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耿素秋後,諸葛破雲的心理突然極度不安起來。
看見水依戀溫柔可人的樣子,他心中的愁緒更如雪上加霜地來。
好幾度想開口,對水依戀道出一切,可是就是不知如何開口。
這時,門外傳來人聲,原來是鐵云誠他們回來了!
諸葛破雲就像遇見了救星般,急忙奔出門外。
只見沈去塵手提一個皮囊,對他笑吟吟地說:「找到了!」
諸葛破雲茫然地望了一眼,才出聲問道:「鐵兄他們人呢?」
「叔叔揹著老丈走山路,所以會晚些回來,」沈去塵似乎也感覺到諸葛破雲的不對
勁,又忙問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這回事,沈老弟別亂猜測!」他笑了笑,不過還是不自然。
「如此便好!」沈去塵回道後,便逕自去與水依戀打招呼去了。
不多久,鐵云誠與水楚果然也回到茅舍。
「真是老天保佑,沒想到我們這一去,便尋到了『續命萬靈』…」滿臉欣喜表情的
水楚,拉著諸葛破雲,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諸葛破雲一邊聽著,一邊假意陪笑著,耐著性子讓水楚說完。
等到他說完,正想出言換鐵云誠之時,未料鐵云誠卻先說:「事不宜遲,我等須盡
快趕回岳州以救人命。今日各位相助之恩,容在下等他日再報!」說罷,便要與沈去塵
雙雙離開。
「鐵兄且慢,可否先解小弟心中難題?」諸葛破雲問道。
鐵云誠一怔,停下腳步,笑道:「什麼難題?」
「如何心裡手底,皆求圓滿的大難題。」諸葛破雲又說。
「幾日不見,諸葛兄倒是與在下打起禪機來了,」鐵云誠聽罷笑道:「諸葛兄的問
題,若是針對武功,那麼在下只能說,天下武功,沒有能讓人心中圓滿的招式。手中圓
滿之招,常發自心中有缺之意。」
這與諸葛破雲前夜所悟恰巧不謀而合,令他暗吃一驚,他又問道:「若是針對人生
來講,又應何解?」
鐵云誠又笑了,道:「這種問題,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只知,每一個人都有一種
命,自己的理不完,哪能管到旁人的?」
諸葛破雲心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黯然苦笑道:「鐵兄所言甚是。」遂打
住話題,拱手告別道:「請鐵兄此去珍重,希望能有緣再見!」
鐵云誠點點頭,多看了他一眼後,轉過身去,與沈去塵各自施展輕功,相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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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對諸葛破雲這一夥人也是一樣的。
繼鐵、沈二人離開之後,水楚也藉機出言告辭。
「小兄弟,看看時候還早,我們父女也先下山了。」他道。
諸葛破雲念著水依戀,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理由來挽留水家父女,只好悻悻然地說:
「既是如此,晚輩也不強留兩位。晚輩一有空,便會下刪去探望二位。」還依依不捨地
望著水依戀。
水依戀也說:「葛大哥下次來,依戀一定會準備好酒好菜,讓你與爹痛快吃喝一
番。」
水楚看著諸葛破雲,笑道:「這個當然,葛兄弟到時,可別忘了來找我喝酒談
心…」
於是,水家父女也離開了,小茅舍又回復到諸葛破雲一人獨處的模樣。接下來的十
幾天,諸葛破雲除了捕魚打獵之外,其餘的時間就是在揣摩當夜自己所悟的武學道理
中。
突破了「求好心切」的心理障壁後,諸葛破雲越來越能得心應手地使出自己想要的
槍招來。他心理的陰霾也漸漸淡去,自信武功大成之時,應是指日可待。
每當太陽西下後,他仍一如往昔地前往小湖畔,靜靜地徜徉在湖光山色的美麗景緻
中,一面獨思前程如何。
時光匆匆而逝,諸葛破雲算算日子,應該塊到中秋時分了,心覺既然武功成就有期,且
牧場之事也成,就不應該再找藉口,託辭不回南陽「金槍堡」中。
畢竟,離家的遊子,也須有落葉歸根的一天。尤其在這種佳節,若不回去見見家
人,恐怕母親耿素秋的內心,又是一番惆悵滋味。
想到這裡,他心中暗自決定,明日一早,便要回轉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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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諸葛破在曉風吹拂中,整裝出發。
這日驕陽如炙,曬得諸葛破雲口乾舌燥,將隨身水壺的飲水都給喝光了,於是他繞
路而行,至山中一小溪處取水休憩。
溪旁已有一少年,正牽著馬,飲水洗滌一番。諸葛破雲瞧了一眼,只見那少年服色
異於尋常人家百姓,應該出身自家道不錯的人家。心中頗覺訝異,怎麼在這種熱天下,
一個公子人家會跑到這般荒山野嶺來。
不過,想想自己,不也是堂堂南陽「金槍堡」的當家人物,在河南道地界也算是顯
赫名門之後。自己都能夠跑來了,別人家的公子若也有這種閒情逸致,又有何不可呢?
