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二章留人
「都這麼近了，那人怎麼還一動不動？難道是震靈大陸的人嗎？會是被困在這裡的嗎？」胡妖兒不住嘴地問道，這丫頭這時候實是有些害怕，希望能藉著和方勝說話轉移注意力。
此時差不多了已經到了此行的終點，方勝也有些緊張，根本就沒聽清胡妖兒的話，只道︰「小心些就是了。」
倆人距那個人影越來越近，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方勝和胡妖兒的第一感覺便是那人絕不是震靈大陸和馭龍洲的人，因為那人不僅身材高大，皮膚竟然是紫色的，眼楮的顏色則是更深一些的紫色。
自然，練一些特殊的功法也可以改變皮膚和眼楮的顏色，但是方勝和胡妖兒全都覺得，那人的皮膚和眼楮應該原本就是那樣，因為那些紫色讓人看著覺得特別順眼。
而後方勝就又發現了一個情況，那人所處的位置淡青色異氣濃度已然達到了最高，那裡八成就是整片區域的正中心了。
直到離那人有半裡時方勝和胡妖兒才停了下來，方勝定了定神，然後高聲喊道︰「閣下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然而等了一會那人卻沒有任何反應，方勝和胡妖兒對視了一眼，一時誰也拿不定主意。
胡妖兒小聲道︰「說不定真是個死人呢。」
「管他死人活人，都來到這了，一定得查個明白，繼續往前飛吧。」方勝硬著頭皮道。
「噢。」胡妖兒嘟起了嘴，不情願地答應了一聲。
這一次倆人直到離那人只剩下十丈時才停下來，凝神細看時甚至能看清那人血管的跳動，但是卻不見那人胸口起伏，那人好像根本沒有呼吸。
「閣下？」方勝再一次喊了出來。
那人的眼楮一開始一直盯著下方，倒有點像是睜著眼楮睡覺，便在方勝話音剛落之時，那人的眼皮終於抬了起來
「呀……」那人首先看向的竟是方勝身後的胡妖兒，在與那人對視之後，小丫頭忍不住驚呼出來。
方勝也倒了一口冷氣，他設想過那人的眼神可能冰冷，可能邪異，可能嗜血，卻從沒想過這人的眼神竟是如此平和，而且此人的眼楮特別好看，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若這雙眼楮長在吳希文那樣的書生臉上也就罷了，此人的身材和那身戰甲卻實在太過剽悍了，和那雙眼楮並不十分相配。
那人就像是一個身經百戰後功成身退，對天下子民都心懷仁慈的將軍。
而後另為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那人並未開口，但是方勝和胡妖兒全都聽到了他的聲音︰「你們是人？」
胡妖兒幾乎是下意識地道︰「我不是。」
那人接著就把目光轉向了方勝，當方勝和其對視之時，心一下就墜了下去，那人的眼楮就像是一汪深潭，讓人完全摸不著底。同樣的，他也感覺不出那人的境界，似乎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在這樣的情況下方勝的心反而忽然平靜下來，開口問道︰「我是。難道你不是？」
那人依然沒張嘴，他的聲音卻直接在方勝和胡妖兒腦子裡響起︰「不是。」
「我們兄妹倆來自極南方的震靈大陸，自百餘年前起震靈大陸就受到了海中妖獸的瘋狂攻擊，我們這次來乃是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一路往北，然後就到了這裡。我們全覺得，那些妖獸之所以進攻沿途的所有陸上生靈很可能和這片區域裡的異氣有關，閣下似乎早就來到此地了，可否為我等解惑？」方勝沉聲問道。
「不錯，海族突然實力大增，並攻擊所有看得見的陸上生靈正是受這些異氣影響。」
方勝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好說話，精神不由一震，接著問道︰「可否說的詳細些？」
「這些異氣乃是一百五十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覆蓋了方圓數十萬里的範圍，在這一範圍內的所有海族全都實力大增，既使不在這個範圍內的也會被吸引來。但是在提升海族實力的同時也會向所有海族灌輸一種本能，那便是消滅所有陸上生靈。」那人的聲音一直平平淡淡，也聽不出來他到底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說的。
