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奮鬥在洪武末年 作者:青史盡成灰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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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9-3-31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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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青史盡成灰,男,江蘇 - 鎮江,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驅逐北元,掃清天下,明太祖固有一死。   書生當國,藩王虎視,削藩靖難,血火刀鋒中,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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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7
第100章 北平有戰事

    李善長!

    這老傢伙的人馬?

    他在朝中到底還有沒有勢力啊?

    「爹,你熟悉韓國公不?」

    「熟,當然熟了!」

    柳三抓著鬍鬚,搖頭晃腦,回憶起來,「說實話,咱聖上當年四面強敵環繞,能打下江山,著實不容易。我只知道當年韓國公就負責軍中糧草……別管打多大的仗,也別管多少人馬,從來就沒挨過!打下應天,沒有幾年,就從幾萬人馬擴充到了幾十萬,戰陳友諒,平張士誠,他們都餓肚子,就咱們吃得飽飽的,從上到下,沒有人不服氣。要不然,開國六國公,憑啥讓李善長做第一位,連中山王和常十萬都服氣!」

    三爺說的是立國之前的李善長,此人絕對是內政好手,他主要負責後勤軍需,這位做到了兩個看似相互矛盾的事情,軍前供應無差,保證了將士的戰鬥力;不損民力,不誤農時,為老朱贏得了人心。

    就是這兩樣,讓朱元璋成了打不死的小強,而且越來越強,直到一統天下。

    李善長的功勞,無人能及,所以作為功臣之首,那是眾望所歸,哪怕是驕兵悍將,也都服氣。

    可自從當了丞相,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後,李善長暴露了兩大缺點,其一,是他喜歡小圈子用人,專門提拔同鄉故舊,所謂淮西勳貴集團,李善長就是始作俑者。其二,這傢伙還囂張跋扈,獨攬大權。

    老朱終於忍受不住,把他趕走,讓李善長致仕。

    可隨後朱元璋又發現,接替李善長丞相位置的胡惟庸跟李善長一個德行,而且兩個人暗中勾結,成了姻親。

    天下是老朱一刀一劍打下來的,怎麼可能容忍其他人奪權,朱元璋可不是趙匡胤那種撿便宜的貨可比的。

    朱元璋對胡惟庸痛下殺手,並且乾脆廢了丞相,集君權和相權於一身。

    李善長也被胡惟庸的案子牽連,但終究因為功高,老朱沒有殺他。

    「眼前這事,到底和李善長有沒有關係?」

    柳三也傻眼了,他畢竟離京太久,對李善長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沒法回答柳淳的問題。

    那誰能答疑解惑呢?

    「太子哥哥跟韓國公的關係並不好……準確說,太子哥哥挺恨李善長的。」徐妙錦托著腮幫,嚴肅說道:「我大明的文官,主要是兩撥,一是李善長和胡惟庸為首的淮西集團,一個是以宋濂和劉基為首的浙東集團,這兩伙人在大明立國之初,廝殺很厲害。

    李善長作為功臣之首,年紀資歷擺在那裡,他雖然擔任了太子少師,理論上是朱標的第一師父,但是李善長卻跟朱標若即若離,沒有太多的交往。

    反倒是宋濂這些人,成了朱標真正的授業恩師,師徒情深。

    可惜的是,民間傳說中,能算無遺策,料事如神的活神仙劉伯溫,真實的本領並不怎麼樣,相反,被淮西集團整得淒慘無比,稀里糊塗死去,後來宋濂又受到胡惟庸案的牽連,總而言之,這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徐妙錦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是小時候聽徐達念叨,後來又聽朱元璋提起,才隱約知道了一些。

    「據我聽說,韓國公似乎跟秦王哥哥很不錯。」徐妙錦又補充了一句。

    「秦王?」

    柳淳大吃一驚,從老爹那裡,柳淳知道,錦衣衛這邊,雖然名為天子鷹犬,但實際上卻偏向晉王的。

    縱觀幾位皇子,太子朱標名正言順,實力最強,可以自由挑選班底,匯聚在他手上的力量主要是常家,徐家,沐英,藍玉,李文忠,以及浙東文人。

    有文有武,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頂尖兒的,誰也比不上。

    朱標有實力自行挑選,其他人就只能被動結盟,李善長挑中了秦王朱樉,至於錦衣衛這邊,跟晉王朱棡比較靠近。

    相比之下,朱老四就慘得多了,他沒有三位哥哥年紀大,又不是嫡子,跑到北平就藩,跟來的只有一個大禿頭道衍!

    也不知道是該替朱棣惋惜,還是該替他高興……

    徐妙錦的幾句話,讓柳淳對眼前的局勢有了一絲判斷。

    錦衣衛想藉著黃子澄的案子,打擊朱標……而李善長這邊,名為幫著太子出頭,實則是想挑起事端,讓雙方鬥起來,他們從中漁利!

    到了如今,這份供詞不只是燙手這麼簡單了,根本是要了命了!

    更糟糕的是暗算黃子澄,柳淳也摻和了,這要是弄成了彼此黨爭傾軋,三頭大像在草皮上摺騰,就自己這小身板,還不被踩成肉餅啊!

    不行!

    必須把口供送出去!

    「你一定要幫我!」

    徐妙錦笑呵呵點頭,然後伸出了小胖手,還把手指捻了捻……給錢!

    柳淳哭笑不得,「我的小姑奶奶,往後包年,價錢隨你開。不過一定要安全!」

    徐妙錦愣了一下,「八百里加急,沒人敢劫的!」

    「不!」

    柳淳道:「牽連到錦衣衛,牽連到太子,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必須找最可靠的方法,送給陛下!」

    徐妙錦認真想了想,「這樣,口供附在我大姐的家書裡面,然後交給我四哥,讓他遞給陛下!」

    這個辦法不錯!

    徐增壽相比起徐輝祖不那麼顯眼,又不用當王府的家,而且在老朱面前,也算能說得上話!

    徐妙錦這小丫頭,還挺機靈的。

    「好,就這麼辦了!」

    徐妙錦立刻寫信,把口供封好,通過下面的人,連夜送了出去……伺候皇帝,最大的忠心就是老實,最不該做的就是欺君!

    不管發生了多大的事情,都不能瞞著皇帝。

    柳淳只負責把最真實的情況,告訴老朱,至於皇帝想怎麼辦,那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他管不著。

    「不成,我不能在北平待著了,我得去大寧。」柳淳拍拍屁股,就想著趕快溜了,徐妙錦卻急了,才回來幾天,就要跑了!

    「不許你走!」

    「啊!什麼?」柳淳以為聽錯了。

    徐妙錦也自覺失言,你憑什麼管人家啊!

    「我,我是說,你還有故事沒講完,不,不能走的!」徐妙錦臉蛋紅撲撲的,一本正經說道:「我,我幫你寫信,遞消息,你給我寫話本,咱們扯平了,我可以不要錢的!」

    小財迷都不要錢了,這是多大的犧牲啊!

    柳淳你忍心拒絕嗎?

    忍心,當然忍心!

    柳淳就是這麼不講情義,他猛地扭頭,絲毫不理小丫頭,大聲吩咐道:「外面準備馬車,我要去大寧……再給徐姑娘準備一輛,多鋪些羊皮墊子。」

    前一秒徐妙錦還眼圈泛淚,下一秒就笑了出來……這個壞傢伙,就是喜歡欺負人!

    她蹦蹦跳跳,收拾包袱,就準備離開……可惜的是,兩個人到底沒有走成,陳遠氣喘吁吁趕來,臉色慘白,非常難看。

    「賢侄,不好了,那個王長利死在了牢房,七竅流血。紀同傑把三哥扣住了,逼著他交出那份口供哩!」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7
第99章 當朝老賊

    柳淳打算幫黃子澄,絕不是同情心氾濫,要當個爛好人,實在是不想把很單純的事情,弄得複雜了。

    黃子澄留在北平,推行理學,甚至提倡纏足,又拉著一幫文人指手畫腳,讓他出醜滾蛋,哪怕太子朱標都不能把柳淳怎麼樣。

    可若是錦衣衛借此生事,徹底弄死黃子澄,那問題可就大了。

    「其實只要把黃子澄被女人掛在青樓門口的事情宣揚出去,編成戲文,到處傳唱,尤其是讓京城的歌女們都知道,他就名聲掃地,這輩子也別想抬頭。紀同傑讓王長利改口供,根本是多此一舉,平白生出許多事端。」

    柳淳幾乎敢斷言,此事必然會引起太子一系的反彈。

    三爺不屑哼道:「那個姓紀的在常府潛伏的時間太長了,就好像毒蛇,蟄伏了一冬,剛剛甦醒,就急著咬人,他怎麼捨得放過黃子澄!」

    頓了頓,三爺又道:「我看出來了,紀同傑就是個亡命徒,別看他表面上笑得歡,實則心裡頭毒得狠。其實說實話,我原來跟他也是一樣的。」

    三爺還真不是吹牛,他曾經也是對朱元璋唯命是從,一心只想著皇帝,為了完成任務,不惜一切。當然了,紀同傑比他歹毒多了,也更加不擇手段。

    「臭小子,這錦衣衛中,有兩樣人,一樣呢,就是小心做事,不出風頭,不搶功勞,就像原來的千戶朱湖。還有一種人,就是紀同傑這樣,他們做事不管不顧,以害人為樂,一心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能爬多高,他們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只要命還在,就不會罷手!」

    生命不息,害人不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紀同傑很類似古代的酷吏,沒什麼不敢做的。而三爺和柳淳卻不一樣,他們有家有業,是體面的大戶。

    拋開錦衣衛的身份,照樣能活得很好。所以他們佈局長遠,思考的也多,不願意輕易樹敵。

    「我這裡有一份王長利的口供,你看看該怎麼辦."

