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終幕 餘韻

    實驗ID：CTBK00048

    實驗員：PCCJJK

    觀測者：wxb052（凱亞）

    記錄者：wxb052

    幹涉度：二級

    實驗記錄：……通過以上方式，PCCJJK被喚醒，並成功保留有夢境記憶，記憶碎片化程度與正常記憶相當，七十二小時觀察期後，夢境記憶保持穩定，且未見明顯遺忘趨勢。

    實驗總結：在經曆過四十七次失敗之後，本次實驗成功完成預期任務，植入同一夢境因子的實驗人員PCCJJK在本次被喚醒之後，明顯有異於過往實驗中的保險，對夢中的經曆保留了清晰記憶。通過記錄部分所列公式測算，可排除其他幹擾因素，視為此種方法可令實驗人員保留記憶，實驗基本成功。

    報告人：wxb052

    報告時間：xx年xx月xx日。

    “啪”，厚厚的報告被合攏，昏暗的燈光下，找出報告封麵的文字。

    “夢境世界觀測報告”，“夢境因子：帕瓦帝加世界”，“切入時間：神話曆元年”，“重複數:48”。

    “這份報告我看了，很有趣，特別是從第十七次實驗開始重要性就不斷增大的那幾個人物，叫……修爾吧，還有莫瑞婭，薩芙，莉莎，露娜。有趣，這麼多不同夢境因子的平行實驗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夢境的偏重視角不斷自然發生變動的情況呢，你確定沒弄錯吧，幹涉度真的隻有二級？”

    “是的，已知該世界為夢境世界，已知有觀測者存在且確認觀測者身份，標準隻有這兩點滿足了，未知曉本世界詳情，未從觀測者處直接獲取建設性意見，未直接獲取觀測者幫助，所以智能係統判斷為幹涉度二級。其實差一點就偏向為三級幹涉度了，但由於直至實驗結束前，觀測者始終未能掌握具體方法，因此雖然觀測者有主動行為，但不能判定為獲得直接幫助，最終隻能確定為二級幹涉度。”

    “很不錯，很不錯，很好的結果，過去三個成功的實驗，幹涉度最少也要五級，有一個甚至達到八級了，等於是讓觀測者手把手的指導他們怎麼做，這種成功毫無意義，至少要低於五級才有效，像你這個實驗就很有意義，意味著我們可以使用的方法又多了一種，而且是數據上最穩妥的一種。你觀察的很仔細，引導的也很得體，實驗的成功，至少有你一半的功勞，我會據實向學術評議會上報的。”

    “謝謝您的讚賞。”

    “這是你應得的，不用客氣，之後有什麼打算？我建議你和其他實驗員合作，使用相同的夢境因子，觀測一下不同實驗員的同一個夢境裏，會不會重複出現同樣的結果。”

    “抱歉，這個夢境因子……損壞了，無法再次激活。”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壞掉了，哈哈哈，你知道嘛，你不是第一個報告夢境因子發生損壞的研究員了，你已經是第四個了，有趣的是，所有夢境因子損壞的報告，都是在實驗成功之後才提交的，你說是不是很巧呀，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一旦試驗成功，夢境因子必然會損壞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一個大發現，嘖嘖，已經切斷關聯的兩樣東西居然出現了必然聯係，你說是不是值得深入研究？”

    “教授……”

    “哈哈哈，開玩笑的，損壞的好，損壞很正常，不會有人追究的，大家都能理解，哈哈哈哈哈，我隻是在笑你們這些孩子，找借口的時候就不能多想想，非要找一樣的借口嗎？你看看你報告裏這個修爾多會胡扯，觀測了這麼久，你也沒跟他多學學。”

    “教授！”

    “好好好，咳咳，我不笑了。你也辛苦了，如果暫時沒有其他實驗計劃的話，就好好休息幾天吧，一次實驗全程觀測下來很累的，尤其你這個重複了四十八次，確實非常辛苦，給自己好好放個假，順便……嗯？怎麼，你有什麼疑問嗎？”

    “教授，我想知道……實驗真的成功了嗎？我知道，咱們得到了準確的結果，從實驗的角度是成功了，但是……實驗真的成功了嗎？”

    “這個問題我也沒法回答你，夢境和實驗都已經結束，你無法再繼續觀測，夢境世界是否真的繼續下去了誰也不知道，隻能說，從理論的角度應該是成功了，但理論和現實是否會有偏差……誰知道呢？當然從我個人來說，還是更傾向於確實成功了，不然……我們花費這麼多年做的這些實驗，對我們的處境來說還有什麼意義？所以說，就當做真的成功了吧，否則未來不是更加灰暗了嗎？”

    “還不夠灰暗嗎？”

    “未來確實很灰暗，但是……這些實驗結果就是咱們的曙光，在我看來，外來已經越來越光明了，哈哈哈哈。”

    ————————

    “主上，主上。”文士服的政務官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說。”

    廣袖長裙，衣袂飄飄，她坐在哥哥最喜歡的位置上，俯瞰著下方的城市，原本繁華的城市，此時已有一多半化為了廢墟，殘垣斷壁，礫石碎瓦，一派淒涼的景象。一年多以來，雖然各式各樣的災難席卷了東陸和西陸，而且越來越頻繁，但在所有人齊心協力下，領地支持住了，並沒有在災難麵前倒下。

    本以為未來會越來越好，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不久前，一場憑空出現不知原因的能量風暴席卷全球，雖然很快就過去了，但短時間內已經摧毀了大量建築，讓城市遭受重創。風暴真正的威脅並非它本身，而是隨之而來的全球性地震，劇烈的地震徹底把城市變成了一片廢墟，再沒有一座完好的建築，而地震造成的火山噴湧和山洪暴發，此時直接威脅著每個領民的生命。

    在她的安排下，子民們已經分批前往上個紀元留下的地下掩體裏暫時避難去了，而她自己則漫步來到哥哥過去的家裏，在廢墟上找到心中那處最重要的位置坐下來，學著哥哥當年的樣子，俯瞰淒涼的廢城。

    但奇怪的是，即便城市已經變成這樣了，她的臉上卻沒有焦躁和悲傷，反倒是帶上了許久不見的笑容，笑得一身輕鬆毫無壓力。

    “主上，最後一批居民已經進入地下掩體了。”政務官氣喘籲籲的彙報道，“到現在為止，所有人成功撤離。”

    “嗯，我知道了，做的好。”她出神的坐了一會，突然發現政務官還沒離開，頗為奇怪的問道，“怎麼，你還有什麼事嗎？”

    “主上……”政務官哭笑不得的說道，“已經都安全了，您也可以撤離了吧。”

    “我？嗬嗬。”她愣了愣，失笑搖頭道，“你看，你就沒有小五懂我，她就不會說這種話，因為她知道，我是不會離開的。”

    “這是我和哥哥的家，這裏有我和哥哥的回憶，這是哥哥留給我的瑰寶，我對哥哥承諾過的，要盡最大努力守護我們的城市。因為自己的愚蠢，如今我已經趕走了他，如果再拋下我們的城市自己逃生，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叫他哥哥呢？既然說過要守護我們的家，那我就會一直守在這裏，雖然無法阻擋即將到來的泥石流，但至少可以和屬於我們的回憶一起，永遠留在這座城市裏。”

    “主上……您……”

    “不用說什麼了，我是不可能走的，而且你不覺得……現在再走已經晚了嗎？”

    是的，已經晚了。

    一道灰色的線從不遠處的山上滾滾而來，轟隆隆的轟鳴聲隨著距離的接近越來越響漸如雷鳴，一路上樹木摧折山崩石裂，天地之威無可阻擋。

    然而麵對著越來越近的滾滾洪流，她卻露出輕鬆的神情，輕輕哼起了一首兒時的童謠，明快的笑容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仿佛在已到了城牆邊的泥石流對麵，她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梅伊，霍爾”，奇怪的語言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極度的冰寒瞬間席卷四周，下意識的打著冷戰，她驚訝的發現，橫向鋪開接近一公裏的泥石流，就在距離城牆不遠的位置被徹底凍結，變成了一條巨大而漫長的冰凍線。

    雖然凍結隻持續了幾秒，就在天地之威麵前敗退了下來，冰線被後方持續湧來的泥石流撕裂吞噬，繼續奔湧著衝向城牆和城市，但有時候幾秒的時間，已經足以完成很多事了。

    比如……祈禱。

    “神說，吾將於此駐足，此地為吾凡世行宮，凡世一切，皆不得冒犯。”

    神之言即為真理，於是奔湧的泥石流像得到了命令一樣，神奇的左右分開，繞過已經接近廢墟的城市，繼續向前方轟鳴而去。

    “這是……”她並沒有因為近乎神跡的現象而驚歎，這些都無所謂了，關鍵是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唯恐回頭越快失望越快，她一點一點慢慢回過頭，驚訝的看到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形生物，戴眼鏡的巨劍女士，半人半鹿的黑發生物，一身黑袍身材矮小的金發少女，身材粗壯披覆鎧甲的胡須怪人，隻有小孩子身高渾身毛茸茸的人形生物，耳朵尖尖的藍色女性，抱著骷髏的熱辣美女，還有許許多多奇怪的人。

    在這些人之前，那個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熟悉身影，正像無數次夢到的那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麵前朝自己揮了揮手，用最熟悉的語氣說出了最熟悉的話。

    “呦，我回來了。”

第九十四章 不要再做夢了，混蛋

    “砰”。

    狂暴的能量咆哮著在天地間奔襲，僅次於創世之光的光芒，在沒有光暗概念的裂隙空間內閃爍，每個仰望天空的人，眼睛都被深深的刺痛，都驚恐的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實沒什麼，隻是組成法陣的儀式徹底爆炸了而已。

    理論上來說，爆炸產生的狂暴之力，足以撕碎所有虛空甚至撕碎裂隙空間，足以毀滅絕大多數世界和文明了，但是，以三位一體形式進行的儀式產生了奇效。

    爆炸的源頭，在於兩套九百三十一個恒星節點，在於組成儀式的法陣，而在爆炸發生的一瞬間，就像約好了一樣，所有神殿本體以及兩套投影神殿同時發揮效果，從概念上把節點所在的空間分別拉近了各自的神國。

    由於爆炸已經發生，儀式等於已經崩潰，這一動作不可能導致儀式再崩潰一遍，因此並未產生什麼惡劣後果，而由於把爆炸的源頭拉進神國，等於用九百三十一個神國分擔了一部分儀式崩潰產生的狂暴能量，而且是一大部分，剩下的那些雖然依然強然，依然席卷了多個世界，破壞了不少星球，也有很多文明受到嚴重影響，但至少已經不足以破壞這些世界的穩定了。倒是那些承受了大部分狂暴能量的神國比較淒慘，估計神靈們今後幾百年要難受一段時間了，不過比起整個世界被摧毀來說，這種程度的損失，已經算是微不足道了。

    而在新褐星星係，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注視著億萬年都未曾出現過的壯觀景象，直到狂暴的能量已經漸入尾聲，明亮的閃光也暗淡下去，這才慢慢低下了頭。

    “那個……”莫瑞婭抬起蹄子踹了踹躺著的修爾，“這樣就可以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修爾艱難的挪了挪身體，“但是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了吧，畢竟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如果這樣還不行，那我真不知道該怎辦了。”

    “噗通，噗通”，參戰的隊友們一個接一個脫力般跌坐在地，就連莫瑞婭，也蜷起蹄子臥在修爾身旁，戰鬥帶來的壓力或許微不足道，但是心理上的壓力，足以耗盡他們全部的力氣了。

    “幸虧，幸虧。”坐在地上，薩芙不斷擦拭著臉上越來越多的淚水，泣不成聲的說道，“幸虧我沒理解錯，不然，不然……”

    “兩個混蛋，你們怎麼不一起去死啊，我現在要不是站不起來，我早一劍一個把你們砍死了。”

    “嗚嗚，你們根本不明白我有多害怕，我不想害你啊，修爾，但是你非要逼我這麼做。”

    “你們是白癡嗎？這種事都拿來玩，尤其是你這個混蛋，修爾，你解釋清楚點會死嗎？你給我等著，等我恢複過來就是你的死期，你不是想要裝死嗎？我幫你，我讓你真死。”

    一直是薩芙在說話，女劍士的表情在狂躁與後怕中來回切換，讓人很擔心她的精神遭到不可逆的傷害，不過還好，幾分鍾之後，薩芙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另一位女士也不再時不時的冒出來展現自我了。

    “白癡騎士，就你的表演最拙略，你居然還好意思嘲笑別人。”女劍士情緒穩定了，但有人情緒還沒穩定，矮人莫巴克反而隱約透著興奮，“騎士不是以保護平民為職責嗎，情緒衝突應該更突出一點，剛才你的反應像個傻子。”

    “從頭到尾沒敢說話的人沒資格說我。”達克鄙夷的瞪了矮人和半身人一眼，“我至少還能參與進來，你們兩個幹脆就全程當背景了。”

    “我也想參與呀。”半身人無辜的說道，“但是……一想到從頭到尾都可能是在騙人，我怕我說到一半會笑出聲，這可不是劇院裏排練，這次隻有一次機會的。”

    “行了，都閉上嘴。”米婭板著臉，一臉不耐煩的打斷了一群男人的起哄，“修爾，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很類似的發言，但隨著環境的變化，意義也截然不同了，修爾在薩芙的幫助下勉強撐起上半身，靠在莫瑞婭的鹿背上，笑眯眯的說道：“整個儀式其實就是一場演給創世神看的戲，全靠大家的配合，也要感謝神靈的無私支持，否則根本演不下去，對不對，各位大人們。”

    不知何時，一個又一個人影出現在小小的衛星上，那是各個教會參與儀式的使徒們，想必他們背後的神靈，也隨著他們一起趕來了吧。另一邊的天空中，不斷有穿梭機和飛船降落，所有人都在向衛星集中，想要解開心中的謎團。

    “嗬，我知道大家都很茫然，我會給大家解釋清楚的。”看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修爾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我從一開始就準備實施這個計劃，在推測創世神夢境的焦點這段時間集中在我周圍之後，決心就更堅定了，但過程需要更加小心，所以我對誰也沒有公開過。”

    “計劃把喚醒創世神的嚐試分為三個步驟，第一步，通過不斷提升以至於隨時可能爆炸的能量形成威懾，舉例的話，就是那種沒什麼實際表現但總覺得有什麼威脅自己的噩夢，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追上的噩夢。”

    “第二步，嘿，莫瑞婭你這一箭可真狠呀。”修爾摸摸自己還在冒血的胸口，試圖掩蓋住不讓最後一個趕來的莉莎看到，可惜嚐試失敗了，莉莎懂事的沒有出聲，但扁著嘴跑到哥哥身邊，咬著嘴唇哀怨的盯著修爾，直到修爾苦著臉做出投降求饒的手勢，少女才皺皺鼻子，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哥哥身側，聽著哥哥繼續說道，“既然夢境的視角在我周圍，那麼如果我被戳了一下，也許就等於創世神夢到自己被戳了一下，我想沒有誰做夢被一箭射穿了，還能睡的那麼踏實吧，而且記憶也會相當深刻吧。”

    “如果這兩步就能奏效當然是最好的，但問題是即便奏效了咱們也看不出來，所以隻能繼續進行第三步了。第三步是最後的機會，所以要做最好的準備。我覺得，在他卸下所有的防備，已經認定儀式順利回歸正軌的時候，突然給他送上一份大禮，這樣的驚喜遠比直接送上大禮要更加有效。”

    “這是我的想法，但是很可惜，這些想法不可能和你們溝通，對誰也不能直接說，否則就失去意義了。”修爾的目光轉向莫瑞婭，目光中帶著說不清的意味，林精像是讀懂了一樣，回應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如果世上有一個人能猜透我的所有想法，也知道該怎麼配合我最合適，那她一定是莫瑞婭，這件事隻有她才能幫我。所以，在我確定了全部計劃之後，我和小鹿談了一次，隻是說清了我對如何喚醒創世神的大概想法，然後告訴她我有一個計劃。”