「向海族灌輸消滅所有陸上生靈的本能？」方勝不由一驚，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而後方勝便抬頭看向天空，此時整個天地間全是這樣的淡青色異氣，他起初還為這些異氣讓他感觸到了突破到臨仙期的契機而高興，現在已是一丁點興奮也沒有了，只在心裡疑惑地問著，竟能向妖獸強灌輸一種並不存在的本能，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氣息存在？
這麼想的時候方勝猛然一驚，那人可以開口就直接在他們腦子裡說話，不會也能看清他心中的想法吧？
幸而那人並未接話，方勝這才稍稍放了心。
便在這時，那人竟忽然笑了笑，然後繼續不張嘴道︰「我沒法看透你們的想法，但是可以約略猜到。」
「呃……」方勝臉色一變，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你知道這些氣息在一百五十年前是怎麼來的嗎？」這時胡妖兒反而冷靜了下，開口問道。
「它們毫無徵兆地就出現在了天地間，我花了數年時間都未能查出它們的真正源頭，但是我有一個猜測，那便是它們本不屬於這個世界。」那人平靜道。
「不屬於這個世界，那會來自哪裡？」胡妖兒接著問道。
「一個我很快就會去，你們將來也一定會去的地方。」那人道。
「你很快就會去，我們將來也一定會去？你是說，仙界？」方勝一下反應過來，急問道。
「仙界？或許是吧。」那人自我解嘲般道。
「你已經到了臨仙期了嗎？」胡妖兒好奇地問道。
「臨仙期？那應該是你們的標準，不過你這麼說也不無不可。」那人饒有興趣地道。
那人起初一直很平靜，隨著交談的進行，他顯得越來越隨和，越來越讓人覺得親近。
胡妖兒「呀」一聲驚呼出來，她跟著方勝東奔西跑，去了不知多少地方，見了不知多少人，現在終於見著一個臨仙期的了，那可是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存在
「你說你已經到了臨仙期？」方勝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驚問道。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你們說的臨仙期具體怎麼樣，如果代表著這個世界上的最強力量的話，那麼我只能說，我還差一點點，但是很快就會到了，而且一定會。」
如果那人說的真是實話，那他無疑是方勝這輩子見過的境界最高的人了，方勝、於游、胡妖兒都是剛剛摸到臨仙期的門，但是這人卻只差點點就要到臨仙期了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一直留在這裡？」直到這時，方勝終於問出了本該在最開始就問出的問題。
「我是海族，自這些氣息出現在這裡後我就一直留在這裡了，為的自然是提升自己的境界。」那人理所當然地道。
「你是海族？可是你長的一點都不像啊。」胡妖兒忍不住道。
那人笑了笑，看向胡妖兒道︰「難道你見過和我長得差不多的人嗎？」說著話那人就摘下了頭盔，讓方勝和胡妖兒全都看到了他的短髮。
「呀……」
在看清了那人的頭髮後胡妖兒再一次驚呼出來，那人的頭髮竟全是銀白色，而且一根根極粗，至少要普通人的十餘倍
「你真的是海族……」方勝輕聲嘀咕出來，而後語氣一變，問道，「你不是說這些異氣會給海族灌輸消滅所有陸上生靈的本能嗎，那你為什麼不和那些妖獸一起衝殺出去？」
「因為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本能。」那人平靜道。
雖然那人說得簡短，但是方勝還是一下就明白過了，那人的意思是他的智慧已經足以辨別是非真假，而那些已經衝殺出去的妖獸還處於矇昧狀態中。
方勝不由想起了他們斬殺的那四條蛟龍，從某種程度上說，那四條蛟龍的靈智也是挺高的，但是顯然還沒到可以克制本能的程度，而他們眼前的這個人卻可以。
「那你還有別的族人嗎？」胡妖兒這丫頭好奇心重，這會兒竟忘了他們此來的目的，反而打聽起那些不中用的消息來。
「你們看到的並非我本相，如果看到了，你們就會知道我沒有族人，只有族類。」那人認真地道。
胡妖兒差點就要說那讓我們看看你的本相吧，總算被方勝及時給打斷了，方勝急問道︰「這麼說，你不會與我們為敵了？」
這才是方勝最關心的問題，如果此人要與他們為敵，誰能擋得住他？
「我為何要和你們為敵？」那人笑問道。
「就算你知道那種本能是假的，但是你至少有那種本能不是？」方勝道。
直到這時，那人臉上終於露出訝異神色，然後笑道︰「不錯。」
方勝忽然就覺得這人其實一直都在逗他們玩，不由心中有氣，問道︰「這麼說，是否與我們為敵，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可以這麼說。」那人道。