    柳淳接在手裡,展開觀看……事情跟錢婆講得差不多,王家偷雞不成蝕把米,而黃子澄身為命官,卻不務正業,隨便睡女人,丟了臉面。各打五十大板,這事情也就完了。

    可若是按照紀同傑那麼辦,黃子澄丟官罷職都是輕的,搞不好連命都會搭進去。

    不管怎麼樣,這位都是太子的伴讀,不能做絕!

    柳淳思前想後,緩緩道:「爹,這份口供交給我,至於怎麼辦,我心裡有數,以後誰要是問起,你就說不知道。」

    三爺知道兒子路子很野,放在他的手上,自己安心。

    三爺拍了拍屁股,準備去千戶衙門辦公,紀同傑攬下了黃子澄一案,日常的事務,就該由他負責。

    可三爺還沒離開書房,就有人跑進來。

    「有貴客到!」

    「貴客?」三爺皺眉頭,莫非是燕王府的,要找兒子?

    這時候柳淳也站起來,跟著老爹出迎,可到了府門口,令人意外的是來者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眉目清雅,面龐斯文,穿著一身長衫,風度翩翩。

    柳三眉頭一皺,突然驚道:「是羅布政使!」

    來人頷首,「好眼力,正是老夫。」

    柳淳在旁邊聽著,嚇了一跳。

    此人居然是北平布政使羅通文!

    整個北平的文官,就屬他最大了。

    柳淳跟王府,軍中,錦衣衛都有打交道,唯獨對文官不熟,這位突然跑來幹什麼?真是令人費解!

    柳淳思索著,羅通文已經邁步進來,他笑眯眯瞧了眼柳淳。

    「這就是令郎,新任的大寧都司經歷官吧!真是少年才俊,非比尋常啊!」羅通文由衷讚道:「老夫這麼大的時候,還跟著先生背書挨板子,令郎已經入仕為官,真是不可同日而語。老夫敢說,再有十年,柳經歷必定能名動天下,成為一代名臣!」

    羅通文拚命說好話把柳淳誇成了一朵花。

    可柳淳這小子有個混不吝的勁兒,你越是說好話,我就越是提防。

    所謂無事獻慇勤,說的就是這個老貨!

    到了客廳,分賓主落座,羅通文向四周瞧了瞧,忍不住讚道:「不愧是曾經的相府,果然氣派,只是陳設簡單了一些,柳千戶,我可聽說你的生意做得不小,怎麼不捨得翻修房舍?」

    三爺輕笑道:「下官就是個武夫出身,俗人一個,能有個地方睡覺就知足了。這宅子是燕王所賜,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拾掇。」

    「哈哈哈,柳千戶心思不在上面,正巧,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工匠,前些時候,整修北平城牆,還有很多餘料,不如老夫幫著翻修如何?」

    這位一張口,就送了個大禮包。

    還沒等三爺開口,柳淳就道:「布政使大人,這是郭守敬的舊宅,身為郭氏傳人,晚生自然要親自動手整修,不敢勞煩布政使大人!」

    羅通文稍微愣了一下,立刻以手擊額,恍然大悟道:「瞧瞧,還是老夫的不是,竟然忘了這事……論起心思技巧,誰又能比得過柳經歷,老夫就不添亂了。」

    連續示好失敗,羅通文沒有半點失落,他決定單刀直入,不再費話。而且他還發現,面前的這對父子,隱隱然是以兒子為主,因此他就對柳淳笑道:「柳經歷,太子殿下親自保舉你出任大寧都司的經歷官,可謂是天高地厚的恩德,你可不能辜負啊!」

    「晚生不敢!」柳淳用字越發節省,他能感覺到,真正的關鍵要來了。

    「唉,老夫剛剛得到了消息,千戶紀同傑屈打成招,慫恿奸人,要陷害黃大人,真是膽大包天!」

    果然!

    這傢伙是要替太子出頭嗎?

    可之前王堂的事情,他也沒說話啊!

    難道是最近歸附到了朱標門下,急著向主子表忠心?

    柳淳一時還猜不透,只能道:「是不是陷害,還要看審問,晚生相信,我大明律法嚴明,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歹人!」

    羅通文暗暗咬牙,這小子年紀不大,卻這般油滑,真是少見!

    「柳經歷,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黃大人才學敏捷,人物風流,紀同傑以此陷害,是想讓黃大人百口莫辯,老夫以為,你們父子不能坐視不理。這紀同傑本就無才無德,無功無勞,何以擔任千戶一職,這一次正好讓人看清了他的嘴臉。」

    挑唆,不加掩飾的挑唆!

    柳淳雖然有心拉黃子澄,但也不能背叛錦衣衛啊!

    「羅大人,若是你覺得案子不公,大可以上書。」柳淳繼續裝糊塗。

    「老夫當然有心主持公道,可苦無證據……我聽說柳千戶曾經詢問過王長利,並且有他的口供,不知道能否交給老夫!」羅通文道:「只要老夫拿到了證據,就可以拷問王長利,問他為何翻供,陷害黃大人!」

    羅通文義正詞嚴,彷彿真的替黃子澄打抱不平似的。

    「柳千戶,我知道你是錦衣衛的人,可你素來忠勇,事關太子殿下,身為臣子,理當以大局為重啊!」

    三爺下意識瞧了眼兒子,發現柳淳低著頭,悶聲不語,他勉強擠出個笑容。

    「羅大人,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的,可我手上的確沒有什麼口供,懇請大人見諒!」

    「當真沒有?」

    柳三面不改色,「下官不敢欺騙大人!」

    ……

    送走了羅通文,爺倆湊到了一起。

    「這還沒怎麼樣,就來了一個布政使,小事變大了!」柳淳問道:「爹,你在錦衣衛這麼長時間,羅通文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啊?」

    三爺思量道:「他是不是太子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原來是戶部的書吏出身,在洪武二年,被提拔為縣令,然後一路高昇,直到布政使的高位……對了,當年提拔他的人是韓國公!」

    「韓國公!」

    柳淳瞬間浮現出三個字:李善長!

    他可是淮西集團的靈魂,當世的蕭何……莫非說,李善長的人馬捲入其中了?柳淳猛地站起,急忙跑去書房,手按著卷宗,若有所思,「這東西有些燙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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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錦衣衛的報復

    三爺除了是錦衣衛之外,還是個資本家。

    白羊口的工廠已經具備了分工的雛形,除了那些用力氣的工作,必須用男人之外,那些心靈手巧,耐性極好,又價錢低廉的女工,才是三爺的最愛。

    要是人人都裹了腳,都關在家裡,誰替三爺賺錢啊,要知道三爺還是光棍一條呢!

    「這個黃子澄,虧他怎麼考上了探花,還敢讓我查,真要查下去,吃不了兜著走!」

    柳淳叮囑道:「還是不能大意,黃子澄畢竟是太子的伴讀,打狗看主人,沒有十足的證據,就沒法辦他,必須要小心!」

    三爺給柳淳一個大大的白眼,「聽你小子說話,弄得你是當爹的似的!瞧著吧,我要讓黃子澄百口莫辯!」

    三爺說完,就氣哼哼走了。

    剩下柳淳幾個,面對面,除了吃烤鴨,還能幹什麼!

    黃子澄要倒霉了,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許多,那叫一個胃口大開……咱三爺的辦事本領,絕對沒問題的!