    “她太聰明了，讀懂了我沒有說出口的心思，從那以後，我們沒有再就此事有過任何討論，一切都是靠默契配合的。她隨即開始以我的名義，與凡世的朋友們接觸，而我為了保證她能順利，有意對一些人暗示過，隻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雖然我相信，就算有意外莫瑞婭也能處理掉。”看看薩芙，看看瑞恩夫婦，再看看薇，又把目光轉向其他一些特例，看了一圈之後，修爾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整個計劃不可能離開諸位聖靈的配合，各位才是最關鍵的一部分。但各位地位太高，也太敏感，不管是我還是莫瑞婭，都很難調動所有神靈，所以在各位之間，我必須找到兩位支持者，由莫瑞婭告知他們我的計劃，再由兩位向所有神靈提醒一下，以免我的計劃真的冒犯了諸位。”

    “這兩位的地位一定要夠高，而且對我也足夠信賴，還要足夠沉穩。”嗯，還要足夠可信，不過這句話修爾沒說出口，“反複考慮之後，我理所當然的拜謁了阿尼卡大人和凱亞大人。”

    “哼”。很好，修爾覺得自己小腿又開始隱隱作痛，看來今後又要被找各種借口踹很多次了，不過狄安娜大人，你雖然的確扮演了重要角色，但真覺得自己足夠沉穩嗎？咳咳，瀆神之語，還是趕快忘掉的好。

    “我可不覺得你那麼信任我啊，修爾。”朱蒂大主教的目光流轉，但聲音卻發自大地之母凱亞，“你真覺得我可信嗎？”

    “您沒有對我說實話，很多事都是故意隱瞞的，這我知道，但這並不代表您不可信。”修爾聳聳肩，自嘲的說道，“就像您明知我也有很多故意隱瞞的事，但還是選擇了信任我一樣。我們都有自己不能據實相告的理由，但這並不妨礙大家竭誠合作，就算有不同立場，但我還是相信您，一定會幫我完成計劃的。”

    “為什麼？”

    “因為您反複和我強調過，您不是敵人呀。”修爾得意的笑了笑，“你想傳達給我的重點，我可是很好的收到了哦。”

    “哼。”凱亞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算是認可了他的解釋。

    “再兩位大人從莫瑞婭處知道了隱情之後，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我隻要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就好了，我做些什麼，莫瑞婭想辦法反製，我再根據莫瑞婭的行動做出反應，說開了以後其實很簡單。”不，一點也不簡單，不過既然事實已經證明了結果，那大家也沒有什麼不同意見，簡單就簡單唄，反正也是他隨口說的，修爾最後拍了拍手，提高音量說道，“這就是全部過程了，各位大人還有什麼疑問嗎？”

    “還有兩個問題。”凱亞大人認真的說道，“你的計劃雖然不至於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富有破壞性，但也極端冒險，稍稍有一點遲疑或者一點偏差，計劃就徹底失敗了，你真的那麼有信心成功？”

    “當然了，為什麼不呢。”修爾和莫瑞婭相視一笑，“已經犯過的錯誤，我可不會再犯，為什麼不能把全部的信任交給他們呢，就像他們全心信任著我一樣。”

    “好吧，第二個問題。”凱亞讚許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確定你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創世神已經醒來而我們依然存在？”

    “這個問題……您不該問我吧。”修爾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還想問您呢。”

    “我也不知道。”凱亞歎了口氣，“因為我現在隻是凱亞而已。”

    “那就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了。”修爾也歎息一聲，“隻能交給時間來判斷了。不過如果還沒有脫離夢境的話，我倒是想……”

    說著說著，修爾和莫瑞婭同時抬手指向天空，做出一個侮辱性的手勢：“不要再胡亂做夢了，你這個混蛋。”

第九十三章 儀式的終結

    戰鬥的過程，出乎每個人的意料。

    修爾的實戰能力很強，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近身能力不遜於近戰之王達克男爵，即便貼身搏擊也不會落入下風，而遠程能力雖然因為神術的特性而導致攻擊力不夠強，但勝在足夠穩健持久力極強，咱戰鬥中不斷變換位置，以優勢彌補短板，遠近結合之下，讓戰鬥力幾何數的增長，隊伍裏的成員中，沒有誰敢說自己一定能戰勝修爾，甚至絕大多數人都要自歎不如。

    但那是以前了。

    經過最近幾次的冒險，隊伍裏的每一位成都有了本質性的提升，已經步入了傳奇的領域，實力暴漲到一個新的高度，而修爾這一年多一直在各處奔波，實力應該還在原地踏步，不可能再有實力和大家正麵對抗了。而且，就算修爾也得到了提升，和大家重新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但現在可是八對一的局麵，修爾到底還隻是個凡人而非神靈，以一敵八，不可能有任何勝算的。

    即使到了戰鬥開始前一刻，大家依然堅信自己的判斷，然而事實卻和所有人開了個很惡劣的玩笑。

    一旦交手大家才驚訝的發現，他對力量的理解，也許還停留在黃金階末期，最多摸到了傳奇階地門檻，確實和大家拉開了一定距離，但他對力量的掌握和應用，包括體內可調用的能量總量，都遠超一個傳奇階應有的水準，大家甚至認為，已經快要接近半神的程度了。

    這就像一個作用龐大資產卻不懂太複雜的運作方式的富豪，也許對同等級財產數量的商人們來說無法構成威脅，但對次一級的競爭對手而言威脅卻相當大，大到甚至不需要用太複雜的運作方式，隻靠數量就可以堆死敵人的程度。

    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深不見底的能量讓修爾可以肆意揮霍，八個敵人的能量操控即便再怎麼精妙，也很難對抗這種不講理的碾壓式戰鬥，自己費盡心思發起的攻擊，修爾隻需要輕輕揮揮釘錘就能輕易消弭，但修爾看似不起眼的隨手一擊，裏麵蘊含的能量就足以致命，讓戰職者們不得不傾盡全力才能化解。

    直到這時，大家才回憶起剛才修爾說的，在這裏你們不是我的對手。當時以為這是很正常的心理戰，純粹是為了給大家製造心理壓力才說的，現在看來，他隻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大家就算聯手，而且竭盡全力，也未必能對修爾形成威脅，更別說打倒他了。

    是的，連突破防禦都很難。

    修爾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站在建築的大門前，左右手各拿著一柄釘錘，左手主攻，右手主首，就像往常的戰鬥一樣。但他的速度已經快到難以想象，往往戰職者們的攻擊還沒完全發出，修爾的防禦就已經到位了，就算是最快的薩芙，都無法跟上修爾的速度，而偶爾一次的攻擊中，蘊含的力量之大更是超乎想象，力量最強的達克，防禦最堅固的莫巴克，兩人就算聯手也很難硬接，往往接下一次攻擊，就不得不倒退好幾步化解，否則說不定早就已經受傷了。

    至於馬卡傑倫的處境則頗為尷尬，修爾背靠大門，讓他無法從背後襲擊，而特殊的環境由於有多個光源存在，建築啊人體啊因此幾乎連影子都沒有，以至於他也無法遁入陰影，最強的兩個攻擊手段被徹底遏製了，讓他感到束手束腳，隻能遠遠的在外圍遊曳，偶爾突進攻擊，卻被修爾輕易的趕回外圍，他現在是在不知道如何入手，隻能把希望寄托在遠程的隊友身上。

    問題是，就連遠程攻擊的效果都已經弱化到了最低。

    由於此地不存在屍骸，而且暗月力量天性就對亡者複蘇有所壓製，因此蜜莉蒂沒有使用最詭異的亡靈魔法，而是利用暗屬性魔法和米婭配合，兩位法師遠遠的對修爾進行單體突擊，而另一位魔導學者尤利婭則火力全開，晶石就像不要錢的消耗品一樣被不斷抽空，幾十個魔導器循環冷卻，地毯式的轟炸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但最淩厲的攻擊，卻不是發自她們，最淩厲的攻擊時林精的箭和投矛。

    混合了物理與魔法的雙重力量，再加上林精種族特有的天賦，莫瑞婭的兩種遠程攻擊都相當讓人頭痛，箭矢投矛飛行的比聲音更快，以前的敵人往往還沒聽到道具飛行聲，身體就已經被箭矢洞穿。而且飛行道具上附著的穿透力極強，每一次攻擊都足以洞穿厚重的金屬，讓人來不及防禦，也根本無法防禦。

    彼此無數次的配合，讓隊友之間早就形成了默契，莫巴克主守，達克和薩芙主攻，馬卡傑倫遊曳震懾，但近戰其實都是牽製，最大程度吸引敵人的注意力，隨後由遠程隊友發動真正有威脅的攻擊，

    然而，無效。

    對絕大多數遠程攻擊，修爾隻需要釘錘遙遙一指，龐大的能量隨即湧出，就能把遠程攻擊衝的七零八落，根本無法再形成威脅，即便偶爾來不及應對了，被遠程攻擊突破了防禦圈，修爾也不著急，幹脆就直接忽略不再理會，任由攻擊向他靠近。

    而他的身邊就像很多半神一樣，似乎已經由凝視的能量形成一個固化的能量防禦圈，米婭的魔法，蜜莉蒂的骨刺，尤利婭的魔導器，甚至連莫瑞婭的物理攻擊，在接近他身體的時候，都會被輕而易舉的彈開，完全突破不了修爾的防禦。可以說修爾就憑著這股憑空而來的強大能量，穩穩的壓製住了八位以前的隊友，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八人為了保持滿負荷的攻擊已經有些喘息了，但修爾依然輕鬆自如，所有的攻擊不僅沒有給他造成傷害，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就連身上的聖袍都整整齊齊一塵不染，臉上的笑容依舊淡然自若。

    很奇怪的實力變化，大家可以肯定，在不久前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修爾還遠沒有這麼強大，而且由於需要對抗諸神，露娜大人顯然不可能賜予他太多力量，因此利用神聖之力提升自己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再說神聖之力的提升也不是現在這種效果，大家實在想不到，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越是不理解，就越想找到原因，因為任何異常情況都有原因存在，而從根本上解決了原因，就可以讓異常恢複正常，這才是扭轉現在危急局麵的唯一方法。

    可惜，他們不知道，或者說八個人裏絕大部分都不知道。

    隻有莫瑞婭和薩芙知道，因為戰鬥時，修爾在舉手投足間，聖袍下偶爾會露出一點皮膚，而在皮膚上，兩人看到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紅色的血，以某種神秘文字的形式寫在皮膚上。作為和修爾最親密的兩人，她倆對修爾的了解比其他人更深，因此兩人知道修爾來自故鄉的秘法，也知道秘法的優勢和缺陷。

    很好，原因找到了，但是毫無意義。

    兩人很了解，修爾的秘法是有嚴格時限的，消耗越大，持續的時間就越短，雖說當初在投影世界裏，修爾曾經有過讓秘法持續了幾個小時的經曆，但那是建立在不需要消耗大量能量的基礎上，畢竟隻是狂奔而已，和當前的戰鬥比起來，消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想要維持現在這種強度的戰鬥，而且還維持了這麼長時間，至少莫瑞婭不認為以修爾的身體情況能承受，因此原因背後，一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根本不用多想，莫瑞婭就能找到答案，因為修爾已經明確告訴大家了，在‘這裏’你們不是對手，毫無疑問，修爾利用此地是控製點之一，充斥著整個儀式法陣的能量這一特性，在消耗的同時不斷修補自己破損的身體，甚至達成一個動態平衡。

    因此想要破解，唯一的辦法就是破壞此地的特性，也就是進入他背後的神殿，奪回最後一個控製點，讓儀式法陣的能量不再受他調用。這樣一來，不進神殿就無法打倒修爾，不打倒修爾就無法進入神殿，於是，死循環形成了，難怪修爾一點也不擔心會失敗，因為隊友們根本不可能打破死循環，他也不可能失敗。

    修爾不擔心不著急不奇怪，問題是，知道了一切的莫瑞婭卻也一點都不著急，這就很奇怪了。莫瑞婭雖然還保持著全力攻擊的姿態，卻始終笑嘻嘻的，仿佛早就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一樣，以至於就連篤定自己不會輸的修爾，都不得不警惕起來，隨時防備林精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

    然而很可惜，一個林精想做什麼出人意料的事，就算一萬個人加在一起都防不住。

    在戰鬥正激烈的時候，林精突然抽身後退，迅速退出了戰圈，充分的默契讓其他七個人也隨之而動拉開了距離，一時間，激烈的戰鬥戛然而止，雙方遙遙相對，每個人都握著武器，以防守姿態圍在莫瑞婭身邊，等著莫瑞婭解釋自己要做什麼，但莫瑞婭沒有解釋，也沒有防守，反而拉滿攻陷，遙指著修爾，箭矢上散發出無盡的威脅。

    “沒用的。”修爾抬頭看了看天，天空中越來越明亮，這是儀式法陣能量已經快要抵達極限，儀式隨時可能崩解爆炸的預兆，“小鹿你知道的，你的攻擊連我的能量防護都突破不了，更別說傷害我了。何況就算突破了又能怎樣呢？兩分鍾，兩分鍾之後，一切就都結束了，就算你們打倒我，也來不及改變結果了，這場戰鬥，最終還是我贏了。”

    “誒？是嗎？”莫瑞婭歪了歪頭，笑嘻嘻的說道，“你是依靠那個悖論才這麼有信心的吧，一旦儀式脫離你的掌控，你就會變成以前那個修爾，不不不，你會變成瀕死的修爾。”

    “就知道瞞不過你。”修爾愣了愣，失笑道，“但再說什麼都晚了，連時間都站在我這邊。”

    “誒嘿嘿，問你兩個問題吧，修爾。”莫瑞婭悠閑地說道，“第一，你背後的那個，根本不是莉莎吧，而是迪莉婭才對。”

    修爾臉色一變。

    “控製節點其實根本不在這裏，而在真正的莉莎那邊，你利用神聖之力掩蓋迪莉婭和莉莎之間能量的區別，再利用迪莉婭的信仰之力冒充莉莎，目的就是以自己為誘餌，把所有敵人拖在這裏，讓莉莎那邊可以安全度過最後的時限，順利完成你們的計劃，沒錯吧。”

    修爾的臉色變得陰沉，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所以呢？就算你看出來了我最後的布置又有什麼用？”

    “誒？沒用嗎？那就再問你第二個問題吧。”莫瑞婭的笑容突然消失，沉聲問道，“你在拖延時間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其實我們也是在拖延時間？你的確成功的把我們拖在這裏，但是這同時意味著，你也成功的被我們拖在了這裏，沒有機會去處理或者驗證一件事，或者說……一位神靈？”

    修爾的瞳孔驟然收縮，今天第一次失去了淡定的表情。

    “再見了，親愛的。”弓弦鬆開，箭矢破空，閃電般已到修爾的身前。

    修爾想加強能量防禦，像剛才那樣彈飛箭矢，但原本支持他的澎湃能量，突然像潮水一樣散去。不，確切的說，原本他一直即時吸收周圍屬於法陣的能量補充自己透支的部分，讓自己能堅持下去，但此時此刻，法陣的能量突然拒絕了他的吸收，投擲的身體空空蕩蕩，能量防禦根本無從組建。

    修爾想揮舞釘錘格擋，但習慣了原本的誇張的速度之後，再想適應沒有法陣能量支撐的身體，終究需要一點時間，雖然實際上很短，但對破空的箭矢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噗”，格擋落空，箭矢深深刺入修爾的右胸，直沒至尾，鮮血順著箭杆瘋狂的湧出，瞬間為黑色的聖袍上增添了濃重的一筆。

    與此同時，原本越來越明亮的天空突然變得黯淡下來，代表暗月的強大能量也急速收縮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銀月的清冷光輝。

    修爾重重的仰倒在地，低頭看看胸前冒血的傷口，再抬頭看看天空越來越暗淡的暗月，一時間，臉上看不出喜怒。

    “算計別人的人，總有一天是要被別人算計的。”莫瑞婭慢慢走到修爾身邊，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愛人，“這個道理永遠不會變的。”

    修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天空，最後的控製點被奪回，諸神的努力隨即生效，已經接近爆發的無數恒星重新歸於平靜，亮的刺眼的虛空也重歸暗淡，在臨界點的邊緣，儀式終於被拉回了正軌，滿溢的能量迅速消退，修爾期待的爆炸再也不可能出現。

