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回漢末之劉備新傳

耳東靖 2021-8-24 11:19:08 發表於 男性長篇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 28712
本文章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24-3-25 15:27 編輯

【內容簡介】: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個奮不顧身的救人義舉,居然有機會改變即將烽火四起的漢末時代;而面對演義中果真出現的每一位角色,已幫劉備脫胎換骨的他應該如何因應?
手中雙劍,又能否替他力挽狂瀾、把所有菁英整合成抵禦外侮的強大實力?
現在,就讓我們來看這無意間穿越時空的主角,要怎麼運用「討賊樞密使」與劉皇叔的身份扭轉乾坤,重新打造理想的大中華吧。





第一章   英雄膽  魂飛亂世     洛陽行  途遇群盜

涿縣。

「樓桑村」那株亭亭如車蓋的桑樹底下,一抹迅捷無比的疾轉身影便於奔繞巨幹過程間,正掌出如電的將灑落樹葉不斷拍回天際!
此人雖已重複這相同動作將近有一炷香時辰,卻絲毫不顯疲憊或吁喘神情,反而更加快速度與勁道,讓臨空飄盪的群葉密集飛揚;遠遠望去,就像千萬頭夜竄出洞蝙蝠覓食前在大樹旁的慣行聚舞,亦彷彿久久未散的環狀煙火持續綻放不墜,煞是好看壯觀。

那是一名耳垂比常人稍大且長了副娃娃臉的年輕後生,若非身上所穿的一襲潔淨白衫是尋常布料,威儀出眾的他模樣可不輸給任何名門子弟;但現在,這獨自練功的青年一等體內雄渾真氣足足運行了四十九周天後,腰邊懸掛的兩柄竹竿即驟化道道炫目綠虹,帶出之強烈氣旋也因他宛如龍吟的驀然長嘯,頓使半空中無數繞圈葉片「轟」聲的向外肆炸,而待紛降落葉於地面上漸佈成了直徑丈許的大圓環,青年早已穩穩站妥,並昂首注視著頭頂那仍綠葉茂密的枝幹某處------。

    他的名字叫劉備,字玄德,昔日以編蓆織履為生,侍母至孝;聽村中的耆老們說,這貌似少年的遊學子弟跟當今皇室彷彿還很有些淵源,祖上因是劉漢宗親而曾派駐地方為官,並獲封為「涿鹿亭侯」。

不過此刻他軀體裡面,裝得卻是一縷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魂魄。

「天哪!我怎麼會莫名其妙便跑來這亂七八糟的時代來?而且還鑽進了這愛哭鬼的身子裡------」那是當天一不小心就佔據了未來皇叔暨「蜀漢昭烈帝」肉身的他,嘴巴最常喃喃自語的一道無解難題。

也難怪他著惱訥悶了;原名劉漢龍的他,是台北一處軍械研發局的新任副主管,已近不惑之齡雖始終未婚,但這年紀即官拜中校可稱得上是前途似錦,而昨天趁著休假約朋友到外縣市一座「白帝廟」遊玩時,卻連廟壇內的神明長啥模樣都還沒瞧清楚,他便為了營救一個不慎落下山崖的小男童,在剎那間的雙雙墜跌中失去了意識。

或者是陰錯陽差的巧合吧,那時的青年劉玄德剛好亦正爬上樹想拿幾顆鳥蛋回去孝敬老母親,不料淋過雨後的樹皮異常滑溜,他一不小心就倒栽蔥的直往下掉,而摔落地面前,腦門還在另一根斜橫硬枝上狠狠撞了一記---;於是,靈魂也驟然飛入時光隧道裂縫的劉漢龍隨即在這個時候,恰巧竄入了漢末靈帝年間那副「青春的肉體」內。

    若非他自幼深具家傳的厚實武術根柢,危急中掌拍樹幹削減落地的速度,否則任誰從那約三樓高的地方一摔,不死亦得摔成了智障------。

也幸虧咱的劉副局長生性樂觀豁達,嘀咕歸嘀咕,經過整日埋首苦思及自我安慰,他也逐漸接受了這已無法改變的殘酷事實;反正既來之則安之,何況擁有前世、今生雙重記憶的他由於以往愛打三國電玩系列遊戲,亦曾對那時代的野史、正傳做了好一陣子功課,所以決定當新「玄德公」的劉漢龍在調適完心態後,便著手整理滿腦袋的紊亂思緒,衡量該從哪邊踏出他探索這混沌亂世的第一步。

    他印象裡,掀開三國序幕的「黃巾之亂」離現在還需約莫五年左右才會發生,自己目前可是剛結束朝廷「議郎」盧植處的課業,仍在因受黨錮之禍而暫居盧府的新業師鄭玄那裡學做文章,這趟回來亦是用省親藉口臨時告假的;但就算是劉備本人也心裡明白得很,跟著盧植好歹還學了些弓馬武藝與帶兵打仗的本事,然而劉皇叔對鄭玄成天的「之乎者也」則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投門習藝無非是想藉此拉抬身價,順道看看能否在政治舞台混水摸魚的搞搞人脈兼套點裙帶關係。

那可怎辦?即使現在去尋他那兩個很能打又忠心耿耿的牛人把弟關羽、張飛吧,沒客觀環境因素配合,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人家願不願意跟他拜把子換帖,可又是另一回事哪;況且,關二爺此刻搞不好還在遙遠的河東解良宰殺土豪劣紳,準備亡命跑路呢。

歷史上的劉備,優柔寡斷的毛病只稍贏袁紹一些而已,否則追隨他到江夏的十幾萬荊襄百姓便不會遭曹軍鐵騎屠殺,而那剛投靠沒多久的倒楣軍師龐統,更不至於在征蜀途中慘掛「落鳳坡」了------。

還好咱這主角性格上沒這缺點,而且原有的功夫在穿越過程還增強了數倍,剛那一幕就是他練例行性的基本功;等略作休息後,新劉備即咬著牙轉過身來,並緊握拳頭大吼道:「回洛陽去!我不能再四處寄人籬下、受人白眼了;我要搶地、練兵、搞內政,我要尋找我的文臣武將,我要把欺負我的那票政治無賴們,修理到滿地找牙!」

*          *   *

在出鄴城往虎牢關的官道上,腰懸雙劍及鞍旁斜掛「鐵三截槍」的劉備便騎著一匹青棕瘦馬,正往洛陽方向緩緩馳行。

眼角猶濕,因為他想起了臨行前那慈祥老太太的諄諄叮囑:「兒啊,你安心的在洛陽城盧將軍和鄭老師那裡習藝求功名,勿再以娘為念;咱劉家以後能否揚眉吐氣,可就全靠你了------」

    上輩子的記憶中,父母關心一直是他最渴望擁有的愛;由於一場離奇車禍,未曾尋獲遺體的兩位老人家早在自己十五歲那年就撒手歸西了,要不是藉著埋首書堆及寄情練武來麻痺傷痛,他可能撐不到去讀軍事學院即先找個地方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便也因這樣的滄桑歷練,才造就他日後面對險惡環境的一身本事。

劉備想到這裡,不禁摸了摸掛於右腰的新劍劍柄---;說來巧合,以前參加武術比賽,雙劍即是他的強項,但在群雄割據的混亂世界,戰場廝殺卻需靠較長的刀槍重戟取得優勢〈難怪舊史中劉備常給敵將追著跑〉,於是他便將拿手的三截棍配合槍法,託村中鐵匠打造了鞍上這件自創的武器,臨時又挑兩把鋒利長劍,就風塵樸樸的朝洛陽出發。

    拜穿越時空之賜,現在的劉備不僅兼具兩個時代的智慧,同時還擁有對方武力和自己穿越時意外獲得的神奇能量;雖然三國裡的玄德公打起架來頂多只算二流角色,但若再加上一位二十一世紀的功夫高手,相信日後即使遇到像呂布那樣的變態猛男,也不至於吃虧到哪裡去------。

    過午。

    熱辣辣的大太陽烤得人汗濕衣襟,劉備雖不以為意,然而胯下坐騎倘若曬癱了,那他可就得徒步走到目的地啦---;而當他正打算找個涼快樹蔭歇歇腳,五丈外那條石坡路上此刻突然冒出了二、三百條身揹箭囊的人影,而且手上均抄有亮晃晃的刀子。

「呔,前面的娃娃聽好了!留下你的馬匹和身上值錢東西乖乖走回頭路去;牙縫裡若敢蹦出半個『不』字,老子的手中刀立刻叫你死無葬身之地!」那灰衣帶頭大漢中氣十足的吼道。

先是冷眼瞧了瞧對方;確實有張孩兒臉的劉備忽露著如金童般之微笑,向那滿臉鬍渣的勁裝持刀漢子拱手說:「這位兄台,小弟只不過是路經貴寶地而已,犯得著留住我所有的身家財產麼?」

灰衣漢愣了一下,隨即哇哇大叫的瞪眼珠子怒喝:「反了反了!哪竄出來的野種,胎毛未褪的黃口雛兒,竟敢衝著褚爺爺放這等大膽狗屁;好心給你活路走不聽是吧?你給我下來,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寨主,跟一個娃兒囉嗦什麼?一刀宰了乾淨,省得這愣頭青砸了咱們計劃------」他旁邊一名白臉高個漢子亦搭腔道。

    「別急,您老兄若想鬆散鬆散筋骨,我保證待會絕不讓大夥失望就是;但動手前,我有幾句話想請教---」劉備輕撫著瘦馬頸鬃,氣定神閒的問:「你們想要搶我財物便罷了,幹嘛叫我回頭?難不成各位看中了這塊鳥不拉屎的風水地,要在此處挖掘寶貝嗎?」

搖動手中的鬼頭刀,自稱姓褚的漢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回答:「好,讓你死而無怨!臭小子,俺老褚等一下要在這幹票大買賣---;今天城裡有支押糧餉的隊伍會打這經過,咱兄弟已綴上那隊肥羊了,我不叫你回頭,莫非任由你到前面去壞事嗎?」

「原來老兄是發善心,要放小弟一馬啊;」嘴裡長長「哦」了一聲,劉備先笑了笑,但卻又立刻眼神漠然的說:「可是恕我礙難從命,而且這條路麼,在下更是非過不可,你有本事---就留我下來吧!」





第二章   初用武  威震諸君     首聚義  劍蕩群魔

    一抹弧形刀光即隨著劉備話語結束迅疾砍向他的面門,而身躍半空加強勁勢的褚姓大漢同時更虎吼著道:「我叫你橫著過!」

瞇起眼睛似在欣賞他這記還算狠辣的猛招,直待銳利刃風已至鼻準,劉備左手劍才「鏗」聲驀然磕開了砍襲刀口,同時右腕幾乎不分前後的朝那漢子爆射出一抹寒芒,快得彷彿來自九天外的疾閃冷電!

    「哇呀呀------」大漢哪曉得對方的劍竟會快成這樣,扭腰欲躲卻又甩不掉貼衣追襲的森森劍氣,不禁在翻身後退中急得連連怪叫。

    「寨主莫慌,兄---兄弟們來幫你了!」那瞬間目瞪口呆的白臉漢子,在片刻傻眼後立刻領著十餘名矯健俐落的小頭目悍不畏死圍住敵人馬匹,並亂刀砍向了如嶽淵峙的劉備下盤!

兩團晶亮芒球這時便有如炸碎的琉璃射往四周,而當十多把刀子還在「叮」、「叮」、「叮」的響聲中漫天飛拋時,「嘩啦啦」的三截槍又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再次罩住剛躍回地上呼呼喘氣的「褚寨主」!

早嚇出一身冷汗的他自然識貨,趕緊又揮舞著鬼頭刀要迎截那陣宛若塌天的奪命棍雨,只是手中平常用慣的老夥計現在卻出奇笨重黏滯,無論他怎麼使盡吃奶的力氣,卻總慢人家如影隨形的槍尖一步;於是在一連串毫無意義的閃躲下,「褚寨主」那件灰衣胸口處已接連被「嗖」、「嗖」、「嗖」的割破了四道寸長裂縫。

    「朋友們,還有興致再比劃比劃麼?」仍在馬上的劉備將忽收回的三截槍斜掛頸肩,像未動過手似的朝周圍那群發呆壯漢笑著問道。

    當然,他的雙劍不知何時就已先歸入劍鞘了。

已癱坐地上的褚寨主好像在看著什麼傳說鬼怪,呆瞧間也忘記抹拭額鬢冷汗;隔了半响,才訥訥的問:「你---你這是---這是啥妖術?」

也對剛才小試身手的威力略感驚訝,但劉備只淡淡的回答說:「妖術?唉,如果你喜歡將我畢生苦練之武學稱作『妖術』的話,那便算是妖術囉---;不過比起各位來,我這妖術似乎還較管用些吧?」

    頓了頓,他又續道:「褚兄,原諒小弟實話實說;你刀法若沒罵人的本事高明,待會那批糧餉就不劫也罷,否則遇上看不開的厲害將官,可就不是僅僅被人劃破了衣服,或給絞飛兵刃這麼簡單囉------」

和那夥發呆的小頭目面面相覤;是啊,若非是人家手下留情,褚姓大漢的前襟與那馳援眾兄弟,怎可能沒見半點彩?

    「小哥;呃,不對---」褚寨主這時忙扔下了刀子,滾地跪俯著說:「多謝少俠不殺之恩,俺褚燕今日算服了你啦!」

    「多謝少俠不殺之恩!」他身後所有人隨即也黑壓壓跪滿了一大片。

    終於下馬了;劉備忙攙起大漢謙遜道:「大夥快請起,小弟何德何能?各位不用行此大禮。」他頓了頓,又疑惑的向褚寨主問說:「對了,褚兄剛才說您的大名叫褚燕,請問可是『燕子』的燕?」

    「是啊,少俠有聽過俺老褚的名頭嗎?」褚燕一見劉備的怪異表情,以為他多少耳聞自己劫富濟貧的舊事,亦忍不住反問說。

    「聽過,而且還如雷貫耳哪---」劉備仍是那付難以置信的神色,繼續追問著:「但不知褚兄和『張牛角』張爺如何稱呼?」

    這次換褚燕驚疑了,因為人家收做乾兒子是最近的事情;然而他仍忙著回答道:「那是我義父;怎麼,莫非少俠也認識他老人家麼?」

    「未有機緣拜見------」他搖了搖頭,便逕自沉思了起來;哇靠!想不到這擋不住自己幾招的傢伙,居然是以後擁數十萬眾的「黑山賊」首領,且逼中央政府不得不封「平北將軍」及「安國亭侯」的超級釘子戶張燕啊!

別看他此刻武藝平平無奇,這傢伙日後統率的近百萬黑山賊,可全是連朝廷官軍甚至曹操、袁紹都無可奈何的野戰部隊呢;而他眼前的褚姓,則是日後合併了張牛角下屬才改姓為張的。

    「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將來我見到義父時再為少俠引介,可好?」目前仍叫「褚燕」的他一抱拳,恭恭敬敬的對劉備請示問說。

    也向對方拱手為禮,劉備忙收起了天馬行空思緒,客氣的道:「賤名有污尊耳,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涿縣人氏,一個無名後輩罷了---;褚兄待見到了令尊,再替小弟問候他老人家。」

    褚燕在嘴裡念了幾遍,腦袋裡卻絲毫沒有這少年高手名字的任何印象;不過人家的紮實功力可一點都不含糊,所以他略一沉吟後,便鼓起勇氣的邀說:「劉少俠,今天真叫不打不相識了,您若不嫌棄,待會等咱收拾了狗官兵,再請劉少俠到山寨盤桓個數日,您意下如何?」

「請恕小弟冒昧---」瞧他那恨到牙癢癢的樣子,劉備不禁訥罕的問:「不曉得褚兄為何如此痛恨朝廷軍隊呢?」

    「您有所不知---」褚燕講到這,便難掩悲憤的道:「當今皇帝任用奸佞,對百姓橫徵暴斂就算了,還放縱他標價而賣的官員魚肉鄉里、霸女欺男,要不是給他們逼上了絕路,咱眾兄弟幹嘛攜家帶眷的窩入山中落草為寇;何況這糧餉也是民脂民膏,不取有干天和!」

    精研三國史的劉備知他所言不虛,因此倒也沒向褚燕多所責難,反盜還生了相助之心;於是在沉默片刻後,劉備又問說:「那你可知押送的官兵數量多少,帶隊的頭兒是誰?需要在下助一臂之力麼?」

    「俺的副手郭大賢、李大目探過了,狗官兵約有千餘人,帶隊的是『大將軍』何進之弟,『禁軍校尉』何苗---」聞言和部眾均露出了驚喜眼神,褚燕這時忽然又領眾漢向劉備單膝跪道:「其實等俺一動手,我那剛拜把子的二弟郭嘉、三弟陳到也會從另一邊夾攻,但您若肯相助,我等願附尾驥,誓死聽從少俠號令!」

    「郭嘉、陳到?」下巴險些掉在地上的劉備這次連攙都來不及攙,即按住褚燕的寬厚肩膀顫聲追問:「你---是說穎川陽翟的郭奉孝郭嘉,和豫州汝南的陳叔至---陳到嗎?」

*         *  *  

與褚燕等手下隱在山石後方---;劉備冷眼瞧著前頭那支即將經過且軍紀相當欠佳的押糧隊伍,專注之瞳眸有如正盯視獵物的豹子。

    也才剛和郭嘉及氣質甚像趙雲的陳到碰面,且回來原先埋伏地點不久;當然,由於他具有天生領袖的特徵,不僅使身手更棒且註定要替劉備賣命的陳到心甘情願歸附,還免費奉送了一位鬼才軍師郭嘉,而這機謀不亞於諸葛亮的「智多星」,卻沒傳聞中的那樣體弱多病。

    很明顯,他的英年早逝絕對和幫曹操日夜籌劃有莫大關係;此人若能多活個數年,周瑜往後能否在赤壁火燒曹軍,可還是個疑問呢------。

    「既有主公這等高人鼎力相助,那我們全殲敵人的把握,可又多幾分了---」劉備本對郭嘉的痛施辣手有些存疑,心想趕盡殺絕是否過火了些,但現在看這號稱大漢「禁衛營」的精銳兵種,他不由得搖了搖頭;一里多長的部隊,被冠上「盜匪」、「流寇」罪名而遭綑綁的襤褸百姓就佔了一半,幾十輛運糧車也三分之一裝得是劫掠自民間的細軟財帛,何苗和幾個帶隊軍官更直接在戰馬上摟著沿路強搶的年輕女子取樂,那淫笑的猥瑣模樣比真盜匪還猶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褚燕堅持要將這夥敗類全數當場格殺------。

    「主公,敵人已進入咱們的埋伏圈,是否要下令兒郎們動手了?」有些緊張的褚燕握著鬼頭刀,低聲詢問著劉備說。

    「按原計畫由你指揮行動,等兄弟們用羽箭招呼完押糧軍,我會先衝去斬下帶隊將領,你和郭大賢、李大目便從後包抄與叔至會合;記得別誤傷百姓,官兵則不留一個活口。」已將青鬃馬借予陳到的劉備改把右劍斜揹於肩,果斷的對褚燕下達著連串指令。

一波波近三百枝箭就這麼忽然臨空而降,準確朝連斥侯兵都沒派的禁衛營軍士陸續射去;差點摔下馬的何苗待所屬士兵哭爹喚娘倒成了一片時,才鬆開懷中的那名纖弱少女,滿臉驚恐的喊道:「敵襲!敵襲!侍衛隊呢?我操你們娘親,護駕啊!護糧啊!」

    追魂奪魄之劍芒似在呼應何苗的叫喊聲,把袍尾緊紮於腰的蒙面劉備此刻即如鬼魅般,連人帶劍的橫飛至他頭頂!