他不禁暗責自己多心,於是取夠了水,就要繼續趕路。
突然,身後聽到那人的呼喚聲,道:「這位大哥請留步!」
諸葛破雲一怔,回過頭來,仔細打量著那個貴介公子。
讓他微微疑惑的一點是,這個公子的聲音,竟然如鶯聲燕語般地好聽,而不如同一
般男子聲音的低沉沙啞。
又見他的胸前微微聳起,喉間並無喉結存在,諸葛破雲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個女
扮男裝的「假公子」來著。
「這位公子,招呼小弟又有何事?」諸葛破雲也不拆穿,仍以「公子」這個稱呼問
著這位女子。
「是這樣的,」那公子略一遲疑,隨即說出了來意,道:「小弟出來貴地找人,對
路途狀況不太清楚,想向大哥請教。」
「既是如此,就請公子但說無妨,公子想上山尋找何人,這山中獵戶人家多獨自而
居,若公子能說出個名姓來,小弟或許能幫得上忙!」諸葛破雲回道。
「這不必煩勞大哥了,」那公子連忙搖頭道。然後又說:「只須麻煩大哥點明進山
的道路,以及最近的人家,小弟就萬分感激了!」
諸葛破雲頷首笑道:「這有何難?只是一樁小事。」隨後將路線」地點,一五一時
地向那女扮男裝的公子說明白了。
那公子聽罷,忙不佚地拱手稱謝。諸葛破雲隨便說了幾句客氣話後,心中暗自竊
笑,這女子學起男人語氣動作,竟也有模有樣!
於是,轉身離開,逕向山下小鎮之路邁進。
幾個時辰之後,諸葛破雲到了水家父女居住的小鎮。一進了鎮口,就發現四處充滿
身著明軍制服的官兵,正在四處盤查。
他心中一驚,暗道莫非是那「山王會」人馬去而復返,又想攻打來這裡?否則這批
官兵,又為何來此偏僻小鎮?
正在沒頭緒時,忽然眼前走過一老婦人。
原來,那老婦人正是當日前來向水依戀告急的鄭大娘。
諸葛破雲上前行禮,打了招呼後,便問起鎮中情形來。
只聽,鄭大娘回道:「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這方圓幾十里內,這幾天來了好多
外地來的軍爺。一來就設定關卡,檢查來往行商,說是為防鄖陽那頭的賊人來犯,所不
得不做的預防措施…」
「這倒也罷,就不知這些軍爺又集中鎮中青壯男子,是想要做什麼了?」鄭大娘又
道。
「什麼?那水大夫一家人呢?」諸葛破雲急切地問著。
鄭大娘看了他一眼,才驚覺道:「我認出你來了,你就是上次在藥舖裡的小伙子!
看我年紀大了,記性也是越來越不行…」
諸葛破雲心中只著急水家父女,連忙打斷她的話:「大娘,那水大夫一家呢?」
「他們運氣好,被南陽有戶人家請去治病了,所以不在這裡。對了!依戀臨走時,
託我交給你點東西,你隨我去拿吧!」
諸葛破雲起初聽見水依戀不在的消息,心底頓覺失望萬分,一聽鄭大娘說水依戀有
東西託付,才又精神大振起來,隨著他而去。
鄭大娘回轉家後,不一會兒,從屋內取出一包袱,交給諸葛破雲。他接過手一打
開,原來是四個製作精美的月餅。
隨餅還附著一只手箋,上面寫著:「每逢佳節備思君!」
諸葛破雲讀了幾遍,感受到其中的甜情蜜意,內心深處頓然暖和許多,細心地將紙
箋收入懷中,向鄭大娘稱謝再三才去。
之後他走至鎮門,只看見客商行旅大排長龍,正等著接受官兵盤點詢問,才知鄭大
娘所說不假。又見天色漸暗,索性不再排隊,前往鎮中一間客店休息打尖,準備明早再
離開小鎮。
夜間的客店意外地生意興隆,坐滿了男男女女,都是些旅經此地還沒能走的外地
人。諸葛破雲用了耿素秋臨走時,交給他的金銀,買下了裡面的一張桌子,舒舒服服地
喝著小酒、哼著小曲。
心理想著的,卻都是水依戀的倩影。
諸葛破雲打算著,等著他功行圓滿的時候,就向水依戀道出一切,包括他的身世。
然後,將那塊玉珮送她,再請耿素秋派人提親,將水依戀風風光光地迎回南陽「金槍
堡」中,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不覺掃視著在場的眾賓客,赫然看見一人,覺得十分眼熟。定睛細看之下,竟然
是白天遇見那位女扮男裝的「假公子」!