    “你們贏了。”修爾的聲音無悲無喜。

    “是的，我們贏了。”莫瑞婭同樣無悲無喜。

    但就在此時，兩人不知為何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同樣的狡黠，同樣的古怪，隨即下一刻，毫無征兆的，閃亮的光芒照亮了裂隙空間的每一處角落，強大的能量席卷了整個世界。

    “砰。”

第九十二章 唯一的辦法

    朋友們看到修爾的時候，修爾正在煮茶，目光專注，表情嚴肅，仿佛這一壺茶是世間最重要的事，煮茶的動作很特別，緩慢而流暢，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賞心悅目的如同一段舞蹈，旁觀者就算有再焦躁的心情，在看到他緩慢專注地動作後，也會不由自主的平靜下來。

    這裏雖然是新褐星星係，卻並非新褐星，而是新褐星的七顆衛星中最小的一顆，整個衛星上隻有兩個生命信號，而且重疊在一起，根本不用找就知道他們的位置，因此一行人搭乘著某位小型金屬生命體一路直奔此處，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從星係邊緣抵達了目的地，來到了修爾麵前。

    不知何時，這顆衛星上已經建起了一座神殿建築，不過更大的可能，是由聖域直接投影過來的，單一的神殿建築在平坦的衛星表麵高聳而起，尖尖的屋頂直衝天際。建築的大門緊閉，牆壁和大門上有著很明顯的神聖之力的氣息，堅固程度想必不亞於世間最堅硬的金屬，另一個神聖的氣息在門內，而一身奇怪服飾的修爾就守在大門外，跪坐在一張長長的矮茶幾前，專注地烹製著來自故鄉的茶葉。寬大的服裝和大家常見的那些迥異，應該是他故鄉的服飾，而大家熟悉的黑色聖袍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還細心的用釘錘壓住。

    衛星上沒有空氣，溫度也很低，根本不適宜生存，更無法點火烹茶，但神靈的意誌下，一切皆有可能，此時的神殿周圍一點也不像衛星上的環境，溫暖如春，空氣清新，地上甚至長滿了青草，難以想象，這些植物是如何在沒有空氣和水的環境中生長的，就像大家無法理解，烹茶的爐火是如何點燃，又是如何在不可能的情況下讓茶水沸騰的。

    一行人無言的走到修爾麵前，還沒來得及開口，修爾就抬起頭，對他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並未說話，隻是指了指茶幾旁的八個坐墊，隨即就重新低下頭去，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小小的茶壺上，也許此時在他看來，扭曲虛空萬千世界無盡生靈的命運，甚至他自己的命運，都遠遠比不上這壺茶水重要。

    眾人皺了皺眉，很不理解修爾此時的心態，但還是習慣性的聽從修爾的建議，學著修爾的樣子坐了下來，坐姿感覺很別扭，但修爾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因此誰也沒多說什麼，雖然都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但還是靜靜的看著修爾表演。

    還好，眾人來的剛剛好，坐下不到三分鍾，形狀古怪的茶壺裏就傳來劈啪劈啪的沸騰聲，壺蓋處也開始有蒸汽冒了出來，修爾露出凝重的表情，神情更加專注了，直到某一刻，他終於慢慢伸出手，把茶壺從爐火上輕輕提起，小心翼翼的為桌上早已準備好的九個茶杯倒入了多半杯清澈的茶水。

    “在故鄉的時候，這是我最喜歡的消遣方式之一，再沒有什麼事能比獨自一人在靜室裏烹一壺茶更能讓我的心情安定下來的了。”直到放下茶壺，修爾才悠悠的說道，“故鄉的烹茶方式有諸多規矩，之前凱亞大人也親自為我煮過茶，但那些動作實在是……嗬，到底還是自己的茶更好喝啊。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還從未親手替你們烹製過一次，總覺得缺了點什麼，還好，命運還算眷顧咱們，又給了咱們一次機會，讓咱們可以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喝一杯茶。”

    “你……”

    “嗬，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不是嗎？不管結果如何，不管誰是勝利者，這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修爾的語氣非常平靜，隻是眼神裏帶著淡淡的遺憾，自顧自的端起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閉上眼睛認真的回味著混合在一起的苦澀與甘甜，直到口中的味道淡去，才不舍的突出一口熱氣，“你們真的準備把最後的機會浪費掉嗎？”

    這一刻，大家似乎明白了修爾剛才為什麼如此專注，他已經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這壺茶水裏，此時此刻，這壺茶水就代表了幾年來大家之間的一點一滴。每一次默契，每一次笑容，每一次攜手合作，每一次共同患難，也許在烹茶時，這些過去的記憶已經一幕幕在他的意識裏出現過一遍了吧，可惜，今後一切也隻能在記憶裏才能找回了。

    深深歎了口氣，幾人對視一眼，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很燙，也很苦，一如此時大家的心情。

    “浪費啊，浪費。”很心痛的搖了搖頭，修爾再次淺淺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回味，片刻後才睜開眼說道，“喝茶如同品味回憶一樣，絕不能一口喝下去，否則就會忽略太多的細節。嗬，不過其實也沒有那麼嚴格，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享受甜蜜一樣享受這份苦澀的。”

    “除了這些，你就沒有什麼其他想說的了嗎，修爾。”緊緊攥著小巧的茶杯，薩芙垂著頭，聲音裏應帶上了哽咽，“我很希望你能說點別的。”

    “嗬，還說什麼？其實咱們都知道，再說什麼也都沒有意義了。”修爾淡淡的微笑著說道，“我能改變你們的想法嗎？不能，你們不會配合我，一起讓幾千幾萬億人死掉，讓已知的未知的，數十上百個世界一起崩潰，你們狠不下心來，所以你們才會出現在這裏。那麼你們能改變我的想法嗎？顯然也不能。世界能不能獲救我並不在意，我隻想讓我在乎的那些人度過世界末日的危機，我隻想讓我信仰的神靈繼續長久的存在下去，我的目的從未變過，今後也不會變，說的再多也沒用，所以……嗯，同樣的結果，所以你們才會出現在這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薩薩，你太天真了，你還在期待著事情有轉機，你甚至到了現在還抱有幻想，希望我突然笑嘻嘻的告訴你，我隻是在騙你，我和小鹿隻是像以前一樣故意在逗你著急。其實我也很想這麼對你說，但是很抱歉，沒有轉機，一切都是真的，就像你已經坐在我麵前一樣真實，咱們雙方之間再沒有緩和的餘地。你們不會退，我也不會退，所以解決問題的方法隻有最後一種，嗬嗬，也是最簡單的一種。”

    “那你那天晚上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那些話。”薩芙猛地抬起頭，泛紅的眼睛瞪著修爾，一隻眼睛目光瘋狂而凶狠，另一隻眼睛痛苦悲傷，“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你不在的時候要我聽從莫瑞婭的意見？”

    “因為你笨。”修爾歎了口氣，“我答應過你，要幫你找到未來的方向，現在剛剛完成了一半而已。今後……我未必能完成自己的承諾了，那就讓小鹿替我繼續吧，這隻野生動物了解我的每個心思，知道我在想什麼要做什麼，由她替我繼續履行承諾再合適不過了。”

    “誒嘿嘿。”莫瑞婭笑得很開心，一點也沒有受到氣氛的影響。

    “我……我……”

    “還記得嗎，薩薩，我們約定過的，當你不知道如何決定的時候，就由我替你決定，你隻需要按照我的決定去做就好，過後我會為你分析原因和結果的。”修爾像是知道薩芙的想法，提前把她的話堵了回去，“現在這個約定還有效哦，還是那句話，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聽從莫瑞婭的意見，她不會害你的。”

    “我明白了。”緊緊的咬著牙，薩芙閉著眼睛渾身顫抖，好一會之後，才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點點頭，“我會履行約定的。”

    “我也明白了，頭兒。”發現身旁的矮人像是想說什麼，馬卡傑倫狠狠踩了他一腳，阻止他繼續添亂，自己卻開口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管你和諸神怎麼說，其實你也沒有把握，對吧。”

    “嗬，沒有發生的事，誰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切皆有可能，這就是命運的魅力所在。”修爾隨意的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讚許，“但我有最大的信心，我堅信我的想法是絕對正確的，所以我這麼做了，而且還會堅持做下去。我們其實都一樣，大家都是這麼固執的人，固執的堅信著自己的判斷，所以你們現在才坐在我麵前，這樣也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那就繼續固執地走下去吧，畢竟結果很快就會揭曉了。”

    “不打算繼續拖延時間了？”翼人尤利婭似笑非笑的瞟了修爾一眼，“我們不介意你再拖延一會。”

    “嗬嗬，這次我並沒有打算拖延時間，根本不需要。”最後一口，修爾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如同陳述事實般說道，“在這裏，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哦？”

    “你們能感知到吧，神殿裏這股吾主的力量，不用我說你們也能猜到，莉莎就在裏麵，控製著最後一處關鍵點。”修爾慢慢脫下寬大的袍服，重新換上代表暗月信仰的聖袍，小心翼翼的把釘錘掛在腰間，“打倒我，你們就可以進入神殿，到時候莉莎不會阻止你們，你們就可以完成諸神的托付，搶回儀式的主導權。但是，如果二十分鍾之內你們沒能打倒我，那麼很遺憾，世上所有的人，都隻能和大家一起，見證我的推論是否正確了。”

    “很公平的方式，不是嗎？我一向是個很公平的人，即便在最後一刻，我也會保證公平公正的，咱們都是戰職者，那就讓咱們用戰職者最熟悉的方式，來解決我們之間的爭議吧，看看到底誰是正確的。”

    事已至此，該說的都說過了，對於這些曾經的朋友而言，語言已經失去了意義，現在隻有唯一一個最簡單的，也是最直接的辦法，這個辦法可以解決世上的一切爭端。

    活下來的，就是正確的。

    於是，戰鬥爆發了。

第九十一章 最後的障礙

    十艘很奇怪的戰艦。

    扁平的艦身四四方方的像個盒子，看上去笨重醜陋，頂端T字型的船頭更是顯得格外突兀，灰撲撲的外殼從顏色到質地毫無美感可言，就連艦尾左右兩側伸展的翼型推進器，都是對於虛空航行來說毫無意義的累贅，至於那些突出艦體表麵的大大小小的炮管，完全沒有掩蓋的意圖，不僅破壞了飛船的整體觀感，更暴露了飛船的火力體係和位置。總的來說，戰艦的設計相當怪異，至少在裂隙空間這些已知文明眼中是這樣的。

    在出現之後，十艘戰艦的表麵亮起通明的燈光，組成一個平麵鋪開的陣型懸停在行星上空，和規模宏大的褐星部隊遙相呼應，以三角形的形式把羅蘭德夾在中間，艦體內部的能量瘋狂湧動，艦首最粗的一根炮管內部開始隱約泛起不祥的光。

    羅蘭德從未見到過這樣醜醜的戰艦，但在觀測到十艘飛船瞬間，羅蘭德的係統中突然升起了名為高度警惕的情感，因為羅蘭德發現，他們已經可以對自己形成威脅了。

    即便麵對褐星文明全族傾巢而出的部隊，羅蘭德也隻是感到麻煩而已，以褐星文明的落後技術，最大火力射擊到能量耗盡，也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哪怕一點點外殼上的破壞，所有攻擊基本上都會被護盾攔下。

    但這十艘飛船不同，這十艘飛船的科技水平已經和金屬生命體一族很接近了，很可能隻有半次技術革命的差距，羅蘭德的係統很快就分析出結論，這麼小的差距，對方雖然未必能對他造成致命傷害，已經足以破壞他的身體了，尤其是正在充能的主炮更是威力巨大，再加上無邊無際的褐星飛船，雖然想讓他失敗還做不到，但卻足以拉著他陷入泥潭，拖延他前進的步伐，從另一個角度讓他的努力徹底失敗。

    必須要認真起來全力應對了。

    自從追隨兄長的腳步，在絕望中對大裂隙發起最後的衝鋒之後，羅蘭德還是第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他體內的乘客可以清楚的看到，連續有二十多個大型設施從原本所在的插槽上脫落，隨即化作和羅蘭德接近的幾何體人形，對著乘客們揮揮飄帶以示禮貌，隨即就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一個個體等於一座要塞，一支部隊，雖然所有族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羅蘭德的實力最強大，但現在敵人的數量如此之多，而且科技水平還有差距，顯然增加己方數量比集中己方力量來說更合適。

    很快，羅蘭德的身邊就多出了三十多艘飛船，造型和他接近，隻是體型要小不少。三十多艘飛船在他身邊立體化列隊，組成許久沒有組成過的攻擊隊形，能最大化的發揮金屬生命體一族的戰鬥能力，但既便如此，羅蘭德也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在有所保留的基礎上，短時間內攻破對方的防線。

    嗯，別說有所保留了，就算火力全開，一小時內突破防線的可能性也不超過百分之七十，這些突然出現的戰艦完全打亂了羅蘭德的步調，讓他感到非常困惑。

    他可以肯定，褐星文明的技術，不可能造出這麼先進的飛船，真不知道修爾從哪裏變出來了一支這麼奇怪的親衛隊。

    他不知道，但乘客們卻知道，因為他們見過，確切的說，除了矮人莫巴克和半身人馬卡傑倫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見過，在無人的星球上，在百萬的蟲群中，在孤島般的人類基地裏，他們都曾經看到過造型類似的虛空戰艦，當初每個人都因為巨大的戰艦可以不借助魔法和神靈的力量就橫渡虛空而驚歎，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有親眼看到實物的一天。

    “你們知道？”

    “是啊，我們都知道。”米婭深深歎了口氣，“親衛隊，親衛隊，嘿，我們早該想到，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有資格為修爾組成親衛隊呢。”

    “修爾這家夥，不是說她的資料有空白，沒辦法複製那些科技嗎，怎麼就做出來了？”林精看到十艘戰艦也愣了半天，顯然對此頗為不滿，氣呼呼的說道，“誰能想到他連這種事都能做到呀，這讓我怎麼應對嘛，太犯規了。”

    “嗯？”

    “誒？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毫不意外的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林精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又不是在玩。”

    不，你就是在玩，而且玩的很開心，看你興高采烈的表情就知道了。如果不是麵對這種局麵，誰也沒心情說笑，大家一定早就不客氣的指出來了，不過現在……沒心情，還是算了吧。

    羅蘭德實在弄不清楚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越聽越糊塗，但馬上他就不需要疑惑了，因為就在雙方都在不斷做出應對措施的此刻，一道不明來源的通訊請求接了進來，毫無疑問，一定來自新入場的這支部隊。

    下意識的接通了通訊，一身黑色軍裝一絲不苟，黑色軍帽時刻保持端正，身體永遠猶如標槍般挺直，表情冷峻嚴肅，一位幹練的女性軍人的影響，出現在通訊台上麵對著所有人，目光冰冷而堅定，沒有半點猶豫。

    看到這位對手，羅蘭德的紅光閃爍，體內響起一陣悶悶地嗡嗡聲，他已經徹底明白這些飛船的來曆了，資料空白無法複製科技？在替她製造軀體孕育靈魂的時候，她可是對金屬生命體的曆史表現過濃厚的興趣，特別是那些遠古時期的工藝和技術。由於連近代技術都未曾涉及，更不用說比較敏感的現代科技了，因此誰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隻覺得這是她的個人興趣，反而對她避嫌的自覺很欣賞，為此甚至還幫她從各自的記憶中搜集了不少古代資料。

    她的確沒有竊取金屬生命體科技的打算，當然，因為金屬生命體的特殊性，就算竊取了也無法使用，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因為她本來的目的就不是尖端科技，而是那些被所有金屬生命體忽略了的幾乎不設防的古代技術，才是她的真正目標。現在看來，她借用金屬生命體的古代技術，順利補全了或者至少部分補全了自身的空白，成功的複製了自己世界裏的頂級戰艦。

    “各位下午好。”和外表相稱，薇的聲音還是那麼嚴肅，每一句話都非常認真，“奉長官之命，修爾長官的專屬副官，聯盟軍編外第一艦隊臨時指揮官，休伯利安號艦長薇，在此敬候各位到來。”