「媽呀------」僅來得及嚎出這最後兩字的何苗,大砍刀還沒舉起便身首異處的栽落馬下,頸腔激濺的鮮血剎那間噴得漫空皆是。

    儘管初次取人性命,體內潛蟄的另一半「武將魂」卻令他毫無猶豫;而劉備壓根不給對方有反應機會,一個大旋身中,吞吐寒電又「括」、「括」、「括」砍斷了三名呆看軍官的脖子,接著更在倒彈動作完成前,再度讓四個調轉馬轡的欲逃將領立刻喪失了呼吸功能。

    四將全是洞喉一劍!

褚燕跟郭大賢、李大目這時候也已帶著部下撲了上來,而亂成一團的官軍只顧著逃命,誰肯拎刀槍護糧還擊?但這些人才跑出沒幾步遠,迎接他們的卻是陳到及其兩百統屬壯士!

    一馬當先的他宛若出匣猛虎,衝入敵陣後就用那桿「銀龍槍」與周身遍置的「龍紋釘」,遠打近挑將潰散的敗兵逐一擊殺;而郭嘉亦握手中長劍,指揮著一小隊灰衣人正替無辜百姓解開繩索。

「眾鄉親,幫這些好漢子逮住那夥該遭雷劈的王八蛋啊!」

    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喊了這一句話;於是,早憋了滿肚子怨氣的老弱婦孺,情緒即像整鍋滾油被忽然潑下一杓冷水般炸開了,非但紛把企圖開溜的官軍掀倒在地,有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乾脆還拾起他們掉落兵刃,跟著眾灰衣漢圍剁著落單及惶逃的士兵。

郭嘉正用劍割斷了某位中年文士手腕上的粗繩,不料一個情急拼命的敵軍為求殺開一條路逃跑,竟揮刀往他背後猛砍了過來!

    「小心!」

    危急間,遭綁文士忽奮力將郭嘉往旁邊推去;說來甚是巧合,郭嘉跌落的那柄劍這時卻因豎彈角度關係,恰在那名行兇士兵的胸口一穿而過,且直沒至柄的將他撞翻於地。

    兩人均是一身冷汗;隔了好一會,郭嘉才望著那相救於己的文士,滿臉訝異的問說:「咦,您不是我同鄉的棗祗棗先生嗎?」





第三章   救蒼生  義留棗祗     援跛叟  緣結甘彤

    這場人數與士氣成反比的肉搏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結束了。

確定再無殘餘的禁衛營活口後,渾身血污的陳叔至就牽著坐騎在劉備面前單膝跪稟道:「啟稟主公,一千四百零六名敵軍均已殲滅,百姓也都救出來了;除三十七位死於混亂外,共有一千五百零二名生還者。」

上前扶起這員得力大將,仍蒙臉的劉備拍拍他肩膀說:「幹得好!大夥辛苦了---;咱眾兄弟的傷亡情形如何?」

    「託主公洪福,弟兄們僅戰死了十三名;受傷的有八十九位,但幸運的是都無重殘之憂---」他講到這裡,又不禁一臉欽佩的表情道:「大哥所言無虛,主公果然勇猛神武,令到大開眼界了。」

    正想謙遜幾句,一旁的褚燕已和郭、李兩副手亦領著郭嘉及那文士來到身前;只見他邊抹去頰鬢的汗漬,邊對郭嘉咧嘴的笑說:「二弟,你看俺可沒說錯吧!咱主公剛剛跟天神下凡有啥差別?」

「你也勇不可當,所向披靡啊---」劉備先讚了他一句,隨即又提醒這直爽的傢伙道:「不過從今起千萬莫讓奉孝再孤身犯險了,我爾後還得多靠神機妙算的他,替眾兄弟出謀劃策呢。」

「郭嘉知罪,謹記主公訓示---」心頭感動莫名的他趕緊向劉備一拱手;是的,想起適才險況,他仍不免餘悸猶存。

    「奉孝,你身邊這位是---?」眼尖的劉備已注意到那名中年文士,料想郭嘉必定曉得此人極為重要,便先開口相詢說。

「啟稟主公,這位是嘉同鄉的棗祗先生,剛才因為他不顧自身危險仗義相救,嘉才得免卻了一刀之厄;」郭嘉又向棗祗引見道:「棗先生,這是我家主公劉少俠,年輕有為兼禮賢下士,義救眾鄉民之舉,也是他身先士卒斬賊將於馬下,您二位多親近親近。」

    「棗祗謝過劉少俠救命之德。」躬身一揖,但棗祗等了許久卻不見對方有任何表示,片刻後不禁抬頭瞧了瞧劉備。

    看蒙臉的主公忽然發愣失態,陳到等人亦感覺不對勁了;褚燕甚至以為劉備激戰中可能頭部受了什麼創傷,不禁大著膽子去拉他手,情急的追問:「主公、主公,您---您沒事吧?」

    劉備卻沒搭理焦慮的褚燕,反倒去拉那一頭霧水的棗祗衣袖,且略顯激動的顫聲說:「棗---棗先生,能見到您真是太---太好啦,天下蒼生以後---以後可就不必再擔心沒飯吃了------」

    不明所以的睜大了眼睛,棗祗先轉頭看看郭嘉,即又對著劉備訥訥的道:「呃---劉少俠,我不太懂您---您的意思------」

    其實不光棗祗不懂,現場所有人除了劉備外,誰都不敢相信這位文士後來在曹魏轄地推行的「屯田制度」,會大大改善老百姓的缺糧危機,減少饑民易子而食與餓莩遍野的慘劇,進而奠定了魏晉一統江山的雄厚籌碼;簡單的講吧,曹操創業初期若沒這號人物幫他穩定後方的糧食來源,能否稱霸漢末可還是個大大問題呢。

   「你會懂的,你慢慢便會懂的---」他先喃喃自語了一番,這才回過神的朝棗祗拱手說:「在下劉備,草字玄德,請先生原諒我剛才的失禮;敢問棗先生目前在何處高就,為何會遭官兵陷害?」

臉上一紅,棗祗過了好一陣子才微顯尷尬的回答:「說來慚愧得緊,我因看不慣十常侍賣官鬻爵的醜陋嘴臉,言語間得罪了段珪、趙忠,去年沒敢赴朝廷派任的『司農郎中』一職就離開洛陽躲到了鄴城;後來本打算往陳留去投靠家叔,哪曉得方出城幾天便遇上了這夥賊官兵,即不由分說的將我當盜匪抓了起來,要不是少俠率諸位好漢搭救,棗祗項上人頭可變成他們的請領賞金了------」

    「棗先生大才如千里良駒,甭怕碰不到伯樂;」劉備這時向褚燕招手道:「褚兄,您之前提過兄弟們在上黨『太行山』山區的家眷,亦曾在林外平坦土地開墾了百多畝田,可有此事?」

    點點頭,褚燕肯定的回答說:「千真萬確,而且以那附近的廣闊地勢而言,再多墾個十倍田區也沒關係,但咱人手不足,技術問題也欠缺改進的方法,所以米麥瓜果的收成並不是很理想------」

聞弦歌而知雅音,棗祗不待劉備開口,便捻鬚微笑著問:「少俠言下之意,是要棗祗為這些好漢改良耕作技術嗎?」

換劉備一揖到地啦,他語氣誠摯的道:「中原來日大難,眼見百姓們糧食將無以為繼;能否活人無數,端賴棗先生一念之仁了------」

*   *   *

等發送糧食財物給不願同往定居的百姓,並確定他們均離開後,已拿掉蒙巾的劉備先指示郭大賢、李大目領部眾焚埋屍體與清理戰場,務必做到不留下任何跡證;隨即便和褚燕等新收下屬押解所得的糧餉輜重及近三百匹馬,連夜轉返位於上黨東南方山區的寨營。

    他算是撿到寶了,非但平白無故招攬到了幾位優質班底,對方更附贈了一支戰力不差且會陸續擴編的部隊------。

在這年頭想跟人爭強鬥狠或稱孤道寡,就得有兵有將、有糧草地盤不可,靠單槍匹馬之勇是成就不了什麼大事的;目前他的實力雖仍嫌薄弱了些,然而至少還有個不錯的起跑點,因此劉備到山寨等見完了另三位留守頭目孫輕、王當、杜長,即於結束飲宴的翌日立刻召集寨中幹部,開始著手安排內部的各項整頓工作。

首先,他從追隨的獲救民眾裡召募了近三百個健壯男丁編入軍籍,將寨軍人數補滿千名之數,其次任命歷史上統率徐州勁旅「白毦兵」的陳到提前當練兵團長,並各分撥至褚燕、郭大賢、李大目、孫輕、王當、杜長麾下,輪流與山寨居民投入棗祗領導的拓田農耕工作;最後,劉備便委任郭嘉為「相令」,全盤統籌規劃「新寨郡」的擴建事宜,以便收容將來源源不絕湧入的流亡難民潮。

此外,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曉得再不加強環境衛生條件,未來面對的將不僅僅是糧荒問題,而且更要應付隨時可能奪去全中國三分之一人口生命的疫病爆發危機------;有鑑於此,劉備特地集合所有軍民灌輸了種種防制概念,例如做好個人衛生習慣、忌飲生水與生食肉類,並規畫妥善處理糞便穢物等措施,要求幹部落實推動。

當然,他自沒忘記若想打造一個強而有力的革命大本營,必須要吸收更多人才來加入自己的陣容;所以在停留短短的三天後,劉備就暫別了眾兄弟們,再度策馬啟程前往洛陽目的地。

    臨行前,這武功高強的主公特地將一套據說傳自清末獨臂使刀怪俠的「破虜刀法」,毫不藏私的盡數授予褚燕,好強化他日後與人PK的自保本錢;「破虜刀法」雖只有簡單的一十三式,但配合沉重膂力卻威力十足,對擅長使重武器的褚燕而言,在戰場上亦頗合用。

另一方面,劉備也告訴原籍冀州常山郡的褚燕有機會回故鄉時,記得代為打聽真定縣一位名叫趙雲字子龍的人------。

*   *   *

沒多作耽擱,劉備問明了方向即沿箕關一路向西,直奔河內。

來到河內郡已是八天後的事了;他曉得這裡也有個望族,那便是輔佐曹魏四代君主,甚至效法曹丕終結三國亂世的司馬家。

但曉得歸曉得,早改變歷史軌跡的他對於找到司馬防卻一點把握都沒有;史料記載畢竟有限,而劉備既已打亂了三國原來時空順序,人家若提前去當了洛陽的「京兆尹」,亦非絕無可能之事。

    想著想著,牽馬步行於郡側市集的劉備不免意興闌珊了起來。

「臭老頭,你給我站住!」他正打算找家客棧打尖睡覺,忽聽隔壁那座簡陋的飯舖二樓傳來了一句嬌叱,接著有個戴藤冠穿破爛青衣的矮小老者就在「哎喲---!」驚呼聲中,從撞塌半邊的窗口飛摔而下。

    眼看老者快要倒栽蔥的橫屍街心,無暇猶豫的劉備即抓起了右側攤架上的那捲布匹,將抖展長布「呼」一聲的疾捲老者腰間,並於拉回時輕托對方背脊,讓老者安安穩穩的落在自己身旁。

    俐落身手頓時引起路人震天響的喝采及鼓掌聲。

    「老丈無恙否?」劉備正要替他解開纏腰布捲,驟覺一股冷森銳氣凌空而至,而對準的目標竟是這老者喉頸之要害部位!

由於惱怒對方出招狠辣,所以雖見那人是個公子哥兒的打扮,劉備左手猝閃的攔截冷芒豈止仍令那人狼狽倒翻躲避,趁對方踉蹌退後之餘,還索性「噹」聲削斷他手中的峨嵋鋼刺。

    先是不敢置信的愣在當地,這捧住麻痺右腕的公子哥兒隨後便故意沉著嗓子恨聲問說:「你是誰,居然敢管本姑---本公子的閒事?」

    「路不平,有人踩;小兄弟年紀輕輕,何以對一個老人家下此重手?」劍已歸鞘的劉備扶著那齜牙咧嘴老者,漠然的反問對方。

    「是啊是啊!小妮---伙子這一腳可真夠狠的,若非道爺我身體向來硬朗,骨架子早被她踹散了哇------」那眇一眼、跛一足的老頭兒也邊揉屁股,邊跟著罵罵咧咧的苦臉埋怨道。





第四章   施奇術  異佬顯能     圍藥寺  勇漢遇險

本以為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公子哥兒會爆跳如雷,哪知這比劉備要小幾歲的年輕人忽然俊臉微紅,過了半响才吱吱唔唔的回答:「誰叫---誰叫他一會要幫我摸骨算命,一會又說我---說我根底不錯,要傳我什麼雙修的----的房中術,我才忍不住踹他下樓------」

頓了頓,酡頰少年又忿忿的說:「好!向他下重手算我不對,但是這---這老頭兒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騙人嗎?」

    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怕獨眼老頭兒真有斷袖之癖的劉備忙鬆開手,也用一種狐疑眼神上下打量著跛足老者。

    「冤枉哪!這位小哥,我傳授的房中術可沒她想得那麼齷齪卑鄙啊---;」老頭兒呼天喊地的解釋:「道爺是瞧她有旺---旺那個的運,壽算卻不挺長,才好心想授此奇法以增強她的體質,哪曉得她只聽了一半即翻臉抄傢伙,更罵我是信口開河的神棍------」

「那你為何又說我---說我今天會碰到宿命裡的---的冤家,還要我跟著你一塊去找那個---那個人?你這不是拐帶良---拐帶人口,又是什麼?」公子哥兒紅著臉又咬牙切齒的咄逼質問道。

心虛往劉備身後一躲,老頭兒仍嘴硬的辯稱:「道爺可沒勉強妳走啊;何況遇上了沒有,妳回去想想不就知道了------」

    搖了搖頭,劉備先從懷裡掏了數貫錢給亦跑出店門的掌櫃說:「店東,飯舖上面的損失由我來賠---;」然後又朝公子哥兒一揖道:「小兄弟,這身有殘疾的老先生雖言詞誇張了些,但你好歹總也算教訓過他了,能否瞧在愚兄的薄面上,大人大量不予追究?」

張大眼睛瞪視著劉備,那少年忽將仍握著的斷刺朝他身前一丟,餘怒未息的恨聲說:「既要我甘彤不再計較,閣下好歹留個萬兒下來吧?還有,你弄壞我蛾眉刺這筆帳要怎麼算?」

    撿起人家拋在地上的斷刺,他略顯尷尬的拱手道:「在下劉備字玄德,毀損甘兄隨身寶刃是我的疏失,理當賠償。」

   「誰稀罕你賠,這是我十二歲時爹送的生日禮物;」掩飾雙頰又罩酡暈的甘彤忽朝後一指說:「北門『柳蔭湖』邊的甘家莊,便是本姑---本公子的住所,你修好了再拿過來還------」

他說罷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隨即逐漸隱沒在人群熱鬧的街巷中。

    略覺愁悵的劉備等那少年離開了好一會,便向兀躲自己身後的獨眼老者拱手問:「老先生,那小兄弟走了;您---沒受傷吧?」

「還好還好,除了屁股仍疼點外,就是一桌的晚飯泡了湯---;」打蛇隨棍上的老頭兒即「咕嘟」吞著口水,臉皮奇厚的道:「劉小哥,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再請道爺我吃一頓,成不成?」

    莞爾一笑,劉備又說:「備之榮幸,有請老先生帶路。」

    青衣老者也不客氣,沒多久便引這新冤大頭到郡中一棟著名酒家的樓頂雅閣坐定,並代點了一席上等酒菜;正吃喝間,老頭兒瞧劉備若有所思,就笑著問:「劉小哥還在為那把峨嵋刺傷腦筋麼?」

「這件事情我確實也冒失了些,沒拿捏出手分寸;幸好未再誤傷了那位小兄弟------」苦笑的陪老頭兒喝了杯悶酒,他悵悵然的說。

獨眼老頭兒差點把整杯酒水噴了出來;劉備直待邊嗆邊笑的他拍順了胸口,才莫名其妙的問:「老丈笑為何事?」

    「唉,你的眼睛可真---」並不立刻回答問題的老頭兒,忽向他伸手道:「算了,當我先還你個人情吧;來,給道爺看看那把斷刺。」

    雖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劉備仍將已斷的峨嵋刺放在老者手上。

    也不知對方唸唸有詞些什麼,然而等老頭兒再把刺柄交還劉備時,劉備發現那把峨嵋刺的斷損部位,竟已完好如初。

    揉了揉雙眼,劉備詫異的問說:「老丈,您---您是怎麼變的?」

    「哼!整條龍我都敢搞出來剖腹剜心啦,要把這柄斷刺回復原狀有何難哉?」老頭兒玩弄著酒杯,一臉漫不在乎的表情。

忽然想起什麼的劉備這時腦袋像被雷打到一樣,趕緊離桌躬身拜道:「備有眼無珠,尚請『烏角先生』左老師見諒。」

    哈哈大笑,老者一擺手說:「你這娃娃有意思,心地又善良,很對我左慈的脾胃;」頓了頓,他接著嘆道:「可惜我還有幾個人要忙著救,否則真想收你為徒,將一身本事傳了給你------」

    想起他要教甘彤房中術的對話,劉備不禁嚇一大跳。

    「不是你想的那種本事啦---」左慈似有讀心術般,已猜到了劉備在誤會什麼,於是又拿著酒壺自斟自飲的說:「放心,我沒那種癖好,而且貧道練的房中術乃是玄門正宗;反正等你把修好的峨嵋刺拿去還給了甘彤那娃娃,就啥都一清二楚了。」

    雖聽得一頭霧水,但劉備仍恭敬的道:「左老師教訓得是------」

示意他坐回原來的位子上,似有所思的左慈沉吟了一會後,繼續舉著滿斟杯子說:「玄德這次路過河內郡,是否打算在上洛陽盧府前順便尋找某個人,甚至是某個名門倚之為創業臂助?」

    點點頭,劉備坦承以答:「回稟老師,備確是有此打算,但沒把握。」

    「且不論找到的機會如何,即使遇上了此君,以玄德目前的條件環境,也未必能使對方傾心臣服吧,你認為呢?」沒等劉備開口,左慈又續道:「甘彤的斷刺既已修復,你要拿回甘家莊還她也不用急在這一時三刻---;城西十里外『赤岡林』的『藥王寺』中,如今倒是有個傢伙等著你去赴援,玄德快走吧,遲則悔矣!」

本想再問個端詳,然而劉備知道左慈既如此說必有其深意,當下不敢怠慢,又離座揖謝著說:「多謝老師指點,備現在立刻動身去救------」

左慈亦站起身來,緩從腰帶中摸出兩顆荔枝大小的白色瓷蛋交付劉備,並神色凝重的叮囑:「今日得見玄德,貧道大慰平生---;這兩粒是我天柱山『凌宵宮』僅存的治傷解毒聖品『九轉回魂丹』,你帶著去,一顆救人,一顆留著日後自保,事關重大,切記!切記!」

俯身下拜,劉備感激的道:「老師厚恩,備終生銘感於心。」

    又聽左慈朗聲大笑說著「好」、「好」;而待劉備站起來後,雅閣裡早只剩下自己和那桌幾乎席捲一空的酒菜,哪還有左慈的半點影子?

    「這瘸條腿的老頭怎能溜得那麼俐落,莫非他真怕我跑單賴帳不成?」劉備邊左右張望,邊心中嘀咕著------。

*          *   *

    匆匆結算了飯錢,快馬加鞭的他便往「赤岡林」急奔,想瞧左慈要自己趕去救的人到底是誰;幸虧那地方不太難找,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劉備就已來到了林子裡那座坍塌許久的「藥王寺」外。

    但荒廢小寺中,這時卻正傳來「乒乓」、「鏗鏘」的兵刃交錯聲響!