「容我再問向個問題，之後再說是敵是友不遲。」方勝這時也豁出去了，微笑道。
「好，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可知這些異氣會在何時消失？」
「不知。」
「這片區域的深海內是否還有強大妖獸？」
「沒有了。」
「這片區域附近是否還有別的海族會被吸引過來？」
「附近的海族早在一百年前就全聚到了這裡，而後陸續離開，不可能再有別的海族到這裡了。」
「我們之前在途中遇到了四條蛟龍，那四條蛟龍是否是從這片區域出去的最後一批強大妖獸？」
「不是。在那四條蛟龍之前還有一條鯨妖，比那四條蛟龍更善馭水之術，你們可曾遇到？」
「沒有。」方勝的心向下沉了沉，然後老實答道。
「那四條蛟龍之後還有兩波妖獸，實力比那四條蛟龍只強不弱，你們也未曾遇到？」
「沒有。」方勝的心簡直要落到谷底去了。
「其實我早就看到了你們這一行人，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已經是你們那片大陸實力最強的人了？」
不知不覺中反而改為那人問方勝答，方勝恍如未覺，答道︰「不錯。」
那人神色不變，平靜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麼你們錯過的那三波妖獸已經足以將你們的大陸徹底摧毀了，就算你們現在追回去也已經晚了。」
胡妖兒一直都挺輕鬆，這時候心情終於開始變壞，氣道︰「怎麼會這樣呀」
「最後一個問題，在這海上，只有這一片區域有這些氣息嗎？」方勝問道。
「這個我也不敢肯定，不過我之前曾專門去查探過，除了這片區域外，再沒在別的地方看到過這些氣息。」
這一刻方勝終於輕鬆了一些，原本他還以為震靈大陸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會有這樣的異氣，因為當時那些妖獸確實是從四面八方將震靈大陸包圍住了的，現在聽了這人的回答，他便覺得，震靈大陸的東西南三個方向八成是沒有這樣的區域了。蓋因此人的境界已經是臨仙期差一點點，其遁行的神通肯定遠非眾人可比，去的地方自然也會遠到超乎他們的想像。
「好了，我已經沒什麼問的了。」方勝道，然後便平靜地看著那人的臉。
那人與方勝對視著，見方勝一臉坦然，始終不曾轉移目光，便笑道︰「你是不是很想讓我放你們走，好回去阻截那些前往你們的大陸的妖獸？」
方勝也遮掩，直接道︰「正是。」
「抱歉，我忽然覺得不能放你們走。」那人忽然道。
胡妖兒一皺眉，氣道︰「為什麼呀？你不是說你已經能認出那是假的本能了嗎？」
「誠然如此，我不放你們走卻另有原因。」那人平靜道。
「到底什麼原因啊？」胡妖兒氣道。
「因為我想快一點完全到達你們所說的臨仙期。」
「那你就要留下我們？」方勝問道。
「不錯，不過你們放心，我絕不會殺你們，只是讓你們留下來陪陪我罷了。」
「只留我們兩個？還是留下我們同行的所有人？」方勝皺著眉頭問道。
「只你們兩個。」
「那我們可不可以先回去和同伴說一聲？」胡妖兒問道。
「可以。」那人微笑道，顯然已經看穿了胡妖兒的想法。
「謝謝，那我們先去了。」話一說完胡妖兒拉著方勝就往後飛，已然用上了她的最快速度。
被胡妖兒拽著飛了好一會方勝還猶如做夢一般，他和胡妖兒的這番經歷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向外猛飛了許久，胡妖兒終於改開口說話了，只聽她湊到方勝身邊，小聲道︰「哥哥，你說那人真的能追上咱們嗎？咱們一出去就馬上和嫂子、於游爺爺他們一起逃跑吧？」
「那還用說，你要是願意留下來陪他我也不攔你，嘿嘿。」方勝壞笑道。
他其實也是苦中做樂，不過事已至此，難道還能哭著面對這一切不成。
就這樣，他和胡妖兒看似輕鬆，實則一直緊繃著神經，終於飛到了那片淡青色氣息之外。
眾人早看到他們出來了，無不向前迎來。
和眾人匯合後方勝卻沒讓眾人馬上逃，而是開始詳細地跟眾人說他和胡妖兒在裡面的經歷。
逃是肯定要逃的，但是會不會被抓回去還說不定，如果馬上就逃，那麼一旦被抓就連告訴眾人真相的機會也沒有了，所以還是先說明白了的好。
等方勝將他們所遇和眾人說完後好一會沒人說話，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而玉漱除了覺得不可思議外還有種異樣情緒，她現在很煩。
方勝自然能看出玉漱的心情，走到玉漱身邊後輕輕握住了玉漱的手，然後趴在玉漱耳邊小聲道︰「咱們這不是還可以逃跑嗎，說不定那人根本就不會來抓我們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