    艦橋上一片沉默，麵對這具由己方盡心盡力製造的軀體，麵對這個擁有著族人之中孕育萬年的靈魂的同族，羅蘭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隻能任由尷尬的沉默在雙方的飛船上蔓延。而另一側的褐星人也很自覺得沒有參與，像帕瓦帝加的特遣隊一樣，默默的看著雙方為了各自的信念而做出的堅持。

    “嗡”，許久之後，羅蘭德在下意識的說出金屬生命體一族特有的語言，震動聲忽高忽低，顯然他的心情也很不平靜。

    “是的，羅蘭德先生，我和長官都很感激您的幫助，但那是出自私人感情，我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改變自己的立場，因為我是軍人，這是軍人的準則。”薇堅定的用帕瓦帝加語說道，“等長官成功之後，如果我們都還活著，我會上門向您致歉，長官也會去，到時您盡可以把您族人的軀體和靈魂都收回。但是現在，我既然受長官之令率領艦隊駐守這裏，就一定會用盡我最大努力完成任務，隻要第一編外艦隊還有一艘巡洋艦漂浮在虛空，隻要我還沒有倒下，就絕不會讓你們進入褐星文明圈。”

    “即便……”

    “是的，即便我會死在這裏，這是軍人的覺悟。”

    很堅定的決心，很慷慨激昂的對話，然而說著說著，薇實在說不下去了。

    沒有誰對誰錯，雙方的目標其實是一樣的，隻是立場不同，方式不同，絕不可能調和而已，因此，無論是薇還是瑞恩，亦或全體褐星人，都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正如薇說的那樣，這是軍人的覺悟。

    並非隻是說說而已，十艘巡洋艦的主炮已經蓄滿能量隨時可以開火，褐星人的集群部隊也開始調整位置，準備從側翼參與戰鬥，就連金屬生命體們，也已經抵達作戰位置，準備不再有所保留，火力全開的以最快速度強行突破對方的防線，戰鬥一觸即發，氣氛無比凝重壓抑。

    此時此刻，薇最後說出的話就是戰爭宣言，說完之後戰爭的帷幕就會拉開，而一旦走上戰場，生死難料，這些話或許也會成為她最後的遺言。

    但她就是說不下去了，沒辦法，換成任何一個人，在這麼凝重的氣氛下，突然看到旁邊有個人一邊吃著零食，一邊看的興高采烈，激動的時候還無聲的揮舞著拳頭為雙方鼓勁，那他一定也和薇一樣說不下去。

    “誒？你們為什麼都盯著我看？這裏又不是野生動物園，不提供近距離觀賞服務的。”所有人都在無言的看著莫瑞婭，就連她身邊的其他人，都忍不住退開了幾步，免得和她一起丟臉，但莫瑞婭自己卻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反而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茫然的問道：“我警告你們啊，你們就算這樣盯著我，我也不會請你們吃烤鹿排的，根據cxb35行星的法律，食用野生動物是重罪，會受到嚴懲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算是以薇的性格，這時心裏也升起了濃濃的無力感，但還是保持著嚴肅的說道，“我和你們沒什麼可說的。”

    “誒？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莫瑞婭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表情就像真的一樣，但在下一刻，臉上的疑惑和不解瞬間消退，冷笑著說道，“拙略的表演，你的演技實在太拙略，讓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以為你這樣能騙得過誰？”

    薇一言不發，靜靜的盯著莫瑞婭的臉。

    “呦呦，太僵硬了，太刻板了，我是指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從哪個模版上摘錄下來照著念的吧。”周圍所有人又退開了半步，從莫瑞婭身上，他們明顯看到了修爾的影子，這家夥也跟修爾學壞了啊，“選的內容還可以，但是，你選錯了目標啊，薇，那根本就不符合你的性格。”

    “慷慨激昂的表述自己的堅定和忠誠，如果你真的那麼堅定，就根本不會這麼做了。還記得你當初在異界投影裏是怎麼做的嗎，嘿嘿，那才是你的性格，你現在這樣，隻是為了掩飾而已。”莫瑞婭的目光突然變得陰森，笑容也頗為詭異，“掩飾什麼呢？掩飾你其實已經違背了修爾的命令吧。”

    “我甚至能猜到，修爾給你下達的命令是什麼。”莫瑞婭又恢複了往常純真的笑容，“呦呦，修爾給你的命令，是作為最後的防線，把其他人攔在這裏，但不阻止我們幾個過去，對不對？可是你覺得我們對修爾有威脅，所以自作主張想把我們攔在這裏，為此不惜拚命，甚至連瑞恩妮娜他們都一起瞞過了。”

    “你……”通訊中，薇的影像變得麵無表情，就像以前還是人工智能時一樣，看得出來，顯然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才強行機械化的控製了自己的軀體。

    “是不是很好奇我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我雖然不夠了解你，但我足夠了解修爾呀。”莫瑞婭得意的說道，“我已經徹底看清他的用意了，嘿，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在按他的計劃發展，包括我們幾個出現在這裏。”

    “他其實早就明白，當自己退守新褐星之後，神靈們自己雖然無法趕來，但會派出凡人的力量來阻止他，這也正是他的目的。那家夥並非毫無感情的政客，他到底還沒拋棄感情，雖然為了目的不惜犧牲多半個世界大多數生靈，但那些他在意的人，朋友，親人，愛人，他實在無法狠心放棄。所以他借用這個機會，主動把我們引過來，來到這個他認為最安全的星係，保證在他計劃成功的時候，我們不會為他那個冷血的計劃陪葬。”

    “但他無法保證來的一定是我們，所以，他在和神靈們交手的時候，有意用暴露弱點的方式做出了引導，嘿嘿，就因為他說他欠我們的，我們是唯一有資格殺死他的人，神靈們才會選擇我們一行作為執行人。”

    “所以說，他的命令肯定是讓我們進去，由他自己麵對我們，盡可能的把時間拖延到他的目的達成，否則萬一我們掉頭就走，他的算計不就落空了嘛。但是，你卻覺得我們過於危險，想要從根源上切斷隱患，所以才強行阻止我們，還用那種拙略的表演做掩飾，看得我全身尷尬，簡直都快笑出來了。”

    不，你已經笑出來了，而且我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雖然莫瑞婭的猜測讓大家頗為震驚，但她這種集合了林精式和修爾式的諷刺方式，還是很難被正常人接受的，以至於大家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更加古怪了。

    “長官他過於自信了，他總認為自己能算計所有的人，雖然以前的確一直是這樣的，但這次他把目標指向了神靈。”為倒是頗為冷靜，並沒有因為莫瑞婭無情的諷刺而出現情緒波動，或者說出現了別人也看不出來，隻能看到她很平靜的說著，“我對神靈的了解很少，理解也並不深，不知道神靈有多偉大，但是從數據分析裏得出的結論很不樂觀，以往的數據表明，神靈們被蒙蔽的幾率很小，很有可能他們是看透了長官引你們來的意圖的。”

    “如果神靈們並未看透，那讓你們過去也沒什麼，但現在不一樣，神靈看透長官目的的幾率相當高，而他們既然看透了還會派你們過來，說明他們對自己更有信心，有極高的把握你們能夠成功，否則他們可沒那麼好心配合長官，就算阻止不了長官，也不可能主動讓他順心。由此可見，你們的危險程度已經超出安全範圍，即便違背長官的命令，我也要把你們擋在這裏。”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說的這些，修爾都知道呢？”不知為何，莫瑞婭的笑容裏透出幾分惡意，“他既然已經算計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不可能多算計的更遠一點呢？如果這些他都明白，卻還是堅持讓我們過去，那肯定和神靈們的決定一樣，也有自己的打算，或者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底牌，或者是有足夠的自信，不管我們做什麼他都能應對，再或者……他如果還有更深一層的計劃呢，如果更深一層的計劃，是利用我們的出現來實現呢？那你把我們阻攔在這裏，可就會導致修爾的計劃徹底失敗，這個世界也就白白被毀滅了，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薇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已經愣住了，但雙眼中有數據流在飛快的流過，不知計算了多久，她終於抬起頭，就在大家以為要說什麼的時候，她突然切斷了通訊，隻留下最後一句話：“想要過去，就從我的殘骸上飛過去吧。”

    “沒機會啦。”對著空蕩蕩的通訊台，莫瑞婭發出天真的笑容，讓大家深深感受到林精這種生物刻在靈魂深處的惡劣，“讓我把話都說完了才想起來該切斷通訊，已經太晚了，現在你已經不可能把我們擋在這裏了。”

    舷窗外，十艘巡洋艦已經開始有了動作，保持攻擊姿態壓了上來，主炮的能量也越來越危險，但莫瑞婭就像沒看到一樣，還是笑嘻嘻的，顯然堅信自己的判斷。

    “你說的是真的嗎？林精。”米婭緊緊盯著莫瑞婭外表純真的臉。

    “誒？當然是真的啦，聽到那些話的可不是隻有薇一個人，瑞恩和妮娜也聽著呢，他們肯定不放心，會通過他們的方式向修爾驗證，到時候修爾自己就會阻止薇繼續發瘋，咱們根本不用著急啦。”

    “別裝傻，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米婭冷冰冰的說道，“我問的是你說的修爾那些事。”

    “誒？我怎麼知道呀，我隻是一隻鹿而已，野生動物沒有你們那麼複雜，呦呦呦，我隻會吃草而已。”莫瑞婭一如既往的裝模作樣，但很可惜，米婭的目光始終盯在她身上，直到把她盯得受不了了，才歎了口氣說道，“我確實不知道，這些都隻是我的猜測而已，但我覺得應該就是這樣，至少已經很接近事實了，不然你們真覺得，他會看著咱們被他的計劃害死？他每次也就是嘴上說說，哪次不是給其他人留下足夠的餘地，至於我猜想的對不對，見到他不就知道了？而且，猜對了猜錯了有區別嗎？最後還不是一樣要死戰到底，恐怕隻有打倒他，才能順利奪回法陣的控製權，還是說就因為我猜對了，誰就打算站到他的一邊去？”

    米婭沉默了，立場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改變，最後的結果是一樣的，最多也隻是……心裏稍微舒服一點吧。

    “看，效果已經出現了。”

    林精指向舷窗外，果然，隨著薇的動作，褐星部隊雖然也配合著做出調整，但動作顯然慢了不少，和剛出現時的執行速度大不相同，林精那幾句話製造的效果正在慢慢出現，想必褐星部隊正在抓緊時間聯係修爾求證，他們和薇不一樣，他們可不希望影響修爾的計劃。

    過了還沒有兩分鍾，通訊申請再次發了過來，很快，薇再次出現在通訊台上，隻是這次她的表情更僵硬了，連聲音都僵硬了許多，用如同鬧別扭一樣的語氣說道：“你們可以過去，但僅限你們。”

    “我們自己走過去？”

    “僅限你們和一艘小型飛船。”薇看了看通訊台一旁的羅蘭德，“最多三級飛船，這是底線。”

    “呦呦，果然如此。”林精熟練的抖了抖毛，“看來最後的幹擾因素也成功排除了，咱們出發吧。”

    “等等，小鹿。”薩芙用力拉住林精，“你剛才偷換概念了，你隻是說修爾的想法你隻是猜測，不知道是不是事實，這點我相信，但神靈們的呢？”

    “對呀，莫瑞婭。”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我們關於神靈那邊的信息都是由你轉達，你應該最清楚才對，薇計算出的可能性是不是真的？”

    “嗬，是真的。”這次林精沒有隱瞞，但笑的讓人很不安，“修爾太自信了，他的確還有底牌，所以才自信不會被咱們破壞他的計劃，但是他忘了……底牌這種東西，不是隻有他才有呀。呦呦，走吧，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第九十章 修爾的親衛隊

    “修爾的打算沒那麼簡單，絕不像他和諸神說的那樣。”在看到賽格裏斯那雙極富特點的豎瞳的同時，兩位法師對視了一眼，米婭緊皺著眉，說出了心裏的想法，“他肯定還有沒說出口的想法，否則也不可能說動龍神賽格裏斯站在他這一邊。”

    “平胸，我倒不這麼認為，仔細想想，龍神賽格裏斯應該是唯一一個能被他誘惑的神靈了吧。”蜜莉蒂撫摸著手中的顱骨，似笑非笑的說道，“龍神是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儀式的神靈，修爾即便在最後關頭炸掉儀式，他也不會受到影響。而他的後裔和信徒們，大多都已經聚集在新褐星了，嗬，不出意外，這裏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對龍神來說，站在修爾一邊不僅沒有任何壞處，還能讓他的那些敵人們，也就是諸位聖靈大受打擊，如果修爾再承諾一些他需要的好處，賽格裏斯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諸神不可能因此全部隕落，隻是遭受重創而已，早晚有恢複過來的一天。”米婭思索著搖頭道，“我想不出有什麼好處，能讓龍神不惜在今後麵對所有神靈聯手的討伐也要支持修爾。”

    “我也不知道。”蜜莉蒂一攤手，“修爾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我知道，但是不能說，其中牽扯到神靈的秘密。”莫瑞婭打斷了兩位法師的猜測，罕有的一本正經的說道，“而且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賽格裏斯大人已經這樣做了。”

    是啊，既然已經付諸行動，那理由當然不再重要，至少不是當前應該考慮的問題了，不過，莫瑞婭的話卻讓米婭冰冷的表情微動，挑著眉問道：“我總覺得你也和修爾一樣，有很多瞞著我們的東西，龍神的秘密隻是其中之一而已，我甚至懷疑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修爾的計劃。”

    “誒？怎麼可能？我可是母親大人的孩子。”林精抖了抖毛，不滿的說道，“我可以以母親的名義起誓，修爾絕對沒有告訴過我他的計劃，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他的計劃對母親的傷害那麼大，我如果知道了怎麼可能不告訴母親，山精靈你想清楚，你這可是在指責我背叛母親大人。”

    “也許吧。”一臉懷疑的盯著莫瑞婭又看了半天，米婭才收回視線，把目光轉向星球要塞周圍的戰場，而此時的星球要塞周圍……好吧，幾乎沒有變化，唯一的改變，就是龍神賽格裏斯那雙眼睛的投影已經閉上了，像是睡著了一樣，然而誰都知道它沒有睡著，否則要塞前也不會留有那雙眼睛的虛影了。

    確實沒有其他變化，因為虛空之眼們此時根本沒有什麼行動，或者說，他們其實一直在行動，隻是其他生物無法看到而已。

    從一開始目睹神靈出現，被神靈的威壓壓迫的震懾狀態脫離出來之後，虛空之眼們就一直在試圖執行原本的作戰計劃，控製那三顆星球要塞。

    近乎實質化的精神力，以不同形式發起了攻擊，成束的，成麵的，醒目的，隱蔽的，直接的，迂回的，各種各樣的攻擊層出不窮，目標並非星球要塞，而是擋在攻擊路徑上的龍神的意誌。當然這並非真正的攻擊，即便賽格裏斯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神靈，虛空之眼們也沒自大到毫無準備的對神靈發起攻擊的地步，這些所謂的攻擊，其實隻是幹擾而已，而他們實際的攻擊，早已用最隱蔽的方式繞到三顆星球的另一側，從要塞的背後降臨了。

    但是……無效。

    虛空之眼們的精神力可以稱得上凡世生物的頂點，不僅達到影響物質世界的程度，甚至已經可以扭曲現實讓精神力具現化，隻差一步就可以達到以想象力憑空創造物質的程度，由此可見，他們的精神力何等強大。

    然而如此龐大的力量，在接近星球要塞的瞬間，突然就消失了，沒有造成任何效果，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這些強大的力量從未曾存在過一樣，就這麼突兀的消失了。

    不僅是正麵幹擾的精神力，也包括哪些繞過龍神的眼睛直接對星球發起的攻擊，它們的命運是相同的，憑空消失，仿佛直接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關鍵是，虛空之眼們完全沒有感知到任何異常，在他們的感知中，精神力像往常那樣在虛空中順利推進，眼看著越來越接近目標，然後在下一刻，這些精神能量突然沒有了，沒有碰到任何能量，沒有受到任何幹擾，更不是被切斷了聯係，而是毫無征兆的化為了虛無，就像忽略了其間的一切過程，直接出現了結果一樣，讓人錯愕而茫然。