    ……

    「黃子澄和你的女兒是否有染?」

    「是!」王長利羞紅了老臉,低著頭道。

    「你可有證據?」

    「這,這要什麼證據?」王長利怒道:「難道當爹的還往女兒頭上扣屎盆子嗎?」

    三爺冷哼一聲,「你能把女兒推到火坑,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別給我耍滑頭,這裡是錦衣衛,打死你這樣的,比碾死個臭蟲還容易!神馬玩意!還自薦枕席,簡直丟北平人的臉!」

    讓三爺夾槍帶棒,幾句話嚇掉了王長利的膽氣。

    他老實了許多,「要證據……我家裡的丫鬟春桃隨著姑娘去的,還有牡丹樓的人,都能作證!」

    三爺點頭,「好,我會安排人去詢問,我再問你,為何要讓女兒陪著黃子澄,黃子澄又答應了你們什麼?」

    「這個……」

    「如實講!」

    「是!」王長利嘆了口氣,一張大圓臉縮成了包子,別提多悔恨了。「我,我鬼迷心竅了,覺得黃子澄是太子之師,又是探花郎,身份尊貴,前途遠大,能伴隨在他身邊,哪怕當個小妾,也不算委屈了女兒!」

    「呸!」

    三爺除了啐他一口,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妾到了哪裡,都是低人一等的奴才,要不是家裡過不下去,又有誰捨得讓女兒做妾!這個姓王的,純粹讓名利塞住了腦袋,枉為人父。

    王長利頭越發低下去,他更是滿腹的委屈,「那,那黃子澄是答應了的,說是要娶我的女兒過門,誰知,誰知他幾天之後,居然翻臉無情!他,他白白睡了我的女兒!」

    「啪!」

    三爺怒拍桌案,「你給我老實一點!你說黃大人答應了你,可黃大人卻說,你讓自己的女兒冒充青樓的歌姬,設計陷害他,把他掛在了牡丹樓,是你們處心積慮,罪不容誅!」

    「荒唐!」

    王長利激動地站起來,鬍子撅著,頭髮都立起來了,怒到了極點。

    「黃子澄胡言亂語,污衊小老兒的清白!明明是他信口雌黃,不遵守諾言,白白睡了我的女兒。女兒忍受不住,這才用酒灌醉了他,把他掛在牡丹樓……這是他罪有應得!這個害人清白的陳世美,真該殺!」

    王長利突然跪在地上,涕淚橫流。

    「大人一定給小老兒伸冤,小老兒求你了!」他砰砰砰,不停磕頭,才幾下,腦門就一片血污。

    「按你的說法,黃子澄知道你女兒的身份?」三爺問道。

    「知道,當然知道!」

    三爺眯縫著眼睛思量,顯然,這是一件狗咬狗的案子……王家為了巴結黃子澄,肯定有意勾引。而黃子澄呢,也絕不清白,他貪圖人家的女兒,又始亂終棄,這也是事實。

    現在的問題就是王長利的女兒是民戶,並非樂戶,黃子澄不管怎麼說,都是睡了民女,惹出了麻煩。

    三爺收拾了供詞,讓王長利按上指印。

    有了這份供狀,黃子澄最少也要降職罰俸,滾出北平……「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就不要姓黃的命了!」

    三爺自言自語著,他邁步出來,正好碰到了一個人,這位身量不高,恐怕直到三爺的肩頭,瘦小枯幹,臉上總是帶著笑,可他的笑讓人很不舒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位就是新任的北平錦衣衛千戶紀同傑……據錦衣衛的內部消息,此人常年潛伏在某位勳貴的府上,最近那位勳貴貶官,被趕到了鳳陽,紀同傑才來北平,接掌千戶。

    而根據時間判斷,最近落罪又遷居鳳陽的,就是鄭國公常茂!

    「柳爺,王長利招供了?」紀同傑笑嘻嘻問道,柳三很不喜歡他的笑容,這傢伙實在是太陰翳了,可作為頂頭上司,也不能無視。

    「他招了,說黃子澄向他承諾過,要娶了他的女兒,奈何事後又矢口否認。」

    「嗯!」紀同傑笑道:「他這麼說,可有證據?」

    「只有口頭說明,不無證據……但我覺得,可以辦黃子澄行為輕浮不端,應該降級調走,千戶以為如何?」

    「哈哈哈!」

    紀同傑怪笑兩聲,「柳爺在邊地多年,辦案的確有些過人之處,可你還是太手軟了!誰說沒有證據!我這裡就有一份黃子澄親筆所寫的書信,答應娶王姑娘為妻!」

    三爺愣了一下,不對啊,王長利都說只想讓女兒伺候黃子澄,當個小妾就心滿意足,黃子澄又怎麼會加碼娶妻呢?

    再說他已經成家了,等等……這不是停妻另娶嗎!

    「黃子澄,風流才子,來到北平為官,身邊怎麼能沒有女人!他這是干犯大明官制條例,要罷去官職,永不敘用!」

    果然,這個紀同傑要搞事情啊!

    柳三遲疑了,「千戶大人,那個王家也並非良善,而且黃子澄身為東宮伴讀,這麼重的懲罰,似乎不妥吧?」

    「哈哈哈!有什麼不妥的!」紀同傑大聲狂笑,「柳爺,你不在京裡頭,似乎還不太清楚,這幫人自詡清流,在太子面前,搖唇鼓舌,欺負咱們錦衣衛。聖人被逼無奈,不得不廢了錦衣衛的刑獄大權,這口氣錦衣衛上下可都沒出呢!」

    「那,那也要顧及太子的顏面,不能太過分了!」三爺沉聲道。

    「太子?」紀同傑仰頭怪笑道:「柳爺,咱們錦衣衛,是給天子辦事,想讓我們聽太子的,等他坐上那把椅子再說!」

    柳三大吃一驚,這傢伙也太狂了?遲愣之時,紀同傑居然伸手就來抓三爺的卷宗。

    「千戶大人,你要幹什麼?」

    三爺把眼睛一瞪,並沒有給他,「這是我審出來的!」言下之意,你就別想亂動了。

    紀同傑瞬間臉變了,可瞬間又變了回來。

    「柳爺不愧是老錦衣衛,做事夠小心的。成,這份卷宗你就留著吧,我希望你能一直留著。」

    「那是自然!」柳三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紀同傑直接邁步,向著牢房而去,一邊走,一邊道:「這個案子不勞柳爺費心,本官親自來審!」

    ……

    「這麼看,姓紀的是要拿黃子澄開刀,劍指東宮了!」柳淳揉了揉太陽穴,咧嘴苦笑:「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幫姓黃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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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掉到坑裡的黃子澄

    黃子澄有兩個形象……在柳淳的眼裡,他是個初出茅廬的腐儒,一肚子花花腸子,本事不大,心思挺多,小姐的心,丫鬟的命……總而言之,算不了什麼。

    跟柳淳一樣看法的還包括朱棣,徐氏,軍中的將領,甚至老爹柳三,他們都不覺得黃子澄有什麼了不起。

    可在民間就完全不一樣了。

    北平雖然是元朝的大都,但由於戰亂,凋敝的厲害,有許多故元的文臣,還成了罪人,全家貶謫,後人也無法參與科舉。

    目下的北平,可以說是一片文化的荒漠,甚至整個北方,都是如此。

    幾年之後的南北榜之爭,就是最好的佐證。

    從大明開國至今,北平還沒出過進士呢,別說一甲,就算是三甲同進士都沒有……物以稀為貴,當黃子澄來到北平,並且自請擔任提學,大興教化。

    在整個北平,尤其是文人士紳中間,就掀起了一場風暴……許許多多的人,成天來拜見,恨不得把他說過的每句話都記下來。

    還有人順手偷走黃子澄用過的杯盤,拿回家供奉起來,這可是文曲星用過的東西,有著仙氣呢!

    整個文人圈如痴如狂,可也別覺得他們過分,想想范進中舉是什麼模樣?這可是比舉人厲害無數倍的探花郎啊!哪怕到了後世,一個省的高考狀元,還有市場呢,更遑論明初。

    黃子澄是真的那麼廢嗎?

    這也未必,至少他短時間掌握了整個北平的文人,成功控制了士林清議。

    他的話很快變成士林的觀點,然後再經過口耳相傳,去影響普通百姓。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主張纏足。

    把腳纏住了,女人也就規矩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女人懂事,家庭就和睦,家和萬事興,潛心十年,刻苦讀書,終究有機會蟾宮折桂,出人頭地……

    黃子澄的這一套說話,徹徹底底被北平的士人接受。

    在他們看來,黃子澄就是半個聖人,是來指點迷津,醍醐灌頂的貴人。

    頂禮膜拜者有之,如痴如醉者有之,奉為圭臬者有之,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只不過,誰也想不到,這位寶相莊嚴的探花郎,居然被人掛在了酒樓的門口!

    我的老天爺啊!

    是哪個挨千刀的,敢這麼對待探花郎!