只見他求助無門地四處張望著,似在尋找什麼。諸葛破雲多看了他一眼,霎時間兩
人四目相對起來。那公子突然如同發現寶藏一般,高興地朝諸葛破雲方向走了過來。
「借問這位大哥,」那公子有禮地拱手一問,道:「小弟遍尋個位子坐下不果,可
否請大哥行個方便,借個位子讓小弟休息用飯?」
「有何不可!就請公子就位。」諸葛破雲見他一個女子,行走四方不易,所以也不
刁難,笑著請她入坐共飲。
那公子坐下之後,喚過客店夥計,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低聲囑咐一番。只見那夥
計連連稱是,飛也似地離開了。
不過多久,客店掌櫃與夥計送來滿桌的鮮果菜肴,看得其他旁桌賓客是嘖嘖稱奇。
諸葛破雲也不例外,笑著問道:「看來公子今日食量甚佳,一叫就教得這麼多的飯菜水
果!」
那公子搖手笑道:「小弟嫌麻煩,只好叫夥計把店中菜單上所有東西一齊送來。反
正,這只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嘛!」
諸葛破雲聽得皺眉,又道:「公子在外如此招搖過市,小心宵小強良在旁窺伺!」
那公子聽得一楞,頓時起了三分畏意,回問道:「這麼多官兵在此,怎麼會有宵小
強梁之徒,敢在停留於此?」
諸葛破雲笑而不答,只是一飲而盡。
那公子也不多說,開始挾起飯菜,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嚥著。
諸葛破雲對他的舉止動作感到有趣至極,於是端詳注意起來。見那公子面如桃花、
脣紅齒白,雖是改做男兒身,亦尚有三分脂粉氣猶存。如果回復本來面目,只怕是水依
戀,也是不及他的美。
諸葛破雲好奇起來,問這公子:「同桌吃飯,還不知公子姓名!」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公子這般回答著。
「說得好!」諸葛破雲敬了他一杯,又問:「那麼,公子上山之後,可有找到了人
嗎?」
「沒有!」那公子恨恨地說:「不知這人躲到何處去了,累我白跑一趟冤枉路!」
諸葛破雲聽得起疑,又問道:「公子上山去尋仇?」
那公子頓時不悅,冷冷地說:「這是小弟的私事,請大哥別過問。」
諸葛破雲看他杏眼圓睜,不由得伸了伸舌頭,暗道這姑娘潑辣。
突然,客店一陣人聲吵雜,轉移了諸葛破雲的注意。只見客店之外,來了黑壓壓一
片的官府士兵,將客店團團圍住。
一時,店中賓客頓生恐慌,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身著盔甲,腰佩長劍的將領走進來,大聲喝道:「全都給我坐下!」接著,吩
咐下屬疏散四周觀望人群,帶著十數名手下,走進客店中,對眾賓客臉孔一一詳查。
諸葛破雲對此也一頭霧水,轉眼看著那公子,他卻是夷然無懼地坐在位子上,一點
也不覺得在乎。
一個士兵走到諸葛破雲的桌前,看了看那公子的臉後,露出既驚又喜的表情,連忙
回轉至那將領身邊,低聲言語一番。
那將領聽罷也走了過來,對著那公子的臉一陣辨認後,突然敗倒在地,高興地道:
「末將是四川總兵查粹鋼的帳下前鋒古勁風,奉總兵大人之命,前來尋找小….公子,
請公子見諒!」
那公子哼也不哼一聲,只是吃著東西,讓那古勁風頗覺尷尬男當起來。諸葛破雲不
願惹事,拿了酒壺,就要起身離開。
古勁風手一伸,擋住了他的退路,問道:「閣下想去哪裡?」
諸葛破雲笑道:「將軍與公子有話要說,小的只好先告退。」
「不必走!」那公子的眼神一利,瞪著古勁風道:「查粹剛好大的膽子,竟然想來
擄我,難道他不怕烏紗帽就此不保嗎?」
那公子這一言,讓兩人都楞了一下。
諸葛破雲轉過頭看看那公子,冷道:「公子,小弟只是個平民百姓,不必位小弟發
這麼大的脾氣吧?」