    虛空之眼們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刻，他們回憶起了過去在那顆阿尼卡大人化作的植物星球上，羅蘭德對他們講述的過去，他們回憶起羅蘭德反複提起過他們初見阿尼卡大人時居然貿然發動攻擊的這段經曆，那時候的他們，想必和我們一樣茫然吧，神靈……真的都是這樣無法用常理考量的存在嗎？

    雖然攻擊隻是消失，三位虛空之眼並未感受到反擊的力量，但他們卻不敢再有任何攻擊行為了，在他們看來，如果能有能量碰撞，即便己方的攻擊被輕易擊潰，他們也能對對方的實力做出初步估計，以決定之後的交戰方式，但像現在這樣連碰撞都沒有，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以至於他們隻能保持著遠遠的距離，所有的眼球裏統一露出警惕的神色。

    “繞路吧。”羅蘭德的體內，虛空之眼的聲音突如其來，他們雖然在成千上萬公裏外驚疑不定，但還不至於被嚇倒，更沒有忘記己方此行的目的，“羅蘭德，繞遠一點，從恒星側翼側突入，避開星球要塞吧，有這個存在守在這裏，你加進來也沒有勝算，直接繞開吧。”

    “我擔心繞不過去。”羅蘭德頭部紅光閃爍，代表著他正在認真思索，“如果我繞到側麵以後他也跟著繞過來了，那就太可笑了。”

    “所以咱們分頭走，我一會也會通知他們一聲。”

    “嗯？”

    “讓梭族人和奧丁他們繼續玩，我們三個留在這裏，你繞到側翼突破，他如果跟著你繞過去了，星球要塞就失去了屏障，擋不住我的攻擊。這樣咱們兩個之間他隻能選擇一邊。我估計他為了星球要塞和那些龍族，也隻能選擇我這邊，這樣你就可以順利突破進去了。”

    “但如果他可以兩邊兼顧呢？”

    “那就認輸唄。”虛空之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說起勝負毫無感情波動，“如果他的力量真強大到同時壓製咱們兩族，那就算加上梭族恐怕也贏不了，不認輸還等什麼？反正神靈也沒有讓咱們直接參戰，隻是負責運輸而已，沒必要堅持毫無意義的戰鬥。”

    “也對。”身體比語言動的更早，羅蘭德的話還沒有出口，軀體已經靈巧的轉向，朝著側翼急速飛出，不過艦橋上的聲音，還是能傳遞到虛空之眼的意識裏，“你們努力拖延，但千萬小心，對方也是神靈，盡量避免正麵衝突，保持僵持狀態最好，別忘了神靈叮囑過的。”

    “我知道。”精神力潮水般的從艦橋上褪去，想要拖住神靈，三位虛空之眼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甚至連目送羅蘭德遠去的心情都沒有了。

    “還好，褐星人的星係還不算太大。”羅蘭德其實很著急，虛空中的距離實在太遠，星係周圍又無法以高速穿行，以現在的速度，每一次長距離移動，都會浪費大量時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兩小時的安全時段已經越來越少，還要給這些神靈召集的戰士們留下足夠的作戰時間，能由羅蘭德自由支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怎麼可能不著急。還好，龍神似乎已經真的被虛空之眼們拖住了，無論是星球要塞還是龍神的力量都沒有追上來，看來確實不打算兩麵作戰，那麼隻要繞過前方那顆深藍色的大型行星，就可以進入星係內部，直麵那幾顆有生命反應的已開發行星了。

    這是最好的消息了，但羅蘭德卻一點也不覺得欣慰，因為這幾輪沒有接觸的交鋒，讓他對修爾有了更深的了解，一環扣一環，提前堵死對手的每一條路，甚至連交戰的機會都不給對手留下，讓對手無路可走，有力量也沒機會發泄，這樣的人，真的會讓他安安穩穩的繞過深藍色的星球進入星係內部嗎？

    羅蘭德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龍族和龍神的依次出現，讓他很懷疑早就有人在星球背後等著他了，怎麼可能順順利利的，他甚至已經隱隱猜到等著他的是誰了，修爾最忠誠的部隊可還沒有登場呢，看來……這次有機會再見到那幾位異族的朋友了。

    “呦呦呦，當然會有人等著，否則他就不是修爾了。”莫瑞婭反倒是一點都不著急，笑吟吟的指著舷窗外，“看，他們來了。”

    深藍色的星球緩緩轉動，從星球的背後，一艘巨大的飛船慢慢駛了出來。

    隨著星球的轉動，上千公裏長的艦身從頭到尾，一個身位一個身位的移出行星的陰影，在恒星的光芒下顯露出自己的全貌，全金屬的外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猶如小行星般龐大的艦身即便是在開闊的虛空中，在視覺上也會給人帶來無盡的壓力。

    褐星文明不屈與勇氣的象征，褐星人的精神寄托，穿梭過多個世界，走遍大半個裂隙空間的寒鴉號，終於從陰影中登場了。

    “呦呦，真有趣呀。”莫瑞婭歪著頭，頗感興趣的說道，“真像。”

    “你這隻樹在說什麼？”米婭麵無表情的瞪了林精一眼，不知道她突然又在發什麼瘋。

    “你們也見過啊，當初咱們在那個世界施工的時候，玩過的那幾款奇怪名字的遊戲，你們不覺得很像嗎？大魔王派自己的手下，給勇者們設下一個個關卡，想要阻止勇者們接近。結果勇者們一路把那些手下各個擊破，逐步削弱大魔王的力量順便提升自己，最後消滅大魔王拯救了世界，看吧，和現在是同樣的套路，就是……”

    “就是現在被逐步削弱對象反過來了。”蜜莉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所以說，你覺得誰是大魔王啊？”

    “誒嘿嘿？”

    其實不用莫瑞婭說，大家也已經發現了，一切都在修爾的計算之中，修爾正一步步削弱這支隊伍的力量，排除一切不穩定的因素，直到把隊伍的力量削弱到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看來你果然早就做好了所有準備，讓局勢向你希望的方向發展，那麼我們的到來，是否也是你所希望的結果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大家不知道，羅蘭德也不知道，所以他正處於疑惑之中。

    當然，疑惑的原因不是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的問題，而是因為寒鴉號而疑惑，以至於在發現寒鴉號的那一刻，即便時間緊急，羅蘭德還是停了下來，隔著半顆行星與寒鴉號遙遙相對。倒不是他覺得寒鴉號會對他構成什麼威脅，而是因為他突然發現，直到寒鴉號現身，他的雷達係統中才出現寒鴉號的標誌。

    很奇怪的現象，褐星文明的科技水平和金屬生命體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差距大到已經很難用先進和落後裏形容二者區別的程度了，褐星文明的軍事技術在羅蘭德眼中相當於不設防的，正常情況下，早在星係之外，羅蘭德就該掃描到寒鴉號的存在，但他始終沒有看到，甚至一度懷疑修爾為了保護褐星文明的軍事力量，把褐星的移民飛船都臨時調走了，沒想到寒鴉號不僅沒走，距離他還這麼近。

    羅蘭德很好奇，不知道寒鴉號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但他現在顯然沒有時間去探尋答案了，因為他體內的通訊設備裏傳來請求對話的信號，就連體內的那些乘客們都看到了這一通訊神情。

    隊伍裏幾個有過共同經曆的人同時露出苦笑，修爾這個混蛋除了喜歡玩弄陰謀之外，居然還喜歡玩弄人心，不用接通也能想得到是誰，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我們麵對大家的準備啊，修爾。

    屏幕接通，影像出現，修爾果然沒有讓大家失望，輪椅上的瑞恩，推著輪椅的妮娜，兩張蒼老的臉出現在通訊台上，立體的圖像完美再現了對麵兩人外貌上的每一處細節，連那些深深的皺紋都顯示的如此清晰，清晰到可以從中看到每一絲歲月留下的痕跡。

    褐星人中，和大家相處最久，關係最密切，感情也最融洽的，除了迪莉婭之外就是寒鴉號的這兩位前艦長了，就連羅蘭德，被修爾拉來在褐星幫忙的那段時間裏，也都是由兩人負責接待的，算是結下了不錯的交情，如今雙方再次見麵，卻分別處於兩個敵對的陣營，而且絕對沒有調和的可能，一時間，雙方都無言以對，隻能在心裏用各種形式的語言，去稱讚修爾的良苦用心了。

    “大家又見麵了。”雖然因為時間未到，還沒有像修爾的夢境中那樣病逝，但瑞恩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好了，不過既便如此，兩位老人還和當初第一次見麵一樣，換上了褐星傳統的艦長軍服，雖然蒼老，但難掩英氣。在一陣沉默之後，瑞恩在輪椅上挺直腰背，嚴肅的說道，“受修爾閣下的托付，我已經在這裏等你很久了，羅蘭德。”

    是你，而不是你們，每個人都敏銳的抓住了重點，來自帕瓦帝加的先遣隊員們彼此看了看，也許各自想到的內容不同，但行動卻相當默契，整齊的退開幾步，把空間留給了羅蘭德和瑞恩。

    “瑞恩，妮娜，我的褐星朋友，你們等在這裏，是想要……當然，不是想要阻止我還能是什麼呢。”自嘲的轉了轉錐形的頭部，羅蘭德人性的發出像是歎息般的嗡嗡聲，“你們也算是一個大型文明的首領之一，可以代表整個褐星文明了，你們真的打算不顧虛空中成千上萬的種族和億萬生靈的生命，不顧諸神的安危，甚至不顧整個虛空的存亡，也要固執地站在修爾背後，跟他一起任性的試圖阻止儀式的進行嗎？”

    “當然如此。”瑞恩回答的毫不猶豫，顯然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裏思考過無數遍了，“在我們最危險的時候，是修爾閣下對我們伸出了援手，是露娜大人給了我們一個棲息的家園，是修爾閣下和露娜大人一起，為我們褐星文明全體創造了新的未來。”

    “為了替我們創造未來，露娜大人即便在最窘迫的時候，也要分出所剩不多的力量，撐起供我們棲息的空間，而修爾閣下不惜冒著巨大的危險，陪我們二十七個先行者一起深入裂隙進行測試，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和我們一起進去的，但為了讓我們安心，他還是和我們站在了一起。嗬，就算他用各種理由掩飾，但他的心意我們都看的很清楚，這份恩情……那個，莫瑞婭女士，您不用把手舉那麼高，我知道您也參與了，但兩者的本質是不同的……修爾閣下的這份恩情，我們全族永遠不會忘記，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我們也會站在他的身邊，為了暗月大人，為了修爾閣下，我們不惜與全虛空為敵。”

    “果然是這樣。”羅蘭德頭部紅光閃爍，顯然心情很複雜，“那太遺憾了。”

    “修爾閣下給過我們選擇的機會，這是我們全族認真思考後做出的決定，我們相信修爾閣下和露娜大人，也相信他才是正確的，所以我們不會後悔，更不會遺憾。”透過立體影像，瑞恩認真的盯著羅蘭德投影說道，“反倒是你……你們三族地位特殊，而且也受到過修爾閣下的恩惠，我實在沒想到，你們也會參與進來。”

    “我們在神靈的軀體上寄居了很久很久，雖然我們三族都不需要進食，但維持生命的能量都是神靈賜予的，神靈把自己的血肉分享給了我們，可以說，我們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神靈給的。修爾先生的確幫了我們很多，但和神靈的恩情還是無法相比，神靈從未命令我們做過什麼，這是唯一一次向我們提出要求，而且還很體貼的不需要我們和修爾先生正麵衝突，隻要從旁協助就好，如果我們連這麼簡單的要求都拒絕，還有什麼資格享受神靈賜予我們的第二次生命？何況在我們看來，修爾先生的計劃太過瘋狂，而且犧牲……已經不是犧牲巨大的問題了，而是接近主動滅世，不管是為了世界還是為了個人感情，我們都隻能參與進來。”

    “的確啊，嗬，還是你說得對，果然太遺憾了。”兩位老人沉默了許久，瑞恩才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那就沒什麼可說的，隻能感歎命運的惡趣味了。”

    “是啊，早在我們出發的時候，事態就已經沒有調和的餘地了。”羅蘭德做出了最後的嚐試，“你們真的不打算讓我們過去嗎？畢竟我隻負責運輸，不會過度參與的。”

    “很遺憾，既然我們已經出現在這裏，就不會讓任何人過去，不管是誰都一樣。”

    “但你們自己也應該清楚，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不可能阻止我的。”

    “我們知道，但你是不是忽略了，我剛剛說過的，這是我們全族做出的決定，而不是我們兩個的決定，所以……”

    瑞恩說著說著，寒鴉號突然向一側稍稍偏轉，就像一個人在向對方介紹自己背後的情況一樣，隨即，又一艘移民戰艦從星球的陰影中現身，排列在了寒鴉號背後。

    不，不是一艘，而是一艘接一艘。

    寒鴉號的行動如同一個信號，隨著它的偏轉，一艘艘巨大的戰艦從陰影中現身，全程就像一場默劇一樣，默默的現身，默默的歸隊，默默的進入戰備狀態，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所有的飛船都如此堅定，即便明知是麵對一個不可戰勝的對手。

    真不知道一顆行星的背後，是如何隱藏如此多數量的移民戰艦的，也不知道它們怎麼瞞過的羅蘭德的掃描，但事實已經發生了，近兩千艘移民戰艦沒有一艘缺席，以寒鴉號為中心熟練的組成作戰隊形，所有飛船都用正麵對準了遠處的羅蘭德，保證自己隨時可以發動攻擊。

    這並非結束，而隻是開始，在移民戰艦之後，鋪天蓋地的中小型飛船開始從陰影中湧現，在和褐星文明裏，這些隻能在星係內飛行，不具備遠航作戰能力的中小型戰艦，一向不作為作戰主力，甚至不被列入作戰序列之中，隻能算作準軍事化戰艦，但此時此刻，數以十萬計的小型飛船鋪天蓋地的蜂擁而出，像蜂群一樣聚集在移民戰艦的背後，阻塞了所有空間。

    “既然是全族的決定，自然要傾盡全族的力量，嗬，我們褐星文明，早已做好了和暗月神殿共存亡的心理準備。”近百萬艘小型飛船合在一起的規模大的驚人，但聚集的速度也快的驚人，直到最後一艘飛船就位，瑞恩才回過身，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決心，“我們明白，質的差距往往不是量能彌補的，恐怕我們所有部隊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擋住你十分鍾。”

    “是的，你們加在一起也做不到。”

    “我們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也為此而深深愧疚，不過還好，我們隻是暗月教會和修爾閣下的守衛部隊之一而已，而且還是最弱小的那個。”瑞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搖頭道，“再算上他們，才是修爾閣下的全部力量，他們才是修爾閣下的親衛隊。”

    於是，十艘奇怪的戰艦，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憑空出現。

第八十九章 最強大的底牌

    幾十米的梭型軀體，數百米長淩空揮舞的觸手，和巨龍們恢複本相後展翼寬度數千米的體型來說，幾乎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而且雖說是已經接近了，但那是以虛空中的距離觀念來看待，而實際上兩者之間還隔著相當遙遠的距離，至少有幾百公裏，最多隻能遙遙相望，然而就在這樣的距離下，戰鬥突然爆發了。

    梭族人的觸手驟然伸長，原本數百米的觸手直接越過數百公裏的距離，觸手的密度壓縮到極致，明明是血肉形成的觸手，卻遠比鋼鐵更加堅硬，遠比任何武器更無堅不摧，觸手的尖端甚至已經開始散發出強大的引力，光線都因其存在而微微偏轉，它周圍的一切事物難以抑製的向它靠近，就連麵前的三顆如此龐大的星球要塞也不能幸免，被吸引著開始改變位置，幸虧及時調整了動力，才重新穩定下來。

