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男配逆襲手册[快穿] 作者:糖中猫(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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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9-9-14 01:18

正文摘要:

【小說書名】:男配逆襲手册[快穿] 【作者概要】:糖中猫,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言情 > 古今言情 【內容簡介】:   段青恩是個男配。   直到有一天,他不想再做男配了。   蘇蘇蘇,爽爽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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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51
100、年代文裡的村支書(8)

  秦家人臉色越是不好看, 毛桃花越高興。

  她兒子是幹部,人又生的白白淨淨的, 平時也不會爲難別人,但是這不代表她兒子能被人欺負了那人也不會怎麽樣。

  當然了,秦家人其實自從退婚之後,日子過得也不怎麽樣。

  可毛桃花在感到快樂的同時也不覺得這就是他們的報應。

  秦家人日子過成這樣,那是他們偏心的報應。

  秦心寶的報應可還沒到呢。

  她是不好對秦心寶做什麽,但不妨礙她把曾經只要秦家伸伸手就能拿到, 却被秦心寶毀掉的一切擺出來給這些人看看。

  毛桃花拿出來的這些已經可以說是這些年村裡獨一份的了。

  這十幾年,不, 這幾十年,他們村裡就沒有安生過。

  好不容易安生下來了, 又搞大集體,雖然說大集體之後餓死的人的確是少了,但這也注定了大集體攢不下錢和米糧來。

  尤其是新床。

  自從當初木匠不能接活之後,打新床可就不像是之前那樣容易了, 就算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木匠, 要價也絕對高。

  還有被褥,棉花要買, 布料要布票, 一床用來結婚用的被褥就要不少布票,更何况毛桃花說的可是全套。

  銀耳環這個就別提了,即使按照這本書的時間綫繼續發展下去,八年內這個銀耳環在村裡也絕對是稀罕物。

  糧食這個肯定是新糧食了, 就按照毛桃花說的那個數字,收糧食的人來了,只要年家想,完全可以賣掉變現。

  這筆錢放眼整個村裡,絕對是最多的聘禮了。

  一些人家是有錢出這樣一筆錢的,但是他們大多都是家裡好幾個兒子,要是真娶一個兒媳婦給這麽多錢,再娶一個兒媳婦再給這麽多錢,那得給的多肉疼。

  因此,毛桃花給的這筆糧食換算成錢完全能讓一衆大小媳婦眼熱的不行。

  前面就已經很厲害了,再加上後面念的這些,惹得一些人家心底都在後悔,當初怎麽不趁著段青恩跟秦家解除婚約的時候把自己家姑娘推過去呢。

  聘禮不光是代表這家人的財力。

  還代表了這家人對於新媳婦是個什麽態度。

  至少段家願意出這麽多聘禮,就說明他們很看重新媳婦。

  而同時,還有人在看秦家的笑話。

  虧他們還一直誇秦心寶這個好那個好。

  結果呢,秦心寶擠兌走了她二哥二嫂,又擠兌走了大嫂,還把段青恩這個好好的未婚夫給弄沒了。

  這要是換成他們,恐怕心裡能肉疼死。

  秦父秦母的確是肉疼死了。

  秦母到底是個女的,對首飾更加看重,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個銀耳環給吸引過去了。

  而秦父,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糧食身上。

  糧食好啊,如果是糧食的話,不管是留下來自己吃還是賣錢,那都是鐵打鐵的好處。

  如果有了這些糧食,他也就不用發愁到底要不要賣糧食了。

  不對,如果不是秦心寶還沒嫁過去要上大學,他也不用發愁要不要把糧食賣成錢給秦心寶做學費了。

  毛桃花又對著單子念了好一會,才把單子上的東西給念完了。

  其他的就都是一些這個時代娶媳婦要給的聘禮了,比如什麽紅糖啊,鶏蛋啊,還有猪肉啊。

  之前灾荒,人不餓死就算了,娶媳婦的時候給點鶏蛋和肉就算是頂好的。

  現在雖然已經餓不死人了,但是聘禮還是沒怎麽上去。

  打個比方。

  村裡其他人娶媳婦給的聘禮就是一塊猪肉。

  毛桃花給的那就是小半頭猪!

  差不多就是這麽一個差距。

  她本來昨晚上跟兒子一起對單子的時候還覺得挺肉疼的,但是今天,沐浴在周圍人艶羨的視綫下,肉疼什麽?不肉疼!!

  不光不肉疼,還挺得意!

  之前因爲怕有心人起了歹念,她是這個小心做人啊。

  現在她青恩都是村裡最大的幹部了,她還怕什麽!

  不帶怕的!

  炫富!!

  大力的炫富!!

  年母臉上笑的都要開花了。

  她心裡的快樂跟毛桃花差不多。

  這些是聘禮嗎?不是!這些是段家對她欣欣的看重!

  這些年,她和丈夫因爲一直生不出兒子,沒少被村裡人嘀咕,倒也不是多麽惡意,就是那種閒著無聊聊天的嘀咕。

  說誒呀這個年家一直沒兒子啊,只有兩個女兒以後他們養老可怎麽辦啊。

  那個又接,還能怎麽辦靠女兒唄,要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月月欣欣這倆姑娘長得好人又勤快,怎麽這麽大了還沒人要的,還不是擔心以後要養岳父岳母。

  把年母難受的啊。

  偏偏她還沒辦法反駁。

  因爲人家也不是故意擠兌她,說的都是實話。

  她家的確是只有兩個女兒,在這個基本必須生個兒子養老的時代,她家就是有短板。

  而且她的兩個女兒也的確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到了歲數嫁不出去。

  這些年,年母也沒少自責的,覺得是自己的原因生不了兒子。

  年父在這一點上跟秦老二有點像,都是個疼媳婦的,後來聽說縣裡多了個醫院,他就跟著年母一起去看了。

  兩人都看了看,醫生說他們都沒什麽問題,可能就是單純的沒這個緣分。

  那還能怎麽辦呢,這要是病,還能吃藥治病,又沒有生病,只能這樣了。

  之前年母一直都爲自己沒有兒子,耽誤了兩個女兒的事自卑難過,自覺自己在村裡是抬不起頭來的。

  但是現在,她不這麽覺得了!

  她!!熬出頭了!!

  她家月月,嫁給的男人心疼她,又有本事有擔當,脫離秦家之後幾乎天天都能帶回來獵物,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都偷摸拿去賣了。

  這才多少天,已經積攢下不少錢了。

  還說要孝敬他們,被年母和丈夫一起推拒了。

  他們還能幹活呢,要什麽孝敬,反正只要心裡知道女兒女婿手頭上不差錢,就能安心了。

  而現在,小女兒又找了個好人家。

  不提段青恩本身就是個有本事長得好性子也溫柔的,也不說毛桃花是個脾氣爽利和她聊得來的,就光是段家對年欣欣的這個重視的態度,就十分讓年母安心了。

  這可能就是上次大女婿說的那個。

  風水輪流轉吧。

  之前她幾乎每天都在擔心。

  擔心大女兒在婆家被那一家子欺負,都懷孕了還要她做最累的活。

  擔心小女兒這麽大的年紀了還嫁不出去,日後變成老姑娘更是沒有人要。

  但是現在!擔心全都沒有了!

  年母這個揚眉吐氣啊,反正她臉上的笑幾乎都要和毛桃花同步了。

  這兩個未來親家站在一塊都是笑的一臉開心。

  雖然說她們心底在想什麽村裡其他人不知道,但是至少她們渾身都透露著「我很高興,我特別高興」的喜氣被其他人感受到了。

  於是又是一輪恭喜。

  這個誇,恭喜你呀,得了像是欣欣這麽好的兒媳婦,以後啊,什麽都不用愁了只用等著抱孫子就行了。

  那個誇,誒呀我真是羡慕你啊,得了像是青恩這樣好的女婿,婆家還這麽重視欣欣,欣欣可是好福氣啊,以後啊,福氣肯定大著呢。

  反正各種各樣的彩虹屁直接就把兩人給包圍了。

  毛桃花和年母都是笑的一臉的開心。

  一直等到大家歇息够了,說去幹活吧,她們才心滿意足的拎起工具準備去地裡了。

  毛桃花正要抬脚走,年母把她給攔住了。

  「等一下,我還有個事忘了做了。」

  毛桃花滿臉茫然的看著未來親家母放下手上的農具,目標明確的走到了秦母面前,不顧她同樣茫然的神情,一把拉過了她的手。

  「誒呀!!我又來謝謝你了,真的謝謝你啊,上次是爲了月月謝謝你,這次是爲了欣欣謝謝你。」

  「真是太感謝了,真的,我們全家都特別的感謝你們家。」

  謝完了,年母抬頭挺胸,走到了毛桃花身邊:「好了,我們走吧。」

  毛桃花差點沒笑死。

  她憋著笑,一路跟著年母往前,確認周圍沒什麽人了,才噗嗤一聲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你是怎麽想到的,也太厲害了。」

  年母滿臉的驕傲。

  「我是真的想謝謝她,要不是她,我們家日子哪裡能過的像是現在這麽幸福。」

  不過想要氣秦母也是真的。

  誰讓當初這個老婆子往死裡欺負她閨女。

  一邊作踐她閨女,一邊還嫌弃她閨女懶,什麽玩意,之前她什麽都不做是害怕得罪了秦家人,自家閨女又遭罪。

  但是現在,閨女都和女婿一起住到他們家來了,她還怕個鳥。

  她這樣這樣跟毛桃花說了,毛桃花覺得更加喜歡這個親家了。

  幹的好啊!!

  經過這件事之後,倆人關係也更加親近了,完全可以說是村裡最和諧的親家代表。

  而作爲讓她們關係更加和諧的秦家人,却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尤其是秦母,她是在年母拉著她的手道完謝,走了好一會之後,才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反應過來,年母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麽意思。

  她直接氣到身子顫抖了。

  什麽意思啊!!!

  哪有這樣氣人的!

  秦父也是陰沉著一張臉。

  他在思考。

  而此刻,旁邊還沒走的人看見這一幕,一邊同情秦家,一邊就懷揣著好意上前來說:「誒,嫂子啊,說真的,你們家是該好好管一下心寶了。」

  「之前她在我們村裡名聲還好,我也不覺得有什麽,看這閨女長得好看還是大學生,心裡也挺喜歡的,但是吧,這個孩子是真的有點那什麽,你看,就像是之前開會的時候在,鬧成那樣,現在她名聲也不好,你們再不管管,真的就不行了。」

  秦母也知道這個人是爲了他們家好,這說的也是實心話,可也正是因爲這樣,她心裡更加的難受。

  他們家心寶,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明明小時候是個那麽乖巧那麽聽話的好孩子。

  她嘆了口氣,還是不肯相信自家女兒不好,對著人家道:「其實心寶也還好,就是被我們寵的嬌了點。」

  那人:「我也知道,你小時候過的不好,就疼女兒,但是像是心寶說的那個話,她自己不幹活,把活都推給了嫂子幹,說句難聽的,哪裡有臉去說她嫂子懶呢。」

  「之前你家老二沒搬出來的時候,我們還真覺得他們是懶,好吃懶做,但是你看,人家搬出來之後日子過得多紅火啊,每天都幫著年家種地,家裡也被他們拾掇的乾乾淨淨的。」

  要不怎麽說現在村裡很多人都在嘀咕秦家什麽毛病呢。

  這麽厲害又勤奮的兒子兒媳,硬是不要了。

  誒,要是換成他們……

  反正真相就擺在這了,之前秦家人都是一起活動,再加上秦父秦母總在說秦老二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他們也都沒心思去管別人家的事。

  但是自從秦心寶被退婚,秦老二和媳婦一塊搬出來,完全可以說整個村子都把視綫放在了他們身上。

  到底誰是壞的,誰是好的,這還看不出來嗎?

  這個難得有點交情,會認真爲秦母出主意的大娘見秦母還是一臉的訕訕,心底的熱情也被打滅了。

  反正這是人家自家的事,她看在有交情的份上幫著出了出主意是她的事,秦家不接受這個主意,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她最後走之前,對著秦父秦母說道:

  「你們要是實在狠不下心,就想想,要是家裡只剩下這個女兒在會怎麽樣吧。」

  「現在你家老二和老二媳婦走了,老大媳婦也走了,就剩下一個老大在,要是你家心寶還是之前那個態度,這個態度又怎麽對大哥的話,就算是你家老大脾氣再好,總有一天也會忍不住的。」

  說完,她走了。

  只剩下秦父秦母因爲她所說的話渾身發寒。

  是啊,現在家裡除了秦心寶,就只剩下老大還在了。

  可要是老大也不願意在家裡待下去了呢。

  秦心寶這個性子,肯定是這個活也不想幹,那個活也不想幹的,到時候,家裡的地,家裡的活,這些他們兩個老人怎麽幹的完。

  秦父嘆了口氣;「我把糧食賣了,然後讓心寶回學校上學吧。」

  「這段時間鬧出這麽多事,就是因爲她放假回來了,等到她去上學,家裡應該就沒什麽了。」

  秦母猶豫的點了點頭:「那老二和老大媳婦那……」

  秦父心底滿是沉重。

  他搖頭道:「老二那邊別管了,當初分家的時候全村人都知道他淨身出戶離開家,這孩子分家之後見著我們也沒見難受和高興,估計是和我們離心了。」

  秦父覺得很困惑。

  他想不通事情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都是一家人,哥哥讓著妹妹不是很正常的嗎?

  要不是老二和老二媳婦幹活拖拖拉拉,嘴裡說著不公平,還想著讓念著大學,以後能有大出息的秦心寶做事,他也不會覺得這個兒子懶惰。

  可其實現在想想,秦老二和他媳婦在家的時候,該做的活都是做完了的。

  秦父心底開始感受到了深切的悔意。

  當初還是太衝動了,直接就把這個兒子趕了出去,還做的那麽絕,一米粒都沒有給。

  如果不是秦老二帶著媳婦到了媳婦娘家,年家又收留了他們。

  他一個剛成家沒幾年的小夥子,帶著個孕婦,沒地沒房子,要怎麽活下來。

  可能就是因爲這個,這個兒子才對著他們冷了心吧。

  秦父心底是很難受的,秦老二怎麽說也是他兒子,他怎麽會不難受。

  只是難受過後,他還是開口道:「等到心寶走了,讓老大去他媳婦娘家把他媳婦帶回來吧,大虎到底是我們秦家的娃,哪有總在人家待著的。」

  秦母一向是聽丈夫的話做事,聽了點點頭。

  隨即,她又有點猶豫的問:「當家,我們家真的不留多的米糧嗎?萬一真的出事怎麽辦,我打聽了一下,好多人都說保險留米糧比較好。」

  「沒辦法。」

  秦父也是無力的搖頭:「心寶昨天跟我說學校又要交錢了,不賣糧食,這個錢我們存不下來。」

  「留一些吧,只留一些,不然萬一錯過這一次,再等下一次的時候,心寶那邊沒辦法。」

  秦母點頭,心底第一次對女兒有了不滿。

  自從秦心寶開始上學,全家一直都在支持她,後來她上大學,說是大城市花銷多,全家也都是沒說什麽,一起掙錢,每個月都寄錢過去。

  到了現在,他們忍著壓力給秦心寶凑錢,完全可以說是對這個女兒盡職盡責了。

  但是她居然還這麽不懂事,早上才跟著他們鬧了一場。

  每天在家裡什麽事也不做,氣走了大嫂,還一點事都不懂的當著全村人的面公然指責年月月。

  現在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他們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在家裡什麽活都不幹都推給嫂子了。

  秦老二也因爲秦心寶的話,對他們越發冷淡。

  秦母覺得自己打心底裡的疲憊起來。

  當初這個女兒出生的時候,她想著自己曾經在娘家因爲是女孩吃的苦,一心想著她一定不重男輕女,一定要好好的把這個女兒養大。

  可爲什麽她這麽做了,秦心寶却被養成了這個樣子。

  秦父心底想的和媳婦的差不多,而且他是男人,他想的要更加長遠一些。

  秦心寶在村裡的名聲算是毀掉了。

  以後要結婚,她肯定是不能再找村裡人了,最好還是在城裡找。

  反正最好是今年就結婚,之前縣裡也有大學生,但是可能是學校不同,那個大學生不怎麽花錢,秦心寶却是每個月都跟吃錢一樣的問家裡要錢。

  之前老二老二媳婦和老大媳婦這三個壯勞力還在,他們還能勉强負擔。

  現在老二帶著媳婦出去單過了。

  老大媳婦肯定是能被哄回來的,但是她之前鬧過那麽一長,指望她多做活是不可能的。

  老二走了,他們就只剩下老大這個兒子可以養老依靠,要是惹毛了老大媳婦可不划算。

  思來想去,只能讓秦心寶出嫁了。

  到時候她嫁給了別人,這個上大學的費用就是讓別人來承擔,家裡也能鬆一口氣。

  本來想到這裡時,秦父心底還有點不捨,到底是從小寵大的女兒,因爲錢不够而要把她嫁出去,心底還覺得有點對不住她。

  但是等到他靜下心來想了一下。

  如果不嫁秦心寶,家裡會是個什麽情况。

  秦心寶是不做事的,有她和沒她,貌似都沒什麽差別。

  不,還是有差別的,她每次在家,都嚷嚷著要吃好的,不是吃鶏蛋,就是吃肉,反正每次都要求很高。

  再加上她每個月不賺錢還從家裡拿錢……

  秦父果斷收回了心底的不捨。

  嫁出去!

  必須要把這個女兒嫁出去!

  他沒什麽好愧疚的,自從秦心寶出生,家裡哪次不是要什麽給什麽,還把她供著上了大學。

  再不嫁出去,這個家就要真的支持不住了。

  他想著,讓秦心寶回學校,然後去找那個被段青恩撞見的同學。

  怎麽說也是個大學生,而且也是因爲他段青恩才非要退婚,要是秦心寶丟了段青恩,跟這個同學又沒成,那才叫倒黴。

  想好了,夫妻兩個繼續埋頭幹活去了。

  至於等到他們回家,却發現秦心寶在呼呼大睡,讓他們更加堅定要趕緊把這個女兒嫁出去的想法這件事,村裡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他們只知道,秦家賣糧食了。

  然後,第二天,秦心寶就踏上了回學校的火車。

  一開始,村裡人還會時不時提起這件事。

  但是隨著時間過去,眼見著天上就是不下雨,村裡其他人也沒心情去想這些了。

  他們大部分都持保守態度,留了够家裡吃的糧食。

  所以此刻眼見著這麽久了就是一滴雨都不下,倒是沒有想像中那麽焦躁。

  當然了,煩心還是有的,本來日子就不怎麽好過,好不容易好上了一點,居然又要出事。

  段家不怎麽受影響。

  段青恩的性子是够吃就行,毛桃花比較簡單,兒子開心,她就開心,兒子不開心,她就不開心。

  於是,在母子兩人都開心的時候,段青恩跟年欣欣一起去領證了。

  毛桃花還特地去縣裡買了一些冰糖,就是那種小的不行的冰糖,見人就發一塊。

  可別小看這一塊,這十幾年了,因爲各種灾難不斷,人也要餓的過不下去了,這一片可沒有辦婚宴這一說。

  基本上就是新郎去新娘家裡,把人給背到自己家,要是人緣好的話呢,還會有不少人來看熱鬧,來道喜。

  段青恩的人緣在村裡當然是好的。

  尤其是隨著天越來越旱了,原本還在半信半疑的村人這下子直接就把他當成了指路明燈。

  那些賣了糧食的人家開始焦躁。

  還好,這年頭誰家沒幾個親戚,如果真的出事了,到時候四處借一借,等到熬過這個年景再還回去也行。

  雖然如果這樣做的話可能以後幾年要過的艱難一些,但是命擺在前面,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而這個時候段青恩和年欣欣結婚,可以說是村裡這些天唯一的喜事了。

  毛桃花之前特地跑到供銷社,去買了一件大紅色的紅裙子。

  她自己當初結婚的時候,娘家不怎麽看重她,還是婆家去給她買的,然後她當時就想著,以後自己要是有兒媳婦了,也要給她買紅裙子。

  年欣欣在娘家的地位當然不像毛桃花年輕時那樣。

  但她現在就是想炫耀給全村,尤其是秦家看。

  嫁給他們家青恩的女人有多麽幸福!!

  錯過他們家青恩是他們的遺憾!

  她這個心態段青恩十分瞭解,於是也很配合。

  而於年欣欣來說,這一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她嫁給了村裡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他性子溫柔,說話總是溫溫和和的,還是個幹部。

  這樣好的男人,在這之前年欣欣根本想都不敢想。

  因爲她歲數大了,因爲她家裡沒有男丁,要是娶了她,以後也是要給岳父岳母養老的。

  但偏偏,就像是做夢一樣,段青恩娶了她。

  而她的婆婆人也特別好。

  雖然年欣欣知道毛桃花之前在村裡的彪悍名聲,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毛桃花凶。

  她自家沒有男丁,小時候就總見著一些親戚嗤笑媽媽,要不是她媽媽懟了回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氣。

  現在那些親戚也不來往了,但是年欣欣心底已經有了個明確判斷了。

  當初她那個沒能見上一面的公公早早去世,只剩下毛桃花一個人帶著兩個老人和年紀還小的兒子,她要是性子不彪悍一點,怎麽鎮得住別人。

  更何况那個時候村裡還有人餓死的,誰也不知道餓到了極點的人能幹出什麽事來。

  反正年欣欣沒有像是秦心寶那樣嫌弃毛桃花脾氣大。

  毛桃花對著外人是說話不客氣,可她對著自己人不是很好嗎?

  買衣服,買鞋,買耳環。

  她簡直就是村裡最好的婆婆了。

  既然嫌弃毛桃花脾氣大,她這麽脾氣大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段青恩幾歲大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了,秦心寶不可能不知道啊。

  當初訂婚的時候,她爲什麽就沒想到毛桃花脾氣大這個問題。

  年欣欣沒去想段家的缺點。

  比如,段青恩是村支書,平時要忙裡忙外,忙著村裡的事的話,可能平時就不能幫著一起照料家務。

  還有他們家沒有公公,就是少了一個壯勞力。

  這些都是缺點。

  但是既然决定了嫁人,爲什麽不去看人家的優點呢。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要是過得好,也沒什麽好說的。

  要是過得不好,頂多就是離婚。

  反正段家給的這些聘禮,她爸媽都全數讓她帶了過來,兩家定親,誰也沒有占誰的便宜。

  到時候最多就是一個離婚。

  年欣欣想到了最好的打算,也想到最壞的打算。

  這一天,在村裡人的注視下,她穿著漂亮的紅裙子,臉上被抹了淺淺淡淡的腮紅,嘴巴上也比平時看上去紅潤許多。

  雖然她經常在村裡被說是年紀大了,耽誤了。

  但其實這個年紀大只是相對於其他同齡却有了孩子的女孩們來說。

  實際上,年欣欣今年才二十二歲。

  正是最年輕漂亮的年紀,就算是隻略微打扮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看上去就已經能够讓人眼前一亮了。

  段青恩倒是沒穿紅色,也沒紅色西裝賣啊,他穿的是黑西裝,越發襯的他這個人面白如玉,身形挺拔。

  平日裡他總是笑眯眯的四處去幫著村裡做事,大家腦海裡也只有一個印象:這孩子長得還挺好的。

  但是等到他穿上西裝,專門弄了個髮型,一張俊俏面容露出淺笑,一雙|腿又長又直,就這麽站在年家門前時,許多人都覺得自己眼睛都被閃到了。

  尤其是一些女孩子。

  她們之前就知道段青恩好看。

  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能好看到這個程度!!

  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一個神仙啊!

  原諒她們吧,如今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們大多不能像是秦心寶那樣幸運,可以被家裡一路供到上大學,大部分能上個小學就算是不錯了。

  就算是用神仙來形容段青恩,也隻敢偷偷的在心底形容。

  因爲這個時候是不允許說這些封建迷信的。

  而就在村裡人都以「段青恩原來這麽好看」「年欣欣竟然這麽好看」的態度望著兩個新人時。

  兩人望見對方倒是反應都沒那麽大。

  年欣欣是太害羞了。

  她就這麽被段青恩背著,在一夥人的起哄聲,吹口哨聲,恭喜聲中,背到了段家。

  以後,她會和段青恩組成家庭。

  村裡熱熱鬧鬧,秦家因爲之前也和段青恩定過親,尷尬的沒去看。

  但是就算是不看,他們這邊是山區,鬧騰起來聲音大了也能傳到秦家。

  秦父又開始抽旱烟了。

  秦母本來說縫一下衣服吧,拿出來這個心煩意亂的縫不了兩針就放下了。

  外面的恭喜聲簡直好像化成了巴掌,啪|啪|啪的往他們臉上打。

  生疼生疼的。

  秦父秦母對段青恩是真的沒意見。

  在他們接觸到的人裡面,段青恩完全可以說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了。

  這麽優秀的人做他們的女婿,他們很滿足。

  但是偏偏,這麽優秀的女婿,硬是被他們的女兒給氣跑了。

  現在,段青恩成了別人家的女婿了。

  秦母煩躁的把手上的衣服一放,滿腦子都在轉悠著那天毛桃花大聲念出來的聘禮。

  還有段青恩平時說話慢聲慢氣,看著就特別有范的幹部模樣。

  而且最近天越來越旱了,眼看著真的被段青恩說中了要乾旱,秦母心底就越發的覺得不舒服了。

  這麽好的一個女婿啊!!

  怎麽就成了別人家的呢!