那公子聽出意思,才暗暗佩服諸葛破雲的不卑不亢,拱手道歉說:「這事不關大哥
的事,是小弟失禮,還請大哥回座!」
諸葛破雲苦笑著坐回原座位。向古勁風擺擺手道:「古將軍,小人沒法子,只好留
下來了,你就當我是個影子吧!」
古勁風看了他一眼,然後還是恭敬地對那公子說:「啟稟公子,這地方人蛇混雜,
不太適合公子尊貴的身分,末將看還是…」
「你不能讓我安安靜靜地吃頓飯嗎?」那公子生氣地問著他。
古勁風不院自找沒趣,只好退下,道:「末將遵命!」退出客店中,卻仍帶著人馬
候於店外。
眾賓客見官軍退去,紛紛離開,一時之間人走得一乾二淨。
諸葛破雲見狀,也欲離去,卻被那公子一聲叫住:「這位大哥…」
「公子,大家都嚇得散場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我只是想要有個人能陪陪我說說話!」那公子囁嚅地說。
「外頭這麼多人等著你,隨便叫個人進來就好了!」諸葛破雲不想理他,站起身
來,又被他一把拉住。
「求求你!」在那位男扮女裝的公子哀求企盼的眼神底下,他嘆了一口氣,道:
「一個姑娘家,好好地不回家,這般胡鬧,又是何苦來哉?」
「大哥,你知道我是女兒身…」那公子大吃一驚,道。
「我又不是瞎子,」諸葛破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道:「怎麼會從你的言行
中,看出這一點來?」
「瞧大哥的言談舉止,不像是平常人家出身,敢問大哥是…」
「『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是你說的,現在我原句奉還!」諸葛破雲回道。
那女子聽了莞爾一笑,道:「大哥真有趣!」
「雖是有趣,但卻不無事找事,」諸葛破雲指著立在外頭的兵馬,問著女子說:
「他們是來幹麼的?怎麼一見到妳,像個龜孫子似地,生怕惹妳大發雷霆?」
「他們是我爹爹的舊屬,是來找我的。」那女子回道。
「原來妳是官家的千金,小弟失敬失敬!」諸葛破雲笑著說。
聽到諸葛破雲的恭維,那女子卻不面露喜色,反倒是嘆了一口大氣:「唉!聽大哥
這句話,就知道大哥不知做官家子女的難處。」
諸葛破雲頓住,道:「這倒要請教。」
「身在富貴人家,雖然衣食不缺,但是世俗禮教、門戶之見、外人評價,總像是一
條無形的絲線般纏著。好像,什麼事情都是注定,什麼命運都得接受,人生劇碼都早已
寫好…」那女子娓娓道出。
這番話,諸葛破雲也感同身受,點了點頭道:「說得對!」
「像小妹,只是想在一生中,能與自己真正喜歡的郎君相守一生。這個小小心願,
因生在豪門之中,也就不能順遂!」
諸葛破雲想想自己,還不知母親耿素秋,會不會真的接受向水依戀這般窮苦出身的
女孩,進入「金槍堡」?不由得也學起那女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才說:「真是造化
弄人!」
那女子見他如此,晶瑩的眼眸倏地一亮,高興地說:「聽大哥這一聲長嘆,像是明
白了小妹心中的苦處了!」
諸葛破雲苦笑著:「可能吧!」然後又說:「既然姑娘已有心上人,為什麼不像令
尊令堂直言,難道這男子出身不好,高攀不上。」
「不!這人長得相貌堂堂,又在軍中戰功彪炳,也有個不小的官職,只是…」
「只是什麼?」諸葛破雲疑道。
「只是我爹不許小妹嫁他,要將我許配給一個浮滑無形、遊手好閒的世家子弟!我
這一路追來,就是想把這個紈褲子弟殺了,好讓我爹死了這條心!」女子又道。
諸葛破雲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官家小姐竟然性烈至此。
女子見他停住不語,歉然地說:「對不起,小妹一時口不擇言…」
