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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國家機器在身體內動得很厲害
小均總共搬過幾次家。
第一次是外婆去世。
外婆過世後雖然留下不少遺產,可惜沒一樣能給他。
他們在法律上沒有繼承關係,外婆的房子被人要回去後,他一個人搬進內湖獨棟也孤獨的家,那年十二歲。
媽找了阿姨齊沛璇擔任保母兼管家,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不過齊總裁是不是忘了阿姨還是阿司的保母?
阿姨有沒有蠟燭兩頭燒不曉得,只知道最後他變成了阿司的保母,領雙倍保母費的阿姨反而比以前更悠哉,甚至跟男友出國吃吃喝喝,小均偶爾還得帶阿司回她家幫忙看管大齊、小齊,避免她家屋頂被掀翻。
第二次搬家是性侵冤案後,那次他呷好膽藥仔,還威脅媽互換家庭,他與阿司命運翻轉。
從此他搬進陳家,那年十八歲,過程慘烈,永生難忘。
從阿司夫妻新房搬到台北監獄也算上搬家吧?卻不想回憶。
自從阿司狠心離開,又從高雄搬進魏雨勤的家。
現在正在魏家打包家當,又要搬家了。
人生繞了一大圈,他竟然又要回去了。
媽啊,請問他現在是在莫比烏斯環上嗎?人生終於從A面又爬回了B面⋯⋯?
沒人逼他回陳家,可是他不得不回去,因為⋯⋯他的寶貝弟弟有麻煩了。
目前還搞不清楚狀況,多重人格DID是怎麼一回事?
但小均一定要管,帶著豁出去的決心。
面對倪信的難題,小均尚能掂掂自己斤兩,忍住不插手。
面對弟弟的麻煩,小均終於失去冷靜,還沒考慮幾天,突然把阿司找來說要長談。
不管阿司想不想理他,他只要一句:
“我想離婚,你可不可以來見我?”
阿司當晚就跑來見他,不出所料。
小均請出阿司,不是為了要他出手相助。
有緒的事,他想親自處理,不管最後有多麻煩。
上次趁有緒沒防備,直接殺去攔截他,還帶了一把傘回家。
依有緒的性子大概不會讓他得逞二次。
回陳家守株待兔是唯一的辦法,這人一年三大節總得要回家露臉一下吧。
小均一口氣離婚又辭職,連犯大忌,完全不知道回去後會發生什麼事,究竟被爸當空氣還是家具?算一算,應該是九死一生或有去無回。
幸好阿司在家,但可怕的副總也在家。
阿司一見到小均,表情焦急:
“小均,為什麼你早上說你要離婚?因為我回來了嗎?”
“不然呢?”
阿司接不下去。
兩人不小心對望一眼,黑黝黝的深墨攪動著阿司,小均偏鋒之姿,永遠令人難防。
“我不愛你,你離這婚幹什麼?”
“你不愛我?你能證明嗎?”
“什麼?”
“我也不為難你,我們可以從頭再來一次,只要你跟我一起待在爸媽家,如果這幾個月我沒辦法讓你愛上我,我自動認輸,還放棄跟你要證明。”
“我不要,爸媽說要送我出國留學!”
“好吧,你就待在台灣再唸個幾年書吧,你這個外國人。”
可惡!
“你如果不想辦法待在家,忽然耍任性跑了,我就每天在家等你,外面的花花草草我看都不看一眼,這一生只等你。”
“連陳公子跟你說話都不理嗎?”
“那家人問話我有資格不回嗎?”
“如果他還要用那種奇怪的方式治療你,你一定要答應嗎?”
“這也要人家肯吧,現在情勢已經改變,很多事情不得不重談。”
“你們以前怎麼談的?”
“他當我的國家機器,我當泰鎂代理人。”
“什麼是國家機器?”
“就是拿來維持我在你家生產關係的一種運作機制。”
阿司聽得懂才有鬼。
一年前有緒莫名迷上葛蘭西那類左派思想的書,開口閉口都硬跟小均扯這些,也不想想人家那麼左,到底適不適合你這右派的大財團資本家?
小均似乎在某一瞬間把阿司當成了有緒,不小心連國家機器都說出口。
但,這人真的是有緒嗎?
難道有緒不是有緒,是他們口中的司馬?
聽說多重人格的副人格會跟主人格特質互補,這樣一想,突然迷戀左派也不算怪事,大概體內副人格常與主人格作對。
等⋯⋯等等,那他到底是跟左派的還是右派的陳有緒上床?
還是⋯⋯左輔右弼他全下過手?
再加上阿司不就一共三個了嗎?