    「夥計們圍牢了,正點子毒已發作,砍了他頭咱即回去領賞,順便祭奠一路死在他手裡的眾兄弟!」寺內一個破鑼嗓子激動大喊著。

救人如救火,他深怕錯失了應援機會,直接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大鳥般飛落在院牆邊一棵樹的粗碩橫枝,先居高臨下俯視裡面的狀況。

只見不寬廣的寺院中便站了三十幾條藍衣持械大漢,正對一名背靠牆柱的拎擔高碩大鬍子做扇形包圍;而那名魁梧長鬚壯漢腳邊除已躺下三具頭破頸折的屍體外,四周仍還散立六個夾攻敵人------。

由於視線死角的關係,劉備並未能立刻瞧清楚那名大鬍子的全部相貌;他此時雖把一根生鐵扁擔舞得勁風颯響,可是從其澀滯的身法看來,這人確是中了毒無疑,且已呈末弩困鬥的局面。

兩把銅錘及二刀一戟就趁他擊退纏鬥的鍊子槍時,齊攻至胸脅!

    一聲震天怒吼,驟騰虎驅的大鬍子儘管已將錘戟雙刀擊歪,但左側窺伺的偷襲利劍與那再度繞戳之鋒銳槍尖,卻說什麼都避不過了。

    他剛閉目待死,兩道聲若龍吟的呼嘯劍氣即在這緊要關頭突然迴盪於耳朵旁;伴隨而來的,還有適才夾殺頑敵跌成一片的慘呼驚叫,以及紛拋頭顱或半截連腰斬斷的殘骸砰然落地聲!

    「壯士勿憂,備來助你------」已擋在大鬍子身前的劉備話猶未盡,劍影組成的幻疊光幕又將周遭合擊攻勢逼了回去;當然了,經過一串綿密的金鐵截磕旋律後,半空中便又多了幾隻兀握兵刃的斷臂------。





第五章   護舊義  劍凌惡煞     續前緣  士傾忠膽

    「住---住手!」非但是那大鬍子意外,這時連對方領頭的疤臉藍衣大漢也因震攝於劉備那雙快劍,趕忙勒令又待一擁而上的驚疑手下停止腳步---;無視於剛被削殘臂膀的多名同伴哀號,疤面客先將沉甸甸的蟒紋「熟銅人」斜豎胸口,才緊張的問說:「尊駕是誰?」

    沒有馬上回答對方的問題,劉備反倒先轉頭向那已萎頓柱邊的大鬍子遞上一顆「九轉回魂丹」,低聲道:「快敲破服下了。」

    頷首示謝,大鬍子並毫不疑慮就依吩咐吞下了殼內那粒略呈金黃色澤的救命藥丸,同時盤腿而坐靜候體內的毒質逐步化解;而劉備也是到這時候,才有機會近看這紅臉大鬍子的長相。

    他個子約莫一百九十公分高,濃眉細目的臉龐要比常人紅潤些,一部黑亮長鬚儘管垂至胸襟,卻更增添他鶴立雞群的非凡氣魄。
好一條剽悍威猛的漢子!

    雖納悶他那模樣很像自己原要尋覓的其中一人,但劉備知道現在可不是提問的節骨眼;因此在強行按耐滿肚子的疑問後,劉備這才好整以暇的回過身來,冷然反問疤面客說:「你們又是誰?」

呆了一呆,疤面客尚未及反應,他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持橛瘦子已先跳腳怒喝道:「什麼玩意兒!竟來干預咱河東『三煞幫』了結私怨;祁老大,管這王八羔子是啥底蘊,大夥一塊併肩放倒了他再說!」

揮手制止瘦漢叫囂,疤面客又打量了劉備一會,才又謹慎的開口說:「閣下聽見了沒?我即是『三煞幫』的幫主『疤面煞』祁崑---」接著向那瘦子一指,續道:「這是敝幫二幫主,也是我結拜二弟人稱『猴面煞』的孫奎;現在,總可以亮出尊駕萬兒了吧?」

    再次流露著那與自己身手不相符的童稚笑容,劉備打揖說:「原來是祁兄、孫兄---;不過小弟因初涉江湖,對於貴幫及二位的名頭實在耳生得緊,更不清楚貴幫與這人有何過節,尚請各位見諒。」

又強行壓下孫奎的火爆情緒,祁崑沉著臉陰騖的問:「不知頭尾便橫加插手武林恩怨,閣下的授業師父沒教你怎麼闖蕩江湖嗎?」

    「教過、都教過了;」故做天真的劉備點頭道:「他老人家在世時說擋人尋仇是武林大忌,要我千萬不可輕忽------」

    「那你悶不坑聲就冒出頭來攔我們的事,又幫這姓關的殺傷咱們數名兒郎,這又算哪一門子的規矩?」咬牙切齒的孫奎忍不住手指劉備插嘴喝問說:「莫非你也是關羽這廝的同黨麼?」

「你說他名字叫『關羽』?」劉備抑制滿腔的興奮,只淡定問道:「就算我是他的同黨好了;那---你們又為了何事要追殺他呢?」

見對方執意介入這場紛爭,祁崑語調間亦不再客氣的直說:「姓關的在『解良府』揹了幾條命案,縣令剛發下海捕公文及巨額賞金要緝拿他;姓關的做翻別人我管不著,但我三把弟『鬼面煞』閻大誠那天卻也慘死在他手裡,我跟孫老二率幫眾攔截,誰知這傢伙沿路又宰了我們好多個弟兄,這一筆筆血仇,你說我們報是不報?而你剛才又痛下毒手,該怎麼處理好歹總要拿句話出來吧?」

    不帶半分笑意的笑了,劉備大姆指隨即朝自己鼻尖一點,神色瀟灑的道:「莫說側隱之心人皆有之,單衝著你們以眾凌寡,我便有充足的理由插手了---」頓了頓,他又撂了句狠話說:「這件事你們最好就此作罷,帶著剩下的部眾回解良去,這樣或許還能替『三煞幫』留下些許香火;要不然,你們索性把帳全算在我劉備的頭頂上來!」

    「早看這小子不是路數;祁老大,趕快下格殺令剪此二獠,我孫奎今天非將他倆人抽筋剝皮、挫骨揚灰不可!」義憤填膺的孫奎此刻脹紅著臉比手畫腳,可真活像隻哇哇大叫的潑猴一般。

眼神恢復了原有的漠然,劉備接下來更用冷得似冰的口氣道:「別光說不練---;孫奎,何不先拿你那顆狗頭來試試?」

比孫奎先發難的卻是祁崑!

這「三煞幫」的大當家功力果然非比尋常,那柄沉重的「蛇銅人」只照面間,即化為一團挾帶呼嘯勁風的黃光猛朝劉備兜頭罩落;而蓄勢已久的孫奎顯然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祁崑才剛出手,他那點穴橛也極有默契的分成三溜銳利寒芒,逕往劉備的腹部要害點至!

劉備的回擊是簡單卻極有效的,中宮直進但快逾閃雷的劍鋒除「噹」一聲便將蛇銅人磕偏外,更餘勢未衰的間接引導棍身斜碰著孫奎疾點橛尖;不過配合頗佳的祁、孫二人反應也很迅捷,身形僅略一阻,兩件勢道仍強的兵器又自左右分別攻向了劉備面門與脅胯!

這時,周遭剩餘的二十多名漢子亦紛舞手中刀槍劍戟蜂擁而上;其中,還有不少人是針對坐在地上的關羽作為攻擊目標。

於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四面受敵卻不退反進的劉備在身形暴旋下,雙劍就如同變魔術似的忽然形成一道渾圓光柱,而那散發晶瑩色澤的森寒劍影並非只是璀璨亮麗恁簡單,凡稍觸及者,皆人仰馬翻的慘嚎滾跌開來,屍身上更到處佈滿深可見骨的交錯裂痕!

    十幾人即在桶形劍光倐爆間,帶著密剮的四散碎肉摔落十步外;至於剛還飛揚拔扈的「猴面煞」孫奎,則早血肉模糊的倒在寺門旁。

    「狠毒啊---;姓劉的,我要活劈了你!」全身亦是大小傷口的祁崑顧不得右腿腳筋已斷,仍狀若瘋虎的揮動蛇銅人猛向劉備撞去。

    那抹猝閃紫電,便使他再斷主筋的右手頓時「呼」得拋開兵刃!

    「孫奎狂妄,罪該誅除,餘醜仗勢助孽,亦不容赦;」耗動真力的劉備臉雖蒼白,但左腕的劍卻似鐵鑄般穩穩擱於祁崑脖頸上,只聽他片刻後又接著說:「倒是你祁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饒爾等一命,下次若再撞進我手裡,孫奎即是你們的榜樣!」

    話一說完,將劍「錚」聲歸鞘的他也不再理會祁崑那雙怨毒眼神,便逕自扶起滿臉感激的關羽緩步離開了藥王寺壇廳。

    牙齒「磕崩」一響,渾身是血的祁崑忽然撫住胸口惡狠狠道:「你有種就現在宰了我,不然我祁崑這輩子絕不與你善罷干休------」

    「想找我即到上黨東南的『太行山』來,只要你有膽子,『黑山寨』自劉備以下無不奉陪到底;」已快走出寺門的劉備吸了口新鮮空氣,又說:「套句老掉牙的詞兒吧,你不嫌痛,我還怕割嗎?」

*          *   *

松澗崖。

在離「藥王寺」里許外的一處崖壁石洞中,劉備正催內勁幫同樣盤坐於前的關羽打通背脊瘀腫傷處---;這寡言硬漢身體的傷口少說也有十來個,但最嚴重者便是背心那記遭蛇銅人狠砸的重創,和左腹挨孫奎點穴橛劃了近三寸長的血口子,深到幾近見骨。
    當然,亦具深厚武學造詣的他若非在城郊酒舖裡中了對方所下之「蠍尾鎖脈散」劇毒,以祁、孫二人的能耐,還不至於令他如此狼狽。

終於使關羽「哇」的吐出那口瘀血;劉備用衣袖擦拭額角汗滴,就如釋重負的道:「好啦,餘下傷勢已無礙,休養個數天就行了。」

慢慢站起身來,行動已漸恢復正常的關羽並沒有立刻講些過場客套話,反而略顯茫然的對劉備說:「劉少兄,說也奇怪;咱們雖然萍水相逢,關某卻總有一種---跟您彷彿似曾相識的錯覺------」

    哈哈一笑,劉備毫不掩飾心裡的舒暢,亦坦承的道:「不是錯覺,因為備也和關兄弟一樣,有一見如故甚至是得遇親人的快意。」

    高他一個頭的關羽又注視了劉備好一陣子,接著才單膝跪地抱拳說:「大恩不言謝;在下今日蒙您搭救得以再世為人,日後水裡來、火裡去,關羽這條命,有生之年都是劉少兄的了!」

    欣慰的攙他起身,沒急性子邀關羽結拜的劉備只笑著回答:「你我肝膽相照,關兄弟不用耿耿於懷---;」隔了半响,他又試探的問:「三煞幫之事既已了結,不知關兄弟現在有何打算?」

    「關某原本是想赴薊遼避避風頭,如今既得遇少兄,您要我去哪,關某即去哪。」亦屬直腸子的關羽簡單回答道。

劉備點了點頭,頗欣賞對方豪爽個性的他先沉吟了一會,接著才說:「這樣吧---;備在洛陽尚有些許要事待辦,關兄弟若沒其它行程,不妨隨備結伴同往,等備見完了欲尋之人後,我們再一塊到太行山的『黑山寨』去,那裡的幾位好朋友鐵定很高興與關兄弟認識。」

    「謹尊少兄諭令!」關羽想都不想便躬身諾道。





第六章   甘府宗  刀鎮中州     劍仁義  威伏甘寧

雖與三國演義的情節不同,然而能順利招攬到頭號猛將的劉備,心情還是好到不行;但礙於這準二把弟猶屬「通緝要犯」,即使追拿圖影未及發佈,回河內郡前他仍不敢大意的幫關羽先喬裝了一番。

   抹黑臉孔的「關二哥」並不怎在乎改頭換面,可是在扮流浪武師時,這大塊頭卻依舊如歷史形象般,堅持選了套淺綠色的袍服------。

   「幸虧你不是我那年代的人,否則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民X黨』的忠貞黨員呢------」劉備在心裡訥悶並思考這問題。

   為求謹慎,他執意要關羽在客棧中一直住到傷勢全都養好了,才動身離開河內郡;不過離開之前,劉備可沒忘記先去北門「柳蔭湖」的甘家莊,將「變」回原狀的峨嵋刺還給甘彤那小兄弟。

湖光粼粼,楊柳成蔭。

   或者是因位居武林世族的關係吧,劉、關兩人沒花多少時間與啥功夫,就已來到那府第巍峨的甘家大門口;而令劉備訝異的是,開門家丁像早就在等候他似的,一聽對方自報名號,即趕緊引客進入偌大的正廳中。

   「二位請稍候片刻,我家老爺待會便來。」恭敬奉完茶,家丁便甚有禮貌的說。

「老爺?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找你們的老爺?」滿腹狐疑的劉備連忙澄清著道:「管家千萬別誤會,備是來還物件給貴府甘彤甘公子的------」

   「小的不敢亂講,我家主人確實是這樣交待的;劉爺還請寬坐。」也沒多作解釋,始終不肯多話的家丁一說完立刻捧著茶托逕自退下,將壓根不清楚來龍去脈的關羽,及臉上三條線外加一群烏鴉的劉備扔在大廳裡。

那就只好等吧;不過當這幾個侍婢陸續送上茶點瓜果時,劉備竟又發現她們---都會不經意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窺瞄神色,讓他不免又一肚子的難解問號。

幸虧枯等的尷尬時刻並不算太長;過沒多久,從後廳傳來的一串從容腳步聲,隨即結束這段令他們略感忐忑的緊張氣氛。

率先走出屏風外的,是一位衣飾講究卻略顯福態的五旬長者,慈祥面孔上隱然有內斂英氣,而他身後接著又魚貫尾隨了數名或文或武的親信部眾;瞧他們均沉穩卻輕快的步伐,無一不是裡外兼修的練家子。

   「晚輩劉玄德,偕知交關雲長拜見『鎮州刀』甘老前輩;今日冒昧造訪,還請府宗恕過。」已先探聽清楚對方背景的他,忙引關羽上前朗聲揖道。

「免禮免禮---」已在江湖上久享大名的甘勝見這斯文後生禮數甚周,又看他旁邊那名長鬚的大漢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心中頗自暗喜,便一擺手的笑說:「難怪我們家彤兒一回來就茶飯不思,坐立難安;嗯,小伙子,真有你的!」

   話語未畢,忽於屏風後又衝出了兩條人影來,而當頭那個更用清脆的熟悉嗓音搶辯著道:「爹,你在胡說些什麼!誰為這個自命不凡的臭傢伙茶飯不思、坐立難安了?」

   劉備聞聲望去,那為首第一個青年赫然就是從頭到尾皆陰陽怪氣的初識甘彤,至於跟在他後面的另一位,則是名腹繫鈴鐺掛飾腰帶的錦衣年輕人。

   「彤兒、阿寧,你們可真是越來越沒規矩啦!老夫還在和客人講話呢,你倆個卻這麼冒冒失失的跑出來插嘴,成何體統?」甘勝僅口中稍加責怪著,隨即又向呆愣的劉備拱手說:「這是老夫管教不嚴,兩位小友勿怪,勿怪。」

豈知劉備尚未來得及說啥,陪在甘彤旁邊的那名錦衣青年又已指著他鼻尖道:「你就是劉備劉玄德嗎?來來來,咱們較量較量,我倒想瞧瞧你究竟是用什麼鬼畫符的邪門法子,去削斷別人的兵刃!」

   這話只聽得一旁暫時改拎長鐵棍的關羽鳳目驟現殺氣;還好咱劉副局長以前早從書本深入瞭解這秒殺漢子的火爆性格,便趕緊伸手朝他前面一擋的低聲說:「關兄弟創傷甫癒,不宜動怒,眼前的一切就交由備來處理吧。」

接著,不為所動的劉備再次向甘勝打了個揖道:「前輩明察,備因那天誤損了甘公子寶刃,心下甚是不安,今日特來送還已修復好的物件,委實別無它意;在下區區微末的粗淺把式,焉敢於前輩府第中大膽的班門弄斧?」

「哼!你那天在大街上不是狂妄囂張得很嗎?這會一看見真正的高手,怎麼立即變得如此謙遜了---;」甘彤得理不饒人的拉拉父親衣袖蹭說:「我不管,爹若不替彤兒教訓他,我也要叫表哥揍這不長眼的臭小子一頓。」

   「是啊,也不必勞煩舅舅親自動手,光孩兒一個保證便能讓他吃不消了;」被甘彤稱作表哥的錦衣青年此刻亦推波助瀾道:「既有本事欺負咱們阿彤,僅說個幾句過場話就想丟東西走人嗎?舅舅,此例一開,日後誰還會將河內甘家莊放在眼裡?您這『鎮州刀』的招牌又將顏面何存?」

也不曉得甘勝是平常就寵慣了孩子呢,還是上了年紀便老糊塗起來;他這時一聽完錦衣青年的話,居然立即改口:「寧兒言之有理;呃---,劉賢侄,這件事情說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不如這樣吧,便讓我外甥和你玩幾手,你若勝了,此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像生怕劉備怯場不依似的,甘勝隨即又補充著說:「你放心,我這日內便快回巴郡臨江的外甥雖已盡得老夫真傳,下手卻還挺有分寸;何況阿寧只是要幫他表---表弟出一口氣罷啦,應該不致於會令你太難堪------」

「前輩既有吩咐,在下也就只好獻醜,捨命陪君子了---」劉備暗自嘆息著;他見事已至此,心中明白與這青年一戰可說是勢在難免,也不再矯情推拖,僅轉身向甘彤表哥隨口淡然的問:「甘兄想在何處賜教?」

「咱習武之人,哪裡不能過招切磋?在這大廳內動手也是一樣---;」錦衣青年亦擔心對方反悔,馬上轉頭朝家丁喝令:「還呆瞧些什麼?快去捧我刀來!」

聽表少爺要跟人比試的眾家丁不敢怠慢,立刻便有兩名健壯僕役從廳外扛了柄丈長的厚背薄刃環鈴刀進屋;沒錯,他們亦興奮極了,因為刀法已青出於藍的表少爺自藝成之後,河內一帶早無人能與之匹敵,今日有幸目睹,大夥自然不肯錯過這個好機會。

甘勝的想法即較複雜一些;從小嬌生慣養的嫡親骨肉甘彤雖沒學到自己二成本領,碰到尋常武師卻仍游刃有餘,能三招兩式便制住甘彤的角色可還不多,所以他也很想看看這令自己心肝寶貝跳腳的劉玄德,出手的功力架勢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劉兄弟,你仍是用那兩把劍---要和我的大刀比劃嗎?」已站在廳心的青年這時已不再惡言相向,反而將劉備視做勁敵沉穩的道:「甘興霸不願在刀上佔你絲毫便宜,劉兄弟若想要換傢伙,可去兵器庫房任意挑選,我於此處等你就是。」

   心頭微微一動,其實劉備剛才聽甘勝說他來自巴郡臨江城後,即隱約猜到錦衣青年便是那夜領百騎勇踹魏營的東吳狠將甘寧;不過自從回來到漢末亂世,承受多遍「震撼教育」的他早對這情況見怪不怪了,因此儘管已將真氣悄運周身,他仍鎮定的說:「無妨,即請甘兄先出招吧。」

   恚怒對方把先機輕易讓予敵手的托大姿態,甘寧只石破天驚喝了聲「好!」,掄起的刀鋒瞬間即幻化為千層鋒利疊浪,將劉備頓時淹沒在鈴響波濤內!

   一旁觀鬥的甘彤驟見表哥駭人銳勢,竟沒來由的忽替劉備緊張了起來。

誰都沒瞧清楚他是哪時候拔劍的;廳上群雄僅大概看到劉備先橫踩了數步,左腕便抖映出寒氣森森的冷芒,硬是把甘寧分砍上、中盤三刀「叮」、「叮」、「叮」的擋了回去,而右手爆閃芒電更在環鈴刀刃影消散之際一劍如虹,筆直且穩定的射向敵人眉心!

快要變成「錦帆賊」首腦的甘寧確實了得,縱十分駭異人家的劍術居然達到如此境界,藉勁迴旋下卻仍臨危不亂的倒剁劉備,凌厲勢道彷彿要把對手當場一剖兩半!