  她越想越煩,外面秦父也在煩。

  最近不下雨,村裡其他人都還好,那些沒賣糧食的都在慶幸沒有賣,賣了糧食的一邊開始買糧食,一邊又跟親戚著商量能不能借糧。

  買糧食是有一些不划算的,隨著乾旱越來越大,鎮上,縣裡,不少人都發現了不對勁。

  都是遭受過吃不飽肚子日子的,完全不誇張的說,他們絕對都是一有風吹草動就開始全家警醒。

  這也是爲什麽之前段青恩開會說「要來灾年了,大家都別想著賣糧食賺錢了,把糧食都囤起來等灾年吧」的時候,村裡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不賣糧食。

  要是換成往後推個幾十年。

  段青恩這麽喊肯定沒多少人會留糧食。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是有沒有安全感的問題。

  後世這邊澇灾了,那邊乾旱了,全國都在幫忙,救人的,捐款的,發送免費食物和被褥的。

  反正可能過的苦,但絕不會餓死。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國家雖然還在努力發展,但因爲之前傷筋動骨,一時半會,還真的顧不上百姓們。

  旱灾,澇灾,他們當然也會盡力。

  但是盡力了,也還是會有人餓死,凍死,等等等等。

  而現在,段青恩盡了力,村裡人也都沒有那種「管他呢反正錢在跟前必須賺」的思維,都選擇了保命重要。

  於是,在旱灾徹底來臨,地裡的苗子們一點點死去後,段青恩所在的村子算是十里八村最平靜的。

  可能是因爲之前段青恩就給他們打過預防針,也可能是他們手裡頭有糧食心裡就不慌,也可能是兩者皆有。

  在這個清晨,段青恩起了床,打了個哈欠,往旁邊一看,果然沒有人。

  年欣欣是個很勤快的姑娘,平時就算是段青恩跟毛桃花說了很多次她不用起那麽早,但十幾年養成的生物鐘也不是那麽容易破掉的。

  每天早晨,她都會早早起來,勤奮的開始收拾家裡,喂鶏掃院子做飯。

  段青恩叠好被子,掀開門簾一看,果然見到年欣欣正在厨房忙活。

  「欣欣,又起這麽早?」

  年欣欣回頭見到他,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笑:「沒辦法,習慣了,你先去洗吧,一會就能吃飯了。」

  毛桃花過了一會起來了,一見兒媳婦又在忙活,連忙上前幫忙,婆媳兩個都是勤快人,搶著幹活,年欣欣嫁過來兩個月,她們感情倒是越來越不錯了。

  吃過飯,年欣欣小聲對著段青恩道:「不知道爲什麽,這幾天總覺得頭暈,你一會帶我去看看吧。」

  段青恩立刻放下筷子:「好,你不舒服別洗碗了,我來就行了。」

  年欣欣也沒有推脫,段青恩洗碗的時候,她就滿臉幸福的看著他。

  她沒覺得一點不舒服看病不對,要是小病拖成大病才有問題,而且這些天,她是連著不舒服,頭暈,難受。

  怎麽樣也要看看才好。

  毛桃花一聽說年欣欣不舒服,連忙給了錢,讓段青恩趕緊去帶著看看。

  段青恩帶著年欣欣去了鎮上。

  結果在那居然碰上了熟人。

  秦心寶,和那個段青恩還記得臉的真愛。

  兩人臉上的神情都不怎麽好看,段青恩索性就當沒看見他們,直接帶著年欣欣到了老大夫跟前:「麻煩幫我看看,我妻子最近總覺得頭暈。」

  老大夫很熟練的問了別的症狀,然後給年欣欣搭脉,肯定道:「有孩子了。」

  「真的?!!」

  年欣欣滿臉驚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段青恩也是一臉的高興,「真的有孩子了?」

  見他們都這麽高興的樣子,一旁的秦心寶神情有些難看的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50
99、第 99 章

  這一晚上, 村裡的大部分人家都沒有睡。

  對於這個時代的農戶來說,糧食是他們唯一能賺錢的渠道, 如果不賣糧食,他們就相當於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之前他們也不是光種這一季,一般都是留下够下一季豐收前吃的食物,然後賣掉剩下的,這樣手上有錢,糧食也能够吃到下一季的新糧食到來。

  可現在, 段青恩的意思是說讓他們把所有的糧食都留下來。

  現在賣糧食還都是上面組織著一起買的,每次到了收穫糧食的季節, 他們就來了。

  錯過這一次,只能等下一次。

  要不就是賣給國家供銷社, 但是價錢肯定是沒有之前那麽多。

  雖然說這筆錢對於有錢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他們這些辛苦一年也才得那麽一點錢的農戶來說,就非常的多了。

  段青恩也沒怎麽睡,一回家毛桃花就跟他說, 已經决定i定下他跟年欣欣的婚事了。

  因爲段青恩十分肯定會有荒年, 本來應該不在這個時候辦婚事的,但是因爲段青恩和年欣欣年歲都不算是小了, 在村子裡, 像是他們這麽大的同齡人孩子都有了,所以兩家商量著還是把婚事越早辦了越好。

  段青恩倒是沒問題。

  婚事辦得越早,對於以後兩家人走動互相照料也越有利。

  而且現在馬上荒年就要來了,到時候就算是他們村子裡都留下糧食, 也不好辦婚事。

  免得招了眼。

  段青恩這邊點頭了,毛桃花就樂滋滋的去籌辦。

  母子二人商量了半晚上,確定就直接用糧食作爲聘禮,年欣欣他們家大概也是糧食。

  雖然商量打暗號的時候沒有提及,但是毛桃花還是很有覺悟的對著兒子說著:「年家只有兩姐妹倆,你要想清楚,要是你真的跟欣欣結了婚,以後就要管我們三個老人了。」

  「我沒關係。」

  段青恩一如既往嘴巴甜的對著母親說道:「我聽媽的,媽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娶。」

  一般寡婦對著家裡的孩子都比較疼愛,幷且也會有一些占有欲。

  比如說毛桃花年紀輕輕的沒了丈夫,那個時候她還是可以改嫁的,但是擔心自己改嫁之後兒子不被後爸喜歡,或者是她再和後面的老公生了孩子偏心。

  最終决定自己守寡照顧兒子。

  辛辛苦苦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把自家孩子給拉扯大了在,結了個婚,兒子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兩個需要他孝順的老人。

  這就相當於是自己辛辛苦苦栽種了一顆桃子樹,結果桃子樹慢慢長大了,每天辛苦施肥澆水,等到桃子樹長起來了,突然蹦出來兩個人,要一起分桃子,正常人心底都會有點不舒服。

  但是毛桃花和正常人不一樣的點就在於,在這兩個人出來和她分桃子之前,還有個秦心寶差點沒把她的桃子樹給劈了。

  自從見識了秦心寶之後,毛桃花對於自己的桃子兒子未來兒媳婦要求就直接變成了和秦心寶相反就行。

  是真的相反就行。

  她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怕再來一個秦心寶那樣的,把自己辛辛苦苦栽種養大的桃子樹給劈了。

  從婆婆的立場來說,年欣欣本身是沒有這麽缺點的,但是她身後的年家就是一個大缺點。

  但是呢,這個缺點跟秦心寶一比,就變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毛桃花還挺知足常樂的,對著兒子分析道:「你看,欣欣是個勤快的,你也是個有能耐的,咱們家你還是個有工資的,平時雖然我們家的地少,但是我們家人口也少啊,所以要是沒什麽意外的話,你們結了婚,日子應該能過的紅紅紅火火的。」

  他們家還是有些存糧和錢的。

  之前家裡就有段青恩親爹留下來的土地,當時趕上大集體,所有的地都一起種,後來分地的時候,段家二老當時還在,也分到了地。

  之後他們過世,段家就剩下毛桃花和段青恩,兩人一個女人,一個小孩子,吃的也不多。

  別看毛桃花平時好像是很囂張一樣的,其實她深諳財不露白的道理,對著外人向來都是哭窮的,但其實家底還是挺深厚的。

  再加上段青恩當上了村支書,雖然他從來不沾染村裡的一針一綫,但是村支書有工資啊。

  按照華國規定,那是再小的村官也有工資。

  後來地又被毛桃花租了出去讓別人種,他們得一成糧食,這麽久以來,段家家産可以說是在整個村子裡都是排的上號的。

  毛桃花不認字,但是段青恩一直有意識的在教她阿拉伯數字,所以她也能順順利利的拿著紙筆在那寫寫畫畫。

  「算是欣欣,還有年家的量的話,咱們可以賣五成的糧食。」

  她精打細算著:「家裡還有野猪肉,菜的話,這個天也留不住,就把蘿蔔這些屯起來,剩下的就賣了,可以再買一些蘿蔔這樣的菜回來,如果你和欣欣結婚,她身子骨看著就好,要是懷了孩子的話,孕婦得吃點好的啊。」

  段青恩接道:

  「不光是欣欣,她懷不懷孕還不好說,但是媽你年紀也大了,的確是需要吃點好的補補了。」

  「嗨,我怎麽就年紀大了,我還不到五十呢,媽知道你孝順,但是要是欣欣真的懷孕,還是得先照看著她。」

  毛桃花|心裡這個敞亮啊,說實在的,她這個人一向是挺小氣的,但是她有一個特點,她對著自己小氣,對著外人小氣,對著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却一點都不小氣。

  之前秦心寶還是她未來兒媳婦的時候,毛桃花就對著她和顔悅色的,平時也總是給她買這個買那個,家裡的錢段青恩都是給她收著,但是每次段青恩說打算和秦心寶一起去看電影逛街什麽的,毛桃湖都給錢給的特別大方。

  她爲什麽這麽幹,還不是想著秦心寶以後會是她兒子的媳婦,她孫子孫女的媽嗎?

  也就只有秦心寶才會以爲她是真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每個人都沒有理由的喜歡著她了。

  此刻毛桃花|心底就因爲段青恩每一句話都是在以她爲重而高興的不行。

  雖說她不介意爲了兒子犧牲一下自己,但是兒子在乎她,她當然高興了。

  不過她還是很識大體的,作爲一個寡婦,毛桃花不像是一些婆婆的思想那樣,覺得兒媳婦是外人。

  人家嫁過來了,基本上一輩子都住在這個家裡,在家裡做活,照顧丈夫,生兒育女了,怎麽能算是外人呢。

  之前毛桃花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寡婦,段家的兩個老人都特別擔心她改嫁,他們只有段父一個兒子,要是毛桃花改嫁了,就是兩人一起拉扯著孫子長大。

  等到段青恩長到二十歲,說不定他們都不在人世了,到時候孫子還不知道受什麽樣子的欺負呢。

  毛桃花一决定不改嫁留下來,公婆感激她感激的不行,之後簡直把她當成了親女兒來看待,雖然說兩人壽命都不長,但也絕對是沒少照顧毛桃花。

  剛生病的時候,就怕自己病糊塗了不清楚,巴巴的將家裡的資産和地窖裡藏著的東西都告訴了兒媳婦。

  毛桃花也覺得公婆對著她好,她是女兒,在娘家的時候其實地位不怎麽樣,也就是跟村裡其他女孩差不多那樣子。

  結果在娘家沒享受到的寵愛,到了婆家倒是被公婆當成了親生女兒來寵著。

  也許正是因爲這一點,她就一直覺得,兒媳婦要是嫁過來了,那就是他們家的人了。

  以後既然要住在一起一輩子的,將心比心,她覺得自己對兒媳婦好了,兒媳婦才能對著她也好。

  就好像是她當初跟公公婆婆一樣。

  這麽想想,毛桃花|心裡就更加舒坦了,她就覺得年欣欣跟那個秦心寶絕對是不一樣的,肯定是個知恩圖報的。

  她對著年欣欣好,年欣欣絕對也能對著她好。

  於是毛桃花想了想,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

  「我聽你二爺爺說,他大重孫子給他買了麥乳精回來,說是最補身子的,一般都是給小孩子喝,孕婦和老人也能喝,咱們家裡錢也不是很缺,就買一些回來放著,等到欣欣嫁過來了,每天給她喝一點,養養身子,早點懷上。」

  段青恩沒有對毛桃花說的希望年欣欣早點懷孕這個話表示什麽意見。

  農村裡的婆婆們都是這麽想的,也不是說娶媳婦就是爲了要孫子,就是覺得早點開枝散葉好,越好她們就越高興。

  他道:「媽,你要是真的打算買這個什麽麥乳精,到時候買回來你和欣欣兩人一起喝,你要是真的打算就給欣欣一個人喝的話,那還不如不買呢。」

  「欣欣年紀輕輕的,身子骨也好,媽你年紀大了,這些年也沒少操心,要是只給她喝你自己不喝,我心裡過不去,她心裡肯定也過不去。」

  毛桃花聽的心裡暖暖的。

  她覺得自己眼角都要潤濕了,連忙低下頭掩飾著乾咳兩聲,帶著點欣慰道:「我也不說喝麥乳精這樣的好東西,你別娶了媳婦忘了娘,娘就高興了。」

  「媽你說什麽呢。」

  年輕的村支書俊秀面容上滿是不贊同:「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那是因爲人家家裡都好幾個兒子,老大老二老三,爹娘還是其他兄弟的爹娘,媳婦就只是自己的媳婦了,長久下來,可不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嗎?」

  他說著,握住毛桃花因爲長期勞作而黑黑的手,輕輕拍了拍:「我們家可不一樣,媽你只有我一個兒子,我也只有你一個媽,我就算是忘了誰,也絕對不會忘了你啊。」

  毛桃花的眼泪真的有點控制不住了,她擦擦眼角,「媽知道,我家青恩最孝順了。」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了,來我們繼續說,那這個麥乳精買回來,咱們全家一塊喝,也嘗嘗城裡的新鮮玩意。」

  段青恩皺眉,「我不喝,這不是女人和小孩還有老人喝的嗎?我一個大男人,怎麽能喝這個,聽說這玩意奶兮兮的,別再給我喝的一身奶味。」

  他這副樣子惹得毛桃花一個勁的笑:「你這孩子,真是的,還計較這個。」

  「行,先買回來再說,到時候你嘗嘗,要是實在不喜歡就算了,大不了媽每天給你煮個鶏蛋。」

  這年頭,能每天吃鶏蛋的那絕對是村裡的大戶。

  「還有棉被,棉被必須得整新的,哪有結婚不蓋新棉被的。」

  棉被這倆字毛桃花不會寫,段青恩就接過紙筆自己寫上:「棉被。」

  「還有新的洗臉盆,這個也得新的。」

  「看家裡的情况來定吧,現在眼看著馬上就是荒年了,也不知道要亂多長時間,這些東西要是太貴的話,就暫時不要了。」

  「不行,姑娘家結婚,必須得有新的洗臉盆,我那個時候結婚的時候到處都買不到,木匠也不敢做生意,你爸特地去自己找的木頭,自己做了一個。」

  毛桃花繼續嘀咕:「還有床,床的話之前媽就托人給你打著,絕對是大床,還結實,就放在西邊那個屋裡,對了,你要結婚了,別住在現在這個屋子裡了,到西邊那個屋子裡去,那個屋子大。」

  她越算,這個腰板挺得越是厲害。

  他們段家多有底蘊啊,放眼整個村子裡,能像是他們家這樣,有好幾件青磚大屋子,還有那麽大那麽好,用料也特別足的大床,這多好啊。

  之前對秦心寶的耿耿於懷,在如今這一刻算家産的時候,徹底變成了揚眉吐氣。

  哼!

  看不上他們青恩,在學校跟別人挽著手。

  真當他們段家是窮的娶不上媳婦只能要她了嗎!

  毛桃花實在是忍不住想要出去揚眉吐氣,算著算著,就放下了紙筆,看向兒子:「青恩啊,媽能不能出去跟人家說說咱們家準備的這些?」

  雖然說是財不露白,但是手上要是真的有了錢,那得有特別大的毅力才能忍住才行啊。

  炫耀,是人的本質。

  毛桃花之前琢磨著段家只有她和兒子母子倆,她一個女人,兒子那時候又還小,害怕萬一人家知道他們家有錢有糧會起了什麽歪心思。

  成天的去找人哭窮啊,後來還是段青恩慢慢長大,越來越出息,在村裡也慢慢的有了威望和名聲之後,毛桃花才沒有像是之前那樣,抓著人就哭自家不容易了。

  但是雖然沒有再哭窮,因爲兒子是幹部的關係,毛桃花也不敢炫耀,害怕自己要是炫耀了會對兒子的工作造成什麽影響。

  但是人可以忍住不炫耀,却忍不住在曾經看不上自家的人面前揚眉吐氣。

  毛桃花哼哼著:「我想把咱們家的這些東西亮出來,告訴全村人我們段家對兒媳婦多麽大方,讓那個秦心寶後悔死最好!」

  這個想法有點幼稚。

  但是段青恩喜歡。

  他立刻表示支持母親:「沒事媽,我的工資上面都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自家攢下來的,沒什麽不能說的。」

  有了兒子這句話,毛桃花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

  「行!那明天,我就去跟她們好好說說。」

  「來來來,接著算。」

  母子兩人算了半晚上。

  那邊的秦家也是沒睡。

  準確的說,是除了秦大哥之外的秦家人都沒睡。

  秦心寶最後還是被秦父秦母給找回來了。

  其實她也沒走遠,就在家附近那邊坐著,明明走兩步就能回家了,她偏不。

  就非要坐在那,等著父母滿村找她找不到,急的滿頭大汗的找過來。

  秦父秦母本來是想指責的,可見秦心寶委屈的那樣子,又實在是不忍心了。

  最終只能說一句;「你下次別招你二哥他們了,他那個狗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下次惹了他,他再在村裡說三道四的,你還怎麽嫁出去。」

  秦心寶抹泪,賭氣道;「我本來也沒想著嫁到村裡,我本來好好地,你們非要給我找這麽一門親事,結果現在好了,退親了,整個村裡看我的眼神都特別奇怪。」

  秦母一聽心裡就又是愧疚又是心軟了,連忙哄著女兒;「好了好了,不在村裡找就不在村裡找,你是大學生,以後在大城市裡找也好啊。」

  秦母是心疼了,秦父却沒有被秦心寶糊弄過去。

  他本來就在發愁這個賣糧食的事,心裡煩躁的很,現在也沒有兒子讓他出氣,秦心寶的這個語氣就讓他十分不爽了。

  「之前說段家婚事的時候,是你自己看過段青恩,又問了他們家是個什麽情况之後點頭答應的,現在怎麽說的好像是我和你|媽逼著你訂婚的一樣。」

  秦母聽著丈夫說的話也是一楞。

  是啊,當初雖然她是先和毛桃花說好了兩個孩子互相看一看再叫秦心寶回來的,可也跟秦心寶說了,要是不喜歡的話也不用勉强,他們可以不定下段青恩。

  是秦心寶自己回來看了覺得好,點頭答應的啊。

  秦心寶被父親這麽一戳穿,臉立刻就惱怒的紅了。

  「要不是當初媽讓我回來看,也不會變成這樣,我好端端的在學校裡面上課,怎麽可能綁上他段家。」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媽當時說給你找夫家,你自己也點頭了啊。』

  秦心寶更加委屈了。

  她覺得父母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明明之前還對她那麽好,可現在却一個勁的怪罪她。

  她委屈了,不說話了,隻滿臉倔强,任憑秦母怎麽問都不肯再開口。

  秦父心裡正煩著,也沒空再去哄女兒,「行了行了回家,還有事要商量呢。」

  回家之後,家裡的氣氛因爲秦心寶還在生氣僵著一張臉有些僵硬,秦父索性就當做沒看到,直接就把開會的內容給說了。

  然後問家裡其他人怎麽看。

  秦大哥雖然老實,但也有點想法:「留下糧食吧,就算是真的沒有荒年,大不了賣低一些價錢,咱們家裡吃飽最重要。」

  秦母一向是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的,直接道:「我聽你們的。」

  秦心寶却是心中一個咯噔。

  她也顧不上生氣了,連忙道:「不行,不能不賣糧食。」

  她每個月都要用錢,之前二哥走的時候,秦父秦母就對她說以後要給她的錢可能要少了。

  本來就受了委屈了,要是還不賣糧食,那她上學的時候怎麽過。

  一兒一女,一個說賣,一個說不賣。

  秦父本來就是個糾結的性子,現在碰上這種情况更加糾結了。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去問秦母:「你覺得呢?」

  秦母;「我懂什麽啊,我都聽你的。」

  秦父:「……」

  他實在是糾結的不行,就宣布先回房睡覺,他再好好想想。

  這一晚上,秦父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裡想著賣糧食還是不賣糧食,一旁的秦母因爲丈夫一直在翻身,被折騰的也睡不著。

  秦心寶同樣睡不著。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是自己的真愛,一會是和真愛在學校門口挽著手開開心心要看電影了,段青恩突然憑空掉下來一樣的上前,一會又是在段青恩指責完她一個訂了婚的人和別人卿卿我我時同學們的表情。

  秦心寶還有個事沒有告訴家裡。

  她隻請了五天的假期,而現在早就過了五天了。

  她現在實在是害怕回學校。

  就像是秦老二之前猜測的那樣,她在學校裡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家庭,因爲穿著打扮和花錢大手大脚,學校裡的一些人都以爲她是家裡有錢又受寵愛的城裡人。

  結果那天段青恩過去了。

  段青恩長得好看,穿的雖然樸素了點,但因爲身板好,看著也比城裡的一些人好看多了。

  但他說的話却直接戳穿了秦心寶。

  什麽叔叔嬸嬸還說讓他帶一些糧食過來。

  什麽整個村子裡都知道他們早就訂婚了。

  這些話雖然都是實話,可秦心寶永遠都忘不掉在段青恩說出這番話後,真愛不可置信的眼神。

  這一切都讓她忍不住的想要逃避。

  她不想回學校,害怕回去之後其他同學會用异樣的視綫望著自己。

  反正馬上也要暑假了。

  秦心寶就想著,她過完這個暑假再回去。

  到時候也算是過去不短的時間了,也許很多人就能把她給忘了呢。

  至於真愛……

  她煩躁的不行,揉了一把頭髮。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如果他真的因爲這點子事就開始遠離她,那也不算是真愛了。

  隔壁屋子裡的秦老大睡的特別香甜。

  自從秦老二走了,他要幹的活就多了,他性子老實,也不會抱怨什麽的,隻埋頭做苦力,白天干活累了,晚上自然也就睡的香甜。

  只是雖然睡得快,人却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在打呼嚕,然後被媳婦拍醒,埋怨他打呼嚕吵到自己和孩子。

  秦老大特別抱歉的醒了。

  結果睜開眼,炕上空空的,只有他自己。

  本來應該躺著媳婦兒子的地方,也什麽都沒有。

  他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繼續閉上眼睡覺打呼嚕。

  等到第二天,秦老大精神奕奕起來的時候,却發現全家人都在打哈欠,就連秦心寶眼底下都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怎麽回事啊這是。

  他憨憨的撓撓頭,也沒多問,吃過早飯就要去地裡幹活。

  秦心寶吃完飯把手上的筷子一放就要站起來。

  秦父沒睡好,說話的語氣也就有點暴躁:「去哪?」

  「我昨晚上沒睡好,去屋裡再睡一會。」

  秦心寶回答還挺理直氣壯的。

  秦父皺眉,心底有些不高興。

  他這個當爹的每天辛辛苦苦的在地裡忙這個忙那個,爲了家裡的事操心的一晚上沒睡好,困得哈欠連天還不得不去地裡幹活。

  秦心寶這個女兒怎麽就能舒舒服服的想什麽時候睡覺就什麽時候睡覺了。

  他心裡不平衡了,再加上最近家裡實在是忙,就開口道:「你也別去睡了,地裡忙活不過來,今天你|媽來地裡幫忙,你就在家裡把碗洗了再把地掃了鶏喂了,你不會做飯就先別做了,但是菜什麽的要洗好擇好放在那等著你|媽回來做。」

  這些活隨便放在村裡哪個女孩身上都是簡單輕鬆地不得了的,說不定還要感激父母對自己這麽好,派這麽輕鬆地活。

  但放在秦心寶身上,却讓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爸你在說什麽啊,我都這麽困了你還讓我做事。」

  秦父的眉毛皺的越發的緊了,他抬起眼,因爲沒睡好和家裡這麽多事而暴躁的心情更加不好。

  「我和你|媽不照樣沒睡好,我們不照樣要做這麽多事,心寶,你都二十二歲了,像是村裡其他的女孩子,每天要做這個要做那個的,有的不光要忙著家裡的事還要下地,你就不能跟她們學學?」

  秦母心疼女兒,「要不這樣,我先跟著你去地裡,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我再把這些都做了。」

  「那你多累啊。」

  秦父却是鐵了心的要讓秦心寶做事了:「昨天老二說了你在家裡是個什麽樣之後,村裡其他人是怎麽看你的你也看到了,你跑走了就說明你也知道不做事說不出去,現在段家退婚,你年紀也不小了,要是再不勤快點,我和你|媽怎麽給你找婚事?」

  他雖然是因爲自己心裡不平衡才要讓秦心寶做事的,但說的話也的確是爲了秦心寶好。

  可惜,這個被他們從小寵到大的女兒不領情。

  秦心寶只一心覺得委屈,她從小到大都沒做的事,憑什麽現在要讓她做了。

  說什麽讓她勤快點,她是大學生,以後會被分配工作的,做這些粗活農活,對她以後的工作也沒什麽幫助啊。

  秦心寶被寵壞了,壓根沒去看秦父秦母的臉色,直接道:「反正我累了,我要睡覺!」

  說完,她直接跑回屋裡關上了門。

  秦父臉色鐵青,秦母要勸,說自己辛苦點也沒什麽,被他擋了回去。

  「不用,今天她要是不做事,就別想著吃飯了。」

  秦家鬧得不歡而散的事毛桃花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今天就拎著段青恩寫出來的單子,往褲兜裡面一放,昂首挺胸的就出門了。

  這個單子上面寫的是他們家爲了結婚要買的一些東西,和之前就準備好的一些用具。

  按照段青恩的話來說,這就相當於是直接把自家的誠意給表現出來了。

  毛桃花拿著這個單子,自然是要給年家看的。

  但是她可沒打算在親家母面前炫耀。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炫耀的。

  要炫耀,當然是要跟那眼瞎錯過他們家的秦家炫耀了。

  唯一讓毛桃花覺得遺憾的是,自從秦老二夫妻,還有秦大嫂走了之後,秦家可能是人手不够了,以前一直在地裡做事的秦母居然一直沒怎麽來。

  秦父和秦老大兩個男人,她就算是想要炫耀,也沒個話題啊。

  不過休息的時候大家一般都會一起去樹蔭下坐著歇一會,她可以守株待兔,一直待到秦家父子來了,再好好的,超級大聲的,把自家的這個單子念給年家人聽。

  可惜的是,男人們一般對這種嫁娶膽子都不太敏|感,要是秦母聽到多好。

  一般操持這種單子的都是家裡的女人,毛桃花還真的特別期待秦母看到自家爲了娶媳婦準備了這麽多東西,帶著十足十誠意時候臉上的表情。

  誒,太可惜了。

  原本還有點遺憾的毛桃花一到了地裡,看見正在猫著腰幹活的秦母,一下子就高興了。

  媽呀!

  這就叫做想要什麽什麽就送上門來啊!

  果然,自從秦心寶這個瘟神和他們家沒了關係之後,他們家就特別順暢了。

  毛桃花美滋滋的就去幹活了。

  他們家之前只有兩個人,因此吃的也不多,地也不多,段青恩又是個孝順的,就算是當上了村支書也經常來地裡幹活,因爲毛桃花倒是沒像其他人那樣苦哈哈的幹活。

  她心底滿是期待與興奮。

  終於!

  等到了大家休息的時候。

  毛桃花瞅准機會,見秦父秦母到了樹蔭下歇著了,連忙去拉著年母也朝著那邊去了。

  年母還有點懵的:「做什麽啊?」

  「昨晚上我和青恩一起對了對家裡的物件,做了個單子,我想給你看看。」

  年母一聽,還挺高興的,之前村裡人嫁娶,也就是抬抬東西,還真沒有做單子提前給親家看的。

  這說明什麽,說明段家重視他們欣欣啊!

  她高高興興跟著毛桃花往樹蔭下走,一看見秦父秦母坐在那,毛桃花却沒像是以前那樣臉色難看的換個地方,心裡也有數了。

  然後她就更加高興了。

  能够讓毛桃花巴巴的拉著她一起到秦家人面前念單子,這說明單子上的東西肯定好啊!

  雖然他們不圖女兒的聘禮,早就想好了讓她帶到婆家去,也好腰杆子硬一些。

  但是這不代表他們就對聘禮多少不感興趣了。

  要知道,婆家給出多少聘禮,代表的就是婆家對未來兒媳婦的態度。

  兩人都挺高興的到了地方,毛桃花從懷裡掏出單子就開始念了。

  她隻認識阿拉伯數字,漢字不認識,但是爲了裝這個逼,出這口氣,昨晚上毛桃花可是拉著兒子狠狠將這個單子上的內容背了好久。

  此刻,她就挺胸抬頭,大聲響亮的開念了:「親家母你聽著啊,我們家準備的是,一個全新的洗臉盆,一個新床,還有全套的新被褥,準備給你們家的是米糧,當然你們要是想,換成錢也可以,還有……」

  她正巴拉巴拉念著,一個與她相熟的中年女人就站起來了:「桃花,咋回事啊,你這是念什麽呢?」

  毛桃花立刻就在臉上露出了含蓄而快樂的笑容:「這不是,我家青恩和欣欣定下了嗎?我就說,把給他們小夫妻的東西歸置歸置,也讓親家母看看我們家的誠意。」

  「誒喲喂,那可是大好事啊,你怎麽早不告訴我們呢,恭喜恭喜啊。」

  周圍的人一聽,也都紛紛開始道喜。

  還有人誇段青恩和年欣欣的,說他們郎才女貌,又都是勤奮的,要是在一起了,肯定特幸福。

  幾乎是所有人都集體忽略了段青恩之前還有一個未婚妻的事。

  秦父秦母不尷不尬的坐在原地,是站起來恭喜也不是,不站起來恭喜也不是,臉上都快要被尷尬寫滿了。

  毛桃花跟大家寒暄完了,就繼續念。

  「銀耳環,一對,誒呀,我們家現在也是擔心這個荒年,這樣,等到今年過去了,明年我們再給欣欣買個銀手鐲。」

  銀耳環誒!