    在梭族人伸出的觸手的同時，龍群裏幾百隻巨龍，也同時張開了嘴。

    沒有龍吟，沒有咆哮，隻有一道由最純粹的毀滅性能量組成的吐息，從每隻巨龍的口中噴出，數百道吐息一出口就彙聚在一起，組成一道數百米直徑的能量束。數百隻巨龍，每一隻都至少擁有帕瓦帝加傳奇以上的實力，甚至絕大多數個體僅從能量強度上已經達到了半神的標準，數百個半神聯手製造的能量衝擊何等恐怖，能量束剛一形成，周圍的空間就開始不停歇的小範圍崩解和還原，澎湃的能量勢不可擋，最關鍵的是居然還可以受到操控，在空中還偏轉了一次角度，對著已經改變了位置的梭族人直衝過去。

    能量束與觸手擦身而過，各不幹擾，於是，兩種攻擊同時擊中了目標。

    一年多以來，經過裂隙空間內的有意頻繁接觸，雙方對對方的實力都有所了解，尤其是龍族和梭族人，同樣是主要依靠肉體作戰，彼此了解更深，此時麵對來勢洶洶的觸手，巨龍們也知道梭族人一次簡單的觸手攻擊有多可怕，這種隨便揮揮觸手就能把行星彈飛的生物根本不是常理可以考慮的，想要正麵交戰，需要竭盡全力才行。

    於是，龍群中二十隻強壯的雄性巨龍自覺地站了出來，迎著呼嘯的觸手飛了上去，二十隻巨龍組成一個簡單的防禦陣型，把所有能量關注到健壯有力的後爪內，四十隻鋒利的巨爪正麵對上了來襲的觸手。

    ‘轟’，明明無聲無息，但所有旁觀者都似乎感到了一陣晃動，在碰撞發生的時候，似乎牢固的空間都因為這次激烈的碰撞而顫抖，似乎連時間都因為高強度的能量撞擊而忘記了運轉，利爪與觸手接觸的一刻，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停滯了千分之一秒，下一瞬間，狂暴的能量驟然爆發，球型的衝擊波以多個接觸點為核心疾速掠過，席卷了周圍上百公裏的虛空，虛空中的一切物質，一切塵埃，都在高濃度的能量衝擊下湮滅。

    挺身而出的二十隻巨龍同時發出痛苦的嘶吼，爪甲脫落，鱗片剝離，鮮血噴射，整個後爪都有些扭曲變形，力量的衝擊下，二十隻巨龍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哀嚎著向後翻滾，轉眼間飛出幾百公裏，才勉強拍打著翅膀找回了平衡，不過從他們返回龍群時歪歪扭扭的姿態可以看出，這次交手讓他們很不好過。

    發動攻擊的梭族人倒是沒怎麼移動，隻是向後飄退了幾十米而已，但他並沒有趁勝追擊，反而把發動攻擊的觸手舉起，另一根觸手上則同時睜開十多個眼睛，湊過去仔細觀察。可以看到，發動攻擊的觸手表麵，部分鱗片已經出現了細細的裂紋，而在四十個接觸點中，有幾個接觸點的鱗片上，留下了幾十厘米的深深劃痕。很難看出一根長著眼睛的觸手到底是什麼表情，但從十幾個眼珠裏，可以讀懂名為震驚的情緒，除此之外，還隱隱透出無盡的興奮。

    而數百隻巨龍合力噴出的能量束，也和觸手一樣，同時抵達了十幾個梭族人組成的隊伍前，大多數梭族人無動於衷的飛來飛去，就像沒看到極度危險的能量束一樣，但其中兩枚梭型生物同時有了反應，向前移動了幾個身位，把族人包括正在發動物理攻擊的那位一起擋在了身後。

    梭族人並沒有用身體硬抗，雖然以往在原本的世界裏四處遊蕩的時候，早已習慣了無視絕大部分攻擊，畢竟他們堅韌的肉體和厚實的鱗片，以及鱗片外表充斥的防禦性能量，足以絕大多數攻擊都化為徒勞了，但這次不一樣，巨龍們聯手製造的攻擊中所蘊含的能量實在太強了，強到連他們也察覺到了危險，不得不選擇專人進行防禦。

    兩位梭族人的上百根觸手同時伸長，靈活的觸手不斷地彼此交錯，在身前編織出一張觸手組成的肉網，黑色的觸手，黑色的網，橫亙在虛空中，封住了幾平方公裏的空間，在黑色的網麵前，沒有任何攻擊可以輕易通過，再強的也不行。

    其中當然也包括龍群的吐息。

    和肉體碰撞時的聲勢浩大不同，能量束和觸手網接觸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特殊變化，就像一束光照到了牆麵上一樣簡單，但那隻是最直接的觀感而已，如果通過設備進行讀數檢測的話就會發現，在接觸點的位置上，溫度正急劇飆升，幾秒的時間內就已經接近了恒星的溫度，而且接觸點所承受的能量衝擊，也接近了恒星的能量強度。

    這才是龍族最強大的一麵，早已遠遠超出了星球文明的承受上限，全力一擊足以摧毀自己的行星，也就隻有帕瓦帝加這種有神靈庇護加持的星球才能承受了，不然的話，恐怕早就像梭族人那樣，一不小心就毀掉了自己的母星，隨後的數百萬年間，隻能在虛空中不斷流浪了。

    另一邊，梭族人當然不會懼怕恒星的能量強度，已經不是恒星裏來去自如的程度了，而是即便浸泡在恒星的內部，他們也可以活的相當安逸。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同，現在等於把整個恒星的能量壓縮到幾百米的直徑範圍內，威脅性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因此，當光束持續了十餘秒隨即消散之後，編織成網的兩位梭族人慌慌張張的分開，觸手飛快的扭動著甩來甩去，就像一個被開水燙到的人痛苦的甩著手一樣，而他們的幾百跟觸手中那些和能量束直接接觸的位置上，鱗片大塊大塊的脫落，剛一脫落就被內部殘存的毀滅能量化為灰燼，露出內部藍灰色的肌肉。雖然用不了一分鍾，就有新的鱗片在傷口處生成，但新生的鱗片顏色顯然比周圍淺的多，可想而知，硬度也遜色的多。

    “哈哈，哈哈，我感受到痛苦了，我又一次感受到痛苦了。”三位受傷的梭族人沒有生氣，反而興奮的像個孩子，扭動著觸手在虛空中不斷盤旋，雷鳴般的吼聲直接傳到了羅蘭德體內的一行人耳中，“自從一萬五千年前那次超新星爆發以來，我終於又受傷了，哈哈哈，這種真正戰鬥的感覺實在太棒了，再來，咱們繼續。”

    “吼”，紅色和藍色兩頭純色的巨龍同時發出吼聲，龍群隨即開始縮小彼此間的距離，讓龍群的陣型變得更加緊密，也更加解釋，狂暴的能量再次在龍群之中醞釀，而梭族人也揮舞著觸手，隨時準備衝上去。

    “奇怪，太奇怪了。”梭族人已經被興奮衝昏了頭腦，疑惑的是遠遠旁觀的羅蘭德和虛空之眼，雙方不約而同的表現出極端驚訝，難以置信的說道，“難道我們之前錯判了實力？還是他們一開始就有意隱藏力量？我們和龍族接觸過不止一次了，對他們也有所了解，也許他們遠遠強於大多數種族，但可沒有強到這種地步，我們從沒想過，他們能對梭族人造成威脅。”

    “因為你們根本不了解龍族的特性，更不了解血脈中那絲神性對龍族的意義。”莫瑞婭反倒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很冷靜的說道，“我們談到龍族的時候，往往是以種族而非個體相稱，你知道是為什麼？因為一條巨龍的力量的確算不上太強，帕瓦帝加的凡人裏那些強大的半神們，有不少都具備屠龍的實力，當然，目標要選擇那些實力相對弱小的巨龍。但當龍群的數量超過一定數量，他們血脈中的神性就會聚集在一起產生共鳴，數量越多，共鳴越強，他們的實力也就越強，才能展現出最強大的神性生物真正的姿態。當他們全族聚齊的時候，就相當於半個無法掌控規則的神靈，凡世生物很難和他們對抗。”

    “他們全族加起來也隻有不到三千的數量，如果不是有這張底牌，你們以為他們憑什麼占據廣闊的蠻荒之地，甚至在戰爭中和受到眾多神殿鼎力支持的凡人抗衡，那些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同化的高階聖職者和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恐懼的狂信徒們，早就憑數量把他們淹沒了。”

    其實還有一句話莫瑞婭並沒有說出口，不然你以為以修爾的心計，憑什麼把龍族推出來作為第四種文明發展方向中實力的代表，憑什麼有把握讓龍族和你們三個規格外的種族並列，光靠虛張聲勢和欺詐嗎？那你們可就太看不起那個家夥了，那家夥比誰都清楚，欺詐隻能收效一時，永遠無法經受時間的考驗，隻有在欺詐的同時具備與之相稱的實力從而形成二次欺詐，才能讓任何人都無話可說，就像……

    “還好，請還不算太糟。”羅蘭德還在思考，虛空之眼比他反應更快，空洞的聲音如同在每個人的意識中直接響起，“雖說龍族的實力出乎意料，但想要和梭族人對抗還不夠，梭族人應該很快就能把他們的防線擊潰，控製住那三顆星球要塞，到時候咱們可以……”

    “恐怕沒那麼簡單。”米婭冷冷的說道，“我們比你了解修爾，他既然已經有所準備了，就絕不會讓咱們輕易找到漏洞，他敢用龍族保護要塞行星，就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把你們擋在要塞之外，雖然我不知道他的依仗是什麼，但是……”

    “那是因為你還年輕，山精靈。”敢對精靈一族說你還年輕的，往往隻有同為長壽種族的翼人和林精了，同位學者知識同樣豐富的尤利婭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朝舷窗外揚揚下巴，悠悠的說道，“你知道群龍之首對於龍群的意義嗎？你以為真的隻是龍群首領那麼簡單？如果真那麼簡單，直接稱為龍王不好嗎？”

    順著尤利婭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十倍於其他巨龍的金色身影，正在幾十隻純色巨龍的簇擁下，從要塞行星上冉冉升起，在恒星光芒的映照下，金色的鱗片閃動著耀眼的光輝。

    顯然，看到族群處於劣勢，群龍之首奧丁終於坐不住了，加入到這場內戰之中。

    “群龍之首不僅是首領，是族群的掌控者，而且他還是群龍的樞紐，是龍群的核心。沒有他在場的話，巨龍們聚集在一起，頂多算是龍群，隻有他也加入其中，巨龍們才能稱得上是龍族，有他或者沒有他，龍群根本就是兩種生物。”顯然莫瑞婭同為神性生物，比其他人更了解龍族的秘聞，指著奧丁的方向解釋道，“你們以為我說的樞紐和核心隻是抽象的形容？不，我隻是很形象的在陳述一個事實，你們看。”

    於是，大家都看到了，或者說，大家都感應到了。

    當群龍之首奧丁，那隻最顯眼的金色巨龍進入龍群之後，龍群的氣勢發生了質的變化。

    通過能量感知可以發現，奧丁真不愧是群龍之首，一加入，就在龍群之中形成了一個樞紐，也許是因為同源神性間的相互吸引，所有巨龍體內的能量都自然而然的向他集中，上千隻巨龍，上千股能量，不斷絕的湧入奧丁的體內。如果隻是這樣，估計沒有幾分鍾，奧丁就會被不斷膨脹的能量撐爆了，但事實上並沒有，因為在彙聚的同時，進入他體內的能量又會不斷的反饋到巨龍們的體內，充實著他們的身體。

    看似毫無作用的舉動，但這一來一回之間，彙入和輸出的能量總量雖然沒有發生變化，每一絲能量都變得純粹而凝實，原比巨龍們靠自己吸納環境中的遊離能量所獲得的力量更加精純。此時的奧丁就像是個提純器，每時每刻都在純化著族人們體內的能量，這也就意味著，隨著他的加入，巨龍們雖然能量強度不變，但每時每刻，實力都在急速提升，雖然明顯隻是暫時的，但也足以令人心驚了。

    按理說，當發現變化的時候，梭族人就該發動攻擊，阻止龍群變得越來越強大，但他們卻沒有這麼做，反而謹慎地後退了一段距離，甚至不再飛來飛去，而是集中在一起，警惕的與巨龍們對峙著。

    因為他們已經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就算龍族的實力沒有穩步提升，己方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滅龍群，而隨著龍族越來越強，巨龍們有了和己方正麵抗衡的實力之後，局勢就會徹底失控了。

    強大的梭族人隻是喜歡戰鬥，但絕對不蠢，相反，漫長的壽命讓他們比大多數智慧生物更聰明，他們再怎麼喜歡戰鬥，也不會開開心心的主動挑起可能致命的衝突，也不會有意製造雙方不死不休的局麵。

    現在的情況很明朗，當龍群的力量提升到頂點之後，他們也沒有主動攻擊，而是保持著集群狀態和梭族人隔空相對，這等於是用行動說明了龍族的意圖，隻想把和自己實力相當的梭族人攔在這裏，防止他們破壞要塞，並不希望和梭族人爆發正麵衝突，更不打算進行致命的戰鬥。

    梭族人也不想，在目睹了龍族真正的實力之後，他們認可龍族有對他們造成致命威脅的資格，認可了龍族的對等地位，這從他們主動警惕就能看得出來。而且對梭族人來說，現在還沒有到不得已而拚命的地步，還有羅蘭德一族和三位虛空之眼在呢，沒必要接下這群地位相當的大敵，因此梭族人也樂於配合龍族，咱們就互相拖延時間吧，要塞的事就交給其他人好了，就不信你們和我們對峙的時候，還敢分出精神去阻攔其他兩個強大的對手。

    龍族的確不敢，梭族人給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因此，當三串巨大的眼珠從他們附近經過的時候，巨龍們連看都沒看一眼。

    是的，虛空之眼也參戰了，不得不參戰。

    三個種族的任務，原本隻是負責護送羅蘭德體內的一行人進入新褐星目的地，並不需要直接參戰，他們集中前來的目的也隻是為了防止褐星人阻攔一行人的任務，給他們製造壓力而已。在他們看來這個任務很容易，來之前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的會被擋住，而且直接擋在了新褐星星係之外。

    任務必須盡快完成，又不想製造太過慘烈的戰局，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趁著梭族人牽製龍族的機會，以最快速度控製三顆要塞行星了。而羅蘭德一旦攻擊，影響又太大，想在不製造巨大破壞的前提下控製要塞行星，最好的人選就是三位虛空之眼了。他們最擅長的精神力攻擊，尤其是大範圍攻擊，可以輕易擊潰對手的意誌，對智慧生物本來就天生克製，這些星球要塞肯定是依靠智慧生物來控製的，他們作為主攻手最合適不過。

    所以他們不得不參戰了，三位虛空之眼，三串詭異的眼球，蜿蜒著向星球要塞推移。有了梭族人的先例，這次他們可不敢大意了，還在路上就開始提升自身力量，一路上，真與假虛與實的界限都因為他們的經過變得模糊，所過之處，空間中不斷有各種扭曲的幻象浮現，光怪陸離，詭異無比，有些幻象逼真到接近現實的地步，讓人很懷疑如果他們沒有把力量收束在體內，虛假與真實的界限一定會被打破吧，這些詭異的幻象，說不定就會以實體化的形式，出現在現實世界裏。

    “準備吧。”羅蘭德輕輕歎息，投影中發出嗡嗡的顫動聲，“幸虧我們一起來了，如果隻有我一個過來，說不定真要讓修爾的準備逼的無法前進了。不過現在嘛……應該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了。”

    “呦呦呦，沒用的，羅蘭德，你太小看修爾了。”莫瑞婭像看演出一樣看的入神，此時一邊嚼著樹葉一邊搖頭，“我之前就說了，既然不是無法讓修爾措手不及，那他隻要動手，就絕不會那麼簡單的讓我們找到漏洞，你覺得修爾沒有底牌了？恰恰相反，在我看來，他還有最大的一張底牌沒有打出來呢。”

    “嗯？”

    “我們保密措施做的太好，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莫瑞婭的笑容罕有的帶著幾分苦澀，“九百三十一座神殿其實有九百三十二位神靈，這不是常理嗎？”