沒硬去截架那勢如破竹的沉重刀勁,劉備知道甘寧既敢使這形同玉石俱焚的誘敵招法,隨後必定尚有其它倍增威力的殺手鐗配合;果然,正當他故意側身揮削甘寧肩背破綻處,環鈴刀竟在某個角度怪異倐翻昂揚中,又極違反力學原理的猛朝劉備面門砍至!

   是的,「鎮州刀」的成名絕活:「刀劈五嶽」!

   關羽、甘勝及他那些臉色微變幕僚們全不約而同的離開座位,而深罵自己不該慫恿表哥出頭教訓人家的甘彤,這時更忘情的驚呼道:「住手!不可以------」

   吃吃笑了;早在防他這一手的劉備此刻突然仰頸後翻,並於刀劍驟交的「噹」聲乍鳴瞬間,形同鬼魅般再度迎面與躍近相搏的甘寧匆匆擦身掠逝!

   才一眨眼,兩條人影就在各自背對落地的三丈處位置穩穩站立。

   甘彤自也明白勝負已分,但卻不曉得誰輸誰贏------。

   逐漸將環玲刀指向地面,甘寧終於先轉過身來,並用沙啞語調向雙劍交叉胸前的對手緩慢且沉聲問說:「你使的是---什麼劍法?」

   亦轉身將雙劍「錚」的入鞘,劉備面帶微笑的回答:「尚無名稱,因為我從不拘泥於固定的招式,所以壓根沒想給它取什麼名目。」

滿臉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但甘寧隨後即痛苦的閉上眼睛道:「是我輸了---;阿彤與你過節的事,咱們甘家莊便---從此作罷。」





第七章   鐵血漢  未辨紅妝     千金諾  情繫甘彤

也就在他頹喪倒提著環鈴刀柄退往廳側時,眾人才赫然發覺甘寧的後衣領上,不知何時竟已排列著三條整整齊齊、卻又毫未損傷肌膚的寸長劍痕!

拿出背囊裡的峨嵋鋼刺,劉備即在甘勝面前兩手一托的躬身說:「備剛承興霸兄小讓了半招,甘老前輩明鑑,在下這便交還了令郎寶刃;適才失禮處,還請貴莊海涵一二。」

兀自震攝於劉備劍術的甘勝先是呆了一呆,半响後才回過神道:「好說好說;劉小友真人不露相,是老夫走眼了---」目光偷偷瞥了瞥甘彤,他接著又囁嚅的探問:「此間事既了,未知劉小友意欲何往?」

「晚輩在洛陽猶有些許俗務須料理,正與關兄弟要啟程趕往京都的敝業師盧中郎將府衙;」說完將峨嵋刺放在甘勝的茶几上,劉備又打了個四方揖說:「無端打擾貴莊甚是不該,倘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前輩包涵見諒,備等告辭了。」

   「唉,你---你這人;」甘彤突然跳起來指著劉備鼻子氣急敗壞的道:「東西是我的,你幹嘛不直接還我,丟在那裡是什麼意思,天底下有像你這樣子賠罪的嗎?」

雖對他強詞奪理的孩子話略感詫異,但劉備卻不知怎麼的還是按耐住性子抱拳反問說:「然則依公子之見,備該如何致歉才算妥當,符合你的規矩?」

清澈大眼珠先骨溜溜的一轉,兩頰又稍浮酡暈的甘彤忽大著膽子道:「你說你們要出發去洛陽是不?行,本公子到現在還不曉得洛陽城池究竟長什麼模樣,你如果肯帶我一道去,少爺我就答應不再跟你計較;成不成?」

   「不行!」幾乎是和甘寧同時出口反對;這會可換甘勝坐不住啦,只聽他板起臉恐情急的怒斥:「妳這鬼ㄚ頭愈來愈不像話了,平常在河內郡中撒撒野老夫也懶得管妳,但妳現在卻要跟陌生男子出遠門,妳妳妳---妳是想活活氣死老夫嗎?太放肆了妳!」

「是啊,彤妹子---」甘寧這時也緊張的阻止說:「這位劉---劉兄的武功雖高,不過妳連人家是啥底細都還沒問個清楚,如何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即冒這番大險?」

    一老一小才剛講完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頓變鴉雀無聲的偌大廳堂上,便只剩臉色刷白的劉備在喃喃自問著道:「你們說甘公子他---他是女的?」

   「爹!表哥!你們怎麼---怎麼全講出來了呢?」右腳在青石地板猛一踩跺,終於露餡的甘彤馬上就掩住面龐往廳後急奔而去。

「唉!都怪她娘過世得早;這孩子---,這孩子被我慣壞啦------」頹喪的坐回太師椅中,失魂落魄的甘勝隨即垂頭不語;反倒是甘寧忙走上前來,表情尷尬的替舅父向劉、關二人抱拳緩頰說:「舍妹一向胡鬧,今日倒叫兩位看笑話了---;劉兄在洛陽城既與盧將軍有待辦要務,敝莊也不便強行久留,等用過了酒飯再送兩位兄台啟程如何?」

   「甘兄太客氣了,備不敢再多作叨擾,咱就此別過。」劉備哪會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僵多窘,即欲趁此台階要拉正暗自莞爾的關羽速速閃人。

「劉小友這便要離開了嗎?」又剛回過神的甘勝似乎猛然想起了些什麼,趕緊也起身追問:「遠來是客,待老夫送兩位出莊去,可好?」

見他像有別的話要講,劉備就不再堅持的揖道:「如此,即有勞前輩了。」

一行人很快便從府院門口沿著大路來到了柳蔭湖畔;當然了,各牽一馬的關羽、甘寧及眾親信自是遠遠綴在甘勝、劉備身後十餘丈。

   甘勝路上就一直在盤算著怎麼打開話匣子,好不容易等快走出了甘家莊時,才吞吞吐吐地向劉備探問說:「呃---,劉小友,還不曉得你---今年貴庚啊?」

   「回稟前輩,在下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劉備恭敬卻略帶靦腆的答道。

    嘴裡先「哦」了一聲,甘勝即又續問道:「那---府上還有些什麼人?」

   「備自幼失恃,均賴涿縣樓桑村的家慈扶養長大成人---;」感覺有異的他先頓了頓,片刻後也才再謹慎的問說:「不知前輩---有何示下?」

   「沒---沒什麼;」不知從何說起的甘勝藉由乾咳掩飾著窘迫,隔了半响方又續問道:「瞧你一表人材,年紀雖輕武功卻高,至今應該已有了---不少嬌妻美妾吧?」

   臉上一紅,劉備忙答說:「晚輩家徒四壁,且還一事無成,所以尚無婚配------」

   「這樣啊---;」先暗自鬆了口氣,甘勝過了良久方支支吾吾的切入正題道:「賢侄,你和我家女扮男裝的彤兒雖結識於---結識於一場誤會,但若撇開她若干任性的小缺點,你對她的基本印象如何?」

   「令嬡英姿颯爽,不讓鬚眉,是個秀外慧中的耿直姑娘------」有點昧著良心的劉備雖已想好了說詞,察言觀色中仍小心翼翼的回答說。

   頗為滿意他的答覆,已在那片林子外停下腳步的甘勝此刻亦不隱瞞坦言道:「劉小友是聰明人,小女對你的感覺怎樣,老夫便也不再多說了;老夫只有個請求,你洛陽的事情一處理妥,務必再來敝莊一趟,否則我那莽撞女兒可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唉!」

劉備的臉更加紅了,然而由於上輩子都不曾嚐過戀愛的滋味,甘彤個性儘管潑辣了點,他心頭卻仍有著絲絲甜蜜;何況歷史上劉備的首任妻子好像就是姓甘,因此在沉吟片刻後,他即向猶為女兒煩惱的「鎮州刀」躬身說:「謹遵前輩吩咐,備若無暇造訪,也請莊裡捎封信到上黨東南方的太行山『黑山寨』來,在下絕不敢有輕玩之心。」

點點頭,甘勝這才如釋重負的笑道:「好,那老夫即靜候賢侄佳音了。」

將關羽招近身邊,劉備又和送行群豪說了些臨走前的客套話;而正當他要拱手道別時,咱始終悶不吭聲的未來「武聖」關羽,忽然朝站在對面的甘寧問說:「甘兄弟,恕關某唐突,在下能不能借你寶刀一用?」

   雖不知人家商借自己兵刃要做什麼,甘寧仍托著環鈴刀至關羽面前,並滿懷熱忱的道:「關兄若喜歡,這把刀---不如轉送了你吧。」

   「你的刀太輕,我使不慣;」他先搖搖手,接過刀柄才向等候的甘勝又躬身問說:「前輩,關某倘毀損貴莊幾棵樹,您是否會見怪?」

也像外甥般一頭霧水,甘勝儘管不怎明白這大鬍子的用意為何,但尷尬之餘還是笑著回答道:「無妨、無妨,關壯士請自便------」

   知此君好勝心強,與他肝膽相照的劉備明白關羽手早癢了,就只微笑而不加阻止。

   「既如此,關某待會如有不到之處,還請各位行家多指教。」將長鬚朝領口一紮,已單手提刀面向樹林的關羽身周似乎頓起了一股罡烈旋風,凜寒的殺氣只驚得甘家眾人臉色皆變!

是的,除了劉備及甘勝叔姪倆外,誰也沒來得及看清楚前方那九棵原本還完好的蔭茂樹木,是在什麼情況中攔腰倒下的------。

   因為印象中他們僅聽關羽一聲低叱,雙眼頓花間即瞧已在林裡兜圈子的他又立刻回到了站立處;再來,便是那九棵樹的轟然橫倒巨響!

   「甘兄弟,刀子還你吧---;得罪了。」將環鈴刀往甘寧手裡一塞,關羽理也沒理目瞪口呆的眾人,就逕自退回到劉備的身後。

   「我這兄弟個性有點特異獨行,眾前輩莫怪;備先告辭了。」說完,劉備即與悶葫蘆似的關羽各自跨上座騎,再不回頭的揚長而去。

   「關---關兄等等,你這又是---又是什麼刀法啊?」信心再度重挫的甘寧待兩人已經快要消失於視線外,才像失心瘋般奔上前去大聲問著。

*          *   *

五天後的洛陽城裡。

   這時的東漢因尚未受到戰爭荼毒,雖然還是天災與蝗禍連年,但這天子腳下的首席大城市,可仍舊呈現著一片繁華熱鬧景象。

   也是才剛從盧植的「議郎」府第離開,不過神情明顯失望蕭索的劉備、關羽兄弟倆,這時卻正坐在街角的一家客棧二樓裡喝著悶酒------。

   其實他們昨日下午便已抵達目的地啦,然而由於各地民變的擴大牽累,別說沒見到臨時調往河東練兵的盧植,就連已與公孫瓚等門生均匆匆返鄉的鄭玄亦是失之交臂;這不禁讓劉備有些惆悵,因為他本是把謀取官職希望都寄託在與盧、鄭兩恩師的會面中呢。

   「少兄何必苦惱;尊師既全不在這裡,他日再行訪尋,想來亦非什麼難事,您也別太絕望了------」幫他又斟滿酒的關羽突然勸解的說。

「話雖如此,但---;唉,咱們的時間和機會可不多了。」從二十一世紀來的新劉備,實在沒啥勇氣告訴這大鬍子以後會遇到的諸般窘境。

惜言如金的關羽正想再說什麼,卻忽見客棧樓梯間走上來兩人。

握著的酒杯差點即鬆手跌落在桌面上,劉備吃了一驚卻心下暗喜,不禁脫口而出的起身問道:「甘---呃;甘姑娘、興霸兄弟,你們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幹嘛,難道洛陽城是你劉家的宅院---;你不帶我來,我們便來不得了嗎?」說話的前面那人,即是又再女扮男裝的甘彤,而緊跟在她後面的高個大漢,自然是那一臉精悍且正驚喜萬分的甘寧了。





第八章   闖重圍  狂道逞兇     憶前塵  雙龍返漢

「哼!莫說區區一座洛陽城,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地方不是劉家的?」劉備還未及接話,卻忽聽一個清亮嗓音又在他們身後高傲的說。

只見循跡而至的甘家兄妹才堪堪上樓,一名全身華貴但面色蒼白的三旬男子,正帶一個年約十歲的瘦弱男孩、一個棕袍道人及數名錦衣武士,也已尾隨來到。

「又是你---」已挨坐到劉備座頭的甘彤一見那位華服男子,不禁秀眉微皺著道:「你這傢伙煩不煩呀,整天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們屁股後面;史伯伯,您可是當今有見識的得道高人,怎不管管你這狗皮倒灶的朋友?」

   也在隔壁三張桌子坐定;與男孩、道人同坐的華服男子等店小二張羅完,忽用賊忒嘻嘻笑臉對甘彤說:「這便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囉;『小兄弟』,我們可不是存心跟蹤妳的,雖然咱今晨在『三清觀』外算邂逅,但現在才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阿彤,妳別再理會這個無聊傢伙了---」先禮貌性的向棕袍道人拱了拱手,又再低聲對甘彤囑咐了一句,甘寧這才向劉、關二人道:「兩位莫怪;自河內一別後,我這成天野慣的妹子就死活要進洛陽城,舅父拗不過她,又曉得你們是要去盧大人的府上,即託我陪她一同前來尋找兩位。」

頓了頓,他又喜形於色的續說:「說來委實巧合得緊,若不是舅父要我們去『三清觀』先求助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史子眇道長,預先點明了盧府所在位置,咱們可還真會再次錯過了呢------」

「甘兄弟,令妹想找劉少兄便也罷了,可是關某怎麼覺得---你好像比甘姑娘還要更高興些?」這一回,反倒是關羽先訥悶的提問道。

   「學無止境嘛---」甘寧臉上露出一絲乾笑的坦言說:「打從那天見識完兩位驚人的武藝,興霸才知什麼叫天外有天;其實,甘某這次前來洛陽,也是想趁此機會向兩位兄台虛心討教的。」

「表哥,你別把我算漏了好不?」甘彤先雙頰一紅,然後又瞪了瞪劉備道:「喂,大耳朵,你不帶我來洛陽也沒關係,但你削壞我刺兒的事卻還沒結束呢;除非你也肯教我武功,否則我跟你可沒完。」

劉備苦笑了一下,剎那間亦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鬼靈精怪的調皮姑娘,所以只好尷尬的將視線先轉到它處;而等他朝華服男子那桌瞧去時,除見華服男子一雙色瞇瞇賊眼仍在覬覦著甘彤外,三個人之中最吸引劉備的,居然是那個面貌清秀的同行男孩。

不知道為了什麼,劉備總覺得那素未謀面的小男生身上所散發之獨特氣質,正如同自己這外來客般的令人感到莫測高深;而現在,這男孩也用他深遂卻略顯迷茫的雙眸,正若有所悟的在默默注視他。

就在兩人均愕然對望間,頭頂忽有人暴喝著說:「劉宏,納命來!」

   儘管早聽見了屋上有落足的輕震,但正陷入沉思的劉備可未曾聯想到竟會發生這種變故;於是當碎爆的瓦片轟然紛落之際,一團銀灰色的針芒即似下了場滂沱大雨,皆挾帶著凜烈勁風直往華服男子身上要害處捲至!

   蒼白的臉頰頓成土色;華服男子此刻僅能仰頭呆張著嘴癱坐在椅子裡,連怎麼閃避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更別提說再去偷看甘彤的俏臉。

   另兩張桌子的八名錦衣武士於暴喝聲聲,立刻便抽取兵器往那陣雨團般的銀針死命撲來;而棕袍道人亦猛然大袖一擺的護住華服男子周身,接著更不加思索的再一拳揮出,要阻擋眼前刺客的下一波襲擊。

   只聽拳掌驟交的巨響先傳入了眾人耳際,再來就是武士們連人帶傢伙朝四周拋飛的狼狽慘叫;等那刺客穩穩躍落丈外處後早,已面如金紙的棕袍道人也剛萎頓的坐回椅上,同時嘴角邊血跡殷紅。

   「史老兒,你當真是眼睛瞎了不成?幹嘛壞我誅除這害民禍首的好事?」那忿忿不平的刺客用手指著史道長喝問;仔細一瞧,這仁兄敢情也是個道士。

   「太平道兄---」史道長即又微微顫抖的起身擋在桌前,略加一抹唇邊的血漬便沉聲回答道:「貧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今日為報國恩,惟死而已。」

   仰天哈哈大笑著,那滿臉短鬚的太平道人忽然眼露戾氣,餘怒未消的吼說:「好,你既決意助紂為虐,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言猶在耳,穿黃色袍服的太平道人卻已像箭矢般又驟衝至桌沿,手中拂塵倐揚的罡猛銳氣更比適才暴增了數倍之多;這一次,他不再針對那被自己罵作「害民禍首」的華服男子作攻擊,勁力方圓所至,竟連史道長和小男孩亦均壟罩其內,似有觸者立斃打算!

   一旁的關羽、甘寧見他來勢洶洶正待躍身相助,只見兩溜寒芒已先雷轟電閃的阻住拂塵猛烈勢道,而化為疾影的劉備更逕自切入了對方掌風範圍裡,正用層疊如山的快劍硬生生逼退了太平道人!

   仍回到原站立之處,怒眼圓睜的太平道人先把拂塵斜豎於胸,才向已雙手空空如也的劉備狐疑問道:「你---你是誰?」

   剛扶住從椅上摔落的男孩,又即和他四目相接的劉備卻沒回答太平道人的問題,反而跟男孩不約而同的驚呼說:「啊!真的是你------」

*          *   *

   時空彷彿又回到西元二零一五年的北台灣,那在「白帝廟」斷崖旁捨身救人的劉漢龍雖已拉住了失足墜跌男孩,但僅剩單手攀握藤幹的自己也早已險象環生;糟糕的是,隨行朋友和男孩的家人全以為他們正在廟裡某處閒逛,根本不曉得這兩人已身處絕境。

   「叔叔,救---救我!」男孩已帶哭音的叫聲頓時從他腳踝邊傳了上來。

   「小朋友,你別怕,更不要放手---,叔叔一定---一定想辦法救你上去------」冷靜打量著周遭地勢,劉漢龍縱使曉得唯一能求援的手機便繫在自己右腰褲帶,但現在他哪騰得出手去掏?

   好不容易見到頭頂不遠處有塊因樹根盤錯而天然生成的窪洞,劉漢龍當機立斷,就對男孩吩咐道:「小朋友,待會叔叔將你拋到上面去時,你記得趕快退入那個洞口內,我會立即找人來幫咱們倆------」

「謝謝你---;叔叔,你人真好------」儘管曉得捨身相救的對方到現在仍瞧不見自己,懸空男孩仍滿心感激的仰頭說。

「孩子,準備了---」仔細拿捏著距離,已有充分把握的劉漢龍等男孩亦出聲示意後,便在喝聲「起!」時奮力把他往上甩拉;直到男孩穩穩抓住莖藤並爬進窪洞內,劉漢龍才鬆了口氣放開對方的手。

「叔叔,快!再把手給我,換我拉你到上面---」男孩半個身子依舊懸空,但還是急於要拉這尚未脫險的恩人;劉漢龍此刻剛拿並無訊號的手機在暗歎,而正要二度和他雙手交握時,卻忽然看見男孩另隻手上兀拎著一小袋物品,不禁好奇的問道:「小朋友,你那是什麼重要東西?」

「沒---沒什麼啦,只是生物課---要作栽植實驗用的一些玉米、南瓜和甘藷、花生、辣椒之類種籽而已。」拼命拉住劉漢龍的手,男孩吃力的回答。

心裡覺得好笑,他想孩子畢竟就是孩子,這緊要關頭怎仍牢牢握著那勞什子東西不放開?不過劉漢龍未及接話,此刻卻又驚覺男孩腳底的璧岩似因承受不住兩人重量,而正在緩緩掉落大小不一的碎石礫!