  往前倒數幾十年他們這一片就沒消停過,不是這遭灾了,就是那有難了,什麽小鬼子,什麽洋大爺,澇灾旱灾,還有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豐收年,結果又因爲大家一起吹牛不得不把糧食都交上去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

  都沒錢,全村別說是銀手鐲了,銀耳環都沒有。

  年母高興的笑了滿臉,這不就說明段家重視她女兒嗎!

  當然了,高興歸高興,她還是得拒絕的;「誒喲不用不用,她小孩子,你說你,怎麽還特意給她買這個。」

  「嗨!這有什麽的。」

  毛桃花聲音賊洪亮,一邊說還一邊無意一般的回頭瞥了一眼坐在地上,聽到銀耳環臉上神情有點羡慕的秦母。

  「這可是我早就想好了的,我就青恩這麽一個兒子,他媳婦那就是我女兒,我當然得好好對待著了!」

  「不過這個銀耳環是我之前買好打算送給別人的,意頭不太好,這樣吧,我把它拿去換對新的。」

  年母更高興了:「沒事沒事,不過你要換成新的也行,我家欣欣啊,可不會像是別的姑娘那樣挑剔。」

  送給別人的。

  在年欣欣之前,毛桃花還能送給誰。

  還有年母說的這個別的姑娘是誰……

  這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一時間,在場的人視綫都若有若無的放在了秦家人身上。

  秦父臉色不太好看。

  秦老大壓根沒注意到他們在說自家著。

  至於秦母。

  她已經心疼的覺得心肝都在抽抽了。

  銀耳環啊!!

  這可是銀耳環啊!!

  就這麽白白的,白白的沒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50
98、年代文裡的村支書(6)

  段青恩這一次開大會, 比上一次來的人還要多。

  托那十二頭野猪的福,現在他這個村支書在村裡的人氣簡直可以說是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反正毛桃花最近是越來越春風得意了。

  秦家也來了人。

  因爲上次秦心寶雖然來了, 却沒有看圖紙,導致秦老大沒能去參加打猪隊,秦家這一次索性全家人都來了。

  只是說是全家人,其實一共也就他們四個人罷了。

  和旁邊拖家帶口數著至少有六七個人的人家,顯得特別的寒磣。

  秦父秦母站在人群裡,覺得越發的不對味。

  好好地一家人, 結果鬧成這樣,現在老二兩口子是不跟著他們了, 老大媳婦也帶著孩子走了,家裡只剩下他們生的這一對兒女。

  以前秦家還有老二時不時說一些俏皮話, 或者是大虎這個小孩子四處跑來跑去的熱鬧。

  現在家裡就不一樣了。

  秦老大本來就是個悶頭悶腦的性子,秦心寶自己是要麽看書,要麽躲在屋裡不知道做什麽,反正和父母大哥沒什麽共同語言, 也說不到一起去。

  有時候兩個老人就覺得, 現在家裡簡直靜的可怕。

  這一次他們四個人雖然是站在一起了,可看著旁邊其他也是拖家帶口的人一會跟兒子女兒說說話, 一會又逗弄一下孫子孫女, 過的其樂融融的。

  再看他們,秦心寶因爲本來好好的睡著午覺被叫出來開會不高興,正鐵青著一張臉。

  秦老大倒是沒脾氣,但他本身就不愛說話, 也隻悶在那等著。

  再和旁邊人家那一家幾口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比一比,老兩口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

  秦大嫂娘家也是一個村子裡的,秦老二他們雖然搬出去了但也還是在一個村子裡,兩人難免就要四處尋摸。

  結果這一尋摸,就看見毛桃花正在年家那邊跟著年月月說話了。

  雖然看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只見毛桃花手摸著年月月肚子,臉上笑的開心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談的很好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他們的二兒媳婦,一個是他們曾經的未來親家。

  本來都應該好好的,結果鬧成這樣。

  秦家二老心底更加不舒服了,互相對視一眼,嘆了一口氣,繼續在沉悶的環境下等著。

  而這邊的毛桃花正在一個勁的誇年月月懷相好:

  「你看你這個肚子,圓滾滾的,而且你還跟我說你也沒害喜什麽的,這就說明這個孩子心疼他娘,知道不搗亂,以後生出來啊,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肯定是個乖孩子。」

  哪個人被誇了孩子不高興的,年月月就很高興。

  她摸著自己凸起來的小腹,眼底滿是濃濃幸福:「還是要托了青恩的福氣,自從打了野猪肉下來,這些天我天天吃野猪肉,還燉湯喝,感覺身上也補足了,這孩子可不就是長得好嗎?」

  「誒喲,青恩也只不過是做了他應該做的,哪裡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了,要我看,還是你家老二知道疼人,要不然,換個心疼肉的,肯定得把那些肉全部給留著,一點點的吃,哪裡能像是你現在這樣,想吃多少吃多少的。」

  旁邊有個大娘反正等著也是無聊,見兩人聊起天來了,也跟著插了進來:

  「可不是嗎?我家就是,雖然說是家裡三個兒子帶了這麽多肉回來,但是我們就是捨不得吃,全都存起來了,打算一直吃到過年。」

  「誒喲,你家三個兒子呢,帶回來的可就是三份肉,怎麽還捨不得吃。」

  「是三個兒子,可是三個兒子也都有媳婦,底下也有孫子,一大家子人呢,這可不得省著點吃嗎?要我說還是月月好,你看,秦老二疼月月,她又是住在娘家的,爹娘心疼,還有妹妹照顧,吃的也好,這孩子啊,一看就是個有福的,還沒生出來呢,就這麽享福了。」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孩子在娘肚子裡就能脫離秦家了。

  現在村裡,秦老二的名聲還挺好。

  秦大嫂呢,雖然是在娘家過的苦了點,但是她寧願這麽苦都不肯回去,可以想見秦家肯定比在娘家更加苦了。

  這麽一來,秦家有什麽猫膩,大家心裡也都有底了。

  毛桃花可是眼睛一亮,總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沒錯,她來找年月月嘮嗑,就是想趁機摸一下年月月妹妹的情况。

  之前段青恩跟她提了一次年欣欣,說是這個姑娘很不錯,她姐姐還是秦老二的媳婦,讓她幫著看看,要是覺得好的話,他們就上門提親。

  毛桃花很喜歡年月月。

  這麽勤奮又對著自家老公好的,誰不喜歡啊。

  如果說之前,他們家還和秦心寶有婚約的時候,毛桃花還覺得秦心寶這個樣子的好。

  長得好看,在家裡受寵,而且還是個大學生。

  這樣的才能配她兒子呢。

  像是年欣欣這樣的,就算是再怎麽勤奮,怎麽幹活賣力,光是沒學歷這一條,毛桃花就能給她否决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秦心寶這個人是看上去這裡好那裡好,也的確是個學歷高的,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可架不住她心不好啊。

  啊,這邊還跟著她兒子是未婚夫妻呢,那邊在學校就勾勾搭搭了。

  所以說,招兒媳婦,還是不能找這種太好的,而且也不能找那種長期不在家的。

  毛桃花這種想法是有點偏激的,因爲不管是秦心寶這樣的,還是年欣欣這樣的,最重要的就是人品,而不是她們擺出來的外在條件。

  但段青恩察覺出來却沒有阻止的意思。

  要不是毛桃花這麽想,他和年欣欣絕對沒戲。

  正是因爲毛桃花這麽想了,她就越看年欣欣越覺得這就是她未來的兒媳婦啊。

  看看,長得好看,性子也好,人也勤奮,雖然家庭情况有點差了,但是年家的父母性子也都好,而且他們比秦家好的就是,他們對著兩個女兒都公平。

  偏心眼的父母肯定是不好的,不管是偏心哪個都不好。

  毛桃花可是參悟出來了。

  看看,秦家偏心秦心寶,對著兩個兒子就當成草。

  秦老二可不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離開秦家嗎?

  秦老大倒是沒想著離開秦家,但是他媳婦就帶著孩子走了。

  再看秦心寶,好像是哪裡哪裡都好的,可實際上呢,因爲從小到大被這麽沒道理的偏心,養成了這個樣子。

  一點道德都沒有,還天天一副自視甚高的樣子。

  這也是毛桃花自己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了。

  畢竟之前秦心寶對著別人也是這個樣子,那個時候她就覺得,秦心寶這就是讀書人的傲骨。

  幷且還以此爲驕傲過。

  反正現在秦心寶不是她兒媳婦了,她就看秦心寶哪裡哪裡都不好。

  再看年欣欣就哪裡哪裡都好了。

  毛桃花直接對著年月月就把年欣欣一頓誇;

  「欣欣這個姑娘啊,是真的好,上次我們碰見了,我跟她說了幾句話,誒呀,這姑娘是真的懂事,每天也特別勤快,之前殺猪的時候,好多姑娘就怕野猪的血腥氣和覺得弄那些猪下水太累太髒,欣欣就一點也不覺得,這孩子好,跟她姐姐一個樣,真是讓我喜歡。」

  她這麽一說,年月月之前聽丈夫說了幾句,也大概知道毛桃花的意思了,當即應和道:

  「是啊,我還沒有我們欣欣好呢,我也是被寵壞了,說起來還真的覺得有點羞。」

  「羞什麽,你男人寵著你,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我跟你說,像是你和欣欣這樣的好的姑娘啊,要是換成我能有你們這麽好的兒媳婦,我肯定寵著!」

  毛桃花這話說得就大聲了點,一邊誇誇未來兒媳婦和未來兒媳婦的姐姐,一邊再指桑駡槐一下秦家,她還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秦家那邊自然也是聽到了。

  秦父秦母臉上神情有些訕訕,也沒說話。

  倒是秦心寶皺起了眉,往他們那邊看了看,輕聲對著父母道;「真不知道嬸嬸是怎麽想的,二嫂都懶成那樣了,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在她看來,像是年月月那樣,只不過是像是平常兒媳婦一樣爲家裡做個事就每天念叨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這也不公平那樣不公平的,簡直懶到了家了。

  偏偏她二哥也是個懶得,每天總是一門心思的覺得他媳婦吃虧了,要給他媳婦找回來,攛掇著年月月這也不幹那也不幹。

  夫妻兩個都是懶得。

  秦心寶這句話雖然低聲,但是也沒低聲到身邊人聽不到的地步,秦老二正好從人群裡擠出來,聽到了直接就冷笑兩聲,用肩膀撞開前面擋著的秦心寶。

  「誒呀!」

  秦心寶猝不及防還真的被撞的往前踉蹌了一下,皺著眉轉身,看見是秦老二了,臉上怒意更重:

  「二哥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啊,就是正常路過。」

  秦老二嘲諷的勾起嘴角,放大了聲音;「我說,我和月月都搬出來住了,你還不放過她,她懷著孩子大著肚子,每天不光要收拾家裡上下做飯洗碗掃地喂鶏還要伺|候你這個小姑子,她哪裡懶了??」

  「要真說起懶,在家裡連洗臉水都要嫂子給端過去的你,那豈不是懶的都沒邊了。」

  「你胡說什麽你!」

  秦心寶就算是平常再怎麽理直氣壯,現在被親哥哥當著一群人的面揭穿她在家裡是個什麽樣子,也惱羞成怒起來。

  「喲!」

  秦老二壓根沒管她臉上表情多麽的豐富,隻嗤笑道;「原來你還知道害臊啊,你還知道一個這麽大的姑娘成天在家裡什麽都不做有多麽丟人啊,那你居然還能理直氣壯的做出這種事,一邊自己什麽也不做,一邊又去指責你嫂子不幫著你做,嘖嘖嘖。」

  「老二!住口!」

  秦父皺緊了眉,呵斥著自己兒子:「你胡說什麽你!」

  「說了一些實話而已啊。」

  秦老二聳聳肩:「爹,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有那麽好心,在外面幫著她兜著吧,那是我懶得搭理她。」

  「以後要是她這張嘴再不乾不淨,讓我聽見她說我媳婦或者我什麽了,我一五一十的把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全都給抖摟出來。」

  說完,他也沒再去看爹娘氣紅的臉,直接大搖大擺的就朝著年月月那邊去了。

  站在臺上的段青恩像是沒看見底下在鬧什麽一樣,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再等一下啊,還差幾家人。」

  然後,他就愉快的鑽到人群裡面去聽八卦了。

  童心雨簡直羞憤的不行。

  就像是之前秦老二說的那樣,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做這種事,但是當別人戳穿她,尤其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戳穿的時候,她心底的感覺就非常不一樣了。

  農村裡的姑娘大多勤快,就算是家裡受寵的也不會一點活都不做。

  雖然秦心寶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這是爹娘心疼她才不讓她做事的,她又沒有礙著別人什麽,但是現在眼看著周圍人看著她的視綫越來越古怪,她心底別提多麽難受了。

  「多大的姑娘了,居然在家裡真的什麽都不做,之前她爹娘還誇她好,我還信了。」

  「要不怎麽她家老大媳婦帶著孩子回娘家了呢,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小姑子,我也生氣。」

  「之前我還說讓我兒子提親,後來村支書提了才得了,還好啊,要是我兒子,就他小子那個性子,才不會去城裡大學找人,到時候萬一娶回來,生了個別人的孩子怎麽整。」

  村裡的人一般都挺能八卦的,尤其是秦心寶這一家子最近實在是能八卦的東西太多了。

  要是秦心寶她在家裡什麽都不做,爹娘幫著做了,人家頂多說一句這姑娘不勤快。

  但現在的問題是,秦心寶什麽都不做,然後事情都交給了嫂子們。

  完了嫂子把家裡的活計都做完了,她還要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說人家懶。

  嫂子和小姑子之間本來就總是鬧出問題的,不少自家有小姑子的嫂子們想了一下萬一她小姑子這麽幹她會是個什麽心情,就很看不上秦心寶了。

  而小姑子們則是一想自己每天在家裡要做事還得和嫂子吵架,秦心寶怎麽就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讓嫂子做完了全部的事呢。

  再聽著一邊的人說著說著就跑偏到了有小姑子的人家不能嫁,萬一像是秦大嫂和年月月這樣,嫁到了秦家,那不是i跳火坑了嗎?

  可不是誰都有秦老二那個態度和毅力,直接淨身出戶的。

  聽著聽著,這些年輕女孩就更加厭惡秦心寶了。

  你說你,在家享福就享福。

  出來了你憑什麽還要說你辛苦幹活的嫂子懶,若是掄起懶,誰還有你懶!

  秦心寶本來就是個喜歡別人注視的性子,現在人家一看著她,她就察覺到了。

  只是讓她難受的是,這些人看向她的視綫裡基本上都是厭惡和看笑話的。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委屈的紅著眼轉身就走。

  「心寶!誒!心寶!」

  秦父秦母眼看著女兒就這麽哭著走了,心裡就是一陣心疼,秦母更是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秦父怕她們真的出什麽事,想著自己跟上去又怕一會開會說了個什麽重要的事他們家錯過,再一看旁邊兒子還是滿臉傻楞楞的,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也聽到一旁有人在議論他們家,只是他向來都是憨厚老實的,又是個男的,也不好跟這些女人們計較,可心裡有氣啊。

  對著秦老大,他就沒忍住語氣裡帶上了一些遷怒來的嫌弃:「你還楞著幹什麽!傻不傻,還不趕緊去看看你妹妹!」

  好好等著開會的秦老大莫名其妙挨了親爹批評,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心底當然會覺得委屈。

  可他本來就是個悶性子,就算是覺得委屈也沒有發作,而是就這麽順從的聽著父親的話,追著妹妹母親去了。

  於是,秦家來開會的就只剩下了最保守的秦父。

  等到人到了的時候,段青恩才心滿意足的從人群裡面出來,站在臺上開始說自己經過這麽些天的調查,已經確認了今年應該是個乾旱年。

  底下本來還以爲又是像是上次那樣打野猪一樣的好事,一聽到段青恩這麽說,哄的一聲就紛紛討論了起來。

  「怎麽可能!這種東西也能預測的嗎!」

  「怎麽不能預測,人家說下雨還能預測呢。」

  「但是馬上糧食就要收了,自家又吃不完,要是不賣的話,到時候可怎麽辦。」

  秦父聽著周圍的話,也覺得他們想的都對。

  家裡苦哈哈一年了,不就是爲了糧食好了之後拿去賣錢嗎?

  但是要是糧食自己留下來,光有糧食有什麽用啊,家裡不都是樣樣要錢嗎?

  更何况還有秦心寶,現在秦老二不在家,又走了個秦大嫂,家裡一下子少了三個壯勞力,以前秦母都是跟著他們一塊下地的,現在爲了收拾家裡,也只能留在家裡四處收拾。

  於是,地裡就只剩下秦老大和秦父,兩人那是每天累得苦哈哈的,可還是比不上之前那樣的效率。

  如果不賣糧食,他們以後就靠著兩個人,糧食肯定不如今年,到時候家裡這麽多用錢的地方可怎麽辦。

  段青恩在上面又是一聲咳嗽:「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啊。」

  「關於這個未來會發生乾旱,是我在發現了最近降雨不太對勁之後,查詢了縣裡的資料,還詢問了我們村裡歲數比較長的老人得來的,如果你們覺得不太可能的話,可以想一下,最近下雨是不是越來越少,就算是下雨也都是小雨?」

  原本還在討論的村民們想了想。

  還真是。

  他們本來就是指望著田地吃飯的,對著下雨不下雨也特別的敏|感,只是之前只覺得可能是最近不是下雨天,還真沒往乾旱那邊想。

  「我已經把這件事報給了上面,但上面覺得這種事不好預測,我自己呢,也是第一次預測,所以我心裡其實也是沒底的,但是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我對這裡有感情。」

  段青恩說的特別的動情:

  「大家都知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當時我媽帶著我一個人,也是沒少靠著鄉親照應才熬了下來,當初我回到村裡來,也是想著鄉親們對我的照應。」

  「我誠心對待鄉親們,當然也相信鄉親們誠心對待我,如果我發現了未來即將乾旱這件事却沒有告訴你們,我自己良心是肯定過不去的。」

  「要不然的話,大家想想,我這麽跟你們說,讓你們都別賣糧食,都留著,萬一到時沒有乾旱,對我有什麽好處?除了讓我得罪大家,沒好處啊!!」

  底下的村民們也漸漸覺得是這樣。

  是啊,沒好處啊!!

  青恩這個孩子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自從當上了村支書,的確是一心一意爲了村裡,之前打猪隊的事就能看出來。

  本來嘛,各個村子裡都是如果來了野猪趕走就行了,就算是想吃猪肉那也是集合了一群人就上了。

  沒有人像是段青恩這樣,認認真真的畫圖紙,做研究,準備好路綫,又帶著大家演練,完全可以說是將這些大小夥子的安全看的特別重要。

  這樣好的村支書,放在哪裡能有。

  段青恩望著底下人漸漸鬆動的神情,面上依舊嚴肅:「總之,我希望大家能嚴肅對待這件事,我個人呢,是希望大家能够把糧食都保留的,就算是真的無事發生,到時候這些糧食還是可以賣的,大不了就是價格低一些,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它們可是能保命的!」

  這個時候,村裡之前那些年歲大,吃了野猪肉的老人們就有作用了。

  他們大多都很喜歡段青恩,不光是因爲那碗野猪肉,本質還是覺得段青恩這個村支書把他們也算到了一起這件事好。

  老人們腿脚不便,身子也總會不舒服,身上也有老人味,就連底下的小輩們大多都不喜歡他們,那些無兒無女的老人們更是在村裡孤行一人。

  段青恩願意分給他們野猪肉,讓他們參與村裡的事,就已經讓他們好感大增了。

  他又不辭辛勞的,一家一戶的上門拜訪這些年歲大的老人,詢問他們之前乾旱過的事,就更加讓這些老人覺得他負責認真了。

  而且,段青恩得出以後要乾旱這個推論是在詢問他們得了資料之後才推論出來的。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也給村子裡做貢獻了。

  在這樣的情况下,他們當然是竭盡全力的幫著段青恩說話。

  「青恩這個猜測也是有道理的,他不問我我還真的沒注意到,原來乾旱是真的十一年一來,我只記得我六歲那邊,大旱啊,那個時候我家餓死了好幾個兄弟姐妹,最後只剩下了我,整晚上整晚上的餓肚子,那樣的日子太難過了。」

  「對,我也記得那年的大旱,那個時候我十一歲,底下的弟弟妹妹餓死了三個,只剩下我和上面的大哥,我還記得我娘生了個孩子,實在是沒奶水,家裡的米糧要是喂了估計也養不活,就丟在路邊了,後來也不知道是被野獸叼走了還是讓人家給抱走了。」

  幾個老的牙齒都沒了的老人拄著拐杖一起回憶曾經。

  以前村裡五十歲往下的人都不愛跟他們說話,畢竟老人牙齒沒了,說話也慢,聽著實在是費勁。

  可現在,幾乎是所有人都圍著他們,聽他們說那個時候的事。

  幾個老人心裡還覺得挺高興的,他們大多都是一個人住,平時也沒什麽人跟他們說話,現在有人聽他們說話,頓時說的更加起勁了。

  「咱們這,是時不時的就有個灾年,但是這種東西,誰能想到它還是十一年一來的呢?要不是青恩問我們,我們還真不能把他們連在一起。」

  這下就有人問了:「怎麽就不能連在一起了?灾年不是應該記得特別清楚嗎?」

  「也不是每一年都能讓人記得清楚的,就好像是我六歲那年的大灾年,那年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街上到處都亂糟糟的,聽說還有人偷孩子吃,我就算是現在記性不好了,也永遠都記得那一年。」

  這個老人說完,另一個老人就說了:「是啊,我們活這麽大,大大小小的難不知道遭了多少了,只有一直過好日子才能對偶爾來的苦日子記得清楚,一直過苦日子,誰會去特意記住今年過苦日子是因爲乾旱,明年過苦日子是因爲水澇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村民們都沉默了。

  是啊,一直過苦日子,誰會管這些。

  就好像之前,大傢伙都是餓著肚子過日子,結果現在剛過了幾天肚子飽飽的日子,段青恩又說灾年要來了。

  老人們都是受過不少苦的人,拄著拐杖就說了:「就聽青恩的吧,就算是真的沒什麽事,我們有糧食就不會餓死,大不了就是不能穿新衣服什麽的,等到明年就又好了。」

  「要是真的有個什麽,錢管什麽用,糧食才是最抵用的。」

  二爺爺也贊同,他一大把年紀了,因爲底下子孫孝順,村裡人也都尊敬他,精神頭倒是比這些比他小一些的老人還好。

  中氣十足的道:「就算是家裡真的要用錢的,咱們都是本本分分種地的農民,有什麽地方需要用大錢的,還不都是一些小錢,要是真的覺得不妥當,留下够自家人吃的米糧,剩下的賣掉也行。」

  「反正要是不是灾年,這些糧食吃完了,新的糧食也就出來了,到時候再賣掉不就好了。」

  這個法子挺好,周圍的村人一下子就覺得豁然開朗了。

  反正他們一直在吃苦,也不吝嗇這半年一年的。

  秦父也聽到了二爺爺說的這番話,他是個最保守的,聽到之後心底就有點不贊同。

  糧食這些東西,那又不是光種了這麽一季。

  底下還有呢,要是就這麽留著自己吃,錯過這一次賣糧,那不虧死了。

  可同時,他又擔心萬一真的灾年怎麽辦。

  要是真的灾年了,他們家人口現在是不多,可那也得吃飽啊。

  而且還有大兒媳婦和大虎。

  要真的灾年來了,她娘家肯定不會留她,到時候不還要回來吃飯。

  可是不賣糧食的話,每個月都要給女兒的錢又凑不出來。

  之前她還在說,下半個學期的錢要的更多了。

  他一時犯了愁,把自己給困住了。

  其他人家家裡可沒有秦心寶這樣一個花錢大手大脚的女兒,聽二爺爺說了之後覺得有道理,就琢磨著糧食怎麽也有剩下够自己家裡人吃的才行。

  這場會可以說是很成功,因爲就連段青恩提出即將乾旱這麽扯的事,村裡人還都紛紛表示了支持。

  這也是因爲之前的那十二頭野猪了。

  放眼十里八村,哪個村裡的村支書能够帶著人抓這麽多野猪下來。

  這些野猪肉要是能賣的話,可也是一筆不小的銀錢。

  再換個角度。

  他們賣糧食換錢,不就是想買點新衣服,買點肉,再給家裡添置點新的鍋碗瓢盆嗎?

  現在野猪肉就放在這了,不就是不穿新衣服,用舊的鍋碗瓢盆,這有什麽的。

  也只有那些要嫁娶的人家,才會想著到底要怎麽辦。

  這場開會圓滿結束,大家紛紛回家商量去了。

  段青恩依舊是先去找了自己親媽。

  他過去的時候,毛桃花正在拉著年欣欣的手,一個勁的誇;「欣欣一看就是跟你姐姐一樣,是個勤快的,誒喲,就是不能太勤快了,看看這個手,都長繭子了,我家青恩都不長繭子的。」

  年欣欣被她拉著手誇了好一陣了,她本來就是個容易害羞的性子,現在臉已經紅透了。

  聽了毛桃花說這一句,就小聲的回了一句:「他是做大事的,平時也都是跟紙筆打交道,幹的活和我不一樣,也不能比。」

  「誒喲,怎麽就不能比了,都是一樣的,我啊,特別喜歡女孩,要是你是我女兒就好了,我肯定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你好,給你買衣裳打扮你。」

  年母也找了過來,聽到這句話就是笑著一接;「那我還想要青恩這麽出息的孩子做兒子呢,真的,找遍整個村子裡,都再找不出青恩這麽有出息的孩子了,我家大女婿在家裡可是誇了青恩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有什麽不行呢,青恩當你兒子,欣欣做我女兒,就這麽說定了。」

  毛桃花放下年欣欣的手,又去抓年母的手。

  年母也同樣是一臉「我們就是在閒聊」的表情,跟著用另一隻手拍了拍毛桃花:「好啊,就這麽說定了。」

  毛桃花笑的仿佛花開一樣:「你可不能反悔,我可是真的要讓欣欣做我女兒的。」

  「那當然不會反悔了,青恩這麽好的兒子,傻子才反悔呢。」

  兩個母親說好了,相視一笑,笑容中充滿了對父母之命封建婚姻的期待與歡欣。

  年欣欣也不知道是聽懂了沒,反正臉挺紅的,看見段青恩過來,眼神也閃閃躲躲的,站到了母親後面,拉著她的胳膊不敢抬眼看他。

  段青恩就這麽笑著走了過來:「媽,嬸,你們在聊天啊。」

  年母之前看段青恩的眼神就十分溫和,現在簡直溫柔了一百倍。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段青恩好啊!!

  雖然說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年紀有點大,但是他們家欣欣今年也二十二歲了啊。

  差三歲,也不算是很遠。

  而且段青恩雖然年歲比村裡一些沒結婚的男人大,長得可一點都不顯老,瞧著比那些十七八歲的都好看有精神。

  他還是個幹部,就算是村支書,那也是村裡最大的官了。

  又做事認真,平時穿著打扮什麽的,不說特別精心,也絕對是乾乾淨淨的。

  再加上秦老二成天在家裡誇段青恩這裡好,段青恩那裡好,最後再來毛桃花這麽一個特別喜歡自己女兒的媽。

  簡直就是完美的女婿啊。

  年母現在對著秦家那偏心的老兩口心底也沒有那麽抱怨了。

  偏心好啊!

  他們偏心,好好的孩子硬是不要,結果他們年家就多了秦老二這麽一個相當於半個兒子的好女婿。

  他們偏心,寵壞了秦心寶,結果段青恩被秦心寶耽誤到了現在,這麽好的一個女婿,最後落到了他們家欣欣頭上。

  之前年母心裡還對秦家非常有怨懟,他們好好的姑娘嫁過去,剛嫁過去第一天就讓做事,後來更是要伺|候這一全家人。

  要不是女婿還知道心疼姑娘,總是上山打了兔子送過來讓他們做了給姑娘吃,年母早就跟丈夫一塊上門讓離婚了。

  反正他們家沒兒子,養女兒一輩子怎麽了!

  但是之前的那些怨懟,在秦老二跟年月月一起住在了他們家,差不多算是半個上門女婿後,就統統沒有了。

  反而還充滿了感激。

  年母現在恨不得握著秦父秦母的手瘋狂地表示感謝。

  必須感謝啊!!