「不妨!」諸葛破雲道:「江湖中混得久了,這種事情司空見慣,而且,若是換做
我,為了一生的幸福,也會拼它一拼。」
「聽大哥話中之意,是覺得小妹沒做錯?」女子問道。
「天下之事,那有絕對地『對』或『錯』?只要無愧本心,率性而為一點,又有什
麼關係?」諸葛破雲笑道。
那女子笑了,笑得好甜地說:「跟大哥說說話,小妹心裡好多了。可不可以請大哥
告知姓名呢?」
諸葛破雲見她問得十分誠懇,也不在矯柔造作,道:「我叫…」
話才要說,忽聽店外一陣騷動,忙又住了嘴,轉頭探望。
只見店外,不知又從何處冒出一支人馬,打著不同旗號,與古勁封鎖率領的川軍對
罵起來。
那女子見到那旗號,喜出望外地說:「是他來了!」
「『他』是誰?」諸葛破雲不解地問著。
「『玉面尊諸』汪震偉。」女子笑著對他說。
諸葛破雲聽罷,才不自知地渾身一震,看著外頭。
※※※※※※※※※※※※※※※※※※※※※※※※※※※※
諸葛破雲側耳一聽,只聽見店外,那川軍前鋒古勁風正破口大罵著:「汪震偉,你
不在自己的防區待著,半夜三更地跑到我們川軍的防地來,又帶著你那幾面『回頭是
岸』的破旗,是想來挑釁不成?」
只聽見寒風中,另一人出聲笑道:「古前鋒莫要懷疑,震偉只是奉醇老的手令,前
來接回二小姐的。有什麼得罪之處,震偉自會像查總兵交代!」
古勁風回道:「關於這件事,我們川軍已經接過手來了,二小姐的安危自有我古勁
風擔待著,汪千戶這就請回吧!」
又一個聲音傳出,指責著古勁風道:「古勁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汪將軍已
將好話說盡,就是要給你個下台階。怎地你還不識相點快滾,難道要我們兄弟動手請你
走,才成嗎?」
古勁風怒道:「范仲猛,你才不要不識相!別人怕你『范家四虎』,我古勁風可不
當你們兄弟是一回事。有種的話,就上前較量一番!」
「仲猛,不可對古前鋒無禮!」汪震偉叱道。
這時,那女子也奔出店外,對著古勁風說:「古勁風,你今天真的讓本小姐見識
到,川軍是如何威風的。我這一回去,必會親自上南京向侯爺好好分說清楚,讓他老人
家好好嘉獎你一番!」
古勁風聽見這反話,登時不知所措,急道:「二小姐…」
只聽見那女子一聲喝道:「還不快滾!」
川軍一班人馬,在古勁風令下,落荒而逃。
川軍一走,那女子便回轉至原位上,等著汪震偉進來。
諸葛破雲亦想親眼見見這傳說中的人物,所以也沒走開。
那女子幫諸葛破雲斟了杯酒,低聲道:「看我怎麼好好整他。」
諸葛破雲大訝,這汪震偉不是女孩心儀之人嗎?不過他也知男女之事,實非旁人所
能置喙,只能在一旁觀看動靜如何。
不久,五個人連袂走進店中。為首之人面如冠玉、英風颯颯,龍行虎步般地過來。
身後四人,也都是虎背熊腰,頗有英雄氣概。
諸葛破雲見那汪震偉儀表非凡,果有一代名將的氣勢,不由得暗暗欽慕起來,才知
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
「二小姐,醇老遣我等前來,接你回府!」汪震偉開口道。
「哼!」女子氣道:「沒有我爹命令,你就準備讓我流浪街頭了嗎?汪大將軍。」
「二小姐,你知道末將沒有這個意思…」汪震偉連忙解釋道。
「我怎麼知道?」那女子低下頭去,道:「人家又不是你肚內的蟲,怎會知你心底
到底是在乎我,還是不在乎我?」
「二小姐的青睞,震偉會銘感五內。只不過,震偉已經與大小姐有婚約在身,怎
可…」汪震偉為難地說。
諸葛破雲聽到,心裡暗自一笑,原來這是個「二女爭夫」。
哪女子聽到了,站起身來,睥睨著汪震偉道:「說來說去,你的心裏頭,還是向著
敏芝多些。」她又跺了跺腳,不忿地說:「枉費我還苦心積慮逃出府來,想把那南陽
『金槍堡』的諸葛破雲殺了,好讓我爹回心轉意…」
諸葛破雲這才嚇出一身冷汗,原來女子口口聲聲要殺的紈褲子弟,竟然就是他!