    「快,快救人啊!」

    大家七手八腳,把黃子澄弄下來,探手摸了摸,還有微弱的鼻息。

    「快,去請大夫!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請來!」

    這幫人也是犯了傻,他們沒頭蒼蠅似的,每個醫館藥鋪,全都去了,到那就把坐堂的郎中揪出來。這麼大的動靜,北平城很快就被驚動了,還沒到中午呢,就弄得人盡皆知。

    堂堂探花郎,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老百姓和讀書人不一樣,他們只是吃瓜看熱鬧,地位越高的人,出醜就越好看!

    「聽說沒有,那個姓黃的逛青樓不給錢,讓人家姑娘給吊了起來!」

    「哎呦,是哪家的姑娘,怎麼這麼大膽?」

    「管是哪家的,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白漂啊!你們說,是不是?」

    「對,這話有理,我們去瞧瞧,看朝廷怎麼辦!」

    ……

    老百姓說幹就幹,有人去儒學提舉司,有人去館驛,全都要瞧瞧熱鬧,北平此刻很熱!

    面對紛繁的局面,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能夠看清楚一切本質。

    而且還有同樣不笨的人,能找到誰知道真相……這不,朱能就笑嘻嘻來見柳淳了,為了表示誠意,還提了一隻又大又圓……潤的烤鴨!

    跟柳淳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老爹柳三,一個是羅大大。

    「四個人一隻烤鴨太少了,我再去買一隻。」

    「別!」柳三攔住了他,「我還有事,這麼大的案子,可不能少了錦衣衛。」三爺轉身要走,柳淳急忙站起來,擔憂道:「爹,你可要小心一點,那個黃子澄還不是完全飯桶,要不我跟著去吧!」

    三爺笑了,「臭小子,當你爹是廢物不成?我好歹在錦衣衛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瞧好吧,這次我準能扒下黃子澄的一層皮!」

    三爺說完,邁著大步就走了。

    客廳裡剩下三個人,朱能從靴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小刀飛快,切著肉片。

    「柳老弟,姓黃的信口雌黃,把咱們王妃都氣得不行,你可算是給大傢伙出了口惡氣!」

    柳淳正色道:「你可別胡說,我什麼都沒幹!」

    朱能翻了翻白眼,你當我是傻子啊,不是你,誰能想出這麼損的主意!

    「柳老弟,咱都是大老爺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會說出去……最多我跟王爺念叨念叨,還有王妃,張玉,丘福、陳亨……」

    他每說一個名字,柳淳的臉就黑了一分。

    「告訴了這麼多人,你丫的乾脆貼個告示算了!」柳淳惡狠狠道:「我說了,跟我沒關係,我請個人,讓她跟你說。」

    這時候腳步聲響起,羅貫中昔日的房東,錢婆端著薄餅蔥絲和甜麵醬,從外面走進來。

    「你給他說說是怎麼回事,我們吃烤鴨。」

    錢婆脆生生答應,然後衝著朱能笑道:「這位軍爺,有些話說出來,丟了咱北平人的臉面,罷了……婆子說了一輩子媒,成全了上百對的鴛鴦,就算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也舍不得讓我爛舌頭根子,是這樣的……」

    北平有個姓王的商人,早年經營有成,頗有些家產,他膝下一兒一女,為了栽培兒子,他聘請師父,花了不少錢,結果兒子的學問還是半吊子二百五,連個秀才都考不上,二十多了,還是個童生,眼看著改換門庭無望,這位就來了歪主意。

    「王公子學問不成,可王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小模樣還挺好看的。這位王先生就想把女兒送給黃探花,可他又擔心黃探花瞧不起商賈之家,故此呢,他就讓女兒化妝成青樓女子,去伺候探花郎!」

    「啊!」

    朱能聽得一哆嗦,差點把手指頭切掉!

    「瘋了!哪有這麼糟蹋自己女兒的?」

    錢婆無奈苦笑,「起初我也不信,可架不住親眼所見,還真別說……那位王姑娘本事不錯,果然跟探花郎上了床,把生米煮成熟飯。」

    「按照她爹的意思,是把探花郎伺候好了,離不開她,再把身份說出來,這樣一來,就順勢進了黃家的門。可哪裡知道,人家黃探花吃過見過,沒幾天就膩歪了。這位王姑娘竹籃打水不說,還賠了清白!那叫一個又羞又憤,簡直死的心都有了。」

    朱能是目瞪口呆,他也知道民間瘋探花郎,可他萬萬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幹出這種事情!

    「那,那後來呢?」

    「王姑娘一氣之下,就聯合幾個姐妹,把探花郎給灌醉了。他不是宣揚女德麼,不是提倡裹腳嗎!就把他的腳裹起來,讓他出醜!」

    朱能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位王姑娘還有些俠義本領,黃子澄可要倒霉了。」

    錢婆多少同情那位王姑娘,訕訕嘆口氣「官官相護,誰知道……」她自覺失言,連忙閉上了嘴巴。

    柳淳啞然一笑,「這回沒人能護得了了。」

    「為何?」朱能好奇道。

    「你真應該多讀讀《大誥》,這位王姑娘是民戶,不是樂戶!黃子澄睡錯了!這事他要是忍了,最多丟點面子,要是查下去,烏紗帽都保不住哩!」

    正在這時,三爺從外面進來,眉開眼笑道:「黃子澄讓我把王家給抓起來!說他們謀害朝廷命官!」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6
第96章 探花郎也纏足了

    的確是吃的太飽了!

    普通的莊戶人家,誰捨得給女兒纏足,巴不得女兒能下地干活,充當半個勞力呢!也就是白羊口,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有人找不到北了!

    想附庸風雅,想裝成高門大戶,巴結上有權有勢的人物……纏足,就成了一步登天的捷徑。

    韓家這兩口子不就是這樣的奇葩嗎!

    女兒給錢,蓋了新房,自覺有些地位,若是小女兒再嫁個好人家,那就更了不起了……哪怕當小妾,也心甘情願,人家這就是寧可在有錢人家哭,也不在窮人家笑!

    柳淳不但鄙夷這兩口子的作法,更鄙夷他們的眼光!

    你們願意讓女兒給黃子澄之流當妾,怎麼就沒考慮考慮本少爺?我可是炙手可熱的新貴!太子、燕王、永昌侯,全都想招攬我,小爺不比那幫文人有前途多了!真是瞎了狗眼!

    當然了,柳淳也清楚,跟他們沒法講道理的,一直待在井裡,哪裡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

    一個探花的名頭,就能嚇死他們了,還以為真的是星宿下凡呢!

    「你們夫妻,還有你們的兒子,從今天開始,就去作坊服役,先干三個月再說!」

    韓老娘很害怕柳淳,可一張口,就讓自己服役,憑什麼?

    「我,我管教自己的女兒,關你什麼事?」

    「對!」韓老爹也來了硬氣的勁兒,橫著眼睛道:「她是俺們韓家的人,別說裹腳,就算打死了她,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管!」

    這兩口子異口同聲,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柳淳啞然輕笑,「你們不會不知道,我爹是北平錦衣衛千戶所的副千戶,告訴你們!錦衣衛辦案,不用講道理!不願意幹活也成,我現在就給你們送進大牢!」

    兩口子嚇得渾身哆嗦,拚命看向二姐,想要求女兒幫忙說情……可二姐早就受夠了,她只是側著頭,替小妹揉腳。幸好時間不長,若是一直裹下去,兩三年就會變成畸形的。

    真是可憐的丫頭,攤上這樣的父母,簡直倒了八輩子黴!

    「還愣著幹什麼,把他們帶走!」

    隨著柳淳的護衛一湧齊上,把韓家兩口子,連同他們的兒子都給抓起來,直接押去了作坊。

    這時候二姐才轉身,拉著妹妹,向柳淳和徐妙錦道謝,而後又遲疑道:「公子,我爹娘有錯,但畢竟年紀大了,還請公子能照顧一二。」

    柳淳點頭,「我會叮囑下去的,不過不讓他們吃點苦頭,你們姐妹就永無寧日了,放著好好的人不當,非要走歪門邪道,這樣的人,就欠管教!」

    二姐臉漲得通紅,卻也沒法反駁。

    的確,但她聽到爹娘要讓小妹以後給人做妾,心都碎了……現在看起來,當初逼著她嫁給瞎子,還算是格外開恩呢!

    「小妹,誰讓咱們命苦,往後就只能靠著咱們自己了!」

    小丫頭死死抱著姐姐,放聲大哭,徐妙錦也跟著眼紅。

    「等以後我回京,非要跟陛下講,讓他下旨,禁了纏足不可!」

    柳淳只能抱以苦笑……想要移風易俗,可沒有那麼容易。

    不過,他可以先從白羊口,從大寧都司做起!