  秦家不要秦老二這麽好的孩子。

  他們要!!

  秦家不要段青恩這麽好的女婿。

  他們要!!

  秦母那邊跑出去沒找到女兒,正滿臉焦急的順著道找回來呢,散會的村人們就往這邊走過來了。

  其中正有年母。

  遠遠地看見秦母了,她眼睛就亮了。

  她心底的喜悅實在是無處發泄啊!秦母來的正好!

  於是,秦母正走著道,就見著年母滿臉高興的迎了上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發自內心的說著:

  「謝謝謝謝!!真的謝謝你!!」

  謝完了,她就一臉幸福的帶著女兒走了。

  只剩下秦母滿臉懵逼的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再扭頭看看年母的背影。

  啥玩意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50
97、年代文裡的村支書(5)

  秦家是該不高興的。

  段青恩找來的殺猪的人是之前比較有名的屠戶家族, 只是後來人人家裡都貧困了下來,大肥猪也都成了大家集體共有, 屠戶掙不到錢,就開始務農。

  不過雖然許久沒有上手,切割猪肉的手藝那也是丟不了的。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一塊塊肥嫩|嫩的猪肉給切下來丟在案板上,大傢伙再按照名單上前來拿。

  之前就商量好的,除了特殊功勞的, 和給那些婦女,以及勻出來給沒有子女老人的, 剩下的打猪隊成員平分。】

  無論是什麽時候,分東西都是讓人最高興的了。

  村裡沒有那麽大的稱, 於是每一塊割下來的肉,積攢的差不多了,段青恩就開始挨個的分。

  他先分的是打猪隊的,自己忙得滿頭大汗也沒考慮到先給自己分。

  他越是這樣, 村裡本來就因爲他帶領著大家一口氣拿下了十二頭野猪而升起的佩服和敬仰就越發濃厚。

  他們這邊是山區, 野猪在山下面吃糧食都不算事什麽稀罕事,而且因爲野猪群大多數量多, 那是走在哪裡都不怕的, 當然也不怕人。

  就算是怕人,頂多再跑走就是了。

  之前斷糧的時候,隔壁村子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就組織人去打野猪, 結果一夥人野猪沒打到,反而是被攆著上了樹。

  還有兩個小夥子摔斷了腿,再加上幾個被野猪頂到肚子的。

  可以說,這個慘痛的教訓讓村民們對野猪恨之入骨,却什麽都不敢做。

  這一次要不是段青恩圖紙上面把後路畫的清清楚楚,他們也不敢去啊。

  但正是因爲頂|著這樣大的壓力去了,又是這樣的榮耀而歸,才會更加期待著分猪肉。

  尤其是一些成了婚的漢子,要是家裡人來問具體情况了,就往地上一坐,說的那叫一個唾沫橫飛。

  段青恩一邊分猪肉,一邊聽著這些漢子吹牛。

  這個說:「當時我一見秦老二和青恩上了!我就立刻跟在了後面,此刻,我腦海裡除了英勇,就是想著你們,我想著,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受傷,也不能段手斷脚,我要把野猪肉好好地帶回去,給我爹娘,給我媳婦吃!」

  這漢子的媳婦正滿臉喜色的聽著他說,一聽到這話,因爲常年勞作而曬得黑紅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羞澀,輕輕錘了一下丈夫。

  倆人親親蜜蜜了,那邊也有沒成婚的小夥子在跟爹娘吹牛。

  「我當時跑的那叫一個快啊,遠遠地看見野猪了,我脚步停都沒停一下,刷的就第一個跑到了跟前,拿著手上的竹竿我就去戳。」

  旁邊他兄弟提醒他:「大哥,第一個跑到野猪那的是秦老二。」

  「那我第二個。」

  「第二個是青恩。」

  「我第三個,第三個行了吧。」這小夥子年紀也不大,臉皮倒是挺厚的,就算是被戳穿了自己在吹牛,依舊面不改色巴拉巴拉又把自己第三個跑到野猪跟前的英姿吹了一遍。

  等到吹完了,才自豪的挺了挺胸|脯,把手上拎著的肉給抬了起來:「我和弟弟這一次弄到的野猪肉估計够咱們家吃上好一陣了。」

  「是啊,青恩還在分,那邊還有足足五頭猪沒分完呢。」

  眼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是一副仰首挺胸的模樣,當爹娘的也自豪。

  「你們兩個才多大,都能給我們賺肉回來吃了,這些猪肉青恩不是說不能賣嗎,我們今天好好吃一頓,吃的飽飽的,剩下的弄成腌肉,留著每天吃一塊。」

  「誒!」

  兄弟兩個更加高興了,他們家就是村裡最普通的那種,吃東西吃個肚子飽就行了,肉這種東西肯定是捨不得買的。

  對於他們這個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來說,就算是白天吃的飽飽的,到了晚上也還是忍不住覺得餓。

  就算是吃素菜吃的能飽肚子,晚上睡覺夢裡夢見的也都是肉。

  現在段青恩說這野猪肉因爲是打猪隊自己打下來的,倒是能自己吃。

  但是現在不允許做任何生意,最好還是留著自家吃,免得被抓到了,喜事變成坐牢的壞事。

  村民們大多都是老老實實一輩子的,上面有什麽政策他們就怎麽實行,反正是絕對不會跟上面對著幹。

  段青恩這麽一說,就算是他們想要靠著這些野猪肉賺點錢,也絕對不敢多做什麽了。

  倒是一些沒參與的人家拿米糧換猪肉有人換了。

  都是一個村子裡的,換的也是米糧,倒是沒那麽擔心。

  說起高興來,打猪隊的人是最高興的。

  畢竟他們雖然挖坑了,也訓練了,但比起幹農活,實在是算不上累。

  也沒人受傷,也沒人受到驚嚇,就用了這麽點時間,就得到了這麽多的野猪肉。

  能不高興嗎!

  其次就是打猪隊的家人高興,一個個都很爲自己家能出這樣一個打野猪英雄而自豪。

  再有就是那些洗猪,給猪放血,打掃戰場的女人們。

  她們也高興。

  只要幹點活,就能分猪肉,當然得高興了。

  年欣欣也在幹活。

  像是她這樣的,父母只有女兒的人家村裡人不算是多,但也算不上太少。

  大家一起把野猪外面燙皮,刮掉猪毛,收拾殘局等。

  那些猪下水就都被放在了盆裡,等到十二頭野猪都分清楚了,這些猪下水和猪頭猪尾巴猪耳朵就可以分給他們了。

  年欣欣幹勁十足,雖然因爲姐夫的關係,她比起同齡女孩吃的肉要多一些,但她懂事,知道自己不好總是占姐夫的便宜,所以每次家裡吃肉,都儘量能少吃就少吃。

  吃姐夫打來的獵物,和吃自己用勞動換來的野猪肉,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一些還能幹活的老人也在幫忙,他們知道自己也能分到猪肉,也不好意思就這麽什麽都不幹白拿東西,就算是腿脚不靈便,多多少少也想著幫一手。

  全村人都和樂融融的一直持續到了黃昏,所有的野猪肉才全部分完了。

  段青恩在分最後一頭野猪肉時,特地把之前分到的稱重,然後再按照兩倍給秦老二分。

  秦老二這野猪肉分的當之無愧,畢竟當時大家一起打野猪時,他有多麽厲害的衝在最前面,也是他先把還活著的野猪眼疾手快弄死。

  段青恩自己倒是分到了跟其他人一樣多的猪肉。

  雖然其他人都在說讓他多給自己分一點。

  尤其是一些看過圖紙的:

  「青恩啊,你的功勞才是最大的,要不是你把方方面面的都考慮到了,大傢伙也不能這麽一點傷都沒有的回來,怎麽你也要給自己多分一些吧。」

  而這個時候,相貌俊秀,額頭冒著細細密密小汗珠的年輕村支書就會搖頭擺手,說:

  「我是村支書,爲村裡做貢獻是應該的,不好多分的。」

  說完這句話後,不管別人再怎麽勸,他都堅决沒有再給自己多分哪怕一塊肉。

  其實段家只有他和毛桃花兩個人,這些野猪肉够他們吃上很久了,而且段青恩家裡也不缺錢和米糧。

  而且分肉的人是他,如果他給自己多分,就算是大家勸著他這麽幹的,到時候萬一有人心裡不平衡也不好說。

  秦老二就不一樣了,他是在段青恩之下的,這個肉是段青恩分給的他,就相當於是段青恩表示信任他。

  底下的人覺得秦老二該有這麽多肉。

  秦老二覺得段青恩對他好。

  兩邊都挺好。

  但他堅持不多分肉的這個態度就很讓村民動容。

  可以想像,經過這一次事件之後,段青恩在村中的威望會更深。

  十二頭野猪被瓜分一空。

  全村都喜氣洋洋的回家做猪肉。

  平白無故多出來這麽多的猪肉,就算是再怎麽節儉,他們也想著先吃一頓慶祝慶祝。

  之後就是做腌肉或者熏肉了。

  反正這年頭,肉最值錢,就算是他們換不到錢,放在家裡看看也高興啊。

  可以想見,今年大家能過上一個好年了。

  毛桃花也高興。

  她這個人,年少就變成了寡婦,爲了拉扯著兒子長大,漸漸也變成了現在這個說話不客氣的性子。

  段青恩還沒有長成的時候,有誰要是敢占他們家便宜,她絕對是能插著腰堵在人家家裡門口駡上一整天的。

  更別說是吃虧了,那是一點都不行。

  但不多拿猪肉,這是段青恩做的决定。

  毛桃花本來就把這個兒子當成心尖尖,秦家那邊出了差錯,秦心寶跑了之後,她更加心疼自己兒子了。

  只要是段青恩說好,她就說好。

  段青恩說不好,她就說不好。

  段青恩說不要多的,她就跟著不要多的。

  反正就是絕對聽自家兒子的話。

  讓毛桃花高興的是,那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們在等著分猪肉時可是好好地把她家青恩上上下下都誇了一遍。

  說是要不是他家青恩,這些野猪不可能被拿下來。

  又說他家青恩長得好,性子好,能力又這麽大,雖然說有秦家那個事吧,但誰都知道不是段青恩的錯,現在十里八村的姑娘們啊,喜歡他家青恩的可不少。

  說不定過上一段時間,毛桃花就能抱孫子了。

  這話毛桃花愛聽。

  貶低秦家的那都是她朋友。

  她對秦老二這麽熱情,就是覺得秦老二也是看不慣秦家這副做派,這才跟秦家鬧翻的。

  今天她兒子好好的露了臉,以後找媳婦肯定好找。

  再看那個秦家,哼哼。

  ****

  秦家從知道打猪隊真的毫髮無傷的打了十二頭野猪下來後就沒一個人露出笑臉過。

  那可是十二頭野猪啊!

  就算是打猪隊人多,分一分,每個人也能分到不少。

  不管是自家留著吃,還是換給別人家,那都是穩賺不賠的。

  他們本來也能分到的。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

  在家家戶戶都點起炊烟,開始做野猪肉,十里飄香的時候,秦家依舊是往常的那樣吃。

  香味飄到了屋內時,秦心寶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

  她太饞肉吃了。

  要說現在,城裡比農村還要肉少,尤其是猪肉,更是少的不行,想要買的話,那還需要本地的肉票。

  本地的。

  就算是秦心寶家裡再怎麽疼愛她,也沒辦法幫她弄到本地肉票啊。

  學校食堂倒是有肉,可貴的要死,秦心寶要打扮自己,要買書,要看電影,真愛自己也是農村孩子,她捨不得讓真愛一個人承擔,每次都堅持兩人平分。

  正是因爲秦心寶這種堅持的態度,真愛才會欣賞她,覺得她果然是一個有自我堅持的女孩子。

  可秦心寶的這種自我堅持,是要靠家裡支持的。

  全家每天苦哈哈的在地裡幹活,賺到的錢就算是全部給了秦心寶,也不能讓她真的過上城裡人的生活。

  而現在,秦心寶坐在桌前,望著面前清的不能再清的米湯,肚子裡一個勁的咕嚕嚕叫,却一口也不想吃。

  秦母心疼的看著女兒:「是不是沒胃口啊?要不娘去拿點米糧,跟隔壁家換點肉吧。」

  他們家隔壁有三個壯小夥子,這一次打猪隊都參加了,帶回來的肉也多,搬著肉回來的時候,秦父正好在門口,看了個正著。

  當時還念叨著說去拿米糧換,秦母說還是別換了,本來家裡的米糧也沒有多少了,換了之後接下來日子該不好過了,這才作罷。

  但就算是心底這麽想著,看著女兒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她還是决定拿米糧去換。

  桌上的秦大哥和秦大嫂都沒說話。

  秦大嫂是心裡還生著氣,但她也好久沒吃肉了,真的有點饞肉,既然婆婆願意換,她也不想攔著。

  秦大哥純粹就是一心一意吃飯不管其他。

  倒是他們的兒子挺高興的,八歲大的男孩,滿臉的期待,飯也不吃了,就乖乖坐在那等著奶奶回來。

  秦大嫂問兒子怎麽不吃飯。

  小傢伙亮著眼睛,「我等奶奶換了肉回來再吃,就著肉吃的香。」

  他才八歲大,因爲二叔總在往家裡拿獵物,偶爾也能吃個肉。

  但小孩子總是嘴饞的,吃過一次只會更加想吃,此刻等的眼睛都亮了。

  結果秦母回來時,手上隻端著一小碗的做好了的肉。

  顯然,她捨不得家裡的米糧,隻換了這麽一點點。

  然後,她就這麽把這一碗肉放在了秦心寶面前。

  秦心寶還真的特別自然的吃一口肉,喝一口湯的把肉給吃完了,半點都沒有想到她才八歲的小侄子。

  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從滿眼期待到眼底亮光暗下再到黯然的低下頭一個勁的咽口水,秦心寶都半點沒反應,秦大嫂怒了。

  她沒有直接當面發作,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秦母:「大虎也好久沒吃肉了,娘,要不再去換一點肉,給大虎嘗嘗吧。」

  秦母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換肉不要糧食啊?我剛才換了這麽一點肉,就花出去那麽多糧食,再換以後我們家吃什麽。」

  秦大嫂:「那也不能所有換回來的肉都給小妹吃啊,娘,我知道你們疼小妹,可是小妹都二十多歲了,又住在大城市裡,她不缺吃的,大虎才多大點啊,每天給家裡撿柴火,又喂鶏,他這麽大點幹這麽多活,就不能給他吃點肉嗎!」

  秦母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怎麽回事,大虎是男娃,男娃哪裡就那麽嬌氣了,大虎是我孫子,我能不疼他嗎??」

  秦大嫂直接不忍了。

  她面無表情的吃完了自己的飯,又看著兒子吃飽了,才牽著兒子的手下了桌:

  「大虎,你去屋裡玩會。」

  大虎乖乖點了點頭,聽話的去屋裡了。

  看著兒子走了,秦大嫂才開始發難:「爹,娘,我和老大也一直是孝順你們的,家裡的活都是我們在做,地裡的活也是老大跟著爹在做,我就問問你們,在你們心裡,是不是老大這個兒子還比不上小妹。」

  「你們的孫子是不是連小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他小小年紀的,每天干這麽多活,小妹呢?小妹之前上大學,好,你們還能說她要上學要念書,現在呢?她都回家這麽久了,一點活不幹,也沒見她看書,家裡忙翻天了都不插一下手。」

  秦心寶本來正因爲吃到肉心情好了點,現在一聽這句話,臉上的神情就不太好了,放下筷子抬頭看向秦大嫂:

  「大嫂,你什麽意思?」

  秦大嫂却壓根沒看她,而是直勾勾的盯著秦父秦母:「這也就算了,她是姑娘,是小妹,我們讓著她,但是你們也不能太偏心了吧,我和老大是大人沒什麽,大虎今年才八歲,他還是家裡唯一的孫子,換了一碗肉,一塊都不給他,你們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母被說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什麽怎麽想的啊。

  她也沒想太多啊,大虎是男娃,不用養的那麽精貴,心寶一個女孩,當然得精細著點了。

  她張張嘴,想辯解,又覺得委屈。

  秦母在家裡的地位一直都挺高的,秦大嫂之前也一直在奉承她,年月月雖然沒有奉承,但也一直是秦母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的。

  秦大嫂突然這麽指責她,她實在是覺得放不下。

  「你吼什麽吼啊,這些米糧不都是我和你們爹給掙下來的,我們自己不也沒吃換來的肉嗎?爲了點子肉,鬧成這樣,眼皮子淺不淺。」

  她想擺出婆婆的范,秦大嫂却不會再像是以前那樣奉承她了。

  有些事,當有人幫忙承受的時候,自然會覺得還好,但現在秦老二帶著媳婦走了,家裡的所有事一下都積到了大房身上,他們忙得手忙脚亂,偏偏秦心寶這個閒人還杵著,一點忙都不肯幫。

  秦大嫂覺得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了。

  秦老大拉了拉媳婦的手:「不就是一點肉嗎?別惹媽生氣了。」

  她直接甩開了丈夫的手:「別說什麽只有一點肉的事,之前村裡說讓參加打猪隊的時候,我們說要參加,是小妹非不讓,錯過了那麽多的野猪肉,這也就算了,憑什麽家裡有什麽好吃好喝的都給她?她給這個家做什麽了嗎?從小到大,你們一直說小妹對這個家貢獻最大,小妹最好,那她好在哪裡?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秦父秦母還真說不出來。

  秦心寶好,是他們覺得好,可要是說實質的吧。

  秦心寶一沒有爲家裡掙錢,二從來不幹活,三還總是從家裡拿錢。

  可那又怎麽樣。

  這是他們的女兒啊,他們寵著不是應該的嗎。

  秦母這麽理直氣壯的一說,秦大嫂立刻就冷笑起來了:「好,她是你們的女兒,我大虎不是你們的孫子,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要麽,秦心寶老老實實的跟別人家姑娘一樣幫著做事,要麽,我們大房也不幹活了,她是你們女兒,我們還是你們兒子兒媳婦呢,憑什麽我們每天累死累活,她秦心寶就能好吃好喝的。」

  「你這是怎麽說的,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虧我之前還覺得你是個好的。」

  秦母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大兒媳要造反了。

  秦心寶也這麽覺得。

  之前秦老二也說過這樣的話,那個時候秦大嫂還幫著勸,她還覺得秦大嫂和二房的人不一樣,是個好的。

  沒想到居然也是這麽的斤斤計較。

  她鄙夷的視綫秦大嫂接收的一清二楚,心底更加生氣了。

  「反正我話是放在這裡了,要麽,秦心寶改,或者爹娘你們趕緊找個人把她嫁出去,要麽,我們大房也不幹活,到時候你們願意給她多少錢多少米糧,那都是你們的事,我肯定不多說一個字!」

  秦父秦母還沒說話,秦老大就先拉了拉媳婦的手:「你鬧什麽呢,快別鬧了,再把爹娘氣壞了,小妹是女孩,不幹活不是正常的嗎?她手那麽嫩,再給劃破了。」

  秦大嫂:「……」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傻子啊你,她是女的,我不是嗎?!」

  「說什麽呢。」秦老大壓根沒弄懂媳婦爲什麽這麽生氣,「我們是長房,多幹活不是應該的嗎?」

  秦大嫂:「………………」

  這些話,之前秦老二鬧騰的時候秦老大也說過差不多的。

  「我們是哥哥,又是男的,多幹活不是應該的嗎?」

  只是那個時候她滿心都想著討好公婆小姑子,二房又幹了大部分的活,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麽,反而還附和。

  可現在,等觸犯到了自己的利益反抗時,她才知道在碰到如此不公平的情况下,聽著別人說「應該」兩個字有多生氣。

  她再一抬眼,就看見了秦心寶正在望著自己,眼底滿是對她的鄙夷和嫌弃,還有一絲的覺得她無理取鬧。

  再看秦父秦母,那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秦大嫂放弃了。

  「行!你們家,女兒是寶,兒子是草!我這個兒媳婦當然也跟著當草了,但是我能當草,我兒子不能!」

  「這個家,有秦心寶沒我,有我沒秦心寶,你們看著辦吧!」

  她說完,直接轉身就回了屋裡收拾東西。

  當晚,不顧秦家人的阻攔,秦大嫂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秦心寶倒是說過什麽要回去她一個人回去吃苦,別帶著秦家孩子的話,但都被秦大嫂堵了回去。

  說要是他們不讓她帶著兒子走,她就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秦心寶多麽好吃懶做,連自己八歲的侄子都不讓著。

  嘴巴長在她身上,反正只要是她想說,秦心寶原本在村裡就不怎麽好的名聲更是能徹底毀個乾淨。

  秦家人沒辦法,只能讓她走。

  走之前,秦老大還追出去送,問她爲什麽做這種事。

  秦大嫂直接把還哭著的兒子抱在懷裡,丟下一句「等你什麽時候覺得我和大虎比你妹妹重要了,再來問我爲什麽」,就離開了秦家。

  秦家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村裡人說什麽的都有。

  秦大嫂一個外嫁女回了娘家日子當然好過不到哪裡去了,每天干的活也不比在秦家幹得少,秦大虎只是一個外孫子,當然也不可能有她娘家兩個真正的孫子受寵。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毅然决然的留在了娘家沒回去。

  至少在娘家,她是和嫂子們一起做事,兒子是跟著兩個弟弟和妹妹一起撿柴火,也沒人給他灌輸一些什麽「長大了要對著姑姑好」「賺錢了要帶姑姑去玩」「姑姑是女孩子要讓著她」的話了。

  至於她爲什麽離開,秦大嫂倒是沒告訴別人是因爲秦心寶,反正她就等著秦老大自己選。

  現在又不是舊社會了,要是秦老大真的不要他們娘倆了,她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而且她兒子可是秦家目前唯一的孫輩,秦老二又明擺著看不上秦家跟秦家劃清了界限,到時候就算是秦老大想不通,秦家父母總不可能讓秦心寶以後的孩子繼承田地什麽的。

  他們要是真的那麽幹了,也够秦老大發現爹娘的真面目了。

  雖然秦大嫂沒有說她爲什麽離開秦家,但村裡人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就秦老大那個老實性子,肯定是不會和秦大嫂鬧矛盾的,再看看最近秦家都發生了什麽事。

  段青恩退婚,秦老二淨身出戶,秦大嫂帶著兒子離開秦家回娘家。

  而這些事發生的共同性,就是秦心寶回來了。

  之前村裡不少人還挺喜歡秦心寶的,覺得女孩子長得好看吧,還是個大學生。

  而且秦父秦母在外面一向是不吝嗇誇獎這個女兒的,聽著他們誇得多了,村裡人對秦心寶也有點喜歡。

  但是,在她因爲在大學裡和一個男同學挽著手去看電影被未婚夫段青恩撞個正著之後,她的名聲在村裡就有點一落千丈了。

  而秦老二和這個妹妹關係一向是不好的,之前因爲秦父秦母對著人家總是貶低秦老二誇獎秦心寶,村裡其他人也就覺得是秦老二自己不好,還不知道愛護妹妹。

  但是現在,秦老二加入了打猪隊,身手好,人爽利,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對著自家媳婦更是愛護的不得了,大家看在眼裡,心裡自然就有了數。

  兄妹兩個關係不好,必定有一個是不好。

  秦老二是好的,那不好的那個是誰,就自由心證了。

  這一次秦大嫂也跟著搬了出來,更加讓人覺得就是秦心寶不好。

  而且,雖然村裡只要這麽一個大學生,可縣裡還有別的上大學的人,人家這個時候都還在上學,怎麽就秦心寶一個人回來了。

  之前還能說是請假處理退婚的事,現在都這麽長時間了,退婚也處理完了,秦老二也走了,秦大嫂也走了,她怎麽還不走。

  秦老二在帶著一股子揚眉吐氣跟段青恩嘮嗑的時候就嘀嘀咕咕的把這些跟好友說了。

  他斷言道:「我估摸著啊,她是覺得你撞破她脚踏兩條船丟人了,所以才賴著不肯回學校。」

  想想看吧,他們村裡人只是聽說了就能傳成這樣,段青恩撞破這件事可是在大學門口被許多學生看見的,而且之前秦心寶寫信回來的時候還曾經說起,說她在學校很受歡迎,大家都很喜歡她。

  之前秦老二還覺得難不成這傢伙在外面是別的樣子?