   「小心!」怕殃及他的劉漢龍連忙大喊:「孩子,你快把手鬆開!」

   「不行!你剛才沒丟下我,現在---我也絕不會放開你---」男孩說。

正打算要犧牲自己甩掉他的手減輕負重,但一切卻都來不及了;因為劉漢龍害怕看到那一幕土崩瓦解的畫面終於發生,男孩和他也在不約而同的驚叫聲中,隨著大片鬆垮的岩塊石方齊墜斷崖!

   於是,眼睛一黑的劉漢龍接著就啥事都不曉得了,良久耳畔方隱約聽見底下有人駭呼:「老天---老天爺,是龍---是兩尾龍啊!大夥快瞧,有兩尾龍從天上飛下來了!」

    而等那陣眩目光線再次映入眼簾,他即看到了那株亭亭如車蓋的巨碩桑樹------。

*          *   *

   這段不為人知的前世回憶,則同時盤旋在劉備和瘦弱男孩的腦海中---;當然,對客棧裡的其它人而言,那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兀自跳腳的太平道人隔沒多久,即又暴躁的追問:「你到底是誰?」

   先放下這剛脫險的男孩,劉備仍不立刻答覆太平道人的問題,只低聲向那油嘴滑舌的華服男子道:「草民救駕來遲,請聖上恕罪。」

   是的,眼前這愛佔甘彤便宜的輕浮男子,就是當今的天子漢靈帝了;其實劉備能猜到對方的來頭,除了因從太平道人剛才行刺的喝叫得知些線索外,熟悉三國的他自也曉得皇室為避免子嗣一再夭折,曾將未來東漢少帝送去史子眇的道觀寄養,而那和自己同樣穿越時空的小男孩,即是俗稱「史侯」的下一棒皇帝接班人:劉辯。

「卿護朕得力,何罪之有?」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塊,靈帝又忐忑的悄聲吩咐說:「寡人乃微服出巡,先別向外洩露我的身份------」

   「草民遵旨。」劉備微微頷首後,便轉身對太平道人語帶保留的問:「道長,『南華老仙』當初授予你的那三卷『太平要術』,原意好像是請你去濟世救人,而非要閣下仗以行兇的吧?」





第九章   逢宿敵  張角鎩歸     拜將軍  劉備封侯

太平道人先是一愣,馬上又萬分訝異的第三次問道:「你是誰?怎曉得天書的事?」

   「在下劉備,字玄德---」劉備明白這原名張角的太平道人對三國初期演變有莫大影響,現在若就貿然誅除,惟恐造成後世的歷史發展嚴重脫軌,進而導致出現超乎他能掌控的變化;因此有心放他一馬的劉備即暗示著說:「道長既得仙遇,不思造福天下蒼生,未免有愧尊師授藝之恩;何況今日有備在此,焉能坐視道長肆意濫殺逞凶------」

   「我只要做掉這頭昏庸禍國的畜生便是造福天下了---」張角恨聲的道:「否則我就算是救再多無助的善良老百姓,他們後來仍會因這王八蛋的種種倒行逆施而活活餓斃;劉備,你若阻撓我為民除害,我會毫不猶豫的連你也一塊收拾!」

即心有戚戚焉的忍不住搖搖頭;劉備瞭解張角那番話所言不虛,三國亂世的始作俑者嚴格說來其實並非源自各地黃巾暴民,而是肇始於桓靈二帝的無能、無知兼無恥,尤其是他身後這位逼迫宮女皆須穿「開襠褲」,以便自己放肆淫樂的皇帝族兄,打登基後更是不曾做一件善待百姓的德政,罵他為昏君、禍首---實不為過。

   但內心縱使比誰都曉得倍加荒唐的劉宏該下地獄,劉備卻仍堅定立場的回答說:「抱歉,此公與備頗有淵源,道長若是想再繼續執意妄為,以目前的情況是不可能了------」

「賢卿快些將賊道拿下,朕回頭封你一個大大的官------」劉宏見刺客似乎已顯投鼠忌器的顧慮,昏庸歸昏庸,倒也反應不慢的趕緊向劉備私下承諾著道。

「姓劉的,你真以為單憑你手上那兩柄破劍,就能夠攔得住我嗎?」雖亦忌憚他的身手,但張角仍色厲內荏的脅吼說:「再不識相的乖乖讓路,遇禍莫悔!」

往前踏上了一步,故意拉遠皇帝距離的劉備隨即道:「請道長再不吝賜教吧。」

眼眸已流露出濃重的殺機,只見張角忽然從懷中攫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東西來,嘴裡更同時喃喃碎念著說:「天清清,地靈靈,值日仙曹聽吾令;速遣南天門眾兵將兼冥府鎮邪諸甲丁,助我剿滅魑魅魍魎暨護國安民,敕!」

語罷,一陣挾帶突至雲霧的飛沙走石便在他揚手之際到處瀰漫於客棧間,而那堆花花綠綠物件亦頓時化為從天而降的彩冑軍士,或自地板冒出的陰森獠面鬼兵,全已揮刀挺槍的撲向劉備一行人!

「臥倒!」在劉備石破天驚的驀然大喝聲中,關羽已搶先掩護這差點尿於褲襠的劉宏及稚弱大皇子劉辯,與甘家兄妹、史子眇趕快就地一滾;接著,那股由雙劍組成且令他非常熟悉的刺耳嘯浪和裹身寒芒,又如老龍低吟般再度充盈在凌亂的店閣四周。

是的,練劍士夢寐以求的馭刃術最高修為:「劍幻龍騰」!

   從科技世界穿越來的劉備自然明瞭對方所用手段,無非是近似乎「天女散花」之類的暗器訣竅,儘管變化出的人像恐怖猙獰,但基本上仍屬未脫離障眼法的一種幻覺;不過要破解此技倒也無甚難處,簡單的說,即是須以快打快。

於是當光彩奪目的炸裂冷電還正迅疾穿刺著持戈甲兵時,驚怒交集的張角又趁虛幻將士殞滅剎那二度暴揮拂塵,並再挾威猛掌力凌空朝劉備兜頭罩落;這一擊快攻委實狠辣兼具,劉備直待勁風及身瞬間,才聽他如雷也似的叱喊著:「狗殺才,看招!」

已無暇換氣運勁的劉備知道對方鐵定是瞧準了自己這處破綻,果斷決定下卻也不退返迎,咬牙逕和張角的拂塵針雨及碎鼎掌勢,硬碰硬的直接撞在了一起!

「啊!」幾乎快得手的張角後來怎都想不透徹,人家那明明已散亂的劍氣是如何再次凝聚成束,進而於其肩背胸腹劃下了七道殷紅但不致要命的傷痕;當然,他更不清楚若非劉備自斷二劍的手下留情,自己哪還能在匆匆丟出一團類似煙霧彈的粉末包後,便立刻衝破窗口的慌忙離去。

「好---好可怕,那群神將冥兵居然是---居然是這些---這些稻草紮的?」已在關羽攙扶中站直身來的漢靈帝乍看滿地橫躺著附釘草人,不禁顫聲道:「幸虧有賢---劉賢弟在此,要不然---要不然------」

話未說完,大夥忽見梯口又有一位灰髮無鬚的白胖老者,正慌張領了十多名錦衣武士急忙衝上樓來,嘴裡並發出尖銳刺耳的驚恐叫聲說:「陛---陛---,主子無恙否?來人、來人哪!將樓上的所有刺客全都給我拿下了------」

   「張尚父且莫誤會,這些壯士是來救朕---救我的;」劉宏把手一擺,又轉頭向早侍立於旁的劉備問道:「劉賢弟,那賊道恁的厲害,你的傷---無礙嗎?」

「託兄齊天洪福,備只受了些輕微小傷---」劉備躬身揖諾,並乍露出左肩正滲滴鮮血的袍裂傷勢;是的,這亦是他故意給張角留下的掩飾藉口,否則要是被靈帝發現疑竇責怪他縱放刺客,那自己可真叫偷雞不著蝕把米,兼且吃不完兜著走啦。

眼中充滿著無比賞識神色,腦袋像顆小玉西瓜的靈帝難得沒再窺瞄甘彤,忙把已扔下斷劍的劉備拉到跟前續問說:「劉卿身手不凡哪;未知卿祖籍何處,如今---可有功名?」

   「回稟陛下,某乃本朝景帝玄孫,祖上曾蒙聖恩獲封為『涿鹿亭侯』,但傳至吾父弘公,備與家慈便流落涿縣,至今仍是白身。」劉備畢恭畢敬的答道。

   「原來賢弟亦為我漢氏宗親,怪不得如此英雄了得呢---」又將適才領護衛來救的白髮無鬚老胖子招了過來,劉宏隨口解釋說:「張尚父,這位劉備劉玄德非但是朕剛剛遇險之際的救駕功臣,亦為朕之族裔;咱宮裡還有什麼官位,張尚父就替朕瞧著辦吧。」

   「奴才遵旨;」張讓不愧是幫靈帝標賣爵祿的第一號走狗兼機要秘書,稍加揣摩著上意,立即就屁顛屁顛的彎腰奏稱道:「啟稟萬歲爺,玄德祖上既承有封蔭,那便仍賜他復襲『涿鹿亭侯』,叫此君深荷浩蕩皇恩。」

   「不夠不夠;」略作沉吟的劉宏破天荒大方了一遭,又指示說:「這樣好了,『左將軍』一職也懸缺很久啦,玄德乃朕之族弟,授之無妨。」

   吃了一驚,這位張尚父擔心皇帝沒考慮仔細,忙提醒的道:「萬歲---萬歲爺,您給他那份職務可是---可是高居三---三千兩黃金的官哪------」

   瞪了他一眼,今日腦袋嚴重進水的靈帝居然甚顯不悅,忽龍顏斜睨的哼問說:「朕曉得;反正咱還有那麼多空閒官職,有差這勞什子的『左將軍』一枚官印嗎?等咱回宮你馬上就交代袁太傅,說朕明日早朝即要當眾宣達。」

   「奴才遵旨------」趕緊哈腰鞠躬的張讓才一講完,早在旁邊悶憋許久的甘彤及大皇子劉辯竟已同時跑了過來;巧的是,兩人向劉備甫開口問的更是同一句話:「〈叔叔〉大耳朵,你---你傷得怎樣?」

「你們放心,我沒事。」劉備笑著對兩人道。

   「辯兒,人家甘姑---甘公子與這劉叔叔是舊交,你---;」向來嫌這兒子輕挑無儀的劉宏〈其實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此刻不禁板起面孔說:「怎麼,莫非你也和這位使雙劍的叔叔亦早有認識嗎?」

   「稟父---父親大人;」已成為劉辯的墜崖男孩先點了點頭,接著又用堅定無比的語氣續道:「孩兒確實認識劉叔叔,相信劉叔叔他亦不曾---忘記過辯兒。」

   剛一臉狐疑的望向劉備,靈帝便已聽到他語帶誠摯的答說:「叔叔從沒忘記過你,而且---而且還很高興能和你在這地方重逢------」

   「就算如此,大人還正說話時,小孩子豈可胡亂插嘴?」乾咳了一聲,劉宏仍假裝斥責的道:「辯兒,還不退下!」

隔了好一會,這頭剛脫離險境卻又在滴口水的色狼又試探著問說:「賢弟,那麼這位甘姑---呃,甘公子又是你的------?」

   「啟稟主公,她是備剛成親不久的妻子---;」劉備見皇帝一副猴急的表情,深怕甘彤又遭他毒手,立即打斷他念頭的道:「賤內因生性外向,一直喜歡女扮男裝隨備行走江湖,冒犯之處還請主公見諒則個。」

   「你說什---」俏臉紅透的甘彤正要低聲責問劉備,然而忽瞧他一隻手在背臀處輕搖了幾下,便乖乖咬住下唇不再往下說了。

   「是哦---」難掩失望神情的垂首慨嘆著;劉宏本想這標緻娘們既愛玩變裝遊戲,自己也還沒把新發明的「開襠褲」推行到眾宮女身上,若能將她拐回去做「試驗品」,那才真的叫香豔刺激咧。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朝甘彤「咕嘟」吞著口水------。

「主子,主子------」也不知這麼天馬行空遐想了多久,結果劉宏尚且是在張讓的不停輕拉衣袖中,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啥---啥事驚慌?」返回殘酷現實的他,仍有些恍惚的問道。

   「啟稟主公,大公子寄養在外的封鎖消息既已走漏了風聲,史道長目前亦受傷不輕,這『三清觀』可是萬萬不能再住下去的了;該如何安頓大公子,尚請主公示下。」張讓謹慎的問漢靈帝說。

畢竟舐犢情深,靈帝瞧了瞧那向來矮小的劉辯,最後終於做出決定的道:「都回去宮裡吧;劉賢弟,你也帶著同伴跟我們走,今晚先在張尚父安排的驛館暫歇,明早他會找人帶你來見我。」

這時候,劉辯突然大著膽子央求說:「爹,孩兒與劉叔叔闊別曠日,您能否恩准孩兒隨他們同住驛館,天亮再偕他去拜見父親大人?」

   「好吧,但明天可莫讓你娘苦苦等候;唉,她已許久不曾瞧過你了------」劉宏一臉慈愛的注視他道。





第十章   話往日  雙龍聚議     討州寇  靈帝點將

「賊大耳朵,你最好給我講清楚喔---;」一進到館舍裡,甘彤就紅著俏頰揪住劉備左耳不停的追問:「剛剛在客棧中,你幹嘛對那頭色狼說我是---我是---你的---那個?你存心想佔我便宜是不?」

    「哎---哎喲,妳輕---輕點成不成;」苦著臉的劉備喊疼叫冤說:「大小姐,我若不這麼講,妳覺得人家會肯輕易放過妳嗎?」

    「那個叫劉宏的登徒子是什麼下三濫玩意兒,本姑娘為何還要他放過我?」仍氣呼呼的甘彤險些把劉備耳垂撕了下來。

    忙摀住她的嘴,劉備費了好大的勁才使甘彤安靜片刻;於是,已對關羽、甘寧解釋完的劉備即跟她再重說一遍劉宏來頭,最後甚至還稍加提及那好色皇帝曾做過的荒唐事,方令這神經大條的妮子有所理解。

    「不過經你這樣子一講,以後我---我還怎麼嫁人啊------」嘟著嘴巴的甘彤,隔了老半天猶兀自在這死胡同裡轉著圈子。

    「咦,前輩難道沒先跟妳提咱們倆的事情麼?」又將那天在柳蔭湖畔與甘勝的交談重點說了說 ,劉備方才鼓起勇氣執著她蔥纖小手道:「彤妹,我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等返回了涿縣稟明過家母,我再正式央媒娶妳過門成親。」

    「誰---誰說我答應嫁---嫁給你了;」臉蛋已紅到耳根子的甘彤本想再講什麼,卻發現劉辯正獨自站在門口遠處,不禁羞窘交集的連忙甩開他手心,並邊跑邊對劉備吐舌頭的俏皮說:「想娶我哦,除非你也去當皇帝啦!」

    忽沒來由的心中一凜,劉備暗想:「唉,這問題如今可太敏感了些------」

    是的,若是在今天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朝這目標努力邁進;但當初拼命搭救的男孩現在卻已成了未來儲君,想達成願望勢必要學曹丕、司馬炎的逼退作法,而那種竄竊手段總是與自己的初衷大相違背------。

    才正為了這件事緊皺著眉頭思索,劉備耳畔卻已傳來劉辯怯生生且尚帶童稚的聲音問道:「叔叔,我---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坐啊,別客氣---;」忙收起亂成一團的思緒,劉備親切的對他招招手說:「你來得正好,叔叔也剛想去找你呢。」

    待確定了周遭再無閒雜人等,劉備方正式展開兩個「現代人」的對話,問別字「伯平」的他道:「如何,還習慣這裡的生活吧?」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每分每秒都在想著怎麼回去台灣---;」無奈的搖搖頭,劉辯神情黯淡的答說:「我---我很思念爸媽和妹妹。」

    原以為他會嚎啕大哭一場,不料成熟度早超越實際年紀的劉辯只落寞續道:「不過我曉得這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因此無論再怎麼難受,都需強迫著自已盡量去習慣;叔叔,你若對此處比較了解,能教我以後該如何做嗎?」

    憐憫的看著他好一會,劉備回想起歷史中少帝被迫飲毒酒自盡的悲劇下場,便堅決且肯定的點頭說:「你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務必保你一切周全---;」頓了頓,劉備又問男孩說:「我在咱原來的世界裡本名叫劉漢龍,好孩子,你呢?」

    「我叫藤龍;真巧,咱們倆的名字中都有個『龍』字---」終究還是小朋友的心性,僅聊幾句的「新劉辯」此刻就已一掃陰霾,於是又對這時空裡的唯一同伴問道:「叔叔的武功很強欸,你可以---傳授給我嗎?」

    「你要是有興趣學,當然沒問題;但咱明早就要進宮了,抽得出時間嗎?」劉備這時亦考量到他未來登基的後續影響,不禁猶豫著問。

    「那怎麼辦?」這藤龍倒不像史載的少帝恁般木訥遲鈍,眼睛只骨溜溜的一轉,即又出著主意說:「要不然明天我便跟當皇帝的爹說想去叔叔那邊住;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大兒子,何況我也不太想跟那凶巴巴的王越師傅學劍,用這藉口應該行得通------」

    微微一笑,劉備似乎還蠻欣賞他的臨機應變,亦萌生收徒之心的頷首道:「嗯,不錯哦---;只要能說服你現在當萬歲爺的老爸,我保證僅需短短的三年內,以後這裡就沒人敢再欺負你了。」

    不由得大喜過望,劉辯跟著即要行那拜師之禮;但搶先一步攙穩他的劉備卻說:「先不忙在這一時三刻,目前咱們仍以叔侄相稱為妥些,那叩拜禮俗便暫免了吧。」

    接下來,這一大一小又相談甚歡的聊了許久;直到夜深露重,劉備才親自送眼皮漸沉的他返回下榻處休憩------。

    「對了,師父;」已改口的劉辯待進房門時似乎又想起了一件要緊事,就趕緊轉身再向他問道:「您還記得當初咱墜崖前,曾問過我手上拿的是什麼嗎?」

    彷彿驟遭雷殛,劉備忍不住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問:「你---你是指------」

    用力點了點頭,劉辯即直接了當的坦言說:「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奧秘為何;但是,起先要拿來作學校實驗的那些東西,的確都跟著我---一起來到了這邊------」

看著小布袋中分曾存放的諸般完好種籽,已有點發抖的劉備終於沙啞開口道:「孩子,你---你可曉得袋子裡的寶貝,能救活---救活這地方的多少子民嗎?」

劉辯不禁睜大了兩眼,匪夷所思的問:「叔父是說,我帶來的種籽能救人?」

    艱辛扭動著幾乎快僵直的脖頸,劉備便把漢末時代將要面臨洪、漢災所導致的糧荒窘境告訴了他,並解釋那些要等數百年後方能引進中國的高產量農作物,為什麼可以化解暴動危機的原因;說完,劉備又極慎重的交代他道:「這件事攸關到天下百姓的生死存亡,你切莫洩漏給外人知曉------」

   「請師父寬懷,侄兒絕對守口如瓶---;」劉辯接著又問:「此物既這般要緊,侄兒就全交給了叔叔,但不知您可有什麼妥善處理之策?」

   「愚叔已在上黨東南方太行山的『黑山寨』中請了位務農專家來幫忙,相信有他主導,必可使這些種籽發揮最大的產能;」隔了一會後,異常興奮的劉備更對他說:「有了這袋寶貝,你日後登基即可穩如泰山了。」

   「我才不要做皇帝咧---」哪曉得如釋負重的劉辯一聽完,馬上大大搖頭的道:「那種『君主』我是既不會當,也不想當;師父若有興趣,侄兒屆時讓給您好了。」

   「傻孩子,你以為這份職業是能讓來讓去的哦---」心裡笑歸笑,但劉備明白此刻便算講破了嘴,他也未必能懂;就溫言勸慰的說:「先別想太多,快去睡吧;咱爺倆明早一進宮還有得忙呢------」