    「傳我的命令,工廠所有成員,不許給家中的女孩裹足,違反規定,立刻開除,同時收回股份!還有告訴大寧都司所有的人,讓女兒纏足,等於毀掉了一個勞力……所以,凡是敢纏足之家,就要增加兩個人的服役,他們要是出得起錢,大可以隨便纏足!」

    柳淳這話,等於是斷絕了幾乎所有家庭纏足的可能……除非是極富有的人家,能受得了增加兩個人服役的壓力!

    「這個辦法好,在北平也該如此!」

    柳淳和徐妙錦一起回頭,發現來的人正是燕王妃徐氏,只見這位王妃眉頭緊皺,臉上帶著怒火、

    「大姐,誰惹你生氣了?」徐妙錦忙跑過來詢問。

    徐妙雲哼了一聲,「還能有誰!我看那個黃子澄就是吃飽了撐的,閒著沒事幹!他除了講纏足,還到處講女德!說女人應該在家裡相夫教子,針織女紅,不許外出,更不能騎馬打獵,那都是胡人幹的事情,漢家女子要嫻熟端莊,不然就會壞了門風,讓人恥笑!」

    柳淳聽得目瞪口呆,傻子都能明白,這是說燕王妃啊!

    徐妙雲是徐達的女兒,正兒八經的將門虎女,弓馬騎射,樣樣精通,還經常出去打獵……黃子澄把矛頭對準了她,這是要幹什麼啊?

    「姐姐,姐夫就不管?」

    徐妙雲搖了搖頭,「不是不管,是我不讓他管!黃子澄仗著是太子的師父,巴不得王府跟他衝突,好陷王爺於不義!」

    還真別說,黃子澄絕對幹得出來。

    他一直瞧藩王不順眼,挑釁燕王,如果朱棣對他動手,正好能挑起太子和燕王之戰,這不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嗎!

    「我讓王爺去練兵,我到這邊來散散心,眼不見心不煩。我倒要瞧瞧,姓黃的還能鬧到什麼程度!別逼著我對他不客氣!」

    徐妙雲可不只是燕王妃,她背後還有中山王一系的力量,要真的想收拾黃子澄,並不是難事……只不過他們徐家素來謙恭,加上太子的因素,並不好發作。

    徐妙錦嘟囔著嘴唇,很不高興。

    「大姐,這個黃子澄簡直壞透了,他講這些,有文人士紳就跟著鼓噪,我的好學宮人又會少好多。你說,他們怎麼就怕女人出來?不但要講什麼婦德,還鼓勵纏足,這就是儒家教化?這就是掃除胡風?我怎麼覺得光是拿女人出氣啊?」

    徐妙雲無奈搖頭,「誰說不是!可咱們又有什麼辦法,說來可笑,那個姓黃的成天在青樓,聚眾喝酒談論,美其名曰什麼文會,弄了一大幫女子侍奉。我看他是巴不得所有女人,裹了小腳,三從四德,隨便他花天酒地,為所欲為呢!」

    徐氏抱怨,柳淳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微微一動。

    這個黃子澄會玩啊,講教化,講婦德,然後跑去青樓,驗收成果……對了,他怎麼敢狎妓啊?

    「王妃,聖人不是規定,不許百官沉溺聲色貨利,如果違反,甚至可能罷官嗎?」

    徐妙雲輕笑了一聲,「柳小郎,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京師十里秦淮,花月春風十四樓,那可是朝廷的手筆,聚集了全天下最絕色的女子,去的達官顯貴還少了?只是不許納妓為妻罷了……這個黃子澄打著講學文會的名義,又遠在北平,誰能把他怎麼樣!」

    徐妙雲顯得很無奈,可柳淳卻來了主意……別人對付不了黃子澄,我可有辦法,瞧著吧,準有好戲看了!

    北平,牡丹樓。

    最奢華高檔的酒樓,也是黃探花經常舉行文會的地方,不少北平的文人,早早前來報導,當大家打著哈氣趕來,突然發現門樓下面懸著一個東西!

    大家急忙跑到近前,居然是一個人!

    這個人身上裹著床單,尤其是兩腳,都纏滿了布條,倒掛在門上。有人好奇伏身,等看清了對方的面孔,嚇得驚呼起來。

    「這,這是提學大人,是探花郎!」

    瞬間所有人都傻了,咋回事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6
第95章 我就是讓你們吃得太飽了

    纏足!

    柳淳是相當厭惡這兩個字的,陋習不說,假若女人都纏足了,他的工廠上哪找人去?而且從徐妙錦的信中得知,此風更是蔓延到了工廠。柳淳再也坐不住了,後院起火,大大不妙。

    他趕快從大寧趕回了白羊口。

    等趕回來,發現問題似乎更大了。

    徐妙錦鼓著腮幫,來找他告狀。

    「最近北平數次舉辦文會,聚集了好大一幫人,他們說什麼大興教化,重塑禮儀……第一條居然是男女大妨,說什麼三從四德,要讓女人安心相夫教子,不能拋頭露面,尤其可恨,要推行纏足!你說,好好的一雙腳,給裹得那麼小,該多遭罪啊!宮裡頭都不許裹足,何苦來糟蹋女孩!」

    徐妙錦的抱怨當然有道理,拜馬皇后的恩賜,大明的皇宮是不用裹足宮女的,因此想要入選皇宮秀女的人,就必須是一雙天足。

    徐妙錦出身勳貴,自然也不用受裹足之苦。

    但徐妙錦的大嫂卻實實在在裹了腳的,她一直覺得,就是因為裹足,她才跟大嫂合不來……裹足之風,據說始於五代,始作俑者就是那位多愁善感的李後主。

    兩宋之後,尤其是南宋以後,理學大興,越發約束得緊,裹足之風,也就蔓延開了。等到元朝建立,更沒有移風易俗的心思,甚至元朝的皇帝還巴不得漢家女子裹足,都當個小腳女人呢!

    老朱由於馬皇后的情況,是不喜歡裹足的,可問題是裹足又是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主張,在大明朝,朱熹有著特殊的地位,故此老朱並沒有強制下旨,廢掉裹足的習俗。

    整體上來說,江南的富戶,詩書傳家,大家閨秀,豪門千金,裹足的不在少數,甚至不願意裹足,就嫁不出去。

    譬如明代成書的「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的故事「裡面,小潘就是因為有一雙小巧的三寸金蓮,才打動了西門大官人的心,成就了一段感天動地的愛情史詩!

    由此可見,裹足在明代,還是非常盛行的,沒有必要否認。只不過二者在裹的程度上,還是有差別的……

    可問題是當下是明初,又是地廣人稀的北方,女人都當成男人用,若是都裹了腳,工廠怎麼辦?

    這不是釜底抽薪嗎!

    「都有誰纏足了?我想去看看!」

    徐妙錦立刻道:「韓二姐就有個小妹,今年還不到十一歲,被她爹媽帶回去纏足了!」

    又是這對奇葩父母!

    柳淳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把韓二姐叫來,讓她帶路……二姐早就氣壞了,要不是尋思工廠的事情脫不開身,她真想回家,好好跟父母說道說道,現在柳公子願意管,那可就太好了。

    「我爹娘是鬼迷了心竅,他們說女孩子要想嫁得好,就要端莊賢淑,規規矩矩。不能像我這樣出來做事,應該在家裡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能入貴人的眼!」

    二姐越說越氣,過去爹娘想拿她賣個高價,她頂住了,可小妹就遭殃了,他們除了會賣女兒,就沒有別的本事了!

    柳淳來到了二姐的家,五間新蓋好的房子,在村子裡還是非常體面的。韓二姐雖然氣父母,但畢竟是骨肉至親,不能真的就撒手不管。

    她把自己攢的十兩銀子,給了家裡,讓他們翻修房舍。

    這才有了面前的韓家……可這兩口子卻還不知足!

    才給了區區十兩!

    翻修了房子,不但沒剩下,還動了一些積蓄。

    女生外向,這還沒嫁人呢,就不跟爹娘一條心!

    她明明有那麼多錢,還管著賬,從指縫裡流出一點錢,也足夠家裡花的了,怎麼就那麼死腦筋?

    這兩口子埋怨女兒,可也不敢去工廠鬧,只能忍著。

    前不久,韓老娘又碰到了方家人,聽說方秀才去了北平,深受提學大人的賞識,還說要讓方家表率鄉里,率先推行纏足。

    韓老娘打聽了之後,突然發現這可是一個機會!

    「丫頭,你二姐為娘是指望不上了,就只有靠你了。聽娘的話,咱先吃點苦頭,把腳裹上,過了三年五載,裹出一個三寸金蓮來!就憑你的小模樣,一準有達官顯貴喜歡,到時候你去給人家當小妾,也強過嫁給個村漢!為娘啊,這輩子苦啊,跟著你爹,就算倒了大黴了!」

    韓老爹氣得直哼哼!