  不然就她這副五谷不勤這也不做那也不做的樣子誰會喜歡她。

  這次秦心寶穿成這樣回來,秦老二算是明白了。

  穿的這麽好,是他他也喜歡。

  「你說這個秦心寶,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麽,我們家也不是很賺錢的人家,每年就是苦哈哈的在地裡種地掙錢,頂多呢,我抓一些兔子什麽的還能拿去悄悄換錢換米糧,我那小侄子,長身體,白天吃飽了,晚上餓的嗷嗷哭都不能再吃一頓,家裡絕對是省吃儉用的把錢都省著給秦心寶用,說是怕大城市開銷大。」

  「結果呢,她拿了家裡的錢,去買這種死貴死貴的衣服,她想什麽呢!」

  段青恩現在已經非常熟練的能聽秦老二吐槽了,畢竟秦心寶是他妹妹,就算是他本人非常的看不上也不想要這個妹妹,如果他跟別人說的話,人家也要覺得他這個人一點都沒情義。

  所以閒下來了,他就喜歡跟段青恩吐槽。

  一來段青恩也被秦心寶坑過,兩人有共同語言,二來,段青恩嘴巴嚴實,是個君子,跟他說他肯定不會告訴別人。

  段青恩正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聽著他好像是說完了,才接了一句:「她的想法和你想的應該差不多,既然她之前在學校裡一直都是這個打扮,說不定人家還要以爲她是城裡姑娘,你覺得秦心寶會主動去澄清自己只是一個農村女孩嗎?」

  「肯定不會。」

  秦老二多瞭解自己這小妹啊,嘖嘖著搖頭:「她啊,一直挺清高的,這種事肯定不屑解釋,要是人家戳穿了她,她還要來一句,我一直沒有說我是城裡人啊,是你自己誤會什麽的。」

  「你看她打扮成那樣就知道了,現在貧富差距這麽大,要是她是農村人的事學校知道,那她穿的這麽好,就沒人問嗎?」

  秦老二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妹子噁心:「她就巴不得所有人都寵著她才好呢,不寵著她就是犯了大錯,就好像是我,誰規定哥哥必須寵著妹妹,哥哥必須幹髒活累活,妹妹就能什麽活都不幹好吃好喝了,我不樂意吧,她還總是拿那種眼神看著我。」

  就是因爲秦心寶,他一度對村裡的女孩避之不盡。

  要不是碰上他媳婦,恐怕這輩子都不敢再娶女人了。

  段青恩點頭:「是這樣的,她對你好,你也對她好,這才是正常的,如果你對她好,她對你不好還要求你必須對她好,兄妹之情斷了也好。」

  「是吧,所以說,找媳婦啊,就不能找這樣的,要找就找我媳婦那樣的,對了,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媳婦妹妹那個事,你到底怎麽想的啊,我看我岳父岳母已經開始給她找婆家了。」

  段青恩還真跟毛桃花提了,毛桃花表示之前這姑娘她沒怎麽接觸過,打算觀察觀察。

  他這麽跟秦老二一說,秦老二一拍大|腿:

  「那就沒問題了,我媳婦妹妹那是真的沒的說,反正我是挑不出毛病來,唯一的缺點呢,就是她家裡只有兩個女兒,以後肯定是要女婿養老的,你要是介意這個就還是算了,要是不介意,咱倆以後一塊養也行啊!」

  秦老二反正是挺中意段青恩來做自己連襟的,找個人品好的做連襟,總比這個人品壞的强。

  而且他覺得自己跟段青恩還是很有共通之處的,比如說做小生意這一點,段青恩提倡不被抓到就好,而且他認爲,國家遲早會開放做私人買賣。

  「行,要是事成了,我們以後做連襟,一塊給二老養老。」

  ——哐當。

  一塊柴火從年欣欣手上摔了下來。

  正蹲在河邊嘮嗑的兄弟倆一扭頭,正巧看著背著籮筐的年欣欣紅著臉兔子一樣的蹭的就跑了。

  秦老二:「得了,她沒駡你,看來你還是很有戲的。」

  段青恩笑著抬眼望瞭望年欣欣跑遠的背影,又重新對著自己的本本寫寫畫畫。

  這個世界是架空,原作者主要是想描述女主怎麽被寵寵寵的,時間綫非常混亂。

  但既然已經成了真實世界,一些東西也會自動補全。

  比如說乾旱。

  段青恩這些天帶著小本本問遍了整個村子的年歲大的老人,確定了的確是像是他查到的那樣,本地十一年一次乾旱。

  而今年就正好是十一年。

  他站起身,拍了拍未來連襟的肩膀:

  「準備好吧,荒年要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9
96、 年代文裡的村支書(4)

  段青恩他們很快就走到了秦老二的岳父岳母家。

  他們剛走到院子裡, 正在門口那坐著擇菜的秦老二媳婦一抬眼,見著他們倆了, 臉上立刻就帶了笑迎了上來。

  「青恩,你來看我們老二啊。」

  「是啊,聽說老二的事,我就說來看看。」

  秦老二一見著自己媳婦,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下來,眼睛也柔的像是能滴出水來。

  「不是說讓你好好歇著嗎?怎麽還做起事來了, 今天你累著了,這些事我來做就好。」

  秦老二媳婦叫年月月, 生的不說多麽如花似玉,但在村裡也絕對算是好看的, 只不過皮膚有些粗糙。

  現在笑的一臉的幸福甜蜜,「哪裡就這麽嬌氣了,我也沒受什麽罪。」

  能脫離秦家,和自己老公單獨過日子, 她心裡不知道多舒服。

  「那行, 你要是身子不舒服了,就跟我說, 我去把這個兔子殺了, 今天有喜事,青恩也來了,咱們好好吃頓好的。」

  「誒!」

  年月月一點磕巴都不帶的脆生生就應了,一點都沒覺得這麽肥大一隻兔子他們自家人吃了會不會浪費什麽的。

  這也是秦家父母不喜歡這個兒媳婦的原因之一, 覺得她跟自家二兒子一樣,都是饞嘴,一點都不顧著節儉。

  可他們也不想想,辛辛苦苦抓了獵物,自己吃不到嘴裡,也拿不到錢,還節儉個鬼。

  秦老二熟門熟路的在岳父家厨房裡找到一把厚重的菜刀,拎著就去了門邊,開始給兔子放血。

  一邊放,一邊問段青恩:「你琢磨著,那抓野猪的事是個什麽章程?」

  段青恩就在旁邊看著他殺兔子,聽了這句話,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紙來。

  秦老二原本以爲他是見自己脫離了秦家才起的想法,結果等段青恩展開那張紙,給他看上面畫的清清楚楚的地形圖和陷阱該布置在哪裡後,一下子就笑了。

  「你這什麽時候有的打算?準備的够充足的啊。」

  「野猪下山的時候就有了。」段青恩蹙著眉,指了指圖紙上畫著圈的部位:「不知道你發現沒,今年下雨下的少,野猪又損毀了不少莊稼,今年這個年景怕是不好過。」

  「之前大家都是吃大鍋飯,大集體一起吃,就算是全年糧食少,分一分,好歹也不會餓死人,但是今年,各家種各家的地,要是碰上了灾年,怕是今年真的要出事。」

  他這麽一說,秦老二臉上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他媳婦肚子裡可是有一個呢,要是真的碰上灾年,這一大一小出了個什麽事,他還怎麽活。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辦?」

  「先抓野猪吧,抓了野猪不光是爲了它們身上的肉,也是爲了嚇唬住剩下的野猪,我們這後面深山裡人可很少去,野猪真想找吃的肯定能找到,吃莊稼只是圖個好吃又省事,我們抓上一批,嚇唬住剩下的了,至少能保住這一批糧食。」

  秦老二覺著,他這個兄弟皺起眉的樣子,看著還真是越發的跟村裡人不一樣。

  怎麽說呢,就是有種幹部范!

  他想到什麽,當即就說什麽了:「青恩,你真不愧是當幹部的,想事情就是比我長遠,看我爹娘大哥他們,之前我說那麽長時間沒下雨了,擔心會乾旱,他們非說我想的遠,就算真的乾旱小老百姓也只能受著。」

  說起這個,秦老二臉上的神情就憤憤下來:「我不知道乾旱我們沒辦法嗎?我是勸他們今年的糧食收了別賣,自家留著,免得真的乾旱了,現在都是各家吃各家,到時候餓肚子。」

  段青恩回憶了一下秦家父母對秦老二的態度,肯定道:「他們沒聽你的吧?」

  「沒,他們覺得我純粹是想著每天吃飽才這麽提議的,反正老子現在是搬出來了,分家的時候也說清楚了,我不要家裡一分錢,以後也不給他們養老。」

  秦老二其實一直覺得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但當他是真心實意爲家裡人考慮,却得到了這樣一個回應之後,就算是現在只是單純提起來,他也是委屈的。

  「行了,既然都出來單過了,你們自己拿捏著就好了,那也是他們家的事了。」

  「沒錯,他們家的事。」

  跟段青恩吐完槽,秦老二心情好了點了,繼續嘀咕;「那你是打算讓大家都別賣今年糧食了?可萬一要是沒乾旱,到時候你肯定要被人埋怨的。」

  糧食這個東西,都是越新鮮賣越好,自家收起來,等錯過這個收糧的時間,還真不一定能賣出好價錢來。

  段青恩點頭:「我打算借著野猪這件事立威,鄉親們都挺支持我的,要是我能帶著他們拿下野猪,大家嘴裡吃著肉,對我也能更信服。」

  「而且我也不是空口說白話,靠著猜測來做事,我是查過縣志,又記錄了這些天下雨的次數,才確認要乾旱的。」

  秦老二楞了;「這個還能查?」

  他只聽說過以前還沒有封建迷信的時候,會有厲害的人掐著手指頭算一下就知道什麽時候乾旱,還會求雨。

  不過後來黨的指令傳了下來,他們才知道那都是騙子騙人的,都是封建迷信。

  段青恩:「當然能查,我認真研讀了關於乾旱的歷史,其實乾旱是有周期輪換的,就比如說,十一年前,我們縣就乾旱過,再往前推,十一年前的十一年前,同樣也是乾旱,再再往前也是,再再再……」

  秦老二:「再再再也是?」

  「不,再再再因爲在打仗,沒有留下記錄。」

  段青恩一臉正經;「而且我還查看了我們這一片之前降雨的情况,這十年來,從來沒有哪一年像是今年這樣少雨的,現在還有雨水,但是等再過一陣,恐怕真的要不下雨了。」

  秦老二聽的一楞一楞的,他小時候倒是上過小學,成績還挺好,但是後來秦心寶要讀初中,家裡供不起,他和秦老二又是男孩可以幫家裡做農活,就沒讓他接著上。

  他的知識肯定是比不上段青恩豐富的。

  「那照你這麽說,這件事十拿九穩了?」

  「十拿九穩。」

  段青恩點頭,俊秀的臉上滿是自信:「我可以確保我推斷的沒有錯,而且現在事情也正在向我推斷的方向進行,之前去申請群衆組織起來打野猪的時候,我也跟上層領導說過了,只是他們覺得,到底沒有實質證據,所以幷沒有做出什麽預防措施。」

  秦老二:「這也是正常的,我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乾旱還能靠看書來預測的。」

  「對,但是別的地方我管不了,我們村子我還是能管的。」

  段青恩笑眯眯的:「不過在管之前,我還是要讓大家相信我才行,否則我說了他們不信,也沒辦法。」

  「行!」

  秦老二一直都很佩服段青恩,每次想想這傢伙要變成自己妹夫,就一邊覺得段青恩可真是倒黴啊,撞上他那個理直氣壯要人寵著,拿出全部身家來給自己的妹妹,一邊又覺得他可真是走運,有這麽一個能耐的妹夫。

  反正挺複雜的。

  現在他倒是不複雜了,就覺得心底一片豪氣;「兄弟信你,你對咱們村裡是個什麽心什麽態度,村裡人都看得出來,你肯定不會害我們村裡的,我們先把這個野猪一抓,再告訴村裡別賣糧食!」

  段青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

  年月月做好飯沒過一會,年父年母就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年月月的妹妹年欣欣。

  她今年跟秦心寶同歲,也是二十二歲,生的和年月月有點相像,也許是還沒嫁人的關係,眉宇間帶著一股嬌俏。

  她今天是一大早就去撿柴火順帶挖野菜去了,不知道姐姐和姐夫出了什麽事,一回來看見年月月臉上就露出了喜意,背著筐子開心的小跑迎了上來。

  「姐姐!」

  眼見著她跑的太快背著的柴火掉了一根出來,段青恩上前蹲下身撿起那根木頭,遞給了看見自己後一楞的年欣欣。

  「給。」

  年欣欣剛才遠遠只看到了在門口的姐姐,還真沒注意到段青恩,現在眼看著段青恩這張與村裡其他男人完全不同的白淨俊俏臉蛋在自己面前,還露出了淡淡淺笑,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她當然不是之前就對段青恩有什麽想法。

  只是她很少跟同齡男生接觸,乍然一在段青恩這樣一個在她看來又好看,又是個幹部的男人面前出了醜,下意識的窘迫和羞澀了。

  年欣欣小心的接過了木頭,低著頭努力忍著不好意思低低說了一聲謝謝,這才轉身到了姐姐身旁。

  只是這次,她沒有再那樣歡脫的小步跳了。

  段青恩臉上笑容不變,收回手後還往年欣欣那邊看了一眼,轉頭對著年父年母道:

  「叔,嬸,今天我就厚臉皮麻煩你們了。」

  剛才秦老二已經跟年父年母說了段青恩中午在這裡吃飯的事,兩個老人也沒有不應的。

  他們自己就有兩個女兒,因爲沒兒子,有同齡小子的人家擔心自家娶了兒媳婦,還得給兒媳婦的爹娘養老,所以姐妹兩個的婚事一直都拖著。

  秦老二自己看上了年月月,秦家不答應他娶,他就自己找了個說媒的去提親。

  也就是年月月不嫌弃他沒有彩禮了,這年頭的人家,娶姑娘給出的彩禮一般都是留給姑娘嫁了。

  年父年母倒是只覺得女兒好就好,他們鬆口答應女兒嫁給秦老二,也是覺得秦老二是真的喜歡他們女兒,而且他在秦家一向不受寵,對著他們女兒也更加能真心實意些。

  之後也果然如他們所料,就算是秦家偶爾會有一些令人窒息的操作,秦老二也依舊像是婚前保證的那樣疼年月月。

  女婿對女兒好,他們自然也投桃報李。

  何况這兔子本來就是秦老二抓來的,段青恩又是村支書,在村裡一向很有名聲,他們怎麽也要照顧好了。

  年父年母去厨房了,年欣欣實在是不好意思,拉著姐姐進了屋。

  秦老二看看自己滿臉通紅的小姨子,再看看身旁這個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性格溫和的好兄弟,眼睛亮了亮。

  他撞了一下段青恩胳膊;「誒,青恩,你覺得我媳婦妹妹怎麽樣?」

  段青恩面色如常,好像不知道他是在暗示什麽一樣:「很好啊,這姑娘很勤奮,之前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她算是女同志裡面最拔尖的了。」

  「是吧,我媳婦妹妹那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在全村都是排的上號的,而且她還勤勞,你看看我岳父岳母家,上上下下哪裡不是收拾的利索,這都是欣欣給收拾的,誰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享福。」

  「是啊,這麽好的姑娘,娶了得一輩子對人好的。」

  「那當然,不是我說,雖然我岳家只有兩個女兒,但都教的特別好,你就說月月,我在我們家也沒什麽地位,好吃的好喝的輪不上我,做苦力幹累活就有我,她也沒嫌弃過我,還心疼我。」

  秦老二越說越覺得自家媳婦好,心疼的不行:「這麽好的媳婦啊,跟著我吃了那麽長時間的苦,我就是太傻了,之前一直覺得我和他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我呸!他們不疼我,我媳婦疼我,我和我媳婦,還有我媳婦肚子裡的孩子才是一家人!」

  說著說著,他發現自己跑題了,連忙拉了回來:

  「反正啊,欣欣性子和她姐差不多,都是勤勞又知道心疼人,都是好性子。」

  他本來想說和秦心寶那只等著人家付出,自己只顧著享受一點不反哺的不一樣,但又覺得提起這個名字實在是太膈應了,又咽了下去。

  「看得出來。」

  段青恩點點頭:「是個好姑娘。」

  「是吧,你要是覺得好,你回去跟我嬸提一嘴,看看她怎麽想的,要是覺得好,定下來,咱倆真的當一對連襟,也挺好。」

  不能當大舅哥,他當姐夫也行啊。

  俊秀的青年幹部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麽來,只好像很同意的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秦老二嘿嘿一笑,「假正經。」

  吃飯的時候,年家單獨給兩人支了一桌,讓他們兩兄弟好好說。

  等到了第二天,段青恩就敲著鑼,通知村裡人開會了。

  一般他這麽叫人開會都是有大事,之前大集體的時候就是這樣,村裡也都習慣了一聽見這個聲音就出來去村中央的那片空地上開會。

  那有個檯子,每次開會的時候,段青恩都站在上面,底下一群人聽著。

  除了來聽開會的父老鄉親,還有一些喜歡凑熱鬧的小孩,一聽見響聲就歡天喜地的跑過來看熱鬧。

  一般一個家庭出一個人就行,也有全家人正好在一塊,都跑過來看是什麽情况的,反正這片地方大,不到一個小時就鬧哄哄了起來。

  段青恩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上了台,清清嗓子:「大家都到了吧?」

  他是村裡長大的,又一向在村裡有威望,底下立刻就有些小夥子挺高興的喊著:「到了!」

  「那行,我簡單給大家說一下這次開會的目的啊。」

  青年幹部站在臺上,望著底下一大片的人一點怯場也沒有,聲音清亮的直接就說了:

  「之前有大批野猪下山禍害莊稼,這件事大傢伙也都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所以我去上面申請了一下,讓我們村裡自己建立打猪隊,只要打獵經驗豐富的,或者是青壯年,一家出一個人。」

  底下立刻就紛紛說起話來了。

  「那野猪牙那麽老長,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是啊,野猪可凶了,鬧出人命了可不好。」

  秦家來的人是秦心寶,畢竟自從秦老二走了,家裡的活就少了兩個人乾,全家就連秦老二的兒子都要去撿柴火,只有秦心寶閒著。

  她倒是沒在人群裡,畢竟村裡人乾活都要流汗,她嫌弃那一股子汗味,而且也覺得離得近了看見段青恩尷尬,就找了個偏僻的角落裡看。

  也得虧段青恩聲音響亮,她也把話聽清楚了。

  一聽說是打野猪,她眉毛立刻就蹙了起來。

  野猪多麽凶悍啊,就一頭野猪一百斤,還都是在山裡面晃悠慣了的,把人一頂就能頂的人肚子開。

  段青恩怎麽能提出這麽不靠譜的建議,野猪吃的糧食再多,也沒有人命重要啊。

  然而她怎麽想的,段青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繼續吆喝著:「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啊。」

  「關於這次打猪隊的建立,大家其實不用擔心,我們不主張和野猪硬碰硬,都是採取做陷阱的方式,不跟野猪正面衝突,所以危險不大,我畫了一張圖,你們可以傳著看一下。」

  說著,他從口袋掏出那張圖,遞給了距離檯子最近的一個村民,村民們就紛紛傳看。

  段青恩巴拉巴拉把圖上標注的是什麽意思講解了一遍。

  最後總結:「打猪隊的建立,主要是爲了恐嚇野猪,畢竟我們人多,而且當野猪掉進陷阱,也需要大家一起上前把它們砸死或者是插死,最重要的,還是最近天氣有些乾旱,我擔心我們這邊大旱,所以打猪隊的成員不光是要打野猪,可能以後也會在需要的時刻,負責村內安全,以及在糧食告急的情况下,組隊去山內打獵。」

  段青恩這麽一說,底下的村民大多就明白了,尤其是那些幾乎要成了精的老人們。

  說白了,就是現在他們不能私自建立什麽隊伍。

  但可以借著這次打野猪的機會,組建打猪隊,之後要是真的出什麽事,這些青壯年們也能威懾一下別人。

  段青恩提出這個,可以說對村裡只有好處沒有弊端。

  他們都覺得挺好,就算是小輩不懂,也瞪眼睛讓他們閉嘴。

  底下又討論了一會,段青恩接著說:「大家再靜一下啊,關於這個打猪隊的成員,我暫時的想法是,每家每戶出一個男人,打下來的野猪肉,除了某個人功勞比較大會多給的情况下,其他的都是平分。」

  「當然了,不想參加打猪隊的也可以不參加,這個不是必須參加的,只不過不參加的人,到時候打下野猪是不能分猪肉的,這一點大家可以自己决定哈。」

  底下有個女人問:「那家裡沒有男人的怎麽辦?」

  村裡這麽多口人,各家都有各家的情况,男人死的早的,或者是不幸死了兒子又死了男人的,或者乾脆是因爲各種原因沒成家的。

  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的。

  段青恩想了想:「那這樣,野猪打下來之後總需要清理,一會有家裡沒男人,但也想要分猪肉的女人,可以來我這裡報名,清理野猪,但分到的猪肉肯定要比打猪隊分到的少。」

  「還有,五十歲以上,家裡沒有兒子的,也可以分到一些野猪肉,但會更少,而且是猪下水。」

  「最後一點大家也不用覺得不公平,只會給很少一點,頂多就一小碗那樣子,而且,關於我們村之後的一件大事,我也想要麻煩這些老人們幫我印證一下,如果印證成功了,他們對村裡也是有貢獻的。」

  一頭野猪一百斤,兩頭就是兩百斤,分下來可是也有不少,畢竟現在幾乎全村都很少沾葷腥,一些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們興奮的就開始討論起來了。

  而那些沒兒沒女,孤身一人的老人們也都高興了起來。

  其實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口腹之欲也沒有那麽重了,但段青恩願意讓他們一起分野猪肉吃,雖然這個野猪肉還沒到他們嘴邊,他們也高興。

  女人們倒是不像是那些大小夥子那樣,興奮的說要去,而是討論起來到底要不要去。

  段青恩又補充了一句:「打猪隊的名單都是要上報的,所以大家考慮好,進了打猪隊,可以退隊,但是沒進的,之後絕對沒機會再進了。」

  這話一出,本來還有點猶豫的人家立刻就下了决心。

  進!

  必須進!

  反正要是實在不行,他們退隊不就行了!

  而且段青恩給的這張圖實在是畫的太詳細了,在哪裡布置陷阱,爲什麽在這裡布置陷阱都寫的特別詳細。

  就算是一些人不認字,可還有一些人認識啊,他們都是老實一輩子的,可從來沒見過畫的這麽像,這麽精細的圖。

  段青恩的認真有目共睹,自然,他們也就會更加信任他了。

  秦心寶沒去看那張圖,被傳來傳去,不知道多少人摸過了,多噁心啊。

  她看著那些紛紛表示要報名,滿臉興奮的村人們,心底只覺得一片無語。

  這些人怎麽回事,段青恩說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不要命要去打野猪了?

  還分野猪肉,野猪群那麽多,還那麽凶猛,他們不被野猪咬下肉來就不錯了。

  她看著那些爭先恐後要到段青恩身邊去報名的人,只覺得看到了一群沒學問的傻子。

  秦心寶沒再繼續看下去,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晚上的時候,秦家人都回來了,問她白天開會說了什麽,秦心寶就把段青恩說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

  秦大哥憨憨的:「那我們家就我去吧,明天早晨我就去報名。」

  秦心寶皺眉:「大哥,你別去,說是沒危險,打野猪怎麽可能沒危險,他說布置了陷阱,那他怎麽知道陷阱能被野猪踩進去。」

  「萬一惹怒了野猪,出了事怎麽辦。」

  秦大哥摸摸腦袋:「可我要是現在不參加,以後也不能參加了。」

  「這種本來也沒什麽好參加的,他還說以後要進山打獵,進山打獵了,地怎麽辦?還有什麽以後可能要乾旱什麽的,這些他怎麽可能提前知道,還說什麽是書上看到的,我在大學裡看了那麽多書,怎麽我就沒見到過。」

  秦大嫂可沒有自己丈夫那麽傻,見他丈夫被妹妹說的傻楞楞的,秦心寶言語之間還有嫌弃秦老大傻的意思,心裡就有點不高興了。

  秦老大願意對妹妹好,那是他的事,秦心寶不把秦老大這個哥哥放在眼裡,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她放下筷子,細聲細氣的道;「小妹,也許是你沒看到那本書呢?要不這樣,縣裡不是有圖書館嗎?明天你去縣裡看看有沒有提起乾旱能預測這種書,然後我們再决定進不進打猪隊好不好?」

  秦心寶却一點也不想去。

  這日頭曬死人了,天氣這麽熱,她要是曬黑了怎麽辦,而且她上學的時候,也沒聽老師說過乾旱能預測啊。

  而且,她對大嫂說出這種話有點不滿。

  大嫂這麽說,是不相信她,覺得她會害自己的親大哥了?

  今天早晨,大嫂居然還跟爸媽說她也大了,不能像是以前那樣任性之類的話,聽到秦心寶一肚子委屈,之前二嫂在的時候還襯的大嫂溫柔賢惠,可二嫂一走,大嫂怎麽也變得斤斤計較起來了。

  「算了,反正大哥你愛去就去吧,反正有危險吃苦的也不是我。」

  越想越委屈,秦心寶丟下筷子進自己房間了。

  桌上的氣氛有些僵硬,秦大嫂臉色也有些難看。

  之前二弟妹在的時候,家裡大部分女人該幹的活都是她幹的,她自己過得清閒,再加上知道秦心寶受寵,討好她才能得秦父秦母喜歡,這才假裝沒看見秦心寶什麽事都不做。

  可現在年月月跟著秦老二走了,家裡一下子少了兩個壯勞力,秦老大每天埋頭苦幹,她在家裡幹的活一下子多了三倍。

  她在這邊累死累活,秦心寶就一點活都不用幹還要吃好喝好,她當然心裡不平衡了。

  更何况現在秦老二走了,還淨身出戶表示以後絕對不會養爹娘,那秦家就只剩下秦老大這麽一個男丁了,她就算是不討好公婆,公婆以後也只能指望著他們這一房。

  那她還委屈自己幹什麽。

  秦大嫂心裡有底氣,也學著秦心寶那樣,直接把筷子摔在了桌上,「不吃了。」

  說著,她轉身進了屋。

  秦老大都不知道爲什麽媳婦和妹妹吵起來了,他有些茫然的放下筷子,看向爹娘。

  秦父秦母也都是一臉爲難,但最終還是女兒占了上風,安撫秦老大道;「算了,既然心寶說這個打猪隊不能參加,你就別去參加了,心寶是大學生,肯定沒錯的。」

  秦老大得了爹娘的話,立刻像是得了聖旨一樣,點了點頭。

  「那我不參加了。」

  像是秦家這樣不參加的到底是少數。

  別人家裡就算是怕有危險,也會精打細算,算著全村這麽多小夥子,加在一起可有不少,而且自己也看過段青恩給出的計劃圖,各個方面都沒有問題。

  少數不參加的人家一是家境比較殷實,二是實在是害怕自家男丁有什麽差錯。

  主要還是家境殷實,想吃肉雖然少,但也能吃到。

  於是,等到最後截止報名的時候,段青恩手上的名單長長長長的一份。

  有一家倆兄弟或者三兄弟那樣的,問一起參加能不能按人頭分,段青恩也都答應了。

  野猪是有族群的,他們這邊出的人越多,對他們越有利。

  一直等到最後名單確認了,他這才開始定下日期。

  一群大小夥子浩浩蕩蕩的就朝著山地下的那片地去了。

  都是壯勞力,幹起活來又都很賣力,沒一會,段青恩設想的陷阱就給挖好了。

  爲了避免野猪跑上來,整整挖了兩米半深,底下又插了各種削尖的木頭,之後在底下的人再爬著木梯上來。

  接下來就是布置陷阱的常規套路了,用一些輕巧又脆的長長樹枝搭上,上面鋪上一片從段青恩那拿來的塑料布,之後再在上面灑土。

  這些小夥子都是在村裡長大的,正常的地長什麽樣子他們太清楚的,三兩下,就把這一塊地方給復原成看不出來的模樣了。

  之後,一行人又在另一側繼續勤勤懇懇的挖坑。

  不過這一次,除了深度,寬度也要考慮,整整挖了足足有兩米寬的壕溝,也好在他們這邊的土地够格,要不然還真挖不出來。

  等到壕溝挖好了,再把那些報了名的女人一起做好的梯子橫著架上。

  段青恩看著完工了,又督促著一群人快速的從橫梯這頭爬到那頭,又從那頭爬到這頭。

  確定大家爬的都很快之後,才又講解了一遍計劃。

  野猪是從山上下山,但因爲要吃糧食的話,必須進地,所以它們不管是離開還是往前,路綫都是一條直綫。

  段青恩他們埋伏在最前面,陷阱在最後面,野猪從中間出現,之後中間這個部位,樹上會有人準備鞭炮,確保野猪被嚇得不敢走這條路。

  他們這氣勢汹汹的一夥人就敲鑼打鼓的在野猪吃東西時吼叫著嚇唬它們,野猪受到驚嚇就會往後面跑,它們想按照原路返回,但樹上的人把鞭炮丟下之後,它們會嚇得往陷阱方向跑。

  要麽就是往陷阱那跑,要麽就是往打猪隊這邊跑。

  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往陷阱那邊,因爲那邊可以讓它們回到山上,還有一成的可能性是它們凶性**,朝著打猪隊這邊跑。

  這個時候,打猪隊就會快速回頭,一共五個橫梯,大家按照順序快速爬過去,之後從另一頭收回橫梯。

  野猪過不來,也不會被他們抓到,打猪隊也不會有人受傷,頂多他們沒抓到野猪。

  這就是爲什麽村裡大部分人家都同意家人參加的原因了。

  反正最多吃不到猪肉,既然沒危險,那還怕什麽。

  可惜,秦心寶從心底就認爲打野猪不行,也沒看計劃圖紙。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野猪群下山,糟蹋糧食,段青恩與秦老二帶著人衝上前,秦老二衝的最快,一邊嗷嗷叫,一邊敲著手上的盆,野猪群受驚,快速往後跑去。

  早早爬在樹上的兩個小夥子立刻點燃鞭炮丟了下去。

  野猪再次受驚,無奈只能換了個方向。

  然後,就是野猪們的慘叫此起彼伏了。

  一頭野猪掉進陷阱裡,後面的野猪刹不住車也只能跟著掉進去,底下的木刺讓它們慘嚎,後面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野猪更加害怕,就更加努力的往前衝。

  之後隻跑了一小撮野猪,是踩著底下的其他野猪才能順利跑上山的。

  今天受了這麽大的驚嚇,恐怕它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下山了。

  段青恩與秦老二衝在最前面,一直耐心的等了幾分鐘,確定剩下的野猪都跑不掉了,才帶著一群興奮嗷嗷叫的大小夥子衝上去,拿石頭砸,拿木頭插。

  野猪上不來,只能被動挨打。

  這場人與猪的戰役最終以萬惡會偷襲的無耻人類勝利。

  大小夥子們將慘死的野猪拴在棍子上,四脚朝天,兩個人一起背著棍子兩頭,喜氣洋洋的往村裡面去。

  等到所有野猪都被抬回去,數了數,算上小的居然有十二頭。

  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那些報名的女人們開始燒熱水,給野猪退毛,而一些手上有本事的,則開始磨刀,準備切肉分給大家。

  村子裡一片喜氣洋洋,小孩子笑嘻嘻的看熱鬧,老人們也都滿臉榮耀的拄著拐杖看。

  那些打猪隊的「英雄們」,也都昂首挺胸,走路都比以前有氣勢了不知道多少。

  那些不缺肉吃,也沒報名的人家也跟著來看熱鬧,雖然分不上,但也在跟打猪隊的人商量著,能不能拿米糧換一點。

  喜氣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村,秦老二和段青恩身邊更是圍了一群大小夥子。

  整個村子裡,老人們高興,小孩們高興,男人們高興,女人們高興。

  只有沒錢也沒肉的秦家不高興。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9
95、年代文裡的村支書(3)

  段青恩從站在秦家門口, 當著一堆聽見動靜來看熱鬧人們的面跟秦家劃清界限之後,果然就像是之前說的那樣, 沒再主動提起過秦家的事。

  村裡人雖然偶爾會私底下談起,但是絕對也沒人在段青恩面前說起這個。

  他們村子一開始就是段這個大姓出來的,之前還有宗祠,雖然後來砸了,但村子裡的人大多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關係總要比其他村子和諧一些的。

  何况在長輩們看來, 段青恩這個人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懂事, 知道幫家裡做事,也知道認真念書, 後來他一個高中學歷,明明可以在外面拿個好工作的,最後還是回了村子裡當了村支書。

  自從上任,不說有多大的功績, 至少他是做到了本分工作。

  段家村裡的老人都挺喜歡這個年輕的村支書的, 做人踏實,也孝順, 而且還是他們自己本村裡的人。

  不像是其他村子裡的一些村支書, 爲了自己能在上面露臉,虛報産量。

  如今他被秦家來了這麽一出,以二爺爺爲首的人就十分的爲他不平。

  尤其是二爺爺。

  當初是他勸著段青恩去城裡看望秦心寶的,雖然他的本意肯定是想要撮合一樁婚事的, 但是如今段青恩開開心心聽了他的話去了,却得來這樣一個結局,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而且之後碰見了,他難免帶著一點愧疚的如此如此一說,段青恩却說還要感激他。

  如果不是聽了二爺爺的話,他去城裡找秦心寶,說不定還不知道這件事。

  到時候,秦心寶跟那人好了,和他退婚,他白白被耽誤幾年。

  秦心寶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不退婚和他結婚,他就相當於是吃了一個蒼蠅自己還不知道。

  所以,早點發現了也挺好的。

  二爺爺一想也是,這下他心底的愧疚少了一點了。

  只是愧疚是少了,對著秦心寶却更加厭惡了。

  青恩說的是啊,就照著這個情况來看,秦心寶只有這麽兩條路可以走。

  可不管她走哪條路,那都是在禍害人家。

  這以前看著也是個白白淨淨乖乖巧巧,被家裡四處誇的女孩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倒是也沒跟著人家說秦心寶怎麽怎麽樣,這麽大把年紀了,也忌諱說人壞話,覺得這樣缺德。

  就是在秦家鬧分家的時候,秦家那邊過來請他這個村子裡最有威望的老頭做見證人的時候,他沒過去。

  一想到秦心寶就是秦家的女兒,心裡就膈應。

  他才不去給這一家子做裁决。

  再想想之前秦心寶自己在外面跟男人挽著手,都被青恩當場撞破了還那麽委屈的樣子,一看就是個不知道記恩的。

  女兒都這樣了,父母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反正他不去,不然萬一分家分的不好了,到時候人家還得記恨他。

  二爺爺這個村裡最大的長輩不肯過去,段青恩這個村支書又說清楚了以後和他們家劃清界限,於是秦家這個分家,就分的相當寒磣了。

  秦老二還是和媳婦一起被淨身出戶了。

  倆人也沒鬧騰,秦家一說,你們走也行,一分錢都不許拿,他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收拾東西就離開了秦家。

  人家要是問,就說自己被淨身出戶了。

  秦家人原本還以爲秦老二還知道家醜不外揚的事,不會往外四處亂說,上一世的秦老二的確是這麽想的,覺得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何况又是在二爺爺這個在村裡最有威望的老人主持下分的家,他們要是出去說了,那不是就說明他們對二爺爺不滿嗎?