*          *   *

翌日清晨,溫德殿上。

好不容易等值侍太監念完了那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冗長聖旨,因浩蕩天恩獲授「左將軍」兼「涿鹿亭侯」並得坐邑千戶的劉備,即在百官的欣羨神色中返回了朝覲行伍;當然,向來不得寵的劉辯亦沒花什麼唇舌,便讓老爸答應了暫住劉備轄地請求。

而當急著回後宮去試玩新情色遊戲的劉宏要暗示太監口宣「無事退朝」時,那位因妹子宮女驟變皇帝正式玩伴的國舅爺「大將軍」何進,忽然踏著大步走出班列,面罩寒霜的朗聲道:「臣何進有本上奏!」

   「卿可奏來。」靈帝強忍高漲的慾火耐住性子擺手說。

   「啟稟陛下---」何進聲調略顯激動的道:「臣弟何苗近月前因押送徵繳糧車,在往鄴城途中遭劫殉職,隨護之『禁衛營』官兵亦全體陣亡,聖上雖已令刑律侍郎徹查,但兵政司除了僅發現滅跡的焚埋地點,餘無所獲;此事延宕已久,臣認為若不儘快查出匪徒並加以勦滅,則朝廷顏面盡失,誠為天下笑耳,還請陛下聖裁!」

聽到此一頭痛問題,那踢慣皮球的劉宏又支唔著問:「這---唉!朕瞭解大將軍心裡難過得緊,眾卿對此若有善策,可速奏陳;任何想法都行,你們誰先說說?」

   殿上群臣頓時面面相覷、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敢為這件懸案當出頭鳥;過了許久,終於還是咱首任「皇叔」兼幽州刺史的劉焉開了第一槍說:「啟奏陛下,微臣認為何苗將軍及運糧之禁衛營之所以遇害,肇因雖始於匪盜猖獗,然幽、并州界之賊患已危害多年,光靠兵政司主導緝匪事宜,恐力有不殆。」

   「那依中郎之見,此案該如何處置較為妥適些?」劉宏挺有興致的問。

   「惟今之計,陛下可派一智勇能臣為欽差特使明察暗訪,並獲聖上授權得適時統調州郡的兵力圍勦,方可奏功。」劉焉說得頭頭是道。

「既如此,中郎覺得滿朝文武之中,誰最足以勝任?」劉宏又踢著球問說。

   假裝略作沉吟,顯然也善玩球類運動的劉焉隨即垂首稟道:「新科『左將軍』兼『涿鹿亭侯』劉玄德能文擅武,又是漢室宗親,實為不二理想人選。」

   馬上再召劉備出班,靈帝像是找到了替死鬼冤大頭似的,就用寄予厚望的口氣裁示說:「賢卿,你若能接手辦此案件,朕即另加重賞。」

   「陛下有令,臣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劉備先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擅自盜用諸葛亮的名言之餘,接著又道:「只是微臣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陛下能否垂聽?」

   「但說無妨。」既曉得他已肯接這爛攤子,靈帝便故做大方的說。

「征討眾賊,非一朝一夕可蹴就,即使驟率兵馬弭平,餘逆它日仍將覆寇州界---」偷瞥了一下皇帝表情,等確定這族兄並無怒色,劉備便大著膽子續道:「以臣之淺見,需藉一城之地先扼其要害,並教練士卒常加襲擊或收編招撫;假以時日,賊可滅矣。」





第十一章   唇舌辯  首敗勁敵     鹬蚌爭  覆商大計

   緩緩點了點頭,劉宏接著又問:「卿言甚善,然而此城---將以何處為妥?」

   「回稟陛下,此非上黨不可;」劉備肯定的答說:「若依照大將軍及兵政司察訪的線索看來,賊眾巢穴應距該城左近不遠,今倚上黨為討賊根據地,東有壺關天險,且得南朔太行峻嶺足以屯訓官兵將士,則滅寇不難。」

   「袁太傅,那并州的上黨郡守,今為何人?」忽變果決明智的劉宏這時一轉頭,就向掌管地方人事大權的元老重臣袁隗詢問著。

   「回稟陛下,日前雖已策定為張楊,但稚叔因討賊無功,至今仍未敢赴任。」袁槐立即翻著各州郡官員繳納賄款的這本花名冊,小心翼翼的恭答道。

   「那便好辦了,賢弟聽封---」靈帝這時雙掌一拍,馬上又當廷宣佈著說:「朕再命你為上黨太守暨『討賊樞密使』,御賜寶劍兩口以作信物,代朕調度幽、并二州兵馬力剿匪寇,所需軍械糧餉均由兵政司供應,隨征將領亦任賢弟擢用;待卿涿縣省親事畢,就立刻赴任,勿負朕望。」

   「微臣遵旨!」順利提前認祖歸宗的劉備依足了古裝劇動作,趕緊額叩地板用力的回答:「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   *   *

佩掛兩柄靈帝親贈的上古神兵「龍淵」、「墨陽」,已缽滿盆溢甚至還從都庫拐帶鉅量鑌鐵的劉備索性連「雙股劍」都甭再另行打造,這時即領著亦低調出宮的劉辯、甘家兄妹及「漂白」好的關羽等人眾,正大搖大擺的準備離開要洛陽城。

把玩那重達八十二斤的稱手新傢伙:「青龍偃月刀」(別名「冷豔鋸」),督護運鐵車隊的關羽又瞥了車裡另柄亦頗沉重之「丈八點鋼矛」一眼,忍不住便拍馬趕上劉備問道:「少兄,車裡那把奇形異刃,也是您的武器嗎?」

搖搖頭,將自己上陣三截槍亦用鑌鐵重新鍛補的劉備乾脆直接回答:「關兄弟,此物的主兒與你我大有淵源,但他此刻是否仍在舊處,備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他擅使的兵刃倒真是長這模樣,我想咱既有現成材料,就順道連他慣用的武器也一併趕製了。」

「那---咱們現在是先往上黨郡,抑或是先找著這兵器的主兒?」對人家這三兩下即替自己免去罪責本事感到佩服萬分的關羽,又不疑有它的問。

   「先到并州安頓好車隊,再去涿縣吧;」劉備忍不住掛念起「故鄉」那位慈祥的老太太,已隨口答說:「無論找到與否,我都想先接家慈同赴太行山『黑山寨』團聚------」

   「我也要去涿縣;」緊隨在側的甘彤忽插著嘴道:「大耳朵,你如果敢把本姑娘丟回『柳蔭湖』,瞧我會不會將你耳垂切下來下酒------」

憐憫的瞧了瞧劉備一眼,關羽正想說些什麼,卻忽見城門已湧來了大隊人馬;而那旗號上寫的,赫然是「大將軍何」的字樣。

   「末將劉備等不知何大人虎駕在此,未及迓迎參拜,萬乞大將軍恕罪則個。」趕緊滾鞍下馬,劉備已領著眾人在路旁躬身揖說。

   「劉大人忒也多禮了;」不知外甥隨行的何進先在馬上一擺手,這才由親兵隊長扶下鞍鐙,對劉備微笑的道:「玄德乃聖上金口頒贈爵祿的皇裔,算起來咱還是一家人哪;公此行雖是奉旨討賊,然則也是替何某調查舍弟暨滿營運糧將士死因真相的欽差,皇后對此案也萬分重視,今特命何某為公送別,盼玄德不辭勞苦,早日緝獲凶徒,以報朝廷。」

確認對方的話語並無弦外之音,不動聲色的劉備方用謙卑口吻回答說:「此乃備分內事耳,請皇后及大將軍寬懷,末將不敢有負聖恩。」

   滿意的點點頭,何進又向劉備道:「以公年紀之輕便得聖上青睞有加,這事別說滿朝文武均羨艷萬分了,就連我手底下一些自命不凡之輩,對玄德亦仰慕不已------」

    話鋒一轉,他即把數名幕僚全招至身旁的繼續說:「枉費爾等皆號稱各方俊彥;今日目睹玄德過人風采,可全心服了沒?」

接下來,劉備便開始細聽何進介紹他那票得力部眾了------。

是的,這些全是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例如左軍校尉淳于瓊、右軍校尉趙萌、後軍校尉鮑信、中部掾吏閔貢、主簿陳琳---;當然啦,裡頭也包括自己在同時代中的幾個未來勁敵,那就是北都尉曹操、中軍校尉袁紹,及他同父異母且剛舉孝廉的胞弟袁術。

正似史載描述的那樣,曹操是個皮膚黝黑的矮個子,但雙眼卻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狠角色;而袁紹則是生著一張頗具威嚴的國字臉,體格也還算魁梧高大,若非老是喜歡繃著面孔裝酷,氣宇軒昂的外貌可比這瘦巴巴的猥瑣袁術帥氣多了。

或者是真與劉備天生不對盤吧,當曹操和袁紹因還摸不透對方底細而只說些官場的客套話時,咱既羨且妒的袁二公子已酸溜溜道:「聽說劉將軍未蒙恩寵前,只是涿縣一個織屢販蓆的普通百姓,但如今卻平步青雲,這真讓袁某由衷敬佩了;劉將軍哪天有空,還請您把為官祕訣不吝傳授小弟一二,好令小弟也能撈個官位衣錦還鄉啊,哈哈!」

「術弟不可造次!」袁紹低聲斥喝了一句,但此時連居中引見的何進卻也不禁怒目瞪視著袁術;而劉備似乎不以為意,聞言後僅淡定笑說:「公路兄過謙了,您一家四世三公,將來前程勢必不可限量;如得門下故吏擁戴,備日後還指望您多提拔眷顧哪------」

袁紹臉色猛一下即刷白了;他心想人家可是皇帝的新進寵臣欸,若將如此言語說給了那昏君聽,後果簡直是無法想像,於是趕緊陪笑的緩頰道:「劉大人千萬莫把舍弟的玩笑話當真,紹已耳聞您武藝超群、才高八斗,聖上慧眼識英雄,方委以劉大人剿賊之重任;公乃朝廷擎天棟樑,我等均久慕矣。」

   蔑瞧了袁術這大草包一眼,與袁紹向有交情的曹孟德跟著也打著圓場說:「是啊,劉大人若非身手卓絕,聖上焉能將兩柄宮內珍藏寶劍賜公以作信物;您大人大量,勿與目光淺薄之輩計較------」

   「曹阿瞞,你說誰目光淺薄?」白目的袁術不禁向曹操怒問著。

   「袁公路,你他媽的給老子住嘴!」以殺豬起家的何進不等袁紹再度出聲喝止,已先指著袁術的鼻子罵道:「我要不是瞧在本初面皮上,早叫你滾回去了;你若膽敢再亂放狗屁,信不信我回頭就革了你『孝廉』的功名?」

沒再去理會那已噤若寒蟬的袁術,劉備很是豁達地向他們拱手說:「何大人無須掛懷,備忝為皇室一員,今得與貴屬論交,實平生之幸耳,待備凱旋回京繳旨之日,再到大將軍府恭聆諸位教益。」

   見氣氛已弄僵,何進這時亦尷尬的道:「何某明白玄德身繫要務,倒也不便再多所耽擱了;你此去需用心辦事,我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末將遵諭!」劉備揖罷,就又領著眾伴當啟程離開洛陽;而悵悵然的何進則在第二次怒瞪袁術後,亦復率大隊人馬打道回府去了。

等在場眾人全已走光的時候,去而復返的曹操即忙著對一名自隱蔽處現身大漢詢問說:「子孝,你剛才都瞧清楚了沒有?這個劉備---,是不是那天比早咱一步劫殺何苗運糧隊的首腦人物?」

「堂哥,當時距離非近,對方又蒙著臉,我和元讓、妙才其實也沒能仔細看見他長啥模樣;」這名叫曹仁的碩壯漢子支吾著道:「不過那人的個子和眼前劉備倒差不多高矮,又全是使著兩把劍,十有九成便是他沒錯。」

「這種事情怎能如此推斷?天下使雙劍的人何其多,不可單憑此點驟下結論,否則將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曹操拉下臉責備完那向來粗魯的堂弟後,又沉吟喃語:「但如果真的是他,劉備就真的太可怕了,將來若無法為我所用,必成威脅咱們的勁敵。」

搔了搔一頭亂髮,未敢打亂他思緒的曹仁隔了半响,才訥訥問著正屈居大將軍府幕僚的族親主公說:「那---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通知元讓將義軍暫駐原地,咱先在這等妙才的音訊吧;」曹操面色陰騖的道:「他去跟蹤劫匪的落腳處應該也快回來了,待將子廉暗中監視的蒐探線索交互印證,再決定下一步棋要怎麼走。」

而當他們還在路邊反覆研討整件劫案的失手細節時,街角另一頭的三條人影,竟亦出現類似的對話內容------。

   「小嬋,妳確定率眾劫殺何苗諸軍的領頭者,即是那個叫劉備的人嗎?」一個喬裝成農夫的白髮老者正壓低了斗笠,向一名亦化妝為民婦的女郎悄聲詢問說;在他旁邊,還站了個削瘦的中年帶劍男子。

肯定的點點頭,那少女用低沉卻動聽的語調道:「義父,的確是這人沒錯,雖然他那天用巾帕蒙住了臉孔,但我認得出他的眼神和嗓音。」

   帶劍男子見老者仍兀自思考,也用狐疑的口吻跟著問說:「孩子,妳說他出劍的速度---,當真如雷轟電閃般的快法麼?」





第十二章   長子縣  賢士隱野     周家莊  陳宮借劍

「比閃電更快---」女郎這回搖頭了;原名任紅昌,如今已改喚貂嬋的她回答道:「我雖亦可除卻何苗那賊將,但程度絕做不到他恁的俐落乾淨;況且徒兒才剛從何賊懷裡鬆脫,這人便老早又把數名裨將當場斬殺,如此快劍或者---只有師父能與之相比擬吧。」

   「為師的---也沒這份功力;」那中年瘦漢嘆了口氣道:「司徒大人,看來我王越『當世第一劍』的名號,要拱手讓賢啦------」

   似乎還在思考什麼,那名叫王允的白髮老者片刻後才說:「若以之為善,這人的劍法越高,對我們越有利;怕的是此子另有居心,那對咱『清君側』的大計可不太妙------」

「這半途截殺的劉備絕不是壞蛋,至少他對百姓的好確實是出自於真誠------」回想那天從他手中接過遣返的糧帛財物,心仍感動的貂嬋不禁脫口辯解道。

「要真是這樣,那咱們---」王允腦袋飛快盤算著,約莫半响後才對貂嬋說:「嬋兒,反正那件案子既已破了局,妳就先別回宮裡去啦;盡量想辦法靠近劉備,如果他真有忠君愛國之心,即拉攏他到為父的陣線來。」

   「是,義父;」先頷首稱諾的貂嬋待猶豫了一會,又細心的問他道:「那---要不要順便跟他透露曹操暗聚鄉勇的事情?」

「告訴他也無妨;萬一孟德真有不臣的舉動,朝廷還能多分力量提前翦除掉這股制肘叛軍------」看了陰霾天色一眼,王允悠嘆說。

*          *   *

「長子縣」城郊。

走了近一個月路程,眼見已快抵達上黨郡的劉備卻不願一場突來驟雨淋濕了幾百斤上好鑌鐵,而選擇一所大戶人家借地方暫時躲避。

待車隊安頓妥當,他才曉得這不在家但素來好客的莊子主人姓周。

   「劉兄弟,這偌大宅院的主人委實不簡單啊------」沿途因不斷求教劉、關二人武學致受益匪淺的甘寧,看了屋裡富而不落俗氣的典雅陳設後忍不住讚道。

   認同的點點頭,劉備亦用欣賞的眼光隨口說:「窗几潔淨,滿室書香,戶外則花草扶疏,林蔭鳥語不絕於耳,水榭亭閣更相映成趣---;想不到在這樣的荒山野嶺,居然還有如此令人塵念全消的雅緻處所。」

   「喲!原來咱『左將軍』劉侯爺肚子裡倒還挺有墨汁的嘛,三兩句話就形容得這般傳神------」甘彤斜眼瞥著劉備,揶揄的笑謔道。

在劉備一臉尷尬及隨從夥計的訕笑聲中,那也頗具書卷味的僕役恰自後廳進來,且彬彬有禮的向他們揖說:「眾貴客請廳中稍坐,等廚下整治好飯菜,小人即引領各位至偏廂用餐;敝居舍因位處偏僻鄉下,無甚珍饈美饌可資敬奉,招待不周尚祈見諒。」

   「管家太客氣了,我等蒙府上收容避雨已極承盛情,怎敢再厚顏叨擾午膳?」打算雨一停便趕路的劉備連忙拱手辭謝著道。

   「尊駕無須推辭,家主向來如此款客,小人不敢有所違拗;失陪莫怪。」又向大廳眾人行個四方揖,僕役正待退下,卻見門口忽闖進一名文士打扮的揹劍中年漢子,一見僕役就脫下蓑衣急著問說:「周祿,你家老爺呢?」

   「大老爺及二老爺都出門去了;陳舉人,您不是已往中牟縣赴任了嗎?怎麼------」叫周祿的僕役微感訝然,也反問他道。

   「唉,如何恁的不巧---;」陳姓文士腳一跺,又拉周祿衣袖追問著說:「那---老爺他們有沒有說大約什麼時候會回莊子來?」

   「傍晚即回;」周祿立刻安慰他道:「陳舉人也順便留下來吃個飯吧?兩位莊主只是往郡衙商談交接『洛陽令』的例行公事,應該不會耽擱太久的時間,說不定您一頓餐點還沒吃完,他們就回來啦------」

   無奈的點點頭,陳姓文士不客套的先自行挑張椅子坐下後,即又嘆著氣喃語說:「看來也只好如此了;你便不用再替我另外準備,我和這些客人一塊吃就行---」說完,即向劉備等人瀟灑拱手問道:「各位---應該不介意吧?」

   「歡迎之至---;」劉備笑著回禮,又說:「幸會了,陳縣令好。」

待周祿一退下,陳姓文士便主動打開了話匣子閒聊道:「諸君都是打外地來的朋友嗎?恕陳某眼生,貴客與此間的周莊主怎麼稱呼?」

   「慚愧得緊,我等只是來避避雨勢的過客,其實事先並不曉得這地方是兩位周大人的府第---」劉備笑著回答,心裡同時在想:「要不是剛才聽到你們對話,我可真不知道這兩個周莊主,竟就是美男子周瑜的父親周異和他叔父周尚,更猜不到您老兄---居然會是首齣『捉放曹』裡的主角陳公臺呢。」

陳宮正想再說些什麼,忽瞥見人家佩掛於腰的兩把新傢伙,不禁興奮的問:「這位少兄,您那兩柄劍可不是凡品啊!能否借陳某一觀?」

   又笑了笑,毫不遲疑的劉備接著即把劍鞘一一解下放到了陳宮案几面前。

先握住蒼龍頭狀劍柄,緩緩將「龍淵劍」從金龍鞘中抽出,陳宮瞧著那如一泓秋水般的晶亮刃面,忍不住脫口嘖聲說:「好劍!」

把玩了歸鞘龍淵劍一會後,他連忙再拿起另柄周身黝黑且遍刻古文的「墨陽劍」來細賞;而當亦烏漆似墨的略窄劍刃方離鞘口,陳宮便感受到一股森森寒意迎面撲來,彷彿不必揮舞就可擇人而噬。

   「好劍!」不禁又脫口讚了一句;愛不釋手的陳宮等摸夠掌上這兩把神兵利器,才將視線移轉到劉備孩兒般臉孔試探的問道:「其實陳某來找周莊主,即是想借他家傳的『玉麟劍』赴今夜之約,不料還未及瞻仰他的寶刃風采,卻先見識到少兄這兩把能削金斷玉的劍中極品;如果陳某---想向您借其中一把,不知少兄願不願意?」

   令他意外的是劉備想都沒想,便答應說:「閣下要用,拿去就是。」

   聞言不禁愣了愣,陳宮難以置信的再次追問道:「少兄如此爽快,莫非不怕陳某吞沒你的配劍,從此一去不返麼?」

還是保持著微笑;過了一陣子,劉備才講出那句依舊讓他為之一震的千古名言:「寧教天下人負我,休教我負天下人------」

   又再次愣了一愣,陳宮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跟著又站直身體對劉備說:「好!陳宮遇過的英雄好漢裡,少兄可說是最令我折服的一位;您這朋友---我陳公臺交定啦,不曉得少兄上下如何稱呼?」

也趕緊站了起來,劉備向他誠摯的拱手答道:「此乃身外之物,陳大哥忒也言重了;小弟姓劉名備字玄德,涿縣人氏。」

   「什---什麼!你即是皇上當廷親封『左將軍』兼討寇欽差的劉---劉玄德?」驀然睜大了雙眼,倒吸口涼氣的陳宮先是一聲驚呼,緊接著又忙躬身揖說:「卑職---卑職適才出言無狀,還請欽差大人---恕罪。」

阻住這難得的幕僚人材繼續拜伏姿勢,眉頭微皺的劉備便謙遜道:「此非公堂,您也尚未就任;陳大哥倘誠心與備兄弟論交的話,切不可再如此見外。」

   又為他一一引見廳裡的眾人;待陳宮復對大皇子劉辨行完了君臣之禮後,劉備才問他說:「陳大哥剛剛說借劍是為赴今晚之約,不知是和誰結下了樑子?可要備等相助一臂之力?」

「多謝少兄好意---」陳宮坐回椅子上搖了搖頭,頹然嘆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嚴重過節啦,而且這位朋友與宮私下還頗有些交情;只是我看不慣對方新得了柄犀利銳斧的氣燄,想找把寶貝挫挫他的威風罷了。」

「得與咱人中龍鳳的陳大哥私交甚篤者,想來亦非泛泛之輩;」劉備很有興致的續問說:「能否告訴兄弟們---這號人物是誰嗎?」

   先猶豫一會,片刻後陳宮才道:「他叫徐晃,是咱縣衙裡新進的總捕頭。」

   嘴裡先「哦」了一聲,心中早已猜出答案的劉備這時候還是忍不住說:「原來是徐公明啊,怪不得陳大哥會耿耿於懷------」

   劉備一直認為陳宮開始之所以就成了曹操的死對頭,固然是源自於憎恨他誤殺呂伯奢後的涼薄心態,可是總覺得裡面應該尚有不為人知的秘辛;現在,方知其中一項因素竟是與加入曹營的徐晃比武有關------。

   而歷史上也不曾見陳宮有特別親吳或仇吳之舉,更可能是因為他借劍後與徐晃的神斧搞了個玉石俱焚,結果從此亦無顏再面對周瑜父子。

   「少兄知道此人?」這回換陳宮訥悶不已的問了,因為徐晃儘管甚為勇武,卻是在去年底方始藝成下山,來縣衙裡任職總捕頭一缺也是最近的事情,威名未顯;那麼---,這位欽差大人是如何認識他的咧?