    「你個破車的嘴,胡說些什麼?人家方秀才說了,纏足這事,可是探花大人說的!什麼是探花?三年出一個,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韓老爹滿臉的憧憬,對小女兒柔聲道:「丫頭啊,你要是能給探花大人端茶倒水,那福氣都不小啊!」

    韓小妹拚命搖頭,眼淚在眼圈裡不停轉動,可憐巴巴,委屈道:「我不要,我要像二姐一樣,我,我掙錢,養活你們!求你們了,別讓我裹腳!」小丫頭跪在了地上,一下一下磕頭,腦門都紅了。

    韓老娘絲毫不為所動,哼了一聲,「小妮子,真是人大心大,想學你二姐氣我是吧?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

    她抓起雞毛撢子,照著女兒就打了下去。

    「我告訴你,女人這輩子,就靠著爺們!學什麼都不如嫁得好!」

    雞毛撢子落在韓小妹的身上,打得她遍體鱗傷,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

    韓老娘喘著粗氣道:」小妮子,這纏足,是纏也要纏,不纏也要纏!」

    「對!」韓老爹跟著道:「不但要纏,還要纏成三寸金蓮,越小越好!這樣啊,才能讓貴人喜歡。假如你能嫁給文曲星,你爹就是文曲星的丈人,該多有面子!哈哈哈!」

    這位仰頭大笑,別提多開心了。

    韓老娘哼了一聲,「你是文曲星的丈人,我還是丈母娘呢!咱丫頭現在裹足都晚了,真後悔沒有早點動手!」

    「還愣著幹什麼,幫一把手,把丫頭的腳給纏上!」

    韓老爹果然按住了女兒的雙腿,韓老娘抓起裹腳布,先纏了一圈,接著就見她雙手用力扯著布條,使勁纏繞,先把十根腳趾頭裹在了一起,然後拚命向腳心壓。

    她多大的力氣,韓小妹才十歲出頭,哪裡承受得住。她痛哭哀求。

    「娘!饒了我吧!別纏了!」

    她抽泣著,祈求著,疼得小丫頭滿頭冷汗,渾身顫抖。

    韓老爹的雙手,死死按住女兒,韓老娘更加用力,她還說呢,「別怪娘心狠,想當人上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韓小妹疼得喊不出來,只剩下抽搐顫抖。

    「我,我不想……二姐,二姐,救救我!」

    砰!

    房門推開,二姐黑著臉走了進來!

    韓家兩口子頓時傻了眼,面對女兒,他們還真有些害怕。可韓老娘覺得她畢竟是母親,不由得伸長脖子,瞪著眼睛,責備道:「還不是你不聽話,不然我跟你爹也不用出此下策啊!」

    原來這位還有理了。

    韓二姐氣鼓鼓衝上來,把三妹奪過來,直接抱到了外面。

    「你幹什麼?」這兩口子急了,怎麼把未來的搖錢樹給抱走了。

    「快還給我們!」

    他們倆追出去,迎面正好看到了柳淳。

    此刻柳淳似笑非笑,搖頭嘆道:「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你們吃得太飽了!成天淨想些不著調的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6
第94章 纏足之風

    「先生當真要留在北平?」朱標遲疑道:「先生文采過人,學問篤實,更兼精通典籍,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可以一日無肉,但不能一日無先生啊!」

    黃子澄心中叫苦,難道他就比肉強點嗎?

    從朱標的話中,黃子澄越發堅定了想法。

    沒錯,在太子看來,他只會舞文弄墨,別的事情,一概不成。

    如果坐實了這個印象,他這輩子也就能當個詞臣了,這是黃子澄萬萬不能接受的。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還有無數的抱負呢!

    更何況藍玉立下大功,儼然成為武夫勳貴的領袖,柳淳那小子獻策,朝廷按照他的方法經營大寧都司,還有燕王朱棣,立下了赫赫戰功……這麼多的事情,身為一個文官,連點表現的餘地都沒有,都說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可現在連治天下的權力都被拿走了。

    年輕氣盛的探花郎豈能善罷甘休!

    「殿下,北平苦寒,正是磨礪品行之地。臣蒙聖人不棄,點了探花,又承殿下大恩,伴讀東宮,幾年下來,毫無建樹,臣愧對殿下,臣無地自容!」

    黃子澄說到了動情之處,眼睛泛著淚光,叩首道:「北平等地,自從五代十國起,就落入契丹之手,前後歷經契丹、女真、蒙古統治,百姓深受胡人影響,不知禮儀,不識尊卑,貪財好利,凶頑野蠻,若是不能除去身上的野性,久後比為殿下的心腹之患啊!」

    「臣也不才,願意做搬山之愚公,在北平大興禮教,倘若能化去戾氣,也好報答殿下的洪恩!臣……懇請殿下成全!」

    黃子澄匍匐在地,不停磕頭祈求!

    這傢伙說得含蓄,但話裡話外,把北平的老百姓買了個遍,又暗指會有禍端,其實還是在告訴朱標,要提防燕王朱棣。

    除了他,誰還能成為心腹之患?

    朱標很反感挑唆他們的兄弟之情,可偏偏就有人鍥而不捨!

    這樣也好!

    你黃子澄願意留就留下,正好也讓我瞧瞧,你有多少本事!

    「黃先生,既然如此,那孤也不好阻攔,你就出任北平儒學提舉司提舉,執掌北平的教化事宜。」

    「多謝殿下成全!」黃子澄大喜過望。

    ……

    「神仙們總算走得差不多了!」

    柳淳舒展筋骨,脊背發出清脆的聲響,恰如歡快的心情。

    藍玉總算是領兵回京,等待封賞去了,朱標結束巡邊,也回去了,包括二貨李景隆,也跟著走了。

    曾經熱鬧無比的北平,一下子安靜多了。

    只是上面沒動靜了,下面的動靜卻開始了!

    眼下已經是洪武二十一年的春天,寒風料峭之中,柳樹的芽孢已經鼓脹,地上多了似有若無的草色,只要把棉褲一脫,春姑娘就來了。

    「總算到了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柳淳對著遼闊的大地,發出由衷的感慨。

    從去年開始,他就籌劃著屯田事宜,直到現在,終於萬事俱備!

    大寧煉鐵廠的農具已經開始批量生產,數萬解甲歸田的將士,還有二十幾萬的俘虜,以及從各地遷居而來的移民,都在等待著一聲令下。

    「傳大寧都司的命令……凡是來此地耕種,每戶可得耕牛一頭,農具半價,五年之內免賦,五年之後,土地歸耕種之人所有,並且田賦按照民田收取。」

    柳淳的這幾條優惠政策,可是打動了不少人的心!

    朝廷歷來都鼓勵屯墾,獎勵措施也不少。

    可問題是很多都是賬面上的,卻沒法落到老百姓的手裡,畢竟地方衙門也不富裕,承諾的東西,沒法兌現。

    這回卻大不相同,凡是移民,在北平集結,進行編組之後,前往大寧,在大寧領去農具和耕牛,直接前往屯墾的區域。

    柳淳並沒有指定多少土地,他只是劃出了大致範圍。

    一句話!

    有本事耕種多少,就有多少!

    漢人百姓,從來不缺勤勞肯幹的人。

    平坦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的土地,讓許多老農都紅了眼睛。離開家鄉的時候,還萬般不願意,尋死覓活的,可看到了土地,彷彿重新找回了生命的價值,所有人都在忙碌,有人甚至睡在了田裡,在自己的土地上,踏實!

    柳淳整天笑眯眯的,心情別提多好了……坐擁冶鐵廠,農具是不缺的,藍玉在返回京城之前,給了他三萬頭耕牛和馱馬,外加五萬隻羊!

    就問一句,這麼貴的稿費,還有誰?

    當然了,藍玉不承認這些是稿費,弟兄們跟著他多年,總不能虧待了大傢伙。

    除了牛馬牲畜,在臨走之前,藍玉還讓大傢伙在繳獲的東西里面拿一些,作為遣散的費用!

    這可不得了!

    別忘了,藍玉攻破北元,俗話說船破了還有三千大釘,北元皇帝貼身帶的,全都是好東西……金銀不用說了,珠寶,綢緞,玉器,字畫,古玩……隨便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

    這幫莽漢子,誰身上都有好幾件!

    藍玉不但給了牲畜,還給了最寶貴的資本。

    這些東西就是大寧都司騰飛的啟動資金。

    柳淳也不得不發自肺腑說一句,投資藍玉,真他娘的值!

    沒白指點他,回報太大了!