    這算什麼常理啊。羅蘭德顯然無法體會這種修爾風格的玩笑。

    “你不知道，因為第九百三十二位神靈是一位在世神靈。”莫瑞婭回憶起當初山巔的風雪，以及修爾主動站在她麵前的那份體貼，苦笑著說道，“既然龍族全族都已經參與進來，就連群龍之首奧丁都出現了，那……龍神賽格裏斯還會遠嗎？”

    當然不會，於是，賽格裏斯出現了。

    作為龍神，賽格裏斯當然不會以本體的方式降臨，雖然這樣最穩妥，但他的軀體現在狀態很不好，經不起裂隙空間內的摧殘，再加上他絕大部分力量都要用來維持當前軀體的狀態，以至於真正能用來參戰的力量並不多。

    但他畢竟是神靈，再怎麼衰弱也是神靈，凡人和神靈之間的差距不是那麼容易越過的，就算他不用本體降臨也一樣。

    因此，隨著一聲深沉的，如同耳邊低語般的歎息，所有人都隻看到一雙巨大眼睛的虛影出現在三顆要塞行星前，豎瞳中隱約可以看到深深的疲倦，像一位行將逝去的垂暮老人一般。

    然而麵對這樣一雙眼睛，三位強大的虛空之眼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停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龍神賽格裏斯，在沉寂了多年之後，再度出現在凡人麵前。

第八十八章 星球法陣

    深邃的裂隙深處，一艘銀色的戰艦悄無聲息的掠過連黑暗都不存在的無序空間，身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城市般龐大的體型，銀光閃亮的外殼，充滿剛性的金屬質感，棱角分明的艦體，完美幾何體組成的部件，流動在體表的藍色能量流，一切因素，都讓戰艦極富美感。

    除了戰艦周圍那些不明物體。

    十二隻梭型生物依附在戰艦表麵，數百隻軟塌塌的觸手在戰艦背後拖出長長的軌跡，觸手上偶爾有巨大的眼睛睜開，懶洋洋的看看四周，不過很快便再次重新閉合，就像沒睡醒一樣。

    不過，另外一些眼睛是不會閉合的，因為他們很像是一個個眼球的軀體根本沒有閉眼的功能，這些眼珠在戰艦表麵那些梭型生物的觸手間隙處錯落的分布著，瞳孔頻繁的四處亂轉，不知是在觀察著什麼，還是在思考著什麼。

    毫無疑問，戰艦一定是金屬生命體當代的首領羅蘭德，而那些詭異的不明物體，自然是在最艱難的時期，和羅蘭德共同患難的老朋友梭族人和虛空之眼了，現在這種組合形態，輪流撐起軀體範圍內的秩序空間，保持自身的存在性，能讓三族生物在裂隙裏堅持很久，這正是三族生物在裂隙深處穿行的標準姿態，同時，也是扭曲虛空萬千世界中，已知文明中最強大的組合姿態。

    戰艦內部燈火通明，分不清白晝與黑夜，但龐大的戰艦裏卻看不到智慧生物，到處都是空空蕩蕩的，仿佛根本沒有乘客存在一樣。

    不，雖然數量很少，但還是有人的，人集中在戰艦的一個角落裏。

    偏僻的角落裏，女劍士凝視著麵前的巨劍，光潔的劍身倒映出她的麵容，眼鏡後的瞳孔裏，眼神猶如一潭死水，再也看不出一點感情。

    黑發的林精低著頭，認真的調試著獵弓的弓弦，口中慢慢的咀嚼著幾片樹葉，美麗的側臉一片平靜，靜的仿佛午夜裏沉睡的森林。

    冷漠的山精靈一如既往的冷漠，麵無表情的靠在金屬牆壁上，幾道電弧在她的指尖時隱時現，電弧偶爾碰撞，濺起星點火花，時明時暗的火花微光，在冷漠的臉上留下一片陰霾。

    豔麗的亡靈法師靠著山精靈的肩膀坐在一旁，把玩著手中光潔的顱骨，顱骨的眼眶裏跳動著綠色的靈魂之火，不斷開合的下頜像是在和自己的持有者說著什麼，卻始終沒有聲音發出，亡靈法師往日一樣慵懶，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但她另一隻手緊握著身旁的骨鞭，繃緊的手指和泛起青色血管的手背，卻提出了不同意見。

    敦實的矮人默默擦拭著手中的戰斧，戰斧已經被擦得光亮如新，它的主人卻似乎還不滿意，依然堅持不懈的擦拭著，擦幾下，放下麂皮灌一大口烈性麥酒，再放下酒袋繼續擦拭，沒過多久，一個三公斤的酒袋就已經被喝空扔到了一旁，和另外兩個同樣命運的酒袋堆在一起。

    矮小的半身人在牆角縮成一團，本來就很小的體型變得更不起眼，似乎這樣才能讓他獲得安全感，尖尖的帽子遮擋住了他的麵容，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隻有一枚金幣在他的手指上時隱時現，靈活的像是真的活了一樣。

    英俊的騎士守在另一個角落裏，斜靠在自己最忠誠的夥伴夢魘獸身上，用被鎧甲覆蓋的左手輕柔地撫摸著夢魘獸寬厚的背，另一隻手輕輕地撚著一支嬌豔欲滴的鮮紅玫瑰，雖然不時地把玫瑰放在麵前輕嗅，但更多的時候，還隻是呆呆的盯著玫瑰出身，就好像透過玫瑰，他可以看到過去的種種回憶。

    似乎是覺得有點冷，並不普通的翼人用潔白的羽翼裹緊自己的身體，低頭看著自己從羽翼下露出的雙手，纖細的手指上，薄如輕紗的白色真絲手套外，六枚古樸的戒指格外明顯，就算外行也能看的出來，每一枚戒指都至少有數千年的曆史了，但即便經曆漫長的歲月，戒指裏蘊含的能量依然深不可測，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凝視著雙手，凝視著戒指，翼人悠悠的出身，也許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回憶，翼人偶爾會露出會心的微笑，但笑容轉瞬即逝，又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模樣。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有心情交談，在陰暗的環境中，每個人都靜靜的坐在陰影裏，默默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凝重的氣息在每個人身邊肆無忌憚的蔓延，讓氣氛每一分鍾都會變得更加壓抑。

    “各位異族的朋友。”微光一閃，金屬生命體泛光的投影在金屬牆壁上出現，錐形的頭部正前方，兩道紅光依舊閃爍，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人覺得暗淡了不少，還好，充滿金屬質感，其間還夾雜著嗡嗡聲的聲音沒什麼變化，依然還是原來那個羅蘭德，“時間差不多了。”

    沒有人回答，直到過了許久，才從不知道是誰的鼻子裏發出輕輕的嗯的一聲。羅蘭德並未催促，反而很人性化的一聲歎息，耐心地等待著他們。

    “誒？”疑惑聲拖得長長的，這個習慣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讓人心痛，當視線從獵弓上離開的時候，平靜的表情在抬頭的瞬間已經被往日的戲謔和狡黠取代，莫瑞婭呆呆的看著一動不動的眾人，故作疑惑的問道，“你們是準備一直在這裏坐下去嗎？如果隻是坐著的話，坐在家裏不好嗎？為什麼要賴在人家的身體裏？誒誒誒？你們居然賴在人家的身體裏不肯出來，真是太……”

    林精自己就說不下去了，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敲她，這種感覺太無聊了，一點也不有趣，莫瑞婭很不喜歡，但很多時候，明明是不喜歡的事卻又不得不去做，也許，這就是智慧生物的悲哀吧。

    “莫瑞婭，是真的嗎？”薩芙第一次在眾人的視線中沒有害羞低頭，而是抬起頭認真的問道，“那天你對暗示的那些，是真的嗎？”

    “誒？薩薩，你為什麼要懷疑我，我哪次騙過你呀。”

    “每次。”

    “誒誒誒？居然這麼說我，太讓我傷心了。”莫瑞婭委屈的就像要哭出來了一樣，但表情瞬間一變，陰沉的說道，“就算是假的，你就不去了？你是打算背棄自己的信仰，站在修爾那邊，把億萬生靈送入冥界，還是說，你現在還天真的認為，隻要自己不參與其中，後半生的每個晚上，就可以安心的入睡了？”

    “我……”女劍士攥緊劍柄的手不斷用力，連關節都顯出失去血色的蒼白，她很想說什麼，但一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醒醒吧，薩薩，他既然已經做到這種地步，那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最後的結果早晚都會出現，區別隻是時間問題而已。能夠在最後時刻麵對咱們，由咱們親手終結他的陰謀，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咱們來說，都是一種幸運，你難道打算放棄這個機會，由其他人送他最後這一程？”

    薩芙緊緊咬著牙，厚厚的眼鏡片上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嘴唇劇烈的顫抖著，不，渾身都在劇烈顫抖著，像是在盡最大努力忍耐著。

    “拙略的表演，愚蠢的說辭，天真的想法。”身旁突然傳來米婭的冷笑，山精靈不知何時已經攜手站了起來，正麵無表情的和蜜莉蒂並肩走過莫瑞婭的身邊，留給薩芙的，隻有一個決絕的背影和一句冰冷的話，“現在至少還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麵，還有機會當麵問清楚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這樣還不夠嗎？已經現在這種情況了，你還想奢求什麼？”

    “走吧，拖延下去也沒有意義。”玫瑰已經化作長槍，血色的槍尖上泛起妖異的光，達克牽著夢魘獸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再拖下去，我怕我實在忍不住了。”

    “我明白了。”閉著眼呆立了許久，薩芙無力的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就走吧，不過，莫瑞婭。”

    “嗯？”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也明白我是在遷怒於你，而且臨別的時候，修爾也親口對我交代過，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如果我有事不知道該如何決斷，就一切聽你的吩咐，你絕不會害我的。”薩芙歎了口氣，苦澀的微笑道，“但即便是遷怒，我也還是要說，你如果是在騙我的話……”

    “呦呦呦，你在說什麼呀，我可是一隻誠實的鹿，鹿怎麼可能會說謊呢。”莫瑞婭歪著頭笑得一臉天真，抓起薩芙的手朝其他人的背影追了上去，“放心吧，我最誠實了，絕不會騙你的，快走吧，修爾還等著我們為他送行呢，別讓他等急了。”

    在羅蘭德投影的指引下，一行人步伐沉重的穿過飛船內長長的走廊，登上羅蘭德為了載人特意給自己掛載的艦橋，舷窗外，就是無光的裂隙空間，黑暗彌漫，一成不變，看不到初始也看不到終結。

    “再稍等片刻吧。”金屬生命體的投影消失，隨即在剛剛亮起的屏幕內出現，羅蘭德頭上的紅光頻繁的閃爍著，像是在飛快的計算著什麼，“由於裂隙空間裏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所以很難判斷具體到達時間，隻能說很快就要到了，應該就在……幾分鍾內。”

    “無妨，我不急。”米婭冷冰冰的說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你是說……”

    “對。”

    “八個小時，最多八個小時。”錐形的頭部飛快的轉動著，“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時間原本就不多，雖然我們早已在神靈的要求下做好了出行的準備，你們在神靈的幫助下集結的也很快，但畢竟還是過於被動，而且路上也花費了大量時間，能留下八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八個小時隻是理論數字吧。”米婭皺著眉算了算，搖頭道，“太危險了。”

    “是的，極限數字，為了保險起見，當然是越快越好，兩小時內可以保證不出意外，兩小時後……”

    幾人相視苦笑，兩小時，時間太短了啊，對手還是那個家夥，今天恐怕會是一場苦戰了。

    “羅蘭德先生。”達克還是第一次進入裂隙深處，但此時已經顧不上好奇了，職業本能讓他已經進入了戰前狀態，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作戰計劃嗎？”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是直接用滅絕性火力徹底摧毀新褐星星係，雖然有神靈的保護，但暗月女神的力量和其他神靈一樣，主要被牽製在儀式中了，又要維持新褐星範圍內的秩序地帶，能用來保護星係的很少，我們三族聯手的話，想要摧毀目標星係應該不難。摧毀星係之後，被嚴密保護的最後節點自然就暴露出來了，這時再由你們正麵突襲攻破修爾的防禦讓神靈們可以奪回最後節點就容易的多了。不過……我不希望這樣做。”

    “誒？為什麼？”莫瑞婭好奇的問道。

    “單純的不喜歡，沒有為什麼。”羅蘭德的紅光閃爍著，顯然沒有說實話，也不打算說實話，“神靈召集我們的時候承諾過，我們可以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進行戰鬥，路上我們三族商量過，並不打算用這種最直接的辦法。”

    三個種族過於強大，地位相當微妙，神靈們一向默認他們擁有很多特權，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神靈說過，此行以你的意見為主。”羅蘭德所指的居然是莫瑞婭，“你是最了解他的，所以關鍵問題都由你決定，包括作戰方式。”

    “誒？母親居然沒事先和我說。”一聽就是在說謊，而且說的毫無誠意，莫瑞婭呆呆的笑了笑，搖頭道，“我了解他，就算你真的用了最簡單的辦法，恐怕也沒那麼容易，他不會留下那麼大漏洞的，肯定早有準備。”

    “嗯，我相信你說的。”

    “不過咱們也沒必要擔心，選擇新褐星星係作為決戰地點，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在這裏他的確有很深的根基，他自己以及露娜大人的力量都是最強大的，但他也許不在乎，可是以露娜大人的仁慈之心，是不忍心看到褐星人死傷慘重的，所以在這裏作戰他反而無法肆無忌憚，必然有所收斂，隻能盡量把戰爭控製在小範圍內，這就和他拖延時間的目的有衝突了。嗯，這是他唯一的弱點，也是咱們最大的機會。”

    “而且，神靈選擇召集我們幾個，不是沒有原因的，隻有我們，才能順利的……”莫瑞婭正說著，眼前突然光芒大盛，羅蘭德的軀體終於順利突破裂隙空間，出現在了秩序地帶，明暗對比下，新褐星的恒星光芒如此耀眼，照的飛船上的一行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不，不對，那不是恒星的光芒，那是充滿毀滅氣息的攻擊性光束。

    是的，就在羅蘭德進入新褐星範圍的同一時間，兩道凝實的光束撲麵而來，和羅蘭德匆忙張開的能量護盾正麵撞在了一起。

    “轟”，光束與護盾正麵撞在了一起，比剛才更耀眼的光芒充斥四周，徹底阻斷了所有人的視線。

    能量光束的威力極大，甚至已經可以對羅蘭德的護盾形成威脅了，轟擊之下，羅蘭德的艦體一陣劇烈晃動，艦橋上的諸人被晃得歪歪扭扭，連附著在飛船上的梭族人和虛空之眼都被嚇了一跳，紛紛離開飛船的表麵，懸浮在羅蘭德的周圍。

    當光芒散去之後，終於可以看清周圍的環境了，也看清了是什麼在發動攻擊。

    三顆巨大的行星，正在遠方的軌道上和飛船遙遙相對，行星的表麵布滿了魔法陣的紋路，紋路中此時還有尚未消散的能量流動。

    星球要塞，法師們為了魔導文明開發的終極武器，攻守兼備的戰爭堡壘。

    原本隻是隻停留在紙麵上的設計而已，誰也沒想到，修爾居然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把設計變成了現實。

    米婭和蜜莉蒂此時應該很自豪，因為事實證明，星球要塞的設計的確可行，而且威力不俗，不愧是七曜之塔集中全部力量鑽研數十年得到的成果。不過，再強大的法陣，如果第一個麵對的就是自己的話，就讓人很難自豪的起來了。

    此時，三顆行星明顯被人為操控著，一動不動的懸停在軌道上，行星內的能量再度攀升到最高，卻始終凝而不放，遙遙的威脅著遠道而來的金屬生命體。

    “這是……要塞主炮啊。”沒有空氣，聲音無法傳播，但某位梭族生物雷鳴般的聲音卻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聲音裏沒有被突襲的憤怒，反而頗為興奮，“自從八千年前，我們自己的虛空裏那場波及十七個文明的大會戰結束，那些蠢貨成功的自我毀滅之後，我們就再也沒體會過要塞主炮的威力了，有趣，太有趣了。”

    “挨打的是我，你當然覺得有趣了。”