   「這趟奉旨出京,臨別前聖上要我惟材擢用;但小弟明瞭的也不多,僅曉得此人的開山大斧很是厲害。」立即看出對方的狐疑,劉備只淡然的解釋著。

他沉吟了半响,接著又問道:「對了,陳大哥不是要去當中牟縣令嗎?與公明的謬轕一耽擱下來,會不會影響到您的行程?」

復嘆了口氣,陳宮無可奈何的說:「要不是周大莊主央請我到那裡整頓縣務以還『河南尹』一個人情債,我寧可待在這裡或乾脆回兗州的老家武陽縣去,也不想到中牟當勞什子的芝麻官縣令------」





第十三章   悄夜訪  貂嬋示警     論公理  徐晃邀戰

眼睛為之一亮,慣於挖人樁腳的劉備表面雖不動聲色,卻趁機下說詞道:「那有何難,只要陳大哥願意到我上黨郡一展施政良才,周莊主那邊由備一力承擔便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未審陳大哥可有此意願否?」

早有心追隨此君的陳宮,想也不想就離席揖謝著說:「宮今遇明主乃平生之大幸;陳某願效犬馬之勞,以盡棉薄微力!」

「得兄鼎力相助,弟亦代天下蒼生向陳大哥致上萬分謝意---」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劉備扶起他後又誠摯的道:「徐公明乃世之良將,小弟仰慕已久;且備此番征撫州寇極需能人相佐,陳大哥可有招攬之策?」

「此事易耳---」這曾使呂布縱橫四方的軍師既能得免於和摯友破臉,只盤算了一會便笑著說:「宮借周異之劍本是欲令公明曉得當世另有神兵利器,然『玉麟劍』雖為寶刃,銳則銳矣,卻無『龍淵』、『墨陽』兼具欽差身分的表徵;主公僅需命某持其一往見之,令此君知道該劍鋒銳甚於所得新斧,宮再以皇命徵招,諒他必來。」

「既如此,備就在周家莊恭候陳大哥佳音了---」學做甩手掌櫃的劉備向他稱謝,心裡同時在暗爽的道:「曹阿瞞啊曹阿瞞,等我將你的班底一個個全部都挖了過來,看你再拿什麼籌碼跟老子鬥!」

*          *   *

   傍晚;當決定留宿的劉備正等候陳宮捎來吉訊,兀扮男裝的甘彤忽偕劉辯來到他房外;而他們身後,還有個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郎。

「彤妹,大皇子---;這位是?」劉備隱約感到事出尋常的問說。

   「叔父,她是在宮裡和王越師傅一起保護娘及辯兒、協弟安全的貂嬋姐姐;」劉辯純真面龐此刻卻有一絲憂色,同時偷瞄了一下早臉露慍意的甘彤道:「她連夜的趕上咱們,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知叔父------」

沒等劉備開口相詢,蒙著臉的貂嬋已先拱手問:「因事出緊急,不曾依禮求見還望劉使君恕罪---;在嬋兒尚未說明來意前,敢問使君鄴城荒郊劫糧之事---,除大皇子及甘姑娘外,貴屬另有幾個人知曉內幕?」

   心中頓時抽蓄了一下,但劉備聽對方語氣顯無惡意,也即直言相告的回答說:「只有今天剛招攬的陳公臺未及坦述,餘等盡已詳告實情。」

「那您可知當日率眾剿滅何苗併諸賊軍時,原有另幫人亦打算找他們動手嗎?那票人馬實力不遜於貴屬,只是被你們捷足先登罷了;而以其領頭者之精明幹練,想必也會派人綴察貴屬的根據地------」貂嬋明白情況已迫在眉睫,便把來龍去脈仔細告訴了劉備。
保持一貫冷靜,聽完敘述的他僅微皺著眉心問道:「既如此,姑娘可否見告這幫亦欲劫奪糧車的對方---以何人為首?」

   點點頭,貂嬋直接了當的說:「當天原是由夏侯惇、夏侯淵及曹仁三兄弟率九百鄉勇要下手行劫;居中策畫與領導的,則是北督尉曹操。」

嚇了一跳,劉備回想曹操送行之日那種恍若無事的沉著神色,不禁由衷佩服對方的老練沉穩;於是在審度片刻後,他又問了一個尖銳性的問題:「貂嬋姑娘,備十分感激您不辭勞苦的前來警示我等,但此事您是從何處知曉,又為了什麼原因要幫助在下?」

「嬋兒是奉義父王司徒之命特來提醒劉使君,至於為何要幫你們麼---;」先瞄了杏眼含怒的甘彤一眼,考慮再三的貂嬋終於揭下了面巾道:「不知使君當天於斬殺何苗賊將時,可還記得小女子否?」

「啊!妳就是何苗擄獲在馬背上的那名少女------」雖只匆匆見過兩次面,但這張猶如粉彫玉琢的絕美容顏還是令劉備印象深刻。

   「好啊,原來是英雄救美---;怪不得人家會急急忙忙的趕來跟你通風報信!」再也忍不住發飆的甘彤,袖子一甩即欲走人。

「彤妹不可誤會,我與貂嬋姑娘之間並沒有什麼------」趕緊上前拉住作勢離開的甘彤,但劉備一時也想不出啥話來解釋。

   在門口一攔,貂嬋像已料到會有這種局面似的,亦忙著說:「這位姐姐莫想岔了,嬋兒彼日是故意裝做被擄以便俟機暗殺何苗那賊廝鳥,與劉使君用意並無分別;若非今天窺見跟蹤你們的曹洪往見徐晃透露此事,我也不會冒然現身,妳切勿冤枉了劉使君。」

*   *   *

陳宮終於帶著唇蓄短鬚的徐晃來到了周家莊------。

劉備第一印象不是他倒拎著柄闊面巨斧的威猛神態,而是這壯漢面孔所散發出的倔強氣息,令人感覺到---他絕非是容易說服之輩。

果然,待繳還「墨陽劍」的陳宮還想私下稟告劉備些什麼,揖而不跪的徐晃已劈頭直問:「啟稟欽差大人,公臺剛剛說您欲招徐某助討州寇,但晃心中尚有數事未解,可否請大人不吝釋疑?」

「公明但說無妨。」又展露了親切笑顏,早已離座的劉備擺著手道。

「徐某竊聞公乃奉旨察訪剿殺運糧官兵之特使,並以御賜寶劍調度軍馬往征山匪;不過---徐某怎麼聽說欽差大人就是這樁劫案的主謀?這傳言倘真屬實,則晃歸大人麾下後又該如何效命於公?」不愧為曹操五子良將首席,徐晃此刻即言辭犀利的侃侃而問說。

未如陳宮預期般費心的推託解釋,只聽劉備便已大方的承認道:「不錯,這件事情嘛---確實是備率領『黑山寨』等八百兒郎做的。」

   倒也沒想到對方會開門見山的直承其事;和陳宮互望一眼的徐晃隔了片刻後,又冷笑的續問說:「公既認了犯那監守自盜的巨逆惡行,猶大言不慚的欲招某同流合污?欽差大人劉侯爺,您此舉就不怕惹天下人非議麼?」

賞識的點一點頭,劉備卻沒急著回答徐晃無比嘲諷的質問,反而轉頭向正自面露猶豫之色的陳宮問道:「公臺兄,備有一事相詢---;假如您親眼目睹一支明明打著大漢旗號的朝廷部隊,幹的卻盡是些沿途擄掠姦淫之醜事,並枉扣無辜百姓『盜匪』的罪帽企圖栽贓領賞,而您這時倘又恰具制裁的餘力,不知當下會作何決定?」

   先閉上了眼睛想像著那一幅殘忍畫面,陳宮隨即又眼露殺氣的以堅決語調回答他說:「宮必殺之而後快,且絕對不肯留一個活口!」

   又點了點頭;劉備接著再望向聆聽的徐晃道:「公明,殊不論易地而處的話你會怎麼做,但備相信透露訊息給你知曉的那位仁兄,選擇的決定應該也是會和我們一樣---;此事備也不想再多加辯解,不過當時蒙救之難民們尚有數百位棲居在我們郡南的『太行山』駐地,尊駕儘可往問之。」

   沉默了好一陣子,徐晃這時突然另問了劉備一個頗為棘手的尖銳問題:「那麼徐某再請教欽差大人,您日後該如何向聖上交代這大不忠的欺君之罪呢?」

「徐捕頭,孝親無鉅細,忠君卻有巧愚之分---」劉備終於搖搖頭說:「何苗暨運糧禁衛營為非做歹,已觸犯了我大漢軍律在先;雖不能說是人人得而誅之,然則只要稍有血性的好男兒,相信絕不會袖手旁觀。」

   頓了頓,他又續道:「況且聖上今日既派備建設上黨,亦是要我征撫併行,期收長治久安的效果,待寇平之日備會向朝廷自請擅殺之罪;若以造福蒼生為起始論點,備何有欺君罔上的不忠意圖?」

   「欽差大人,你講的---不也是一面之詞嗎?」半信半疑的徐晃此刻立場縱使已有些動搖了,但仍兀自嘴硬的質問說。

   「徐大哥,我是王司徒的義女貂嬋,事發當日本人便是喬裝為落難民婦故意讓何苗那賊子擄行,目的是要刺殺為首的惡將;你若不相信,我就是最好的人證。」已改換成女裝的貂嬋,這時忽然從門外走進廳中對徐晃道。

   「好,這樁劫糧案徐某即暫時信了大人---」思考片刻的徐晃,又馬上丟了個考題給劉備說:「可是徐某曾耳聞大人身手卓絕,要我傾心匡助倒也容易得緊,只須您贏了我大斧一招半式,徐某誓死相隨!」

果然又是那話兒;不過信心十足的劉備可未顯絲毫含糊神情,頷首答應後又道:「備聞公明新獲一柄銳利神斧,小弟若仍以御賜寶劍與閣下過招,一來損之實在可惜得很,二則便算僥倖承讓,諒公明亦難服氣------」

   講到這裡,他就向陳宮說:「不如這樣吧,備即跟陳大哥借隨身長劍一用;小弟三十招內倘若無法取勝,任由公明自便,在下絕不留難。」

   「大人既如此體恤,待會要是徐某不慎小贏了半招,亦保證絕不向外提及劫案的隻字片語;就請劉侯爺賜教吧!」心中又微微冷笑的徐晃,說完即往廳心站定。

   即把肩上配劍抽出倒遞給劉備,陳宮擔憂的交待:「少兄,公明斧銳勢猛,千萬不可等閒視之;此劍損之無妨,您卻務必要小心啊!」





第十四章   攬猛將  單劍制斧     易縣令  莊主慨諾
       
便與關羽、甘寧及劉辯一樣,均知他本事了得的甘彤對這場拼鬥其實並不怎麼擔心,反而將目光定在進廳的貂嬋那邊;見改回女裝的她宛如天仙般美麗,別說任何男子皆會怦然心動,就連甘彤也自慚形穢。

   劉備此刻卻無暇注意這任性女娃兒的心思,視線只停留於徐晃那柄通體淡紅的烏鐵巨斧上面---;據陳宮說,這把斧頭是得自西域一顆飛落隕石塊,由樓蘭國巧匠以特殊鑄法打造而成,原為漢初名將彭越所有,但從他遇滅族之禍後即隨著失傳,期間輾轉於數人手中,直至上個月徐晃擊斃一名盜墓賊,才從運贓車裡又尋得了這把杳蹤神斧。

「大人既胸有成竹定下了三十招之約,還是請閣下先出手吧!」具大將之風的徐晃不願佔兵刃便宜,把重達六十四斤的斧刃朝地一擺,對劉備禮遇的道。

   「來者是客,公明無須顧忌小弟傢伙上的劣勢;就請賜教。」劉備倒不是輕敵,儘管最近他已對自已莫名擁有的力量愈來愈能掌控,但這麼做除了可細察對方的武功路數外,亦能讓他瞭解徐晃的實力究竟到什麼樣程度。

一旁觀戰的甘寧這時忽大聲的說:「徐老兄,我看你還是先出斧頭吧;劉兄弟要先動手,咱這裡能擋得住他十招的---恐怕還沒幾個呢!」

向甘寧斜觑了一眼,徐晃即語調森寒的道:「這位兄台驟下定論不嫌太武斷了嗎?你若是對徐某有意見,待會何不一併下場來較量較量?」

   「我甘興霸怕你個卵!」大馬金刀的站起身來,甘寧便回嗆著說。

   「甘兄弟不可造次!」坐在旁邊的關羽拉了拉他衣袖,低喝道:「此間一切有劉少兄做主;你倘再無禮潛越,就自己回『柳畔湖』去。」

關二爺那句話的效果還真強,嚇一跳的甘寧忙坐回椅中,再也不敢吭聲了。

於是,不再推拖的徐晃僅握巨斧直豎胸前向劉備稍一示意,接著即在一個疾如迅雷的十字揮迎中,將頓化漫天的斧影挾帶呼嘯風聲瞬間裹住了劉備整個身軀,彷彿一照面下便要把敵人大卸八塊------。

   九九八十一式的「盤古開天斧法」!

伴隨火花四濺的「鏗」聲響音,已先磕開面門重擊的劉備這時就像棉絮迎風迴轉於巨斧揮揚空隙中;無論徐晃怎麼挑剁砍削,他渾身竟似毫不受力的到處飄盪,十分瀟灑的游移在那陣攻勢範圍裡!

徐晃臉上雖依舊是冷靜的剛毅表情,不過他內心早從一開始即和陳宮存著同樣的疑問:「媽的!這到底是武功還是旁門左道啊?」

   但向來沉著的他可沒因此而稍露怯意,斧頭掄揮間仍謹記著護住全身要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便一路採取穩紮穩打的進逼攻勢!

二十六招很快就過去了------。

大致摸清徐晃「盤古開天斧法」的招式走向後,身子猛一墜沉的劉備居然又立刻彈往半空;但這一次他卻不再飄盪懸浮了,而是趁急劇激旋中回敬了徐晃一百一十七抹成爆射狀的寒芒劍雨!

虎吼一聲,拼命後躍的徐晃才堪堪避開那陣奪魂冷電,十二道弧型芒影居然又因劉備的凌空突至,分朝他左側肩背處疾捲而來------。

   果斷站定了腳跟,徐晃在緊咬牙關之餘知道若再不拿出看家本領,別說反敗為勝的逆轉困境啦,能否撐過人家的三十招---,還真會如甘寧所言是個大問題呢。

眼見已躲不掉來劍的追襲,雙手握住刃柄的徐晃此刻反而吸了口氣鼓勇踩迎上前,並覷準劍尖調換方向的剎那身如陀螺般快速轉動,驟使他那抹護身銳影成為一道道攝人心魄的黝黑光幕!

   是的,「盤古開天斧法」中的壓箱絕活:「斧斬八方式」!

又賞識的微一點頭,剛藉迴擋之勁再度凌空急下的劉備此刻卻沒再選擇閃躲了,而是直接闖進那道由快斧罡勁所組成的疊堆瀑簾,用他亦陡化為倏展雀屏之森森劍氣,硬碰硬的與徐晃撞在一處!