    「弟兄們,你們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屯田種糧食,一滴汗水摔八瓣,一年到頭,也就混個溫飽……我早就規劃過了,我們要在大寧多種油菜、黃豆、甜菜,要建油坊,糖寮……榨油剩下的豆粕還能充當牲畜的飼料,喂養更多的牛羊,羊多了,我們就能發展毛紡……」柳淳笑呵呵道:「我承諾讓大傢伙都成為富翁,光靠著種田是行不通的,咱們必須發展多種經營,延長產業鏈……從今天開始,大傢伙就必須學會怎麼做生意,怎麼採買,生產,銷售……告訴弟兄們,開始的時候,肯定很苦,很累,你們或許會承受不了!但是……」

    柳淳把藍玉的佩劍高高舉起!

    「永昌侯把這個給了我!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殺人,也不會打罵,我只會開除!你們可以學不會,這麼多事情,總有能做的。但是,誰要是當害群之馬,消極怠工,不用心,不踏實,就通通給我滾蛋!」

    「三年之後,有人成了富豪,口袋裡大把的銀子,那些撐不下來的,可不要眼紅!」柳淳輕笑道:「你們別不信,不服就去白羊口問問,看看那些當初拿了我的田,拍拍屁股走人的老爺們,現在哪個不是在家裡給婆娘端洗腳水!別說沒用的,你掙的不如婆娘多,腰桿就是挺不直!」

    柳淳的話,引來一片哄然大笑。

    「柳公子,你的本事我們早就清楚了,放心吧,大傢伙都聽你的,讓我們幹啥,我們就干啥!」

    柳淳哼了一聲,「這只是一個方面,你們自己也要動腦筋,拾遺補缺,看看自己善於幹什麼,想幹什麼,咱們是各盡其能,各展其才,用老百姓的話講,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你們在戰場上是好漢子,在別的地方也差不了!無論什麼時候,咱都是頂天立地,讓人羨慕的爺們!」

    柳淳這小子不去幹傳銷都屈才了,他毫無形象,坐在地上,跟大傢伙胡吹亂侃,不停放大炮。

    還真別說,這些人就吃他這一套,讓柳淳忽悠的嗷嗷叫,全都甩開膀子幹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徐妙錦突然給柳淳寫來了一封信……白羊口的「好學宮」,成員一夕之間,消失了大半。好多女孩子被父母帶回了家中,據說有不少人都要纏足,一股怪風,無端從北平刮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06
第93章 黃子澄的雄心壯志

    「小兔崽子,你的書挺好看的。」藍玉紅著眼圈,呲著牙對柳淳道。

    好看就好,給稿費吧!

    柳淳的手都伸出來了,準備要錢!

    啪!

    藍玉狠狠一巴掌,他怒吼道:「小兔崽子,你怎麼就那麼不長進,虧本爵把你當個人看!你怎麼就不學好?」

    柳淳被打得手都腫了,人也懵了。

    藍玉怒不可遏,鬚髮皆乍,恨不得要宰了他。就彷彿是自家孩子不學好,幹了壞事似的……「你裝什麼無辜,居然看那種東西,你,你讓本爵說什麼好!」藍玉心痛得臉都扭曲了,他是真想栽培柳淳來的,誰成想,這小子太齷齪了。

    「等等!」

    柳淳突然感到不對勁,他用那隻完好的手,把藍玉懷裡的書稿搶了過來。結果翻開一看,他也傻眼了。

    前兩卷是三國沒錯,大約寫到十八路諸侯討董卓,可後面一卷怎麼變了?換成西門大官人了!

    「該死!」

    柳淳二話不說,衝去找羅貫中算賬,半個時辰之後,他捧著一摞厚厚的文稿回來,這回沒錯了,全都是《三國演義》。

    老羅的習慣也太差了,居然把不同的書混在了一起,柳淳拿的匆忙,也沒有分辨,結果鬧了大烏龍。

    他已經告訴了老羅,扣半個月的工錢,讓他漲點記性!

    柳淳氣哼哼道:「是寫書的弄混了,我是無辜的!這可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奇書,言語平實,格局宏大,奇謀詭計,勾心鬥角,什麼都有。跟《孫子兵法》一起看,吃透了,寫兵書就沒什麼難的了。」

    藍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果然好看!

    溫酒斬華雄,三英戰呂布,真是熱血沸騰,大丈夫當如是啊!

    「好,太好了!」

    藍玉感慨萬千,真是想不到,話本小說,居然能這麼好看?寫書的人真是厲害!

    只不過感嘆之後,藍玉又遲疑起來,這本書雖好,可,可總覺得似乎是另外一本,更加讓他好奇,還是抓心撓肝的那種,比三國強烈多了!

    藍玉放下手裡的《三國演義》,紅著老臉,探身道:「那,那本書往下寫的是……?」

    「哪本?」柳淳怎麼看不出來,頓時眉頭挑起,帶著怒氣反問。

    藍玉瞧了瞧周圍,壓低聲音道:「當然是那個什麼西門慶了,還有嗎?」這傢伙眯縫著眼睛,一副猥瑣的模樣,讓柳淳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可是堂堂的永昌侯!看那玩意幹什麼?再說了,憑你的權勢,直接來真的就是了,何必費勁看書?」柳淳怒對道。

    「你小子要不是看過了,怎麼知道那不是好東西?所以……別跟本爵裝蒜!」藍玉總算機靈了一回,他怪眼圓睜:「還有,你當本爵是什麼人?還來真的?我怎麼會幹那麼不要臉的事情?」

    「你也知道不要臉,那看書就有臉了?」柳淳毫不客氣道。

    藍玉憋得脖子跟臉一般粗,瞪著牛眼,爭辯道:「那,那看書總比玩真的強!本爵可是個正人君子,還要給皇孫當師父呢,不能胡來的,不行的!」

    這位總算是想起了他的身份,按理說為人師表,不能……可,可誰讓書那麼好看,私下裡瞧瞧,沒關係的!

    「對了,你小子可不許洩露出去,不然本爵讓你好看!」藍玉惡狠狠威脅。

    柳淳是半點都不害怕,相反,他很想給姓藍的一頓胖揍。

    你丫的理由一大堆,那剛剛憑什麼打我?最討厭假道學,偽善的貨,簡直比玩世不恭的人還可惡!

    柳淳已經懶得跟他爭論,直接撈干的吧!

    「書我可以送給你,但稿費的事情,必須……」

    「好說,好說!」

    藍玉眉開眼笑,不等柳淳說完,就開口道:「就算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照顧我的部下,放心,能給的東西,我全都會給,牲畜,金銀,珠寶,一樣少不了……」藍玉站起身,讓人把《三國演義》收拾起來,隨意扔到車上,然後才轉身道:「那,那套書什麼時候給我……挺急的!」

    柳淳都無語了,「那套書還在寫作之中,只能寫出來一些,給你送去。」

    藍玉一聽,難免失望,這要是都寫完了該多好啊!

    「你告訴寫書的人,每天不許亂跑,除了吃喝拉撒,全都給我老實寫書!定期交給八百里加急,我這就要回京城了,一定要給我送去!」

    藍玉煞有介事提醒道,柳淳還能說什麼?人家為了吃個荔枝,快馬傳遞,被罵了上千年,你更厲害,為了看西門大官人,居然動用八百里加急!

    柳淳開始懷疑,藍玉未必用心看《三國演義》,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兵書也會變了味道,要是那樣的話,樂子可就大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丟人也是丟藍玉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柳淳只對「稿費」感興趣,當然了,稿費的真正主人老羅,也被柳淳華麗無視了。一個寫書的,老實碼字就是了,別的,對不起,跟他無關!

    老羅在柳淳這裡,已經毫無地位可言了。

    ……

    藍玉帶領著人馬,逶迤南下。

    這一回路過喜峰口,關上的守軍緊閉城門,手下的人都怒了,好大膽子,敢不放凱旋之師進城休息,拆了你的城池。

    見下面人躍躍欲試,藍玉把臉沉下來。

    「軍規當嚴苛,由不得半點馬虎!現在是半夜,城門不能開放,你們瞎起鬨幹什麼?都給我老實等著!」

    讓藍玉一頓臭罵,手下人都不敢開口了。他們一個個完全傻了,怎麼侯爺變了個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藍玉在心裡暗道:「老子現在和以往不一樣了,哪怕是裝,也要裝得像一點!為了姐夫的囑託,為了所有武人,一定要當好皇孫的師父!一定!」

    藍大將軍,載譽歸來,非但沒有自恃功高,反而處處謙恭和善,讓人如沐春風,心生敬佩……就連太子朱標都對藍玉的變化嘖嘖稱奇。

    正好,他巡邊的任務也結束了,大寧都司又籌建起來,他也要跟著藍玉一起回京。

    可就在朱標的身邊,有一個人怒火三千丈,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此人正是探花郎黃子澄!