汪震偉又道:「二小姐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這南陽『金槍堡』,是河南道上三大
武林名家之一。尤其聽說那諸葛破雲,已經練成其絕技『未濟而乾』,手中金槍一出神
鬼莫測。怎麼可能說殺得掉,就殺得掉呢?」
諸葛破雲不住大點其首,心中稱讚這汪震偉果然十分「識貨」。
那女子接著道:「就算打不過他,死在他的槍下,也總比嫁給這種不務正業,只仗
著祖宗留下來幾份家產的寄生蟲,來得太好了!」
諸葛破雲氣得想破口大罵,正要發作時,卻聽汪震偉又說:「二小姐可能是聽了不
實的謠言。末將接到消息,前些日子那『獸人王』晁定凱夜破我軍打到這裡,就是這
『金槍太保』諸葛破雲,憑一人之力,退走賊兵的。對此英雄人物,末將還得佩服他
了…」
「我看你才是道聽塗說,那晁定凱手帶千軍萬馬而來,憑一人之力可退之,分明是
癡人說夢!什麼『金槍太保』,好難聽的名字!」
諸葛破雲簡直是氣得發昏,後悔為什麼不早點教訓這個「有眼不是泰山」的無知女
子。越聽越聽不下去,只好起身。
女子見他要走,急忙地說:「大哥,你要走了!」
諸葛破雲暗罵著,再不走的話,難道要活活氣死在這裡嗎?
汪震偉自一開始見到他,便一直留意著,只是礙於有事在身,沒有多加盤問。這時
有了機會,也拱手問道:「這位好漢是…」
「無名小卒,汪兄後會有期。」諸葛破雲淡然回道,便從他身邊走過,一點也無視
於他灼灼的目光。
「帶我一起走!」那女子奔了上來,拉住諸葛破雲的手,卻被他不悅地甩了開。只
聽他說道:「湯二小姐,人家汪將軍不辭辛勞地來找妳,妳就隨他回府吧!」
「不!我不回去!」那少女又拉著他的手不放。
就在此時,只見汪震偉左掌一揮,擊昏了少女。
諸葛破雲忙俯身搶過她的身軀,生氣地望著汪震偉道:「這是幹什麼?」
「只是沒法可想的權宜之計。」汪震偉傲然道。
諸葛破雲惱怒,又問:「難道她連選擇到哪裡的權利都沒了嗎?」
只聽身後一人罵道:「兀那漢子,竟也趕管我家千戶的私事?」
諸葛破雲鷹眼倏地一亮,發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來,冷道:「在下若是要管,怕
各位也沒這個本事能留得下我!」
此話一出,登時劍拔弩張起來….
※※※※※※※※※※※※※※※※※※※※※※※※※※※※
隨「玉面尊諸」汪震偉前來的「范家四虎」,在諸葛破雲充滿自信的犀利眼神逼視
下,退出了店門,紛紛抽出兵刃來。
諸葛破雲左手抱著湯敏芬,右手摸向腰間的槍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客店。
汪震偉見湯敏芬落在他手上,怕會又所閃失,正在想著對策。
門外眾人屏氣凝神、用心戒備,只待一聲令下,便上前搶人。
諸葛破雲倒是不甚在乎地,搶過一匹軍馬,將湯敏芬的嬌軀擺了上去,回頭冷笑道
:「汪將軍再不動手,小地可就要走了!」
汪震偉笑道:「就算末將讓閣下走,閣下此後也背著個『擄人』的大罪,能逃到天
涯海角嗎?」
諸葛破雲不懼地說:「我拜託你,我只是幫你送個人回家罷了,不必說得這麼嚴重
吧!」
汪震偉一楞,道:「閣下是在說笑吧?」
「她不跟你走,要跟我走,我只好照辦,也算是一種無法可想的權宜之計吧!」諸
葛破雲語氣轉冷,道:「何況,在下一生從不打女人,也不喜歡看到別人對女人用強
!」
汪震偉眼神閃爍,似是不悅起來。
諸葛破雲也知道他的不快,於是笑了一聲,準備上馬。
汪震偉見情勢不對,終於動了殺機,用眼角餘光暗示「范家四虎」動手救人。四人
搶在諸葛破雲上碼的一剎那,發動了攻勢。
一時之間,「范家四虎」之中,老大范伯剛的厚背大砍刀,老二范仲猛的風鈴箭,
老三范叔威的雷震擋,老四范季強的方天畫戟,一齊向諸葛破雲招呼而來。
同一時刻,汪震偉閃身出客店,接過八角銅錘來,翻身功上第二波。
諸葛破雲感到背後勁風襲來,轉過身去,一聲清嘯下,腰間的「紫金鷹陽槍」應聲
而出。一道紫色光芒,畫出了戰鬥的序幕。
只見槍尖寒芒,帶出一個圓弧來…
一個未曾劃盡的圓,是一個有缺口的圓!