  但這一次,段青恩說那些「丟臉也不是丟我的臉」的時候,秦老二可在一邊上站著呢。

  他腦子活,從小就跟秦家人格格不入的。

  比如說小時候,他和秦老大一塊去撿柴火,秦老大就是老老實實的把柴火往背後背著的筐子裡放,秦老二年紀小,背著覺得走都走不動。

  於是他想了個辦法,撿了人家不要的木板,然後把一筐子柴火放在木板上,又把木板放進河邊。

  他們河邊的水一向是平緩也沒多少坡度的,秦老二就這麽把麻繩綁在木板上,然後借著水的力道,輕輕鬆鬆的就把一筐子柴火運到了離家不遠的地方。

  這個時候雖然沒有河了,但背的時間也能短一些,也能少受罪。

  他這麽用了這個辦法半個月,覺得這樣好,好心告訴了秦老大,讓他跟自己一樣,肩膀也能鬆快一些。

  結果秦老大轉頭就告訴了秦父秦母。

  然後一輩子老老實實,從不投機取巧的秦父秦母嚴厲的駡了秦老二一頓,說他投機取巧,還說他這麽幹萬一柴火掉進水裡怎麽辦等等等等。

  秦老二一肚子委屈。

  他都這麽幹半個月了,也沒見出什麽事啊,何况就算是柴火掉進水裡了,他再撿就是了,又不是金子掉水裡了。

  那一天,因爲秦老二這個不聽話不老實的孩子投機取巧,他不能吃晚飯。

  於是,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秦老大和秦心寶吃的噴香。

  那可能就是爲了秦老二這麽討厭秦心寶的原因吧。

  他不重男輕女,現在媳婦肚子裡懷著的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那都是他的崽子,他都愛。

  可爹媽這不重男輕女,他們重女輕男啊。

  好,秦心寶最小,還是女孩,她不用撿柴火。

  那她在家裡掃掃地什麽的不行嗎?

  她幫著擇菜不行嗎?

  當時都那麽大了,却還每天什麽都不做,可家裡最好吃的東西永遠都是她的,每年做新衣服,也都是先緊著秦心寶做。

  如果有剩下的料子,就給秦老大做。

  對妹妹,他是哥哥,他得讓著妹妹,下雨天,妹妹上學,道上不好走都是泥濘,他就得跟秦老大一起輪流背妹妹,要是妹妹在學校被欺負了,那父母也是找他們兩個哥哥的麻煩。

  對哥哥,他是弟弟,所以什麽衣服啊,書包啊,甚至是玩具,這些都得先緊著哥哥玩,哥哥長大了,用不了了,再給弟弟。

  其實這也沒什麽,農村裡的孩子都是這麽幹的。

  畢竟家裡窮,孩子長得又快,要是做新衣服,就只做大的那個,等到老大長起來穿不了了,再給底下的弟弟穿。

  秦老二對這一點沒什麽可抱怨的,如果不是他底下的妹妹年年都有新衣服的話。

  在這個家裡,父母永遠都先緊著妹妹,買新東西也是給哥哥妹妹,他就明晃晃的在中間,跟個透明人一樣。

  之前他還覺得能熬。

  你們不疼我,我疼我自己還不行嗎?

  而且雖然他對秦心寶一肚子氣,對秦老大倒是沒什麽氣,甚至還挺敬重這個大哥的。

  就好像洗碗這件事,自從秦老二媳婦進了門,這些就一直都是她的活,在秦老二看來,是全家人一塊欺負自己和媳婦,但秦老大他是真的沒覺察出什麽來。

  他這人就是老實,太老實了,他對秦心寶是好,對著秦老二這個弟弟也是挺愛護的,只是在這之前,他還是會先聽父母的話。

  所以秦老二討厭秦心寶,對父母冷下了心,却對秦老大沒什麽想法。

  只是之前他還能熬,是因爲即使父母對他不好,大哥也會幫著他,只要他說一聲,大哥肯定會幫他。

  但是現在他有媳婦了。

  他媳婦好端端的嫁過來,憑什麽跟著他一塊受不公平待遇。

  現在他媳婦肚子裡還揣著崽,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透過秦老大的兒子從小就被教育要讓著姑姑,什麽好吃的都給姑姑,以後長大了賺錢給姑姑花這種,他也看到要是繼續留在秦家,他孩子以後的結局了。

  所以他必須走。

  至於他淨身出戶這件事要是在村裡傳起來了會不會對秦家造成什麽影響。

  他管呢!

  反正他說的是實話。

  從小到大,因爲一直被各種處罰不准吃飯,秦老二學會了自己摸索著上山抓獵物和找野菜的技能,只是他抓到的獵物一拿回家,就能被秦父拎著賣掉換錢。

  至於給他錢?怎麽可能!

  大家庭,誰掙錢都得上交,你就算給我一頭大肥猪,我也一分錢不給你。

  要不是秦老二自己不能開火,後來娶了媳婦,他心疼媳婦,想讓她吃點好的,圖每次自己抓個兔子,家裡還能留下半個兔子腿,兔尾巴和耳朵,能讓自己媳婦吃點葷腥,他才不去抓呢。

  那些獵物換的錢,再加上他做的那些苦力活,怎麽算他也早就把長這麽大吃家裡的飯都給還回去了。

  反正他自認是不欠秦家的。

  既然不欠了,他憑什麽要幫他們維護名聲。

  段青恩已經知道因爲自己這個小蝴蝶翅膀,秦老二這一次沒有選擇隱瞞秦家直接讓他和懷孕妻子淨身出戶的事。

  而且因爲二爺爺不肯主持這場分家,秦家也實在是沒臉找他這個翻臉了個前未婚夫,秦家是自己分的。

  也就是說,這次要是有人對分家表示疑義的話,可沒有人在前面用自己的威望頂|著了。

  段青恩也沒去打聽,這些都是毛桃花興高采烈告訴她的。

  反正只要秦家在村裡的名聲越不好,她就越高興。

  現在秦家就相當於把秦老二和他懷孕的媳婦給趕了出去。

  女人懷孕本來就需要照顧,就算是村裡的小媳婦,懷孕了那也是要比之前少幹活的,結果秦家倒好,人家還懷著孕呢,直接就給趕出去了著。

  段青恩聽了親媽說完,轉頭就去找秦老二了。

  秦老二會去哪裡也很好猜測,他從小在秦家不受寵,就算是在村子裡有幾個玩得好的兄弟,這兄弟家裡肯定也不光只有他一個孩子,按照秦老二的性格,肯定不會去麻煩他們。

  但他和他媳婦感情一向好,這次肯定是去岳父岳母家了。

  段青恩過去的時候,秦老二正拎著一隻兔子往這邊走,見到他了就是一樂:

  「找我來了?是不是聽說我家的事了?」

  他們村子還是挺大的,段青恩在村東頭,一般沒事肯定不會到這邊來,再一聯想最近只有他分家的事,秦老二就猜到了。

  「是啊,你住進岳父家了?」

  「那是,我親爹媽不要我,這不是還有別的爹媽嗎?走走走,我正好拎了個兔子,你也是趕上了,咱們去好好吃一頓,我跟你說,我岳母那個手藝啊,是真的厲害。」

  段青恩瞅著他手上的兔子,「這才分家不到一個小時,你就捉兔子回來了?」

  「嘿。」

  秦老二得意一笑,把手上的兔子拎起來往段青恩面前甩了甩:「我昨天就套到了,本來想著家裡也待不下去了,我偷偷拿去縣裡賣了算了,結果今天就分家了。」

  「這不,我也不好意思在我岳父家白吃乾飯,就把這隻兔子給拎出來了。」

  段青恩笑他:「你和你媳婦娘家關係一向不錯,放心吧,肯定沒人說你白吃乾飯的。」

  之前秦老二還時不時抓了兔子送到岳父岳母家,只是後來秦家知道這件事後,秦父秦母在村裡哭二兒子不孝順。

  打了兔子不想著自家人,光想著媳婦娘家人等等等等。

  秦老二厚臉皮,覺得他自己打的兔子,他愛給誰給誰,他給岳父岳母家,岳父岳母還會捨不得吃大部分的兔子肉,都留給他和媳婦呢,秦家能給他吃指甲蓋那麽大的肉就不錯了。

  但岳父岳母却覺得這樣對秦老二名聲不好,二老從那之後就拒絕要秦老二送來的東西了。

  畢竟這年頭,家家戶戶都少葷腥,他送來兔子,家裡做了味道肯定能傳出去,人家一聞就知道。

  這次,秦老二可算是更有理由給岳父岳母送獵物了。

  反正他也被趕出家門淨身出戶了,他都不是秦家人了,他願意給誰送獵物就給誰送。

  他還偏要把岳父岳母當成親生爹媽來孝敬著,親生爹媽看不上他沒關係,岳父岳母看的上他就行!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秦老二倒是一點都沒對「親爹媽把我淨身出戶」這件事感到傷心,看上去滿面春|光的還挺高興。

  還跟段青恩說了一下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我琢磨著啊,先在我岳父岳母這邊住下,再去山上打獵掙錢,誒,也是現在不讓做生意,不然的話,我還想當個貨郎,辛苦是辛苦了點,怎麽也能賺點錢。」

  「你想掙錢,我這倒是有一個主意。」

  青年村支書笑了笑,對著好友道:「這段時間,野猪群總是跑下山禍害莊稼,我已經報上去申請組織民衆一起打野猪了。」

  見秦老二還是一臉迷茫,他笑了笑,道:「以前我們打野猪,都是趕走就好,這次,我打算布置陷阱,捉幾頭野猪,你從小就進山,對野猪習性也熟悉,我想讓你幫我。」

  「到時候我直接組織村中有壯勞力的人家一起打野猪,去了的人,要是真的打下野猪肉了,就每個人都分點,你經驗足,我打算讓你帶隊,功勞大的話,分的野猪肉也多,到時候拿去賣了,也算是一筆錢。」

  秦老二猶豫了一會。

  野猪凶殘,他以前都是躲著走。

  但如果不是硬碰硬,而是製造陷阱的話,這是他强項啊。

  而且他剛剛分家出來,名聲受到了影響,如果這個時候他成爲打野猪的隊長,也能建立一下威望。

  他咬咬牙,「幹了!」

  「村裡會上山打獵的人不止我一個,知道你是想幫我,兄弟記你這個情了。」

  段青恩拍拍他肩膀:「什麽情分不情分,你布置陷阱的技術不好,我跟你有一百個情分也沒用。」

  「好,不說了,都在心裡,走走走,吃兔子肉去。」

  秦老二說著跟段青恩一塊往前走,走著走著,他突然想到,以秦家的性格,這種事他們肯定不會參與的,畢竟之前一直都是大集體,就算不幹活也能分吃的,秦家就屬￿,苦活累活他們幹,但有點危險的活絕對不幹的。

  一想到自己打下野猪能吃野猪肉,秦家人只能吃空氣。

  他更樂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9
94、年代文裡的村支書(2)

  其實段青恩一路上還挺順利的。

  他順順利利坐上了火車, 到了秦心寶住的大學。

  又順順利利的來了一招悄悄地上門,打槍的不要。

  大學門口就在那, 他只要安安靜靜的蹲守著,經常跟真愛一起出來吃吃飯,看看電影,到河邊晃悠一下的秦心寶很容易就被蹲守到了。

  第一次,她是一個人出來的。

  段青恩假裝沒看見,放她過去。

  第二次, 她是和真愛挽著手一起出來的。

  這下段青恩可來勁了。

  他直接上前,演繹出了一個「辛辛苦苦趕來大學看未婚妻結果捉奸當場」的可憐未婚夫形象。

  當時學校有多麽熱鬧就不用說了。

  雖然學生們大多都更加看重學習, 但是送上門的熱鬧,不看白不看啊。

  何况秦心寶長得好, 白白|嫩|嫩的,穿的也好,平時出入啊,說話語氣, 都像個城裡人。

  結果誰能想到呢, 她在鄉下居然還有個未婚夫。

  段青恩也沒污蔑秦心寶以及謾駡她什麽的,他來這裡也只是走個過場, 退個親。

  可就算是這樣, 突然蹦出來一個未婚夫,也足够讓秦心寶名聲掃地了。

  畢竟她和真愛的曖|昧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結果誰能想到呢,敢情她在鄉下還有個未婚夫。

  在原文劇情中, 秦心寶頂多是個自然婊,也就是說她不覺得自己的行爲給別人造成了影響,而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她自己是個好人。

  於是她當然不可能矢口否認或者倒打一耙什麽的,只能同時面對著憤怒的段青恩與真愛,百口莫辯。

  段青恩功成身退,也沒逗留,直接就回了村裡。

  而秦心寶慢了他一步,就算是追在後面請假回來了,也是在段青恩回來的第二天。

  她回來面對的就是神情各异的村民和家中長籲短嘆的父母。

  秦母一見到女兒回來了,連忙就迎了上去;「心寶,青恩說的是真的?你在學校裡搞對象了?」

  等看清楚女兒身上穿的是什麽之後,秦母脚步一下就頓住了,臉上露出了踟蹰神情:

  「你這身上穿的……」

  秦心寶今年二十二歲,當初因爲家裡窮,她上學的歲數就晚,後來國家政策四處都停了學,再等到考高考的時候,她的年紀就比較大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因爲是全國都有這個原因,如秦心寶這個年紀上大學的,還算是年輕的了。

  她生的的確是好看,皮膚也養的白|嫩,因爲家裡給錢大方,她在城裡花錢也闊綽,經常買一些時興的衣服之類的,之前每次回家還覺得不能太低調,於是每次都穿之前從家裡帶去的舊衣服回去,惹得秦母秦父心疼她更是要塞錢。

  但這一次因爲段青恩這件事,惹得學校裡面沸沸揚揚的,她的真愛也生了氣,秦心寶也沒心情去在乎低調不低調了,隨便收拾了幾件自己常穿的衣服就回來了。

  結果可想而知,當秦母看見一向穿著節儉的女兒此刻身上穿著昂貴的城裡人才穿的衣服,心裡一瞬間腦補了很多。

  她急了:「心寶,你身上這衣服哪裡來的?不會是你在大學的對象給買的吧?」

  秦心寶本來就煩躁,此刻聽了母親說的話,頓時更煩了:「媽,你說什麽呢,我和他就是同學關係,我怎麽可能收人東西。」

  「那你,那你這衣服哪裡來的?這種衣服可沒見你穿過。」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秦老二回來了。

  一聽見母親說的話,他上下打量了妹妹一眼,眼中立刻帶上了一絲嘲諷:「這衣服要不少錢吧,之前我去縣裡的時候見過一件差不多的,人家賣十幾塊,還要布票呢。」

  「小妹,這錢倒是好說,家裡每個月都給你寄錢,我,你大哥,咱爹,掙的錢都能給你寄一半出去,布票你哪來的?」

  聽著二哥咄咄逼人的話,秦心寶眼中閃過難堪。

  她的確是沒收真愛的錢,買衣服的錢都是她自己從家裡給的錢裡攢下來的。

  但布票是真愛送的也沒錯。

  但她覺得她和真愛沒什麽,他們只是正當的同學關係,人家好心好意托關係給她找了布票,如果她不收,多傷人啊。

  可二哥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竟然滿是在說她爲了布票才背著段青恩在大學搞對象。

  他怎麽能這麽想,他自己輕浮那是他的事,她可是他妹妹啊。

  秦母也注意到了女兒臉上的不自在,當即呵斥二兒子起來:「老二!你幹什麽呢!沒見你妹妹剛回來嗎?說的這叫什麽話。」

  秦老二撇撇嘴,還要說什麽,得到消息的段青恩跟毛桃花來了。

  毛桃花臉色不好看。

  任誰知道自己每次都給好吃好喝,又撒出去錢讓兒子帶著出去玩,買東西的未來兒媳婦飛了,臉色恐怕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段青恩倒是還好。

  見到秦母了,還友好的叫了一聲:「嬸子。」

  「來了啊。」

  秦母臉色有些訕訕,畢竟是她家女兒做出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毛桃花直接撕破了臉皮,一點都看不出來之前瞧著秦家親熱的那副樣子了:「咱們有話就直說吧,這次我和我兒子是來徹底退親的,昨天你們說你們女兒也沒回來,寫信讓她回來再商量,今天她也回來了,你們也沒得拖了吧。」

  這話說的不客氣,除了秦老二,秦母與秦心寶臉上神情都變了變。

  這說的,好像之前秦家是故意不肯退親一樣。

  秦心寶臉上有被侮辱的怒意,站出來道:「嬸,這件事是真的有誤會,我是青恩的未婚妻,我怎麽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段青恩:「我看見你和那個男人挽著手了,這算不算對不起我?」

  秦心寶噎了噎。

  她想說自己理直氣壯,問心無愧。

  畢竟現在又不是以前了,男女同學有身體接觸也不用擔心被駡狗男女。

  可在村裡,的確是只有正經搞對象的和結了婚的男女才能那樣挽著手。

  她只能蒼白的辯解著:「我可以發誓,我和他沒有搞對象。」

  毛桃花嗤笑一聲,嗓門大的仿佛要把十里八村的人都吸引過來:「是,你沒搞對象,你只是跟人家男同學一起挽著手,然後一起看電影而已,我兒子都看到了,你裝什麽裝!」

  秦心寶被她的態度嚇到了。

  之前她每次見毛桃花,這個在村裡一向有彪悍名聲的嬸娘都會對她很好,那張對著別人總是橫眉冷對的眉也笑的彎彎,態度別提多好了。

  她還覺得,是自己討人喜歡。

  可怎麽,怎麽就變臉變得這麽快呢。

  一旁的秦老二見她一副對毛桃花態度大受打擊的樣子,臉上的嗤笑更加重了。

  他這個妹妹啊,從小就被爹娘寵的心裡沒一點逼數。

  在秦家被寵上天,就以爲別人也跟爹娘一樣,誰見了都愛她。

  村裡人對她態度和善,那是因爲秦家父母總在外面誇贊自己這個女兒,她不幹活,也礙不到人家什麽事。

  毛桃花喜歡她,那是因爲她是自己兒子的未婚妻,未來的兒媳婦。

  沒了這層身份,毛桃花怎麽可能還像是以前那樣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疼愛。

  他就冷眼看著秦心寶可憐兮兮的紅了眼圈,在那說著什麽:「嬸嬸,你也不相信我嗎?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裝什麽可憐,難道我信你不信我兒子嗎?我兒子對你多好啊,啊?巴巴的給你買吃的,買衣服,買手錶,你去讀大學,他還怕你在外面想家,特地跑過去看你,結果你是怎麽對我兒子的?!!我告訴你們,退婚!!這種在外面還有男人的兒媳婦,我們段家可要不起!」

  毛桃花昨晚上已經氣過一次了,但這種兒媳婦跟著別的男人跑了的情况下,是越想越氣的。

  她炸了,秦心寶被駡的就更加委屈難受了。

  她心裡這麽尊重毛桃花,結果毛桃花居然這麽想她。

  段青恩伸出手,制止了母親接著說下去,攙扶著她的手臂,抬眼望向秦心寶:

  「秦心寶,我們也沒有正式結婚,也不用鬧得多難看,我只問你一句話。」

  「是不是我親眼看到你挽著一個男人的手,笑著說要和他一起去看電影?」

  秦心寶面色白了白,看著楚楚可憐的,只可惜往日一見到她這種表情就會立刻安慰的段青恩面上分毫不動。

  她最終還是點了頭:「是,但是……」

  「沒有但是,我也不想聽但是。」

  段青恩回答的斬釘截鐵:「我一向認爲訂婚之後不和其他异性有超出友情的親密行爲是應該做的,我自己也是這麽做的,可現在顯然,你根本做不到。」

  「既然都被我看見你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還和一個男人那樣親密,我也做不到繼續和你維持這段關係下去,解除婚約吧。」

  秦心寶楞楞的看著段青恩。

  她看的出來,他是認真的。

  明明之前一直在苦惱要怎麽解除這段訂婚,可當對方真的提出來之後,她心底第一反應居然是失落。

  畢竟從小也算是一起長大,對方人品相貌都很不錯,毛桃花這個未來婆婆看她也一向看的親。

  現在一下子解除了婚約,以後,這個一向保護她,照顧她的男人,就再也不會像是以前那樣了。

  秦心寶從小到大感受到的只有疼寵,還是第一次,曾經寵著她的人主動放弃。

  她楞住了,秦老二却望著這個小妹的表情十分的喜聞樂見。

  「小妹,你到底答不答應解除婚約,倒是說句話啊,你要是願意解除,以後就不是青恩未婚妻了,要是不願意,趁早跟學校裡的那男的斷了。」

  毛桃花冷哼一聲,「斷了我家青恩也不會娶她,還沒結婚就這樣了,真結了婚還不到處都勾搭男人。」

  「嬸嬸!」

  秦心寶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她憤怒的看向毛桃花:「你怎麽能這樣污蔑我,明明不是這樣的。」

  段青恩攔住了要繼續駡的母親,一張俊俏面容上只有平淡的看向了秦心寶:「不管是什麽樣,我們都不可能了,退婚吧。」

  秦心寶望著段青恩臉上那淡漠的神情,漸漸也氣憤了起來。

  明明也算是一起長大的,他竟然這麽不信任她。

  還有毛桃花,之前那副親熱的樣子竟然是假裝出來的,一有個什麽,立刻就變了臉。

  「好,退婚。」

  她咬著牙,硬聲道:「既然你們不相信我,這門婚事也沒什麽意思了。」

  段青恩望著她,一直都很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到底錯在哪裡,我們雙方心裡都明白,你也不用擺出一副我段家對不起你的樣子,之前給你買的衣服,帶你花的錢,我們可以不要回來,定婚用的手錶還回來。」

  他這番話簡直像是直接狠狠甩了滿臉委屈的秦心寶一巴掌。

  關鍵是一旁的秦老二也在陰陽怪氣的符合:「是啊小妹,你當著人家的未婚妻,花了人家那麽多錢,哄著青恩給你買了多少衣裳,看了多少電影,結果在外面跟別的男人親親蜜蜜的,青恩要退婚,你還一副是段家對不起你的樣子,二哥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

  秦心寶從小就是被捧著長大的,眼見著有路過的村人因爲他們的對峙好奇望了過來,她羞憤不已,顫抖著手褪下手上的手錶,甩到了段青恩懷裡。

  「我回去就算錢,把當初用你們家的錢全都還回去,可以了吧!」

  毛桃花冷哼一聲,抬頭挺胸叉腰,大嗓門一點都不客氣的大聲響起:

  「你一臉的自己吃虧了是什麽意思?訂婚這麽久我兒子可一點便宜沒占到,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家出的,你想還就還,不想還,我家就當花錢買教訓了。」

  秦心寶看看「得理不饒人」的毛桃花,再看看周圍好奇望過來的村人。

  眼睛一紅,哭著跑進了屋裡,重重摔上了門。

  秦母心疼的想哄,又注意到了周圍人看過來的視綫,有些擔心自家女兒在村裡壞了名聲,連忙笑著道;

  「沒什麽,就是小孩子不合。」

  她是覺得段青恩肯定也認爲家醜不宜外揚,這種退婚的事也算是醜事,不好跟外人說的。

  結果沒想到段青恩直接開了口;

  「不是不合,是我親眼看見秦心寶跟她的男同學挽著手去看電影,我接受不了,才提出退婚。」

  秦母先是一楞,接著就是一急:「青恩,你怎麽這樣,咱們家就算是做不成親家,那也能好好的走動啊!」

  「事情是她做的,也是我親眼看見的,既然是事實,我爲什麽要瞞著。」

  段青恩對著她却沒了以前的恭敬,隻冷聲道:「我說出來,也只是爲了預防以後你們家爲了女兒名聲出去亂說詆毀我們家而已。」

  青年村支書說完了,又揚聲道:

  「今天正好鄉親們都在,你們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上任之後,大家也都給了不少便利,就拜托諸位做個見證,今天我段青恩,因爲接受不了這件事要和秦心寶退婚,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你這是幹什麽啊!說出去你也丟人啊!!」

  秦母急得不行,偏偏她對著段家沒理,也不知道該怎麽攔,一扭頭看見秦老二了,一拳頭捶向一邊樂歪歪的他:「你還笑!」

  她做慣了農活的,手勁不小,又沒放鬆力道,秦老二挨了一拳頭,疼的立刻齜牙咧嘴起來。

  他習慣了,也不生氣,就隻挪動著脚步到了另一邊,氣的秦母直駡他沒皮沒臉。

  秦老二依舊是一點都沒被影響到的樣子,笑的還是挺開心。

  反正只要看見秦心寶和偏心眼的爹媽吃虧他就高興了。

  不就是挨一下打,以前他挨的還少嗎?