    自從上次他諫言之後,朱標對他就有些冷淡,尤其是在白羊口回來,朱標就轉而支持經營大寧都司。

    藍玉俘虜了北元皇帝,朱標毫不猶豫把這些人都交給了柳淳改造,甚至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這就是失寵的滋味嗎?

    黃子澄的心拔涼拔涼的,不行,必須要讓殿下看到他的價值,必須替文官爭口氣!

    「殿下,微臣想留在北平,大興教化之事,還請殿下成全!」

    朱標大吃一驚,「先生,北平苦寒,怕不妥當吧?」

    黃子澄當然知道,可相比起被太子拋棄,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猛地跪倒,咬著牙道:「請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竭盡全力,教化一方,讓北地學子,沐浴皇恩,久後為殿下效力!」

    這位嘴上這麼說著,可心裡想的全都是柳淳,那小子以商賈起家,用邪說蠱惑殿下,居心叵測,我就用儒學教化,堂堂正正迎戰,看看誰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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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一本奇書

    藍勇聽完柳淳慷慨激昂的表態,頓時感動壞了,深深一躬,「柳兄弟高義,沒齒難忘,我,我這就去告訴大傢伙去!」

    說完,邁開兩條大長腿,轉眼就消失了。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啊!

    我用得著你感謝嗎?

    再說了,要想謝我,拿點真東西啊!

    金銀,糧食,牛馬……總要給我些好處吧?我都說得那麼明白了,怎麼就聽不懂啊?柳淳氣得翻白眼,奈何藍勇這伙跑沒影了,根本就追不上,這不是挖坑自己跳嗎?

    柳淳現在就盼著誰也別來才好。

    顯然,他是痴心妄想了,藍勇快馬回到軍營,那叫一個喜氣洋洋啊!

    「快,快去告訴大傢伙,我有好事宣佈!」

    軍中的弟兄們聞訊,全都趕了過來。

    「勇哥,啥好事啊?你要娶媳婦了,是吧?」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陣唏噓……很多人都替藍勇高興,可也有人黯然,同樣出生入死,人家又是封爵,又是娶妻,好事都讓他攤上了。

    可瞧瞧咱們,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人和人的差距,也實在是太大了。

    前幾天軍中就有消息流傳,朝廷要把大傢伙安頓在塞上,充作軍戶,為國戍邊!

    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讓無數人心生寒涼。

    眾所周知,按照老朱的規矩,一旦成為軍戶,就要世世代代,永遠無法擺脫。

    這還只是軍戶的苦惱之一……按照朝廷的規矩,軍戶每畝田要納賦一斗,而內地的官田,田賦是五升三,民田僅有三升三,也就是說,軍戶的田賦是官田的兩倍,是民田的三倍!

    更要命的是軍戶一般散佈九邊,屬於苦寒之地,畝產本就低,賦稅又重,還要訓練打仗,動不動有韃子入寇搶掠。

    生活苦,負擔重,還不安全。

    軍戶逃亡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向對老百姓仁慈的朱元璋,在軍戶的問題上,卻是偏執過分!為了他不費百姓一粒米,而養兵百萬的目標,不斷充實軍戶。

    從各地移民,遷居豪強,發配罪犯……用各種手段,維持軍戶的數量。

    只不過即便如此,也擋不住軍戶逃亡的速度。

    尤其是這一次攻下了遼東,佔領了漠南,多出了這麼大的一片土地,該怎麼掌握,老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就只能把一些軍中將士,就地變為軍戶,讓他們屯田戍邊。

    如此做法,一直貫穿整個明朝,著名的戚家軍在抗倭勝利之後,被調到了薊鎮,很多人就在當地娶妻生子,再也沒有回到老家義烏……

    藍玉帶出去十萬人,回來七萬,按照朝廷的計畫,至少要留下三萬多人。

    戍邊的軍戶有了,藍玉的勢力也被削弱了,還省了從內地移民,真是一舉三得!

    可唯獨苦了這些征戰沙場的勇士!

    我們為了朝廷,負傷流血,不惜性命,居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為什麼,做得越多,付出的就越多?

    真是讓人心寒啊!

    藍勇掃視所有人,他能看出有些弟兄,真的是強作歡顏,他們的心裡苦啊!

    「弟兄們,我的那點事情,不值一提,倒是大傢伙,我給你們找了個好出路,你們知道柳公子不?」

    提到了柳淳,軍中將士無不豎起耳朵,瞪大眼睛。

    他們能不熟悉嗎?

    軍中的衛生條例是柳淳擬定的,好些受傷的兵卒都是按照他的辦法治好的。還有這次出征,他們身上的戰襖,吃的糧食,喝的薑茶,都是柳公子安排的。

    莫不是說,柳公子又要幫到大傢伙了?

    「是這樣的,我跟柳兄弟談了,他說可以幫著安頓大傢伙……當下大寧的冶鐵廠,還有許多商號,土地,牧場……他說呢,保證讓大傢伙過上富足的日子。柳兄弟有多大的本事,你們清楚,他說話可是算數的。不信你們瞧瞧去,白羊口那些人,凡是跟他干的,都拿到了價值不等的股份,現在一個個財大氣粗,那些婦人比爺們還體面哩!」

    「當真?」有人驚問道:「勇哥,我們要是去了,豈不是要聽娘們的擺佈?」

    藍勇哼了一聲,「沒出息的玩意,你不會想辦法擺佈她們啊?」

    「是啊,是啊!你可以白天聽她們擺佈,晚上擺佈她們,這不就扯平了!」

    「哈哈哈!「

    ……

    「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藍玉知道消息之後,頗為欣慰。他馬上就要提兵入喜峰口,回北平。能在回去之前,把弟兄們安頓好了,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找這小子商量。

    在藍玉的面前,擺著一摞紙,在上面只有七個字,扣除「常氏兵法」這四個字之外,就是「藍玉著」。

    「奶奶的,寫書不易啊!」

    藍玉把書稿一推,晃著大腦袋,帶領著手下的弟兄,來到了大寧冶鐵廠。

    還真別說,幾天不見,這裡就改變不少……周圍的荒地都被清理出來,有人正在忙碌蓋房,地面灑掃乾乾淨淨,人們往來,井井有條。

    別看是個工廠,一般的軍營都趕不上。

    這小子要是能一心領兵,保證是個好苗子!

    藍玉也有些無奈,他幾次招攬,當乾兒子、女婿,徒弟,什麼條件都不成,難道你還想當我的小祖宗?

    藍玉乾脆放棄了打算,他催馬進來,柳淳一肚子火氣,卻也不好閉門不見。

    「你小子說了,願意幫忙,對吧?」

    「對!」

    「那就好,這是八千名弟兄,我都給送來了,接著還有,本爵可告訴你,他們跟著我出生入死,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你可不許虧待他們!」

    大話說出去了,柳淳還能怎麼辦?

    「我當然不會辜負諸位弟兄,但是令行禁止,大寧雖然不比軍營,但也是有磚有土有王法的地方!他們敢不服從命令,想跑我這兒當老太爺,那可不成!我這裡……不養懶漢!」

    「哈哈哈!」

    藍玉仰天大笑,「說得好!本爵更瞧不起懶人!拿著!」

    探手,解下了佩劍,扔給了柳淳。

    「接著!」

    柳淳拿過了佩劍,藍玉對著所有人道:「你們都見過,這是我的佩劍,現在交給了柳經歷,以後都聽他的吩咐,讓你們幹什麼就干什麼,誰不聽話,殺!」

    「明白沒有?」

    「明白!」

    幾千人一起吶喊,那個氣勢當真不一般。

    柳淳也有些熱血沸騰。

    朱棣手下的護衛,藍玉的人馬,加起來好幾萬人,全都聽他的安排,試問整個大明朝,還有比他權力更大的六品官嗎?

    這個經歷當得真值!

    柳淳都不想著那些牲畜牛馬了。

    有人就有一切!

    這麼多青壯的漢子,足以改天換日,讓大寧都司日月換新天了。

    「我也向大家做個保證,只要三年,我讓你們個個月入過十兩銀子,做不到,就讓侯爺來找我算賬!」

    雙方在熱烈的氣氛中,結束了交接,藍玉轉身就走,剛出去沒幾十步,又撥轉馬頭,回來了!

    柳淳暗暗鬆了口氣,姓藍的還是有良心的,不能光甩給我包袱,不給好處吧!上次他可是給了好幾千牛馬牲畜,這次也不會少的。

    柳淳信心滿滿。

    藍玉到了柳淳的面前,未曾開口,老臉發紅。

    「那個,你能幫我個忙不?我不太會寫兵書。」

    這位竟然像個小學生似的,柳淳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你不是還要收我當徒弟嗎?怎麼當師父向弟子求教了?

    「我可以送你一本奇書,但是嗎……需要給點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