉上都掛上了血絲。心裡有些擔心他會吃大虧,再一次扣緊了果核就要彈指射出去。 此時,又聽到一個清越帶著稚氣的聲音叫道︰「誰敢在這裡鬧事?怎麼的,我兄弟兩人的面子也不給了?」 聲音清脆而響亮,混雜在一股嘈雜的背景音中直接越眾而出,有股子明明年少卻又有強充大人的味道,威脅的語氣由於稚嫩而顯得明顯的效果不足。 徐錚卻是一喜,這聲音他認得,正好是普瑞德那個弟弟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