一瞬間,圓從缺口之中向兩旁分開,彷彿如同棲息於孤峰頂端的蒼鷹,見到獵物,
緩緩地張開了如鐵般的雙翼…
五人從未見過這種招式,不覺心頭一寒!
蒼鷹張開了翅膀,呼嘯一聲,衝向無窮無際的藍天之中。
三連發的風鈴箭,分成數截,飄落地面。
狂潮洶湧的厚背刀勢,向後節節敗退中。
倏出如電的方天畫戟,失去了準頭,在風中搖擺不定。
而雷震擋,則被蒼鷹的利喙,無情地摧殘中。
如隕星般飛天而至的兩把八角銅錘,猛憾著鷹的雙翼。
一聲巨響後,萬物又歸為寂靜。
夜色之下,諸葛破雲的槍,架住了汪震偉的銅錘。
兩人沒有近一步的舉動,均暗自計算下一步的策略。
終於,諸葛破雲放下了槍,笑道:「汪兄好身手!」
汪震偉也向解開心結似的,還以一笑:「諸葛兄果然名不虛傳!」
諸葛破雲哈哈一笑,道:「好說!」便上馬而去。
范家四虎喪氣地望著他的離去,不服氣地問著汪震偉:「千戶,為何不留他下來,
這樣回去如何與湯爺交代?」
汪震偉將八角銅錘,交給隨身侍童,搖頭笑道:「不必擔心,你們可知他是何人
?」指著諸葛破雲的背影。
四人一臉的茫然不知所謂。
「他就是,」汪震偉頓了一頓,道:「『金槍太保』諸葛破雲!」
「那剛才的那一招不就是…」
「『金槍堡』得以威震武林的名技,『未濟而乾』!」
汪震偉說出這句話時,諸葛破雲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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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敏芬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在一戶人家之中,身上被五花大綁著,只是多披了一
件男人穿的大衣,所以不覺得冷。
她慌忙地叫著「救命」。不一下子,一個老頭子前來探視,他一見到人,連忙問道
:「這是哪裡,為什麼綁著我?」
老人睡眼惺忪地回著:「這是個小村,離白河渡口有半天路程。」
湯敏芬氣道:「還不快給我鬆綁?想找死不成?」
老人退了數步,害怕地說:「這可不成。送姑娘來的那位小哥說,姑娘一到入夜,
性情就會大變,連親夫都會想殺的。他還送了我一百兩白銀,要我好好看著姑娘,等日
正當中,才能為妳鬆綁。」
湯敏芬氣急敗壞地問著:「那他人呢?叫他來見我?」
「那小哥說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走的時候,只交待一句口信,要老漢傳給姑
娘…」老人又道。
「他說什麼?」湯敏芬問道。
「他要姑娘回去,好好反省,不要『狗眼看人低』!」
湯敏芬氣得大叫道:「我一定要殺了這個王八蛋!」
老人見她「發作」起來,嚇得連忙奔出房門。
湯敏芬氣得眼淚直流,心裡想著會是誰故意找他麻煩?
她只記得,失去知覺前,自己正與汪震偉一班人在客店裡。
身子一動,披在身上的大衣落在床頭上。
一聲清脆的聲音,引起了湯敏芬的注意。她定神一看,是塊玉佩來著。
玉佩的上頭刻著幾個字:「清流涓涓」。
湯敏芬看著那玉佩,不甘心的眼淚又是黯然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