想起之前才和雨勤月月拼第三胎。
小均感到煩惱,加速離婚決心。
怕再精彩下去,遲早會四面楚歌,八方受敵。
阿司見小均失神,心裡又氣又悲哀:
“陳有均你說清楚,你是不是愛上陳有緒了?”
“我只告訴我男朋友。”
“那你就是認了?”
見阿司發火,小均冒著生命危險抱緊阿司,將兩人一起投入床心:
“我苦苦等你跟我相認,親愛的男朋友。”
那一夜,國家機器在阿司身體裡動得很厲害。
離了婚,小均去東部找范榆筠,安慰了她整晚。
隔天回去處理離婚之後的瑣事。
直到今天才有時間收拾四年來的點點滴滴。
除了收拾,更下定決心連根拔起。
雨勤從家人退回了朋友,岳母進階為娘親,弟弟還是弟弟,女兒仍是女兒,唯有他⋯⋯不再是盡責的父親。
小均不打算帶太多東西回陳家,十八歲那年他在客廳攤出所有行李,一件一件被人抖開來檢查,最後只剩幾樣東西准許他帶進房間。
相信這次待遇應該會好一點,他在泰鎂不知cover多少次副總的親信,抱持樂觀,卻還是勸自己少帶點東西回去。
他把平板和電腦全留給丰拓,魏家人也不必煩惱他帶走私人電腦,趁機夾帶公司重要資料。
筆電是公司配的,辭職那天繳回去了。
剩下衣服褲子還有跟有緒完成的一堆拼圖,幾天前全被他捐出去。
只帶走自己的杯子,鞋子,刮鬍刀,貼身衣物,還有個人盥洗用具。
拼命備份這四年點點滴滴的照片。
他想起了范榆筠。
關於三人開心出遊的留影,照片是她的,照片裡的人,她卻連見上一面都不可得。
小均用自己的手機AirDrop努力備份他和女兒的每一張照片。
跟所有的新手爸爸一樣,小女兒出生後,他把迷你到不行的小身體擺在自己身邊,心裡覺得好神奇,逢人就問:
“每隻baby剛出生都那麼小嗎?”
搞得一副沒見過大女兒出生的樣子。
媽媽笑著說:
“棠棠還算小啊?你剛出生比她更迷你,沒想到一轉眼個頭都比我高了。”
搞得一副她是婆婆不是岳母的樣子。
雨勤一臉窘樣頻頻向一旁親友解釋:
“玥玥剛出生比老二大隻很多,Beck才會這麼吃驚。”
丰拓也尷尬的試圖凹回來:
“媽說的是我啦,她口誤了。”
往事歷歷,如今都變成黏住心口的糖蜜。
要不是弟弟已經達到絕品等級,絕就算了,竟然還買一送一,若非如此,今天就算請出四匹馬都拉不走自己吧⋯⋯。
小均坐在玥玥房間的地板上,小女兒出生後,大女兒十分吃味,小均陪大女兒報名“我的房間主題佈置大賽”,主辦人當然是自己,女兒這才開開心心每天忙著當自己房間的設計師。
跟女兒一起把房間刷成她設計的顏色,還一起用樂高及3D立體拼圖做了許多獨特的檯燈,置物架,還有娃娃屋,玩具狗。
玥玥還會偷偷跟他說一號爸爸的壞話,說一號爸爸對她很沒耐心,會推媽媽的肚子,嗓門很大,很愛生氣。
小均明白玥玥說這些是為了討好自己,因為她漸漸開始喜歡自己了。
他感謝玥玥願意愛他,願意給他這個二號機會,小均努力打聽玥玥這年紀的小女生想什麼,喜歡什麼,最重視什麼。
小均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陪著兩個女兒成長,一點一滴,深怕一個不用心,他跟她們會突然變成陌生人。
他對汪洋就沒這個問題,每週去他家一次,教他彈烏克麗麗,發現上週沒練習還敢坐在他面前就直接開扁,順便報他老爸的舊仇。
三個孩子他都疼,比自己的命還疼。
但他偏偏搞不定雨勤、有緒跟自己的關係。
他做出選擇,改變他跟雨勤、有緒的關係。
雖然他仍是女孩的生父,和雨勤共同監護,但他畢竟搬離了孩子們的家。
今晚是汪洋表定的家教日,應該也不用去了吧。
小均吃了幾次閉門羹,體驗到人緣一差,連門口都碰不到的淒涼。
但一想到阿司終於回來了,一切不安與失落,又變得值得忍受。
魏家知道今天是他打包離開的日子,默契的讓整層屋子空無一人。
想起被逼來魏家的第一天。
他不情不願離開阿司沒多久,自己還是被有緒押上樓的。
就像玥玥第一天上幼兒園,淚眼汪汪,對陌生環境充滿恐懼不安。
四年後他已經脫胎換骨,連說句要離開,媽都歇斯底里指責他拋家棄子。
原來她已經把他當成魏家中堅分子?