  段青恩一點都不覺得丟人。

  「嬸嬸您這話真是沒道理,和別人异性有親密接觸的人又不是我段青恩,我哪裡丟人了。」

  「我好歹也和您女兒訂婚了這麽長時間,突然解除婚約,也沒個像樣的理由,您對外可都是說您女兒好話的,她千好萬好的,不好的人不就是我了嗎?以後我還怎麽找媳婦。」

  他也沒說什麽不當親家也能走動的話,結親就是這樣的,除非雙方和平分手,否則不是結親就是結仇。

  憑什麽要什麽都沒做的人犧牲自己的名聲成全對不起自己的人。

  段青恩挽著母親的胳膊,語氣堅决:

  「今天我就當著大家的面直說了,以後我們兩家再也沒有任何關,我們段家不會像是以前那樣和你們家親近,也不會做什麽事出氣,以後就權當是一個村子裡的陌生人。」

  「我還是要找媳婦的,這種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8
93、年代文裡的村支書(1)

  段青恩一邊查看記憶, 一邊站起身在屋子裡晃悠了幾圈。

  這是一個十分符合年代文畫風的辦公室,土胚房, 一個老舊的,看上去就像是直接把木頭釘上去的桌子,還有兩個板凳。

  墻上貼著領導人的照片,還有領導人語錄,地上就是那種很普通的黃土。

  桌上有個茶缸,上面印著勞動人民最光榮, 還有一些本子和筆摞著放在了上面。

  是一個樸實而又充滿著知識氛圍的地方。

  爲什麽說是辦公室呢,因爲桌子上面幾乎堆滿了手寫的本子, 上面記錄著村裡的一些大小事務,還有去開會的一些筆記, 顯然原主是個非常認真的人。

  可惜,就算是他做事認真,也還是個男配。

  在這本年代文裡面,女主是某家的小女兒, 上面有兩個哥哥, 底下只有她一個女兒。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裡,她的父母却十分的疼愛這個小女兒, 覺得女孩子應該享福, 應該被哥哥們寵著。

  只是她家兩個哥哥只有大哥這麽想,二哥在這本書裡是個極品。

  因爲他不寵著女主,還想著占女主的便宜,而且每次一起在地裡幹活的時候, 他都不肯按照父母的吩咐幫女主幹活,甚至有時候女主累了,求他去幹活,他都藉口自己的活沒幹完不願意去。

  當然了,雖然二哥不願意寵著女主,但女主父母和大哥還是很寵愛父母的,於是雖然這個二哥格格不入,女主還是被寵著長大了。

  之後,隨著女主慢慢長大,她的父母開始捉摸著要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找親事了。

  這個時間段的女主是正在上高中的,水靈靈的漂亮姑娘,因爲從來不用幹農活,也不用在家裡做粗活,所以她生的要比村裡其他一些因爲要下地幹活曬得黑的姑娘白淨,手也嫩,看著就像是一個城裡人一樣。

  這個時間段的年輕男女都是要早早結婚的,雖然女主爹媽覺得自家女兒還小,以後也要上大學,但年紀到了,就該相看。

  大不了就先談著,一直等到了女主大學畢業了再結婚也好。

  於是他們就在村裡選來選去,看來看去,最終覺得,年輕的村支書就很好啊。

  一表人才,年輕有爲,是他們村裡出來的,又回到了村裡做村支書。

  對於整個村子來說,他雖然年輕但是很有威望,而且爲人也好,這樣的一個優秀人配自家的寶貝女兒實在是太好了。

  於是女主父母就把這個消息透給了媒人,媒人又透給了原主母親。

  原主母親覺得好。

  雖然女主看上去不像是會做農活的樣子,但是她是高中生啊,聽說成績也好,而且平時女主父母在外面肯定是到處說自家寶貝女兒好話的,在原主母親心中,這個女孩做她的兒媳婦剛剛好。

  她是個寡婦,自小辛苦把兒子給拉扯大,後來兒子考上了高中,結果碰上了一個大動亂的年代,於是就沒去上大學,回來做村支書。

  因爲這個,原主母親一直覺得自己兒子委屈了。

  覺得兒子這樣的好相貌,這樣的好學歷,配一個村裡大字不識的丫頭實在是可惜了。

  只是村裡重男輕女的人家太多,想要找出一個願意送家裡的女兒上學的人家本來就少,再找出一個和她家兒子年齡差距的也不是太大的更是少上加少。

  於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原主自己是一心想著事業,原主母親則是覺得自己兒子好不能將就,這才拖到了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放到後世裡絕對算不上什麽老男人,但是在村裡這種十七歲就能當兩個孩子爹的情况下,原主母親自然是著急的。

  於是在女主家裡一提,她立刻高興的表示自家也是中意女主的。

  爲了防止夜長夢多,她還特地專門跑去縣城,買了一個當時最時新的女士手錶給了女主家,就當做是兩家暫時定下來的一個信物。

  結果這邊村裡人都知道女主要跟村支書搞對象了,兩家父母也都商定了,女主雖然覺得年輕差的有點遠,但原主長得好看,在村裡絕對是拔尖的,於是乖乖戴上了手錶,承認了這段關係。

  那個年頭談戀愛當然不會像是後世那麽開放,女主又是個羞澀的,於是兩人談了一年多,硬是連手都沒拉。

  之後,女主考上了大學,去上大學。

  結果在大學裡,認識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和她一樣,也是從農村裡面出來的,努力學習才能够考上大學,長得同樣也是一表人才,兩個人在一所大學,也有共同語言,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女主一邊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他,一邊又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原主。

  就這麽糾結著糾結著,一直糾結到了她大二的時候。

  這個時候村裡發生了一件事,原主母親加入了婦聯,想著能够幫忙調解村裡的一些事。

  結果她幫了一個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婦,還大駡了那個三天兩頭打小媳婦的婆婆一頓,本來是想要幫人的,結果這個婆婆也不知道是急病還是怎麽的,沒過兩天,死了。

  她死了之後,村裡人倒是還好,知道這個婆婆本來身體就不怎麽樣,他們家也捨不得給人買藥,這家人包括那個小媳婦却鬧到了原主家裡,說是原主母親把人給駡死了。

  說人家怎麽樣也是個婆婆,婆婆對媳婦那叫駡嗎?那叫教導。

  人家家裡的事,婆婆教導媳婦,管你一個外人什麽事。

  現在人死了,怎麽也要賠錢的。

  這件事鬧了起來,後來還是原主直接報警,才把人給嚇跑了,但女主心裡却打起了嘀咕。

  她是被家裡人嬌滴滴寵著長大的,父母別說是駡她了,那是連一句重話都不會跟她說的,學校裡的學生也都忙著各種學習,大家各忙各的,更別說和她有什麽衝突了。

  於是,可想而知,當她聽說自己的未來婆婆居然活生生把一個人給駡死了,心裡是個什麽心情。

  她本來就因爲在學校和真愛有了感情而不想要這門婚事,現在更是直接找到了理由。

  下定了决心,請假回去退親。

  退錢理由是覺得原主母親太過凶悍,她擔心自己真的嫁過去被欺負。

  原主母親原本就因爲之前那件事難受,一邊後悔不該駡的那麽厲害,說不定那個婆婆還真的是被她氣的病情惡化,一邊又覺得自己拖累了兒子,耽誤了他的工作。

  現在那家人直接告到了上面,口口聲聲她兒子爲自己謀利,給自己老娘安排了工作,還害死了人,害的他兒子停職。

  本來就難受了,結果這個時候,板上釘釘的大學生未來兒媳婦說要退親。

  退親原因還是因爲自己。

  她年輕的時候就當了寡婦,之所以能撑下來就是因爲想要照顧好兒子。

  結果現在兒子出息了,她反倒是成了拖累她的拖後腿的。

  原主母親一個想不開,再知道了自己兒子當不成村支書了,直接喝了藥。

  她選的日子是原主不在的時候,還好當時村裡有人想要去他們家辦事,發現她喝了藥,一夥人急吼吼的把人抬到了鄉里,這才救了回來。

  只是雖然救回來了,下半輩子也是要一直在床上度過了。

  原主沒了媳婦,差點又沒了親娘。

  想要埋怨女主,又不知道該怎麽埋怨,畢竟對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他母親在村裡一向彪悍。

  雖然他可以確保他母親是真的喜歡女主,也是真的覺得女主是個大學生,嬌生慣養的,不適合做這些粗活累活,等到兩人結婚了她這個當婆婆的可以一手包辦了。

  但奈何,這些話當初沒說,現在說也晚了。

  他做不出那種埋怨別人的事,於是只能安靜的照顧母親。

  而就在他照顧母親時,由媒人介紹,將村裡一個姑娘介紹給了他,兩人在交談過後,確保姑娘沒有嫌弃他家現在這種情况後,原主和姑娘結了婚。

  姑娘家裡的條件也有點困難,她家裡是村裡出了名的貧農戶,上面有一個姐姐。

  之所以願意嫁給原主,就是因爲她的姐姐嫁給了女主的二哥,就是那個因爲不肯寵愛女主也不肯幫女主多做事的極品二哥。

  在原文中,這個二嫂在女主角度看起來也是個極品。

  自從嫁了過來就一直不顧老人會傷心,一直要求分家單過,而且分家的時候,居然還提出家産平分,老人養老也平分。

  原文劇情裡,這裡因爲惹怒了二老,兩人是直接淨身出戶的,之後他們就上了鎮上做一些拿不出手的小生意,反正日子過得肯定沒有後來真愛做生意做大了,當闊太太的女主來的好。

  而在這個姑娘的角度,就是自己的姐姐嫁給了一個好男人,只是這個好男人比較倒黴,因爲是家裡老二,爹不親娘不愛,農活幹的最多,家裡明明有大嫂有小姑子,却非要讓她姐姐每天辛苦操持家。

  她姐夫心疼姐姐,提出了分家,結果直接被淨身出戶。

  也好在二人都是勤快能過日子的,做做小生意,不用再伺|候一大家子,也不用被指著鼻子駡自私鬼,過的也挺幸福美滿。

  而這個女主二哥,跟原主的關係很不錯。

  之前女主一直猶豫著,就是因爲這一點。

  她覺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原主能和二哥關係不錯,就算是表面上對她再好,說不定骨子裡也不是好人。

  但放在姑娘這裡,原主能和姐夫關係好,還能讓姐夫說他的好話,那就說明他這個人人品是信得過的。

  而且原主也的確是瞧著和村裡人不一樣,身上那個精神氣就很不一般,再加上出色的長相和學歷,她覺得就算是此刻家裡困難了一點,只要兩人肯踏踏實實的幹,肯定能够過上好日子的。

  於是,兩人組成了家庭。

  姑娘人很勤快,也不嫌弃幹活會曬太陽什麽的,照顧婆婆也很精心。

  原主雖然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她,但他能和女主二哥關係好,就說明了他們三觀相同,都是心疼媳婦的人。

  他自己是能幹完家裡的活就幹完,平時就四處東拼西跑,先幫人卸貨。

  等到打聽清楚卸貨這個行當之後,他組織了幾個村裡人,自己接卸貨生意賺錢。

  之後慢慢攢够了一批錢後,他沒有蓋房子什麽的,而是去買了一輛車,開始卸更多的貨。

  就這麽著,夫妻兩人共同奮鬥著,也漸漸真的有了一點家業。

  他們搬離了村子,去了一家素來備受贊譽的醫院爲原主母親看病調養,調養了小半年,老太太能下床了,姑娘也懷孕了。

  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時候,爲了拉貨源,去參加了一場宴會的原主碰到了女主和他的丈夫。

  他沒認出來已經大變樣的貴太太是自己曾經的未婚妻。

  女主却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她當初的未婚夫。

  她一下子就慌了,當時她壓根沒告訴過現任丈夫自己有未婚夫。

  他丈夫最常常跟人說的就是,女主是他的初戀,他也是女主的初戀。

  雖然女主從來沒問過,但她猜得到,她丈夫一定很在乎這個。

  她回家後就找人查了查原主,查到他們已經在這裡安家,在做著不大不小的生意之後就慌了神。

  還好,她有即使她結婚了也喜歡著她,願意爲她擺平一切障礙的富二代男二。

  在發現女主因爲一些莫名的事情慌張後,富二代立刻去問,女主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於是他自己查到了原主頭上。

  接著,這位因爲三觀不正而做不了男主的男二動用手段,讓原主公司破産。

  原主被債主追的時候出了車禍,姑娘忙著照顧他,又要照顧知道家裡出了這麽大的事後重新臥床不起的婆婆。

  忙來忙去,肚子裡的孩子流了産。

  而婆婆年紀大了,也實在是熬不過來,撒手人寰。

  原主瘸了一條腿,家裡欠了債,原本過的好好地生活突然變成這樣,要不是還有姑娘在强撑著,他心態也要崩。

  之後,他在商場上的好友告訴他,是有人故意搞他。

  可是他想不通啊,他這一輩子都講究一個和氣對人,從來不會主動招惹是非,一向是有肉一起兄弟一起吃,有湯大家一起喝,因爲不會吃獨食,風評也十分好。

  沒道理有人恨他恨到了這種程度的。

  可就算是他再怎麽百思不得其解,富二代的親爹那個階層也不是他能查到的。

  他只能這麽懷揣著對不知名者的恨意這麽過了一輩子。

  只是接下來的人生不再是他能奮鬥起來的了,姑娘因爲當初流産的時候沒有好好休息,成了習慣性流産。

  兩人後來一共又要過兩次孩子,可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照顧著,却還是流了産。

  這個時候他們生活的已經很拮据了,只以爲是生活上哪裡沒注意,沒想過去醫院檢查,也不知道姑娘是習慣性流産。

  兩人的第三個的孩子來之前,原主說算了,流産傷身,他不想要孩子了。

  姑娘却想要,她一直想要一個孩子,想做一次母親。

  於是在她的堅持下,第三個孩子到了她的肚子裡。

  兩人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它,謹慎的不得了。

  可第六個月的時候,孩子沒了,姑娘也沒了。

  原主最終自己孤老終生。

  到死了。

  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是一本書的裡的配角。

  他人生裡面的苦難,只是因爲女主需要一個推動劇情的。

  在女主剛開始的貧困學生時期,她需要一個會給她買漂亮手錶,帶她去看電影,給她寄一些書籍的未婚夫。

  因爲只有她打扮的漂漂亮亮了,她的真愛才會喜歡上她。

  而之後,他的公司破産,也是因爲這樣可以表現出富二代多麽的喜歡女主,又是多麽的寵著女主。

  而他,一個小配角。

  當他的人生不再需要爲女主添磚加瓦了,作者筆下沒有他了,他的人生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因爲他珍惜的一切都已經被奪走了。

  唯一讓原主欣慰的,可能就是這本書反響幷不好,女主寫的太婊,讀者駡聲一片,最後草草完結。

  可那又怎麽樣,再草草完結,她也還是會過完幸福的一生。

  可他的一生却已經被毀了。

  【叮!本次小世界任務:守護毛桃花,守護年欣欣。】

  【叮!目前任務度:0】

  段青恩看完了這本小說後,回顧了一下目前的時間綫。

  算是好,也算是不好的時間綫。

  原主母親毛桃花已經加入了婦聯,但是還沒有去幫那個被打了之後來找她的小媳婦。

  女主目前還是他的未婚妻,此刻應該正在大學各種糾結到底應該選擇未婚夫還是選擇真愛。

  她即將放暑假,應該要在這裡待上一個暑假。

  而那個上輩子嫁給了原主,最後流産三次,最後一次斷送掉性命的姑娘年欣欣,此刻還跟他沒什麽接觸。

  所有人物都梳理了一遍之後,段青恩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裡是村支書的辦公室,外面當然沒有院子什麽的,外面正有一個老頭彎著腰拄著拐杖進來,見段青恩出來了,臉上立刻露出了個皺巴巴的笑:

  「青恩啊,我家兒媳婦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不是,我兒子剛剛回來報信,我就說來問問你,讓你幫忙取個名字,你有文化,你取名的話肯定要比我們這些鄉下人來得好,不耽誤你吧。」

  「二爺爺您說什麽呢,您讓我取名是看得起我。」

  段青恩認出了這是村裡一向很有威望的二爺爺。

  他之所以有威望也很簡單,他活得長。

  而且他雖然人老了,但是老兩口硬是在五十歲還能生下小兒子,如今他說的這個兒子,就是剛剛當爹的這位了。

  段青恩直接將人迎進了屋裡,又給他倒了水:「您喝喝水,您家這個小孫子啊,是老來子的老來孫,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所以我得好好的翻一下書,給您選個好名字。」

  原本二爺爺就因爲他這殷勤的態度而覺得心裡慰貼,現在他這麽一說,更加高興了。

  誰不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子孫啊。

  他牙齒掉沒了,說話就有些含糊,但還是可以讓人聽清楚的。

  「真的啊?我這個小孫孫,他真的能有福氣啊?」

  「福氣這個東西,當然不是我說說就有的。」段青恩笑著從一旁的書櫃裡拿出了一本書,一邊翻看一邊一心兩用的回答著老人家的問題。

  「您想,您是五十歲才得的兒子,您兒子又是在四十歲給你生的這個孫子,這得多小的概率才能碰上啊,就光是這一點上,他一出生,就比很多人强了。」

  二爺爺這麽一琢磨,覺得還真有點說頭,臉上的笑容立刻更加美了。

  拄著拐杖念叨著:「我也覺得我這個小孫孫生的好,沒讓他娘受罪,一下子就生下來了。」

  「還是您有福氣哦,現在重重孫子都抱了三個了,這村子裡啊,就屬您家子嗣最多的了,我還真羡慕您。」

  段青恩翻著書,苦笑道;「我段家只有我一根獨苗苗,周圍也沒有叔叔伯伯什麽的,上面的爺爺奶奶也早就去了,現在段家就剩下我一個,看看我,二十六歲了,還沒結婚。」

  二爺爺對他的話十分表示認同,老人家點著頭,「是要結婚哦,你都二十六歲了,我像是你這麽大的時候,大兒子都十歲了。」

  說起這個,他又想起來段青恩的未婚妻家,就問道;「秦家那邊,沒跟你商量著結婚日子嗎?」

  段青恩苦笑搖頭:「說是心寶還在上大學,等到上完大學了再說。」

  「上完大學的話,那你不就28歲了嗎?心寶不是晚上學,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嗎?按理說她現在應該能結婚了啊。」

  老人家也是知道如今國家法定結婚年齡不一樣了,念叨著:「我說青恩啊,你這樣可不行啊,就算是心寶在外面上大學,你們也可以先結婚,把這個結婚證給領了,是吧,可以先不要孩子,但是要先把這個家給定下來。」

  他活的長,想到也開,說的話也比較爲兩人考慮:「我也知道,現在大學生都厲害著,也不好在大學懷孕,但是啊,你們可以先結婚,不然萬一以後急吼吼的結了婚,再急吼吼的要了孩子,之前什麽都沒準備著,孩子照顧很容易出問題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心寶那邊……」

  段青恩欲言又止:「之前寄東西過去的時候倒是順便寫信問了問,但是她的意思是自己還小。」

  「二十二歲啦,不小啦,再拖下去,以後你孩子二十歲要結婚了,你都五十多了,那你還怎麽給帶孫子的,你看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什麽也幹不了,只能每天在村裡閒逛了。」

  段青恩:「您老人家哪裡就像是您說的那樣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村子裡的人可羡慕您家了,能有您這樣一個老寶貝,給家裡避開多少彎子了。」

  「嘿,說的也是。」

  老人家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話。

  他們忙碌了一輩子不就是爲了子孫嗎?老了老了也能享享福,結果就有人覺得他們是老了給家裡拖後腿。

  他就特別不耐煩聽這種話。

  老人怎麽了,誰還沒年輕過,誰年輕過的時候沒努力過啊,現在老了,幹不動了,還得發光發熱啊??

  人都是會變老的,等著說這種話的人變老了,就知道老人心底的難受了。

  因爲段青恩剛才說的那番話,二爺爺看他看的更加親了,也更加真心實意的爲他著急起來。

  之前知青下鄉的時候,都是一些學生,就很看不起他們這些鄉下人。

  雖然後來經過生活的磨難和暴打,他們慢慢的也沒有以前那麽討人厭了,但是二爺爺可還記得當初那一批學生自視甚高的樣子。

  他有點擔心秦心寶也是這樣,當了大學生就開始瞧不起村裡人了。

  不然訂婚都訂了這麽久了,之前還沒去上大學的時候也沒少吃段家的拿段家的,怎麽還不同意結婚呢。

  他心裡盤算著這個事,也沒跟段青恩說,就直接說:「青恩啊,你去心寶的大學裡面看過沒啊?那的環境怎麽樣啊?」

  段青恩一邊翻書一邊笑:「我怎麽可能去心寶大學呢,她可是在d市上的大學,那麽遠。」

  「誒喲混小子,人家姑娘一個人在外面上大學,最需要的就是有人來看她,你想,你要是去看她了,再跟她提一提這個結婚的事,說不定她就同意了呢。」

  二爺爺這麽一說,段青恩臉上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我可以去看心寶啊,她一個人在外面,一定還能想家。」

  二爺爺得意一笑:「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想事情的時候,沒能往全面的考慮一下,我跟你說,現在也有什麽火車了,對吧,你就坐著火車過去,快得很。」

  段青恩又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可是火車票很貴啊。」

  「傻小子。」

  二爺爺笑駡了一句:「貴也貴不到哪裡去,是錢重要,還是媳婦重要。」

  段青恩嘿嘿一笑,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媳婦重要。」

  「這不就成了,你啊,就去縣裡買點東西,買那種年輕人喜歡的,別帶一些糧食啊什麽的,人家城裡人都覺得這種的村氣,別再讓心寶的同學看不起她了。」

  「誒,二爺爺,您說著,我聽著。」

  段青恩是高中畢業,又是村支書,一向在村裡是很有威風的,如今擺出這麽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二爺爺心底越發的得意,連一直彎著的腰都好像能挺直一些了。

  「你去了那,就說想心寶了,來看看她,然後把你買的東西給她,她肯定很高興,然後你就可以問她,說要不先把婚事給辦了什麽的。」

  「對了,你去之前要不要告訴一下她,我記得發電報要不少錢吧。」

  段青恩:「現在倒是有電話,我們村裡沒裝,算了我直接過去吧,也算是給心寶一個驚喜。」

  「驚喜,誒呀,對,驚喜。」

  老頭子還挺得意,覺得是自己出謀劃策才讓段青恩决定去給秦心寶一個驚喜。

  見他得意過了,段青恩繼續翻了一頁書。

  「有了,您家這個孫子啊,是老來子的老來子,就取一個重字,後面綴個意,叫重意,重複的重,意思的意,您看怎麽樣?」

  「重意,重意……」

  二爺爺念了幾遍,覺得還挺好,一笑,露出了沒牙的牙豁子:「誒,好啊,聽上去就有文化。」

  他得了名字,也就拄著拐杖站了起來:「那行,我不耽誤你了,你接著做事吧。」

  段青恩笑,一張俊俏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羞澀:「我不做事,我去買票去。」

  「買明兒的火車票。」

  「誒呀,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說走就走。」

  二爺爺年紀大了,本來就愛說話,一向是村裡面最喜歡說各家事的老頭。

  等出了這,他慢慢溜達著就溜達到了村裡面。

  正有人在用石磨磨豆子,見他來了,問了聲好:「二爺爺來了啊。」

  「來了,來了,磨豆子呐。」

  「是啊,這不是家裡的兒子念叨著想要吃豆子,他歲數又太小了,我就乾脆磨成粉然後煮了給他吃。」

  「孩子是要精細著點養啊,你這個年歲才有孩子,村裡男人也就只有青恩能比你慢了。」

  那人聽了贊同的點頭,「是啊,不過他是村支書,每天忙活著的,慢點娶老婆也是正常的。」

  「也快了,剛才還說呢,去定火車飄,去d市看心寶去。」

  二爺爺這麽一說,果然如他所料,這人立刻驚訝起來:「他去那幹什麽啊?火車票還挺貴的。」

  「這不是剛才我給他出的主意嗎?讓他去看看心寶,然後心寶看見他了心情一好,兩人再商量這個結婚的事,事不就成了嗎?」

  二爺爺臉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自覺自己這是促成了一樁好姻緣,「誒呀,我這麽跟青恩一說啊,這傻小子立刻就說要去定火車票,明天就走,真是,小夥子就是想媳婦啊。」

  「不跟你說了,我去那邊溜達溜達。」

  他今兒這麽一下午,也沒幹別的,就是拄著拐杖四處溜達,然後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看到的每一個人。

  到了晚上,半個村子都知道了。

  毛桃花覺得也挺好的,她還是挺喜歡這個大學生兒媳婦的,聽秦家說這孩子特別乖,特別孝順,學習也好,她就覺得高興。

  這麽好的孩子,正正配她兒子!

  她特地多拿了一些錢給段青恩,要他去縣裡買那個當下最時髦的衣服,秦心寶在大城市上學,那邊肯定很多城裡孩子,她未來兒媳婦也要穿的好好的,不輸給別的城裡孩子才行!

  段青恩接了錢,「媽,其實城裡的衣服才時髦呢,這樣,我直接帶著錢過去,然後直接去d市買衣服,多買幾件,讓心寶換著穿。」

  「誒!這個好!」

  毛桃花一點都不覺得捨不得,畢竟兩家已經訂婚了,秦心寶肯定是她兒媳婦了,給自家兒媳婦買幾件衣服算什麽。

  段青恩收拾完行禮,就趁著天黑,去了秦家。

  他過去的時候,秦家剛剛吃完飯。

  秦家兩個老人坐在院子裡乘凉,旁邊是秦家大兒媳婦,二兒媳婦正在厨房洗碗,秦老二一點也不覺得男人下厨房丟人,進去幫媳婦了,秦老大據二老說是在屋裡睡覺。

  段青恩就過來跟他們說了說,「也是我們村裡沒電話了,拍電報要太多錢,我就想著,直接過去。」

  「好啊,心寶一個人在大學,肯定特別想家,你去看看也好。」

  秦母望著未來女婿,很高興的起了身:「那我再收拾一些吃的,你一道帶過去帶給心寶吧。」

  段青恩連忙制止了她,也沒說大包小包自己路上不好走,只說:「那是城裡,心寶周圍都是城裡孩子,我要是帶一堆鄉下東西過去了,怕她被城裡人看不起。」

  秦母一驚:「是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她連忙又道:「那這樣,我給你拿些錢,心寶讀書辛苦了,讓她買點好的,在城裡也吃的好一點。」

  厨房裡的秦老二和他媳婦聽見了這番話,秦老二嗤笑一聲,低聲對著媳婦道:「聽聽,拿的肯定是我上山套的那隻野鶏賣的錢。」

  他們家是個什麽樣子他還不清楚嗎?

  窮的精光的,他媳婦懷著孕,連個鶏蛋都不讓吃,那下蛋的鶏還是他媳婦每天喂著呢。

  偏偏兩個老人每次都能擠出錢來給秦心寶。

  秦心寶呢,回了家連個地都不掃。

  他媳婦也是一陣心不平,但還是忍了下來,「青恩在呢,就當沒看見吧。」

  畢竟家醜不好外揚。

  秦老二這才忍下怒意和憋屈,「行了行了,你就站著看吧,我來洗,懷著孕不好碰冷水。」

  他洗著碗,突然蹦出一句:「等秦心寶暑假回來,人齊了,我就跟爹娘提分家。」

  他自己當了個不受寵的老二就算了,憑什麽他媳婦也要被這一家人壓榨欺負。

  只是讓秦老二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暑假,秦心寶就回來了。

  段青恩先她一步回來。

  一回來,就提出退婚。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4 01:48
92、真假千金的哥哥(完)

  時隔十六年, 一件聳人聽聞的換女案通過痕迹系統,展露在了衆人面前。

  十六年前, 兩個女人同時被困電梯,又同時産下女兒。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一起倒黴或者一起幸福的事,也算是緣分,但其中一個女人,却在對方因爲過於勞累和疼痛昏睡過去後,換走了對方的孩子。

  她這麽做的目的能是什麽?