    羅蘭德雖然毫發無損，但對這幾顆奇怪的星球要塞也頗為好奇，錐形的艦首上下裂開，露出裏麵一根數十米直徑的金屬探‘針’，“轟”，能量光束從探針頂端射出。

    對於羅蘭德來說，這種程度的能量攻擊，隻是最簡單的試探而已，就像一隻貓在看到令自己好奇的東西時，忍不住伸出爪子去碰觸一樣，根本沒有攻擊意圖，在他看來，也沒有一點攻擊性可言。但那隻是他的想法而已，強大到他這種程度早就和正常一詞無關了，對於正常世界而言，這道所謂試探性的能量攻擊，足以擊穿星球的核心，讓行星化作虛空中的焰火了。

    能量光束的速度極快，剛一生成，就已經抵達其中一顆星球要塞的邊緣，就像過程完全被忽略了一樣。就在此時，三顆行星中，唯一一顆沒有發動攻擊的行星終於有了能量反應。

    隨著第三顆行星上的能量強度突然攀升，一道光芒微弱的能量護盾，憑空出現在攻擊光束和目標行星之間，把目標行星護在了背後，羅蘭德發出的試探性攻擊轟擊在光盾上，光盾幾乎沒有變化，隻是微微閃爍了幾次，雖然隨即就像出現時一樣突兀的消失了，但它背後的星球要塞，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依舊和羅蘭德遙遙的對峙。

    “嗬，真是諷刺啊，平胸。”艦橋上，蜜莉蒂露出自嘲的笑容，譏誚的說道，“這算是自掘墳墓嗎？”

    “當初議長們為了和他達成協議，在他麵前展示過球型攻擊法陣和防禦法陣的設計圖，雖然隻是展示了片刻就收回了，但……大家顯然忽略了他的記憶力。”米婭板著臉說道，“不到兩分鍾的時間，他居然全都記下來了，而且從結果看，顯然是分毫不差。”

    “恐怕他還騙了不少塔裏的法師替他施工吧，光憑他自己，可沒這個能力。”蜜莉蒂嗤笑道，“還好，咱們對法陣的特性足夠了解，想要克製它，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問題是，你能保證他沒有對細節做一些改動？”米婭冷笑道，“我可不敢保證。”

    “我也不敢。”蜜莉蒂一愣，苦笑著搖頭道，“修爾太狡猾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還好，咱們不需要自己對抗。”米婭冷冰冰的目光轉向羅蘭德，“羅蘭德，你能解決嗎？”

    “想在不破壞星係的前提下摧毀它們恐怕很難。”羅蘭德肯定的說道，“不過也不一定要摧毀，這種強度的攻擊還不至於對我造成損傷，直接衝過去就可以，隻是過程會很煩，非常煩，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麻煩，我拉不住他們了。”

    於是，早就躍躍欲試的十幾個梭型生物，就歡快的揮舞著觸手衝了出去，沒有任何防護的衝向了三顆星球要塞。

    梭族人的軀體強度太高了，連金屬生命體一族都認為無解，星球要塞的主炮在梭族人麵前根本沒有意義，恐怕很難阻止這些好奇的觸手生物靠近。要塞的操控者估計也知道攻擊一定無效，全程都沒有發動攻擊，甚至連目標都沒有轉換，始終鎖定在羅蘭德身上，任由梭族人逐漸接近。

    就在梭族人快要抵達的時候，突然有近千個不起眼的小黑點從第一顆要塞星球上升起。

    眾人的視線中，黑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龐大的身形，寬厚的肉翼，修長的脖頸，充滿力量的軀體，一樣頭，響亮的長吟穿透聲音無法傳遞的虛空，刺入所有人的耳中。

    龍族來了。

第八十七章 我隨時恭候

    抱怨銀月女士搗亂，也隻是修爾在無奈之下的自娛自樂而已，實際上有沒有銀月女士的意外來訪，對戰局都沒有任何影響，修爾很清楚，自己正在輸掉這場戰鬥。

    沒辦法，差距實在太大了，神靈們的適應能力也實在太快了。

    自己提前一年就挖好了陷阱，誘導神靈們選擇這種三位一體的形式，不僅能讓自己暫時擁有和神靈們爭奪儀式控製權的力量，也利用露娜大人的神國，牢牢的護住腳下的神殿投影以及這顆準備已久的節點恒星，如果不是這樣，自己早就徹底輸了，不，應該說，自己根本沒有行駛陰謀的資本，絕對力量的差距下，任何陰謀都是無意義的。

    但除了有利之處之外，三位一體的形式其實有著極大的劣勢，說是致命的弱點也不為過，修爾想了很多辦法也沒能彌補這一弱點，最後隻能寄期望於神靈們盡量晚的發現它了。但正如格言中所說的，一件事如果存在變糟的可能性，那他就一定會發生，而且會變得最糟，諸神的意誌難以蒙蔽，在最關鍵的時刻，及時發現了最大的漏洞。

    三位一體的形式，的確可以讓修爾力量暫時提升到接近神靈的地步，但由於這一方法是以讓儀式會場擁有眾神殿性質這一方式來是實現，因此，受益者絕不隻有他一個。諸神也同樣是受益者，因為在這種形式下，諸神的力量之間不會衝突和抵消，這樣他們可以放心的把力量聯合起來發動最強大的攻擊，而不用向往常那樣各自為戰。

    神靈的力量雖然參差不齊，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位神靈的力量，都不可能比當前狀態的修爾更弱，隻是受限於儀式的拖累，不可能全部用來和修爾對抗而已，但即便如此，一旦九百二十九位神靈聯手，那修爾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在此之前，不知諸神是不適應聯手的方式，還是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可以聯合對抗，總之他們一直都沒有把力量聯合起來，對修爾控製的最後領地展開攻擊，讓修爾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就連修爾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非常幸運。但很遺憾，好運已經過去了，神靈們已經找到了正確的方式，九百多位神靈聯手的力量，足以在動念間毀滅一個世界。

    “呼，看來……隻能走到現在了啊。”修爾依然沒有放棄對抗，即便實力相差懸殊，他也保持寸土必爭的姿態，最大程度減緩神靈們推進的速度，但這些隻是意識上的交鋒，隻在精神層麵展開，整個儀式會場，包括暗月神殿的投影體內都風平浪靜，看不到一點爭奪的痕跡。修爾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來，他隻是背負著雙手，標槍一樣挺直的站在神座的位置上，目光深邃，也不知道看到了哪裏，在沉默的交戰了許久之後，他才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薇，怪我嗎？”

    “哈？”

    “你剛剛得到生命，還沒來得及享受生命的樂趣，就要在諸神的怒火中再度失去了。”修爾輕聲問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會麵臨現在這一幕，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你不一樣，我沒資格讓你和我一起經曆這些。我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讓你得到真正的生命對你更好呢，畢竟得到之後再失去，比從未得到過更讓人無法接受。”

    “長官。”薇的聲音第一次沒有那麼嚴厲，其間多了幾分柔和，嗯，柔和的接近憐憫，“是不是激烈的對抗，把您的腦子燒壞了？”

    “哈？”

    “沒有？那您為什麼表現的像個弱智一樣？”很好，原本的聲音又回來了，就算嚴厲也比鄙夷和憐憫強吧，“我如果沒有跟來，您能取得現在的戰果嗎？”

    “呃……短時間內應該可以。”修爾苦笑著說道，“但不可能堅持這麼久。”

    “所以長官您在說什麼廢話，我不跟來您早就連殘渣都不剩下了，盡可能的推遲長官變成人渣的時間，這不是副官應盡的職責嗎？”

    “等等，就算你說的含含糊糊的，而且用了你們文明的語言，但我還是聽出來了，為什麼長官最後的命運都是變成渣，區別隻是時間是否推遲而已啊？而且，你能解釋那個很微妙的人渣一詞是什麼意思嗎？”

    “還是說……”薇完全無視了修爾的抗議，用危險的眼神看著他，“長官您更喜歡現在就變成殘渣？如果您真有這種特殊愛好也不要緊，我現在雖然無法調動基地重火力，但金屬生命體為我的身體增加了許多大威力武器，比如口腔噴射型粒子炮，隻需要我張開嘴……”

    “停停停，我覺得在激烈的戰鬥中分心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我們還是打好這場戰役的最後一段，留下一個完美的落幕吧。”修爾一頭冷汗的阻止了嘴裏已經開始泛光的副官，“你看你看，他們已經把戰線推進到恒星表麵了，咱們就要輸掉這場戰爭了。”

    “長官，我現在雖然有了生命，但原本是人工智能，而且是對於你們原始文明來說很先進的人工智能。”

    “嗯，我知道，而且我也聽出你鄙夷的態度了。”

    “身為人工智能，想要正常和不同智慧生物交互，必須有一套最基礎的軟件係統，就是智慧型生物的行為模式分析。”薇冷冰冰的看著修爾說道，“剛好我這款是最新版的，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八點七五。”

    “呃，所以呢？”

    “通過您過去的那些行為，再綜合您這段時間的態度，雖然無法分析出您最根本的目的是什麼，但至少我能知道，咱們現在的位置絕不會是您選定的戰場，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在這裏死戰到底。”薇保持麵無表情的姿態，“您還有底牌沒有掀開，現在的所作所為隻是拖延時間而已，諸神迄今為止的努力注定是徒勞的，等他們攻入這裏之後必然會發現，隻能在您選定的戰場和您進行最後的決戰，也就是那邊。”

    “呃，那個，薇。”修爾愣了愣，雖然依然一臉戲謔的笑容，但眼神裏居然隱隱有一絲擔憂，“你說的那個行為模式分析的軟件，是按照行為習慣進行分析的吧，真的能分析的這麼準確？那有沒有可能得出更多的結果？”

    “當然是假的。”薇板著臉冷冷的說道，“什麼軟件也精確不到這種程度，我隻是偷看了那份標注著絕密的加密文件而已，嗯，就是您故意放在存儲空間給我偷看的那份。”

    “薇……”擔憂已經消失了，不過笑容也沒了，修爾頭痛的呻·吟道，“調戲長官是不對的。”

    “我知道，長官，但身為女性士官，受到長官騷擾時有權力進行適度反擊，包括但不僅限於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薇鄙夷的說道，“還是您想要否認，你從問我怪你不怪你開始，目的就是因為已經決定要撤退了，實在閑得無聊，所以故意挑逗我說話消磨時間？”

    “哈哈哈，怎麼可能嘛。”不行，已經沒有秘密可言了，修爾眼神飄忽的幹笑著，突然像是剛剛發現了什麼一樣，驚訝的說道，“糟糕，他們的力量已經突破神殿最後一重防禦，接近恒星表層了。”

    “長官您轉移話題能不能敬業一點，就算被突破了，該擔心的也是莉莎小姐那邊吧。”

    是的，薇說的沒錯，這場戰爭原本就沒有局限於儀式會場一處，實際上，它是在兩邊同時進行的。

    由於三位一體的原因，隻攻破修爾控製的神殿是沒用的，因為節點恒星的本體，遠在億萬光年之外，遠在莉莎控製的分會場一側，就算這邊全部淪陷，本體不破，諸神也無法改變現有局麵。同樣，隻攻破莉莎駐守的神殿也毫無意義，因為節點恒星的投影已經形成了，就算節點恒星本體被占領，短時間內也不會影響到修爾所控製的投影，至少在能量突破臨界點之前不會。隻有兩邊都被攻破，諸神才能奪回法陣的全部控製權，讓越來越危險的能量停止彙聚。

    這就是修爾的陰險之處了，如果隻有他自己對抗諸神，即便有薇的協助，也很難堅持太久，但如果再加上莉莎，那壓力就會減輕很多。要是沒有時間限製，神靈們當然可以各個擊破，但現在需要爭分奪秒，各個擊破隻會浪費大量時間，正合了修爾的意，神靈們隻有雙線同時作戰，而且盡量同時攻占兩側，才能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

    至於莉莎的人身安全，修爾一點也不擔心，至少在自己倒下之前莉莎還是安全的。因為諸神知道現在什麼才是重點，而神座所在之處從來都是神殿之中力量最強大的位置，恒星又沒藏在神座廳裏，現在可沒時間把力量浪費在攻打神座廳上，當務之急是攻占恒星表麵的節點法陣搶回控製權，至於背叛的賬，等一切都結束之後再算也不遲。

    事實也正如修爾所料的那樣，神靈們始終沒有碰觸神座廳的範圍，隻是向著恒星本體和投影的兩個表麵迅速推進，從神靈的視角可以清楚的看到，凡人不可見也不可知的神聖之力，此時如同實體化的地毯一樣，在暗月神殿所占據的兩層節點周圍鋪開，不止是周圍，‘地毯’很快就爬上了恒星表麵，隨後沿著恒星表麵飛快的擴張。

    投影恒星幾乎徹底淪陷，而節點恒星本體周圍的所有空間，包括那些行星在內，都已經被神力組成的‘地毯’覆蓋，隻有最後的恒星，所有權還沒有改變，依然在莉莎的支撐下堅持著。

    少女堅持的很吃力，她的實力畢竟相對較弱，又本能的對諸神懷有畏懼之心，而神靈一方，畢竟事關整個世界的存亡，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因此神靈們的力量攻擊完全不留情麵，她能支持到現在，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不僅讓修爾感到意外，連諸神都意外，是什麼在支持著柔弱的少女，讓她的力量近乎枯竭也始終不肯倒下的。

    當然是對女神大人和對哥哥的崇拜信任了，莉莎攥著拳頭咬著牙，拚命壓榨自己所剩無幾的精神力，頭很痛，身體很疲倦，但偉大的莉莎大人還能堅持，哥哥是不會錯的，女神大人更不會錯，就算你們是神靈，我也不會怕你們的。

    可惜，再強的意誌，也不可能改變實質性的差距，一心攻占領地的神聖之力猶如流沙一般根本無法阻擋，少女就算累的近乎虛脫，也隻能看著自己掌控的恒星一點一點爬滿神力形成的‘地毯’，很快，屬於少女的領地，就已經隻剩下了最核心的小小一塊，範圍小的可憐，這也是修爾一方僅剩下的領土了，諸神知道，隻要攻陷了此處，控製權就回到了自己手中，儀式就暫時安全了，至少不會被修爾這個瘋子炸掉。

    “嗬，可以了，莉莎。”從開始爭奪控製權以來，修爾第一次跨越空間向莉莎開口了，“你做的很好，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不需要再硬撐著了。”

    “但是，哥哥……”少女咬著牙，像是在強忍著心中的感情，醞釀了一陣之後才保持著正常的情緒說道，“我做的還不夠，如果能再多堅持一會的話，也許你和女神大人……”

    “不不不，你太投入了，冷靜一點，莉莎，別忘了，一切盡在掌握。”修爾對著少女伸出手，隔著無盡的空間做出摸頭的動作，直到少女幾次深呼吸終於冷靜下來，修爾才露出古怪的微笑，輕聲說道，“各位大人，是不是已經發現哪裏不太對勁了？為什麼已經掌控了全部的法陣，卻還沒能奪回控製權呢？”

    “你……藏起來一個關鍵點。”大地之母突然出現的聲音聽起來異常低沉。

    “嗬，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修爾悠悠的說道，“很遺憾，為了維持法陣不會崩潰，各位大人無法離開，使徒閣下們也無法離開自己的陣地，然而……嗬嗬嗬嗬。”

    話音未落，修爾和莉莎的身影，同時從神座上消散，神殿裏隻留下了他最後一句話。

    “最關鍵的東西，當然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嗬嗬，我會在最安全的地方隨時恭候各位大人的到來，可惜，似乎各位大人沒有上門拜訪的機會了呀。”

    “他們……事先留下了退路……”空蕩蕩的神殿裏，隻剩下凱亞大人的聲音在回響，“最安全的地方？”

    “隻可能是那裏，新褐星，那才是修爾的老巢，他身上的信仰，也是從那裏獲得的。”阿尼卡大人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陰冷，咬著牙說道，“不過沒關係，也許你們都小看了他，但我不會，除了露娜之外，我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一個，我知道他肯定有退路，所以早就為他準備好了一分驚喜，希望……他會喜歡，嗬嗬嗬嗬，可惜，我不能親眼看到他收到禮物時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