收著收著就哭了。
家當再多,頂多收到天黑吧,總能打包完畢。
用一生收拾不完的,是一身的多愁善感。
不是不愛媽媽,不是不愛弟弟,不是不愛雨勤,不是不愛最寶貝的妳們。
可是對不起,因為有個可惡的魔頭,在我習慣被完全占有後,不是試圖逃離我,就是把魂一丟人就跑了。
而這種耍人無極限的壞蛋,竟然還買一送一!
留了幾張卡片在媽媽的枕頭下,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媽生日時,名牌包、精品首飾他送了不少,從小就熟悉她的品味,相信禮物不會被她嫌棄。
可是他從來沒在母親節送過她任何東西,畢竟雨勤不是她女兒,也沒過母親節的習慣。
小均每年都趁著陪玥玥做母親節卡片時,也偷偷替自己做了一張,始終沒勇氣送出去。
媽的房間離他也不遠,兩人還天天見面。
終於在女婿身分卸任這一刻,鼓起勇氣把這四年來的母親節卡片一口氣送了。
否則他也想不到以後還能有什麼機會了。
媽媽,母親節快樂,妳可以別再生我的氣嗎?因為我已經懲罰了我自己。
我讓自己一輩子都失去被妳原諒的機會。
將一箱箱的行李箱扛到魏家樓下,個人物品不多,關於女兒的紀念品倒是佔了幾箱。
站在路邊一時惘然。
小均沒車,以前那台是公司配的,現在當然得還給人家。
在以前需要用車又正好沒車時,有個叫陳有緒的血汗苦力幾乎隨傳隨到。
但現在可能打電話叫爸來載他,都比找有緒更有希望。
阿司那天問需不需開車載他回家,小均婉拒了。
他也不可能讓阿司在車上枯等,理論上應該讓阿司一起上去幫忙。
阿司上樓與魏家人來個狹路相逢,似乎又有點挑釁。
雖然魏家今天故意鬧空城,但誰知道呢?做事還是保守一點好。
如果小齊在台北就好了,不如改天去高雄找他跟老三吃頓飯。
小齊目前還單身,那麼白目當然找不到對象,就奇怪阿司一樣白目,就是白目的特別迷人。
站在路邊,腳邊盡是紙箱和行李箱,小均突然好想好想跟阿司再來一次。
某個片刻小均想起倪信,不過看來還是別亂找。
那天衝去破壞倪、魔好事,自己會愧疚啊。
哈哈,其實也不是怕倪、魔哪一位對自己小心眼。
真正害怕的反而是小魔跟著倪信一起過來幫忙搬家。
以目前的心情實在不想看見到小魔。
搞什麼,連前任的弟弟都找得到你,我是怎樣?有那麼惹你嫌嗎?為什麼你連一面都不肯見我?
兄弟之間有需要翻臉到六親不認嗎?
你說說看,你到底想怎麼樣?連寵物找不到主人這種慘案你都不想管了嗎?
小均覺得好累。
拔不出依賴,解不開溫柔,說不完人生。
“今天是我跟小均最後一次見面,今後我不會主動跟他見面,就算不得已遇到,我也只會把他當成陳有均先生。”
為什麼要這樣啊,你跟我一定要這樣嗎?
阿司是我弟弟,難道就不是你弟弟嗎?
你是我弟弟,阿司難道不是我弟弟嗎?
我不想偏心,打算對誰都一樣好,結果傷了你的心?
“也許吧,這種攸關你下半生幸福的事,要多用點心啊。”
⋯⋯。
“至於你,我打算讓你過點難忘的日子。”
確實很難忘啊,沒看我每一句話都忘不了嗎?
“陳有均,你⋯⋯愛上我了?”
說話客氣點,到底是誰先愛上誰的?
我只是從沒想過,你竟然會用這一招對付我。
你的家人會消失嗎?你的兄弟姐妹好端端的會消失嗎?
連恐懼別人一旦結婚,天下人就會“爸爸媽媽不見了,爺爺奶奶消失了”的那些人,最後誰都沒有消失。
但我的弟弟消失了。
不但消失,還輪流比賽看誰消失的比較快。
為什麼我弟弟比別人更會消失?
你是不是跟阿司說好交換整我?
計程車開到了陳家樓下,司機還好心下車替小均卸貨,小均現在已經有了陳家的大門鑰匙,卻想打電話請阿司下來幫忙搬東西,因為急著想見他。
最後還是打消念頭,反正就快見到他了,不差那點時間。
開了門,他終於見到阿司,他就站在大門另一端等他。
小均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聽到阿司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 本帖最後由 taonong 於 2020-6-7 21: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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