  這個案子被爆出來之後, 大量的媒體立刻像是聞見腥味的猫一樣,一窩蜂的去了那家酒店開始採訪。

  十六年過去, 這家酒店不僅沒有倒閉,投資人還更加有錢了。

  媒體來問話, 酒店自己是不給與正面回答的。

  畢竟那麽久過去了,領導班子都換了幾波人了,董事長倒是沒換,但是這種事也不會讓董事長知道啊。

  於是, 媒體在得不到什麽比較刺激的消息後, 選擇去找尋當年在酒店打工後來又辭職的人。

  要不怎麽說媒體工作者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呢,還真的被他們找到了一個十六年前曾經在這家酒店工作過的人。

  於是, 這件事的真相就這麽被拼凑起來了。

  一個是有錢人家的貴婦人, 一個是懷著身孕還要打工的清潔工,甚至爲了不讓酒店因爲自己懷孕而拒絕她工作,謊報了肚子裡孩子的月份。

  可以想見,她有多麽缺錢。

  而她換孩子的理由也就是現成的了。

  自家沒錢, 對方有錢,想要讓自己的女兒過上好日子唄。

  這件事一出,網上立刻駡聲一片。

  刻意換走人家的孩子,讓自己的女兒替別人家的孩子享受富貴,害的別人骨肉分離,這是畜生才能幹出來的事啊!

  這件事在網路上鬧得沸沸揚揚,而對於兩個家庭和兩個孩子來說,也不亞於一場地震。

  尤其是段青念。

  她一直覺得當初是一個意外,雙方家長抱錯了孩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結果現在真相曝光。

  竟然是她的親生母親故意把她和孟一換走。

  而且她換走了孟一,還不對孟一好,讓孟一從小就在幹家務不說,還一直對她訓斥,害的孟一即使再怎麽努力鍛煉,性子也還是有些軟。

  而就在孟一吃苦的時候,她段青念,却在段家快快活活的當著小公主。

  段青念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整個的崩塌了。

  段家也差不多。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當初居然是孟母故意的。

  她圖什麽,難道就是爲了讓親生女兒過上好日子嗎?可段青念回家之後,也沒見孟家對她好啊。

  若不是段青念性子强硬,現在早就不知道被欺辱成什麽樣子了。

  她那樣子的,看上去也不像是愛女兒的啊。

  還是段父第一個覺察到什麽情况。

  他安慰妻子:「那個女人恐怕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要錢,要不然也不會養了一一十六年之後突然主動爆出來她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爲什麽之前不爆出來。」

  「還不是見念念在我們家已經長到了十六歲,該有的感情也有了,給出的感情肯定是不能收回來的,這個時候他們要求換孩子,不就是想要錢嗎?」

  他的這個猜測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據,畢竟孟母對段青念是個什麽樣子,大家都看得出來。

  母愛這種東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孟一知道這件事後也待了。

  她從小就覺得父母對她不親近,只是從前她以爲這是因爲父母重男輕女的緣故。

  難道真的是因爲他們知道她不是親生的所以才這樣?

  孟一之前沒有恨孟家。

  因爲即使孟家對她再不好,也把她養大了,十六年的感情,不是說丟就能丟的。

  家人就是這樣,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即使知道他們對自己不好,即使清楚她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沒有那麽重要,她也忍不住的去親近他們。

  後來孟家「發現」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一點猶豫也沒有的要求換回來時,孟一就傷心過一次了。

  而現在,在得知原來自己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蓄意的陰謀之後,她甚至開始恨孟家了。

  他們把她從親生父母,親哥哥身邊搶走。

  奪走了她十六年與親人相處的機會與時間。

  之後又在不需要她之後,毫不猶豫的要把她丟弃,完全沒有考慮過她害不害怕新家庭新父母。

  這也還好是段父段母和段青恩都對她好,都願意彌補她,愛她呵護她,要是換成別人家呢?

  一個捧在手心裡養了十六年的閨女,和一個十六年沒見面十分生疏的女兒,但凡是有感情的,肯定會偏向前者。

  到時候,她算什麽?

  孟一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大哭。

  這麽傷心,自然是因爲原本她心底還對孟母抱有期待。

  畢竟在孟母身邊養了十六年。

  畢竟她是吃孟母的奶長大的。

  十六年了。

  他們養了她十六年,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却硬生生按捺了十六年,才站出來告訴段家「真相」。

  如果一開始就是要利用她,爲什麽不對她好一點,爲什麽要這樣欺負她。

  爲什麽要在剝奪走她的幸福生活之後,又塞給她一個破破爛爛的新生活。

  孟一哭了好久。

  仿佛是要將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直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接著是段青恩的聲音:「一一,是哥哥,開門好嗎?」

  孟一揉揉眼精,哽咽著道:「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下。」

  外面沉默了一會,隨後是段青恩溫柔的聲音:「好,你先休息。」

  孟一將頭埋進被子裡繼續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腫了,她才從床上爬起來,打算開門透透氣。

  拉開門,却發現段青恩正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她門口,手上還拿著一本書。

  見孟一呆呆的望著自己,段青恩將手上的書一合,挑眉問:「怎麽樣,靜好了嗎?」

  孟一繼續呆呆的點頭。

  「那哥哥去你房間裡坐坐。」

  段青恩起了身,直接很自然的進了孟一的房間,坐在了沙發上,往後一靠,發出一聲喟嘆:「舒服!」

  孟一還是很乖的。

  見哥哥都進來了,當然也沒有趕人的道理,她轉身坐在了床上,啞著聲音問:「這件事爸爸媽媽打算怎麽處理?」

  「他們打算告孟家,我也贊同。」

  孟一楞了楞,有些猶豫:「那……念念呢?」

  「她?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打電話回來讓我們告孟家。」

  現在情况特殊,段青恩也沒在孟一面前過多的提起段青念,直接道:

  「爸媽找律師分析過了,就算是現在已經過了是六年了,我們家要是走法律的話,還是能告贏的,畢竟證據就放在這裡,監控,當初他們家對我們家要求給出多少多少錢才願意放你回家,這些都可以作爲綁架勒索和拐賣兒童來處理。」

  「因爲是有意識的犯罪,絕對可以判刑,就是看判刑幾年了。」

  孟一接過哥哥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泪。

  「告吧。」

  她覺得自己已經對那個家沒有任何留戀了。

  「爸媽已經在處理這件事了,一一,我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難過也不能回到過去改變,但是爸媽和哥哥一定會對你更好,把之前那十六年彌補回來。」

  孟一點點頭:「我知道。」

  自從她回了家,父母和哥哥的確是一直對她很好。

  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百依百順了。

  可在知道這件事後,她心態真的崩了。

  她也會覺得不公平。

  爲什麽那個女人可以這樣做,爲什麽可以把她從幸福的家庭裡搶過來,之後又對她不好。

  如果她是爲了段青念,可她對段青念也不好啊。

  段青恩安撫著妹妹;「別多想了,你已經不是他們家的女兒了,你是我們段家的,是爸爸媽媽手心裡的小公主,你現在不用去思考過去,只看未來就好了。」

  「要是對念念心裡有芥蒂,家裡可以安排你轉學,到時候新的環境,新的朋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不要想了。」

  孟一搖頭,神情堅决。

  「不轉學,我和孟家是我們之間的事,跟念念沒有關係。」

  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和段青念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不是那種連上厠所都要一起的親密,而是有什麽說什麽,平時見了打聲招呼,平時也會互相聯繫。

  比如馬上就是段母的生日,孟一會問段青念媽媽喜歡什麽。

  而段青念那邊之所以一直能和孟家鬥智鬥勇下去,靠的也是孟一這邊給出的情報。

  兩人都願意爲了不傷段家父母的心而互相遷就,而事實上她們的性子,也不用遷就。

  段青恩聽孟一這麽說心裡就有數了,他點點頭;「你不受到影響就好,一一,哥哥希望之前的那些苦難對你來說都是過去,千萬別沉浸在裡面,你只要現在和未來開開心心的,比什麽都好。」

  孟一聽了進去。

  她問;「如果媽……她坐牢了,念念怎麽辦?她還是跟著他們嗎?」

  「應該是要跟著的,畢竟血緣上他們才是一家人,不過也還好,念念自己攢了一些錢,也可以住在學校宿舍,還有兩年滿了十八歲她就是一個成年人了,經歷了這麽多,她也能爲自己的人生負責,照顧好自己了。」

  段青念之前的情緒也不太好,段青恩就沒問,但他才也猜得到:「她肯定會選擇考個離這裡越遠越好的大學,而且一定會是大城市,這樣方便她一邊上學一邊發展事業,也方便她躲開孟家,我估計這輩子她都不會回來了。」

  孟一遲疑的點了頭。

  段青恩又問她:「一一你呢,你打算在哪裡上大學?」

  「本地吧。」

  孟一回答的很快,這也是她之前就想好的。

  他們本地的大學也很好,在全國都是排的上名號的,孟一成績很好,肯定是可以考上的。

  只不過之前她想考本地的大學是爲了照顧家裡,畢竟弟弟還小,爸爸不頂事。

  可現在……

  孟一眼中的堅定更重了:「我在本地上大學,也能方便平時進公司學習。」

  她一定要努力,要成爲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那個女人把她的人生弄的亂七八糟,那她還非要把那些被影響脫軌的人生重新擺正軌道不可!

  兩個女孩的反應都在段青恩的意料之中。

  果然曝光這件事,對於她們而言只是多了一層動力。

  段青念是心裡發了狠的玩命學習,就是爲了能够考上一所好大學,離她這些噁心巴拉的親人們越遠越好。

  孟一也差不多,她現在同樣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充實自己,要不就是跟段青念一起兼職學習,鍛煉膽量和口語能力。

  兩人都跟打了鶏血一樣的努力。

  心裡的想法倒是很一致。

  ——絕對要讓那個女人後悔!

  ——絕對不讓那個女人毀了自己!

  見他們狀態也不錯,互相也沒有遷怒的意思,段青恩放心的繼續去搞自己的事業了。

  他們的公司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底子很淺很淺的公司。

  因爲他們唯一的軟件,也是帶動公司大火的軟件只有痕迹。

  一個前景好的公司當然不能一直吃老本,於是段青恩現在的目標就是讓底下的人繼續開發新的軟件。

  他當然不可能一直自己開發。

  如果他自己能行的話,那他招員工幹什麽。

  作爲一個高三學生,段青恩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學習!

  高三了。

  不光是學生玩命的學,老師們也開始玩命的教了。

  整個高三的學生老師都開始進行到了統一的緊張備戰狀態,這種情况下段青恩還能騰出時間偶爾管一下公司的事那也得的虧他開了挂。

  終於,在萬衆矚目下,又到了一年一次的高考。

  學生們現在幾乎人人都有手機,對於高考也很重視,但還沒有到那種考不好就想死的程度,因此氛圍也還算是好。

  家長們就不行了。

  一個個恨不得替自己孩子上戰場考試去,會做飯的幾乎天天弄大魚大肉補身子的湯,不會做飯的下館子也要讓自己孩子吃好了。

  段父段母因爲兒子高考這件大事,倒是暫時放下了心底對孟家的恨意。

  當然了,他們能放下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爲孟母順順利利的被判了刑。

  證據就放在那,孟母被抓回去之後就交代了她爲什麽會做這種事。

  果然和段父猜測的差不多。

  一開始就是爲了錢。

  在孩子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孟母的確是愛著和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可等到在黑暗的電梯裡,滿懷著因爲電梯壞了而升騰起的恐懼生下這個孩子後,就不一樣了。

  她在黑暗中摸出了這個孩子的性別。

  是個女孩。

  她辛辛苦苦懷孕這麽久,差點沒死在這個電梯裡,生下來的居然是個丫頭片子。

  身體還在疼痛,孟母真情實感的恨起了這個小嬰兒。

  甚至,沒什麽文化的她還聯想到了是不是這個丫頭片子克自己,這才導致她進了電梯電梯就壞,還憋在這個電梯裡生産差點死掉。

  再加上之前電梯沒壞時她聽到段母在打電話。

  用那種被人疼寵著,萬事不愁的語氣,對著電話那頭說著沒關係,不用那麽把她當成水晶做的,只不過就是自己下個樓而已,不要人陪著,還沒到預産期呢不用這麽緊張。

  聽聽!

  這個貴婦人還沒到預産期,就被人這麽緊張,連下個樓她的丈夫都想要陪著她。

  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快要生出來,却還只能爲了錢,隱瞞月份,繼續辛苦地工作著。

  憑什麽啊!

  於是,在黑暗中,抱著自己剛剛生出來的丫頭片子,摸索出手機打亮光,看到段母不知道是昏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她伸出手,摸了摸她懷裡的嬰兒。

  也是個女孩。

  當時,她就覺得這是個發財的好機會。

  把兩個孩子換掉,等到孩子長大了,她再找上這家人,要他們出錢,不出錢就不還孩子。

  也難爲她剛剛生了孩子還能想到這麽一個「好點子」,幷且還真的拖著身子把兩個孩子給換了。

  接下來的事情她不說段家也能知道。

  她要了一大筆錢,結果剛好趕上段家大部分錢都被套進了公司裡凑不出來。

  段家好聲好氣的跟她商量著,希望能用他們手頭所有的錢換女兒回來,却被孟母發現段家是捨不得段青念的。

  再加上當時段家提出實在不行只能打官司,她找了個律師詢問,律師表示這筆錢絕對是可以算她敲詐,孟母這才放弃了這個想法。

  轉而想到了另一個「好點子」。

  段家不是心疼段青念,想要兩個女兒都要嗎?

  那他們就把段青念要回來,到時候手上握著段青念,就相當於是握著一只會下金蛋的鶏。

  只要段青念在他們手上,段家投鼠忌器,也只能不停地給他們錢了。

  只是想的挺好,也沒料到被換回來的親生女兒壓根沒有孟一那麽好說話。

  在察覺到親生父母對她幷沒有什麽愛意之後,她就沒幹過一點活。

  甚至還幾次跟孟家人作對,在外面敗壞他們家的名聲,段家也變了臉,之前還一副心疼段青念的樣子,結果一換回來,那邊就悄無聲息的好像不知道有段青念這個人一樣。

  段青念自己也是個不中用的死丫頭片子,讓她去段家鬧她還不去。

  女兒一換,他們家半點便宜沒占到不說還虧了不少,就連兒子都沒少被段青念給欺負。

  孟母覺得委屈啊!!

  她委屈死了!

  警|察來抓人的時候,她就嚷嚷著說不要這個女兒了行不行,段家不是想要段青念嗎

  他們把人送回去行不行,這麽糟心的女兒他們可要不起。

  段青念一點都不傷心。

  沒期待哪裡來的傷心。

  孟家却是要甩開她,越是不想要她的監護權,她就越是要留在孟家。

  監護權可不光是監護,父母對子女可是有撫養責任的。

  孟家當初做出那樣噁心人的事,把親生女兒和別人的寶貝女兒當成工具。

  現在好了,她長大了,就由她這個親生女兒來噁心孟家吧。

  一到了十八歲,她立刻遠走高飛。

  到時候要是孟家還想不依不饒,段青念也有辦法。

  她那個熊孩子弟弟就是孟家夫妻的軟肋。

  反正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她肯定有辦法能對付他們。

  被抓後,孟母一直在哭天喊地。

  「我也沒做什麽錯事啊,我是抱走了別人家的娃,可是我也把我自己的娃給放回去了啊!!」

  警|察同志好心的提醒她:「不管你有沒有把自己的女兒放回去假裝別人家孩子,只要你在對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抱走他們的孩子,那就是拐賣罪,像是這種情况,如果查不出來還好,查出來了,絕對是要判刑的。」

  孟母哭的更厲害了。

  早知道她就不告訴段家孟一是他們親生女兒了。

  本來是想訛錢的,沒想到把自己給訛進去了。

  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要坐牢的現實後,孟母不去咒駡知道她被抓連來都沒來的丈夫,而是暴駡起了段青念。

  「你個下作的娼婦!!當初我就不該把你給生下來!你生下來就是個剋星,之前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就害的親娘困在電梯裡,現在一把你弄回來,我就坐牢了,你就是個害人精,剋星!!早知道當初我生下你了就應該把你從樓上扔下去,孟一可比你强多了,好歹她還知道聽話,你看看你,親生爹媽你都不認,沒良心沒心肝你!!」

  警|察是個女同志,見孟母這麽破口大駡,而段青念隻垂著眼面無表情的不說話,看不過眼,補充了一句:

  「你當初要是真的把你女兒從樓上丟下去,那就是殺人罪,也要坐牢。」

  「什麽?!」

  正駡的起勁的孟母驚了。

  「她是我生的!我肚子裡出來的,憑什麽要坐牢!」

  「一個胎兒出生之後就是自然人,她首先是一個公民,然後才是你的女兒。」

  警|察很耐心的解釋著:「就算她是你親生女兒,你也沒有權利對她進行虐待行爲和謀殺行爲。」

  孟母對著段青念狂,對著警|察却一點都不敢鬧了。

  她緩了一下,開始對著警|察哭:「警|察同志啊,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個女兒沒心肝啊,當初要不是我把她和有錢人家的女兒換了,她能一直過好日子嗎?她親弟弟吃苦的時候,這個賤皮子可是正在別人家裡當千金小姐的啊,結果人回來了,嫌弃我們窮了,嫌弃我們沒有有錢人家有錢了,對我和她爸也不好,沒良心啊……」

  要是之前孟母沒駡那麽一段,警|察也許還就信了。

  但之前她才對著段青念駡了那麽多難聽的話,對孟母說的這些,她反正是不信的。

  「請安靜一下好嗎?我們這裡不允許大吵大鬧。」

  孟母立刻乖了。

  段青念一直看著她老實下來了,才滿懷厭惡的開了口;

  「你以爲我很感激你把我和孟一交換嗎?我寧願你沒換過!也好過我搶了別人的身份別人的爸媽哥哥這麽多年。」

  「你真的很噁心,一想到我的身體裡流著你的基因,我就噁心的要吐出來,搶了別人的女兒,還那樣對她,你有良心嗎?」

  孟母還從來沒被這麽直面駡過,當即就炸了:「我沒良心?!!我沒良心也好過你!我可是你親媽!要是沒我你能活著?當時我就該流了你,你這個賤人,你會有報應的!!」

  「有報應的是你才對。」

  段青念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的:「你還不知道吧,你剛剛進來不到兩天,你養著的吃軟飯的老公就往家裡領了個妓|女,你寶貝的不得了的兒子天天甜甜蜜蜜的喊她媽,你以爲他們爲什麽不來看你,因爲他們壓根顧不上你,他們把你給忘了。」

  孟母如遭雷劈。

  她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不會這樣的!他們現在肯定是在給我找律師,是想把我救出來!」

  「對了,那個妓|女一直在哄著你老公給她錢呢,你們家這些年的積蓄,過不了一段時間就能被她給哄乾淨了,不過也沒關係,我聽見她在打聽你們家房子呢,說不定等到你好不容易出來,你家就又沒錢又沒房,你老公和兒子還等著你養呢。」

  「不可能!!你是騙我的,不可能的!!」

  段青念望著幾乎是撕心裂肺在咆哮著的孟母,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

  其實她們都清楚,她之所以反應這麽大,就是因爲她相信了。

  畢竟她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當然自己也知道是個什麽貨色。

  段青念轉身,不再去看面容猙獰的孟母。

  她越是這樣,孟母越是咆哮:

  「都是你的錯!你這個掃把星,你生下來就是爲了克我的,要不是因爲你,哪裡來的這麽多的事,我又怎麽會坐牢,都是你的錯!!!」

  女孩轉過頭,眼中滿是冷漠。

  「我倒是希望我真的克你了。」

  「如果一生下來就能把你克死,也不會讓你害了我們所有人。」

  「我就等著看你的結局,你做了那麽多的孽,結局一定好看不到哪裡去。」

  從這一天起,孟母再也沒見過段青念。

  兩年後,孟成才來了。

  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來探監,却是來問孟母之前辦下的一張存摺放在哪裡了。

  孟母一問才知道,原來真的像段青念說的那樣,在她被抓進去後,孟父立刻帶了個妓|女回來。

  是他之前拿著孟母賺的錢在外面買過幾次的,這一次孟母一走,他自覺沒了束縛,就把人給帶回來了。

  這個妓|女哄著孟父將家裡的錢都交了出去不算,還攛掇著他賣房,結果自然是賣房子的錢也都被妓|女拿去了。

  等到孟家被榨幹之後,這個妓|女就消失了。

  她本來就是一個站街女,也不是這裡的本地人,用的還是假名字,她一走,孟父就算是報警也抓不到人。

  而且報警了也沒有用,那些錢財都是孟父主動贈與的,除非對方是騙了很多人,否則追不回來的。

  於是孟家就這麽陷入窘境了。

  沒了孟母掙錢,孟父又是個不賺錢的,孟成才的日子也不好過了起來。

  後來孟父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大冬天掉進了水溝裡,直接把雙|腿給凍壞了,更是成天躺在家裡要他伺|候。

  他就是不想伺|候親爹,又聽人說北方有個廠子願意收年齡小的人,這才來找孟母要路費。

  當然了,他是來要錢的,話當然要說的好聽一點,說是自己打算努力掙錢,等到掙够錢了,孟母出了監獄他再奉養她。

  孟母心疼兒子,還是把那個存摺放在哪裡告訴了他。

  只是後來孟成才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她出獄的時候,孟父已經死了,據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在了家裡,都發出臭味了才被鄰居發現。

  孟成才走之前,竟然也沒告訴別人一聲,就這麽把雙|腿截肢的父親鎖在了屋裡。

  孟母沒了丈夫,沒了兒子,沒了房子,年紀又大了,去打工人家都嫌她老。

  她心裡還是記挂著兒子。

  她覺得兒子一定是出意外了,說不定出了什麽事呢。

  於是根據鄰居給出的綫索,孟母開始四下的找兒子。

  她找了很多地方,抱著孟成才小時候的照片找。

  要找兒子,當然沒時間去打工了,她就只能乞討,也好在這些年的磋磨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顯老一些,路人有時候看見她可憐也會給她一些錢和食物。

  只是因爲沒錢住在旅館,也沒錢打車,這一路上孟母都是走著來的,到了晚上就找個地方往地上一躺睡覺。

  她找了好多地方,走了很多個城市,見了人就抱著兒子小時候的照片問有沒有看見過他。

  某一天,她走到了華國最繁華的城市。

  這裡被稱爲華國之星,街上的行人都脚步匆匆,忙碌著上班和學習,孟母的乞討不太順利了,因爲這裡的乞丐都會一點賣藝。

  像是她這樣,說不出多少討好的話,也沒什麽拿手本事的,也只能勉勉强强活著。

  她以前都去的小城市,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麽大的城市,孟母瑟縮著在街上小心走著,冷的不行。

  她看見一輛很漂亮紅色的車在自己面前開過,在前面垃圾桶旁邊緩緩停下,一隻戴著漂亮手錶的白晰手臂伸了出來,往裡面扔了半個漢堡。

  孟母眼睛一亮,連忙拄著拐杖快速的小跑過去,從滿是污漬的垃圾桶裡翻找出了那個漢堡,往嘴裡塞,狼吞虎咽的給吃完了。

  半個漢堡自然是解不了餓的,但是好歹也能墊吧墊吧肚子,她有些遺憾的|舔|著髒兮兮的手指,想著,那個坐在車上的人要是能再扔一個漢堡下來該多好。

  反正她那輛車一看就是好車,肯定不在乎這點錢。

  可惜,車已經開走了。

  她只能繼續顫顫巍巍的往前走著,期待能碰上好心人給她食物和錢。

  而前方繼續行駛的車內,段青念正在戴著藍牙耳機,一邊開著一邊跟孟一講電話:

  「你可別說了,我比你還慘,一大早上就爬起來,吃個漢堡還是個超級難吃的,現在馬上要去公司,真的,我懷疑我給他們開的工資是不是少了,他們才這麽折騰我,屁大點事就要我回去處理,今天還說去泡溫泉放鬆一下,看來是沒戲了。」

  耳機裡傳來了孟一已然變得幹練的聲音:

  「知足吧你,你好歹是白手起家,整個公司都是你的,底下的人也都是你一個個帶上來的,他們聽你的話,看我這,我這都真刀實槍一路打上來坐上總經理位置了,底下還有人說我是靠身份坐上去的,居然還有在小群裡八卦,說我和哥是豪門鬥爭,然後我把他給擠跑了,我的媽呀,笑死我了,真的,我特好奇,要是她們知道我偷偷開了個小號潜伏在小群裡,她們得是什麽表情。」

  段青念:「反正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不過這八卦怎麽回事啊,你要不讓哥去公司露面一下,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兄妹情深。」

  「算了吧,他現在可算是閒下來了,又飛去海南了,說是要度假,那些八卦就算他來了也沒用,我跟你說,她們就是不信豪門有真的兄妹情,就覺得我是女孩,又是妹妹,哥他是長子還是男孩,本身也那麽有能力,就應該是他來公司,這都多少年了,還玩性別歧視那一套呢。」

  「沒事,等到你坐上董事長位置了,她們肯定不這樣了。」

  「不八卦了?」

  「不,開個小小群八卦。」

  「哈哈哈哈你這人怎麽那麽討厭呢,誒呀不跟你說了,我到時候起床了,還得做瑜伽,你做了沒?我感覺這個瑜伽是真有用啊。」

  「沒呢,一大早上就被叫起來了,晚上再做吧,行了行了你去吧,我還開車呢。」

  電話挂斷了,段青念繼續開車。

  而另一邊的孟母碰上了一個年輕的女學生。

  見她捧著照片可憐兮兮的樣子,女學生提議道:「要不這樣奶奶,您去那個痕迹公司,他們新出了一個幫忙找丟失孩子的系統,雖然還在測試階段,但是您要是去了他們肯定接。」

  孟母茫然的問:「痕迹公司?」

  「是啊,就是那個在國際上都很有名的,世界五十强的那個,我們華國這些年多了這麽多的外國游客,不就是這個痕迹公司帶動的嗎?」

  「那、那他們要錢嗎?」

  「放心吧,像是這種公益活動都是不收錢的,人家老董身家幾千億,還能缺了您這點錢嗎?您啊就往前直走,然後右拐,那有個痕迹公司的測試部,您直接進去就行了。」

  孟母按照這個姑娘的吩咐找了進去。

  對方果然沒收錢,在看了她的身|份|證後,開始比對系統。

  三天後,她被通知兒子已經找到了。

  只可惜,與她想像中兒子遇見了意外不同,孟成才是故意不回去的,在發現孟母居然找來後,他第二天就搬離了所在的那個城市。

  孟母一直撑著就是爲了找兒子,現在兒子不認她,她的身子也一下子就垮了。

  她最終死在了這個冬季。

  而她的死亡對兩個女孩和段家都沒有什麽印象。

  她們依舊按照自己的規劃來生活,段青恩也依舊帶著父母四處度假。

  段父八十五歲那年離開的,段母與他感情好,在丈夫離開後不久身子也垮了下來,過了一個月緊隨而去。

  讓人欣慰的是,兩個老人年紀大了,也算是喜喪,而且在他們臨終前,他們最記挂著的孩子們都陪在了身邊。

  沒有兄弟鬩墻,沒有互撕爭家産。

  他們覺得,這輩子沒有任何遺憾了。

  【叮!任務完成!請選擇,1,度假,2,繼續任務】

  【度假。】

  ****

  段青恩睜開了眼,看著腦海裡的記憶。

  年代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