大廳立即傳來斧劍交纏的「叮叮」、「噹噹」節奏,但等聲影頓息,眾人卻見劉備已先躍回了廳心;徐晃呢?這前襟橫佈六條無血裂縫的倔強硬漢則仍手握巨斧,正以茫然不解的眼神注視著劉備------。

   「武學之道固然是以快制緩、以銳破鈍,不過倘無丹田支撐的勁氣為輔,兵器便是再好,或者無論動作如何迅疾,亦只能事倍功半;」將手擱在劍尖佇地的握柄上頭,氣定神閒的劉備像是明瞭他心中疑惑,也像是在說給大廳上其餘眾人曉得,又從容的解釋:「公明的巨斧是很銳利沉猛,速度也夠快了,只是哪天遇到內勁遠勝公明之輩,甚至是摘花折葉均能傷敵之高手的話,無異是把自己罩門都賣給了敵方;而這也是我用來破你斧法弱點的第二十九劍------」

並未見徐晃有絲毫惱怒之色;相反的是他聽完劉備一番講解後,還略有所悟的問說:「那---,請問要如何增強體內的丹田勁氣?」

   「精固巨闕、玄關,意守泥丸、百會;使飽收之潛氤自肺腑沿全身筋脈緩行一周天,待氣納丹田處,久之則內勁自生---」劉備大方傳授著其中關鍵秘訣。

   忽將手中巨斧一丟,心悅誠服的徐晃這時終於單膝點地並抱拳跪道:「承蒙大人劍下留情,徐某願肝腦塗地,以報知遇之恩!」

「今得公明佐備,我軍又多一臂助;上黨無憂矣---」連忙上前把徐晃攙起身來,把劍遞還給陳宮的劉備又笑著說:「若無公臺引薦,咱們可真會錯失這一員猛將,此事陳大哥該記首功。」

   先訥訥呆瞧著劉備,將劍緩緩歸鞘的陳宮一會後才嘆息道:「見少兄如此神妙的劍術,方知什麼叫天外有天;宮乃井底之蛙,今後再不敢輕易與人論劍了------」

   眼露期許之色,劉備拍拍他肩牓說:「我軍正需您這樣文武雙全的英傑,陳大哥切勿妄自菲薄呀---;若蒙不棄,等空閒時備再與您研究一套『六合劍法』如何?那套劍不僅可增攻守速度,亦能練氣養生。」

正待替徐晃引見眾伴當之際,卻聽大門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語聲:「公臺啊,你可越來越長進了,居然帶朋友和我家的賓客打起架來------」

「少兄、公明,這是周異周大莊主及周尚周二莊主;」一臉尷尬的陳宮忙跟周氏兄弟介紹:「大莊主、二莊主,那是咱縣衙裡的徐晃徐總捕頭,這位則是上黨新任郡守兼討寇欽差的劉備劉大人,你們可別怪陳宮冒失,我也是不久前才曉得的------」

先笑著向徐晃頷首示意,周異接下來就朝劉備拱手揖道:「不知劉大人駕臨蔽莊,還望大人恕過周某未及迎迓之罪。」

「備此行非為例行公務,無端打擾已是不該,且承蒙留宿的貴莊多方照料,我等才應向兩位莊主致歉呢------」劉備趁著回禮打量了一下對方;這兩人均三十幾歲左右的年紀,那面皮白淨的周尚倒也還算普通,周異則是風度翩翩,一副儒生學士的文雅裝扮,毫無富貴人家的銅臭嗆俗味。

待賓主各自坐定,周異又先開口問說:「劉大人年輕有為且文武雙全,朝廷得使君這肱股之臣為天子牧上黨、平州寇,實乃國家社稷與千萬百姓之福;但---不知大人此行可有討賊腹案?」

將手一拱,微笑以對的劉備滑溜答道:「量備乃碌碌庸才耳,叨居此位皆托皇上錯愛,唯今之計只能拼死以報國家厚恩---;大莊主既得任洛陽令,胸中所學必遠勝於備,若有良謀還請不吝賜下。」

   「您太謙虛了---」捻著飄逸文士鬍,笑容高深莫測的周異恭維著說:「周某耳聞使君受封當日,早對天子奏陳招討併進之計,且兵屯上黨為扼匪七寸要害之重鎮;此即上上佳策呀,何謂公才能庸碌?」

   「備的見識,亦僅止於此罷啦;」劉備聽他提及到了重點,遂趁機打蛇隨棍上的道:「這番奉旨征討賊患,非一朝一夕便可奏功,況區區將寡兵微,身邊又缺策畫智囊,大莊主如有合適人材,可否替備舉薦一二?」

眼睛朝陳宮一瞟,周異略加沉吟的說:「若論周某此間友儕,足智多謀者,再無人能出公臺之右,只不過嘛---;周某日前已向河南尹薦他就任中牟縣令一職,這倒使人有點難以取捨了。」

   頓了頓,他又直接問陳宮道:「公臺,你可有意願追隨劉使君?」

離座一揖,陳宮拱手直言不諱的答說:「不瞞大莊主,宮確是有心想助劉大人往征山賊,只是怕大莊主太過為難------」

「沒關係,我曉得了---」十分豁達的一擺手,周異又已恢復了笑容道:「其實委屈你去整頓那裡的縣務,也還真是大材小用;這樣吧,劉大人既具拔擢隨軍將士之君命,舍弟就代陳老兄走一趟中牟縣,如此可妥?」

   一旁的周尚沒等眾人有所反應,已先皺起眉頭向兄長提醒的問說:「大哥,那公瑾怎麼辦?你日內即將要去當洛陽令了,我這做叔叔的若又不在莊內打點一切,總不成叫周祿代為照料他吧?」

話語未畢,只聽一個童稚嗓音忽在門口朗聲接口道:「請父親和叔叔放心,公瑾早思得一萬全之策---;此舉既可令兩位尊長無後顧之憂,又能使瑜所託得人,更兼日後學到一身本事!」





第十五章   遇良才  公瑾拜師     救紅顏  玄德截哨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年約十歲卻舉止沉穩的華衣男童正在廳門打著四方揖道:「瑜兒拜見父親、叔叔及在座的諸位貴客。」

看到這眉目如畫的清秀男孩,劉備第一直覺是他除了衣著扮相是男生外,五官卻十足是個美貌小蘿莉;而那娃子,可真是未來統領江東六郡且在赤壁狠狠燒掉了曹操八十一萬大軍的兵馬大都督:周瑜!

   並不介意兒子便突然這麼插嘴於滿廳賓客間;周異親切的招他至身前來,就慈愛的說:「好孩子,你倒講講看---是條什麼樣的萬全之策。」

  「回稟父親---」毫無忸怩怯場的周瑜先一拱手,接著又以那超越實際年齡的口吻道:「您和叔叔之所以從江南帶瑜來京都,無非是欲覓高人傳授孩兒文韜武略;陳伯伯滿腹機謀,本是教導瑜的不二人選,如今他既免赴中牟而撥歸為上黨討寇軍旅,加上這位劉大人又是武藝卓絕的劍術宗匠,孩兒若能事以為師,豈非一舉兩得之計?」

聞言不禁哈哈一笑;揮手制止弟弟斥責的周異,隔了片刻才對兒子說:「你這想法還真有趣,只是未免太過於一廂情願了---;瑜兒,暫不論陳伯伯及這位劉大人至上黨後有無空閒傳你兵書武學,你問都還沒問過人家,又怎知陳、劉二位高人肯否收你為徒?」

沒等周瑜用他烏溜溜的可愛大眼求情,劉備已先微笑的問:「小公子,你又從何得知劉某是武藝卓絕的劍術宗匠?」

   「您剛剛和那位使大斧的徐叔叔比武時,我恰在窗邊樹上都瞧得一清二楚------」周瑜這時總算露出了調皮神色,立即咧嘴笑道。

「大莊主,令郎天資聰穎,若真要隨備學劍,在下是絕不肯錯過這良質美才的徒弟呢---;」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劉備又轉頭向陳宮說:「陳大哥,您一身用兵打仗的本事,莫非都不想找個衣缽傳人嗎?」

   「宮欲授小公子諸般陣勢兵法久矣,只是苦無機緣與空暇耳---」陳宮對這向能舉一反三的神童亦十分鍾愛,此刻也顯露著收徒之意。

「公瑾既得蒙二位費心指教,周某這便叫犬子先叩謝了;拜師薄酬,稍後奉上---」周異離座分朝劉、陳揖畢,又憐愛無比的對周瑜笑道:「瑜兒,還不趕緊向兩位師父行磕頭之禮?」

*          *   *

一口氣又延攬了陳宮、徐晃及明日之星周瑜這三大牛人,劉備心情原本是爽到無以復加,就算得知上黨守城者是穆順那二流武將;不過才安頓完軍需鑌鐵及郡務後,剛要率眾啟程赴黑山寨的劉備卻在曉得甘彤清晨失蹤消息,整顆心又瞬間跌落到谷底深淵。

「少兄,最先發覺甘女俠不告而別的是貂嬋姑娘,她怕你影響關防交接大事,即私邀興霸要去尋找甘女俠;不過他們出門前,卻又收到了這樣東西---」陳宮邊稟報凶訊,邊拿出一個令劉備跳腳的物件。

   那是甘彤慣用的絲巾手帕,但這本來有淡淡香味的淺黃色絹面上,如今卻多了兩行似用碳塊臨時草草書寫成的醜陋大字:「欲救此女,初更時分帶關羽人頭至城南『鷹墜峽』一會,逾時後果自負!」

「祈崑的『三煞幫』---」臨危不亂,劉備僅略加思考片刻,便果斷的吩咐說:「公臺,上黨及大皇子、公瑾的安危就託您與關、徐兄弟和穆將軍協同照料了,備即往『鷹墜峽』馳援興霸和貂嬋姑娘。」

   「可要派遣兵馬圍剿麼?」亦替甘彤擔憂的陳宮謹慎建議道。

    搖了搖頭,將絲絹收入懷中的劉備沉聲說:「此乃備江湖上的個人恩怨,不宜遣軍私了---;況且癬疥微患,何需大作文章、勞師動眾?」

   「劉少兄,事因關某而起,您若將我置之度外,某寧可當場自刎於此!」一旁的關羽哪裡肯坐這冷板凳,馬上離座堅決的表態道。

「既然這樣,關兄弟同行時務必聽備的吩咐,切不可逞血氣之勇而唐突躁進---」待這紅臉秒殺漢躬身諾許,拎起雙劍的劉備又向陳、徐、穆三人說:「備與雲長一離開,此間重任便有勞三位多多擔待了。」

   沒等陳宮及徐晃開口,那一臉鬍渣的穆順已搶著道:「郡守大人放心,您未就任時,俺穆順還不是只憑了這桿槍,即安穩保住上黨多年?」

*   *   *

兩騎快馬便從南城門潑喇喇的朝外直奔------。

一路上,埋頭趕赴「鷹墜峽」的劉備只是將雙眉緊緊皺在一處,未再說話的模樣瞧不出任何情緒反應---;緊跟隨一旁的關羽猜測他在擔心些什麼,深感歉疚之餘終將「青龍偃月刀」交付於左手,拍馬追上了劉備道:「這件事是衝著我來的,劉少兄請寬懷,關某拼著性命不要也會救甘姑娘脫險!」

鬆開了眉頭,劉備恢復笑容的對他說:「雲長可還記得河間郡郊的『藥王寺』中,備早已言明你的事均由我一力承擔嗎?咱倆既一朝為兄弟,終身皆手足,再說這樣的話,明擺著就是瞧備不起囉------」

說著說著,他又示意關羽放慢了馬匹速度,把心中想法坦承的道:「你一定以為我是在煩惱甘姑娘的安危而默不出聲吧?放心,對方既以她為誘餌,甘姑娘目前就暫時無性命之憂---;備之所以沉思,是在想著要如何把尾綴咱們倆後頭的數名細作給揪出來。」

潛意識的朝來路望去,關羽看後面除了因兩騎奔馳而揚起的滾滾塵沙外,黑漆漆的山野四周並無半點人影,不禁狐疑的悄聲問:「劉少兄是說---有人在後面跟蹤咱?您是如何斷定的,關某怎會一絲端倪都未見?」

「這些哨馬的追蹤術似乎很有點門道---」手指在馬轡的前端處緩緩叩擊著,劉備推敲著說:「備原以為那應該是曹洪一夥人,原本想等到進入了太行山脈後再做截阻,哪曉得竟是『三煞幫』餘孽;哼,真是叫兄弟失算了。」

「那---劉少兄,我們現在是繼續往前趕路呢,還是暫且先躲在此處準備攔下那幾頭不知死活的賊廝鳥?」一向對他欽佩有加的關羽,這時即悄聲的探問。

瞥了瞥左前方那棵大槐樹,立刻作決定的劉備遂指示他道:「關兄弟不用躲,你待會便牽著備這匹馬再往前騎,約莫跑了五里後再轉回這地方來與我會合。」

已明白劉備的用意,但關羽此時反而更憂慮甘彤遭挾處境,忍不住又問:「劉少兄,萬一---;呃,關某是說他們會不會---對甘姑娘做出其它的侵犯?」

眼眸露出難得的殺機,但語調仍平淡的劉備卻說:「應不至於如此,一來他們目的對象並非彤妹,二者對方也沒有足夠的餘裕,何況貂嬋姑娘及興霸已在第一時刻前往救援;當然了,萬一真有你說的情況發生------」

聲音忽變得森冷無比,渾身散發出騰騰煞氣的他又續道:「那劉某的手段將會使他們徹底後悔,當初為何沒早一步先死在『藥王寺』了------」

習慣令人不寒而慄的關羽這時見了他模樣,竟頭一次感覺像墜落冰窖般恐怖------;轉身低咳以作掩飾,而當他剛要提醒對方已至樹底,馬背上的劉備卻早已沒了人影!

忙抬頭一看,關羽卻見不知何時已躍上樹的他正朝自己打著手訊。

於是,關羽就趕緊拉住了空馬背上的韁繩策鞭往前馳去,好讓已就攔截位置的劉備去狙擊後方神秘跟蹤者------。

*          *   *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藏身於樹枝處的劉備果真見到四騎出現於後方不遠處;而那四名騎士的裝束,明顯即是藍衣「三煞幫」的幫眾。

劉備的攔截動作是令他們縱使再躲上十次,也照樣仍會措手不及;宛若鷹捉鼠兔的俯身疾撲中,那幻化成千百掌影的凌厲勁氣老早讓他們滿嘴噴血並狼狽落馬,直接叫四人一頭栽進草地裡啃泥土!

沒等四位仁兄站起身子,雙手閒負在後的劉備立刻又奉送了每人「啪」、「啪」、「啪」數記大耳光,差點就把他們的整口牙全打了下來。

「幹什麼的!閣下---閣下是誰?」其中一個疤臉漢子摀著腫脹面恐嚷嚷驚問說;而另一位剛爬起來的乾鼈瘦漢亦用川腔哼卿著罵道:「格老子的---先人板板,你是從---從哪座山跑出來的『棒老二』?下手居然---恁的兇狠------」

但他倆默契卻明顯欠佳,一瞧是劉備這遭其跟蹤的主兒,兩人臉上頓時一片蒼白!

「看來在下這份見面禮再不加多些分量,兩位還是嫌輕了點哪------」瀟灑的緩步走向四人,劉備那副神情就像剛才動手的並非是他所為。

「等---等一下;這位---呃,這位兄台,我們說,您想要我們說什麼,我們都說------」另一個未再挨揍的傢伙瞧劉備那種天真樣子,簡直比見了鬼還要更加慌張;而他身邊那條髯鬚漢的表現反倒頗有幾分骨氣,立刻手扶馬背威脅道:「吳阿癲,你若敢多嚼舌根,回頭瞧大當家的會不會剮碎了你?」

左手「墨陽劍」忽然閃爍出一道黑色的寒芒;劉備接著便在髯鬚漢一小塊血淋淋毛髮頭皮飛上半天的慘叫聲中,用金童也似的純潔笑顏模仿他腔調說:「你若敢多嚼舌根,瞧我會不會先剮碎了你------」





第十六章   天涎香  祈崑報仇     鷹墜峽  紫雲助惡

    等髯鬚漢痛到不支倒地,從懷裡掏出威脅黃絹擦拭完劍刃污血的劉備忽將它拋上了天空,等降至恰當的高度方揚劍一揮的俐落歸鞘;而當驚訝絲巾頓化為碎片飄散的吳阿癲正張嘴駭視,他僅淡然自語:「瞧見沒?這玩意就是練一個『眼明手快』罷啦------」

見同伴已口吐白沫的暈死情景,吳阿癲早雙膝下跪的哭求道:「我招---我招了;劉爺,我只是祁大哥底下的一名小囉嘍,您手下留情啊!」

   「告訴我,你們是如何綁走甘姑娘的?」問話間忽一旋身將另兩個幫眾也踢昏了過去;文質彬彬臉上的笑容倏斂,目光炯利的劉備已彎著腰把右腳踩在他胸脅肋骨上,不帶表情的驟顯殺氣冷漠到足以嚇死人。

「回---回劉爺的話,祁大哥自從那天在---在『赤岡林』吃了大虧後,即帶著我們到洛水以西的『烏蛟嶺』找他授業師父『蟒鞭尊者』聶威聶老門主,和祁大哥另一盟友『紫雲旗』的瓢把子『杵金剛』葛萬通齊來赴援;原本是打算去太行山『黑山寨』裡直接尋劉爺的晦---呃,尋劉爺理論,可是後來聽說您已貴為上黨郡守,才臨時改變了主意------」吃力嚥了嚥口水,掏心掏肺的吳阿癲又接著說:「因祁大哥於『藥王寺』承蒙劉爺高抬貴手時,曾偷偷將他獨門躡敵法寶『天涎香』粉末灑在你們落腳的地面上;這玩意可持續數月不散失其味道,再配上他飼養專以追蹤的『靈嗅犬』,您與甘家的關係自然全在祁大哥掌握中,所以當落單的甘姑娘今晨離開上黨城,祁大哥便決定先制住她以脅迫劉爺您------」

「惡賊!關某這就砍下你四人的狗頭,待會再送那幫該死鼠輩們上黃泉路與爾等結伴去!」已轉回的關羽聽他說罷,遂掄起大刀要斬了吳阿癲。

   「饒---饒命啊關爺!我吳阿癲只是小小跑腿的角兒,家裡尚有老母妻兒要養,您千萬別殺我啊------」涕淚亂濺的吳阿癲趕緊磕頭哭喊道。

「算了,關兄弟無須再為難他---」 揮手阻止他的衝動,劉備神色冷然的說:「勞駕你先帶這位老兄到一旁歇歇,備還要再跟另三位請教相同的問題;如果四人提供的答案都一致,咱即讓他們在此處安安穩穩的睡一大覺,但若有什麼不盡不實的地方麼------」

   又展露著純真笑容,劉備續道:「那他們便會在這棵樹下長眠不起了!」

*          *   *

城南三十里外,號稱就連鷲鴞亦難展翅高飛的「鷹墜峽」。

月明星稀,時未初更;但沿路策馬疾馳的劉、關兄弟二人,早已較約定時刻提前抵達了這並不難找,卻令人望而卻步的險峽谷口。

    而現在,峽谷側面那塊偌大平地上卻有一百多名紫衫漢手持著火把,正聚精會神的在觀看場中兩處搏殺拼鬥;一邊是甘寧掄「環鈴刀」獨戰那手舞長鞭的玄袍白髮叟者,一邊則是貂嬋持劍護於遭綁甘彤的身前,力敵佇柺祈崑與那揮動鋼杵的紫衣高大禿漢!

   二人見狀不禁互看了一眼;還好,事態並沒有他們想像般的惡劣,甘寧對付的那名老頭子雖是當中頂尖高手,蛇型鎢鐵鞭更是走向怪異狠辣,不過由於數日來經常跟劉、關討教武學刀法的緣故,他的環鈴刀已今非昔比了,即使仍處於難以取勝的下風,然而再撐個一時三刻卻還不成問題。

貂嬋那邊情況看似危急險惡,可是這妮子的劍術顯已頗得王越真傳---;儘管面對蛇銅人及鋼杵兩件沉重兵刃的夾擊,她又需照顧那被五花大綁的甘彤,但手中長劍不僅仍守勢綿密嚴謹,且能發揮借力打力巧勁,多次均將無功而返的敵人逼得哇哇怪叫。

「關兄弟,那白鬍子老頭便先交給你了,待備收拾掉那兩位仁兄再過去相助。」衡量一下局面,劉備迅速交待也已蓄勢的關羽。

   可是當兩人才正準備行動,漸被貂嬋激到沉不住氣的祈崑忽高聲喝喚說:「葛大當家,快招呼你那票弟兄先併肩子做翻這不敢見人的雌貨啊,否則等姓劉的正點子一來,咱們可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急橫鋼杵擋開了那險些刺中面門的一劍,葛萬通對這體態嬌小婀娜卻出招凌厲的蒙臉女郎似亦相當著惱;猛一跺腳咬牙,就再不顧什麼江湖規矩的朝後面一招手,隨即大吼了一句:「孩兒們,給我將她拿下了!」

   「妹子快走!妳別理我了---;等妳見到了大耳朵,叫他替我報仇便是!」坐倒在地的甘彤,這時絕望的朝貂嬋大聲疾呼道。

   「姐姐別怕,今日是好是歹,嬋兒都與妳一塊共進退------」見敵方人多勢眾,橫劍當胸的貂嬋雖不畏懼,但已極顯疲憊的喘息說。

「走?做白日夢啊妳!待會要是真落入葛爺的手上,老子再不姦了妳們倆個刁鑽娃子,我就算是妳們搓出來的------」瞪大牛眼的葛萬通立即怒聲罵道。

恐嚇的話語未畢,卻見正要圍緊的百餘大漢右側忽被兩騎突破了缺口;而當雙馬快速經過之際,更總有人因掠逝的刀光槍影,不停發出臨死前的悽慘哀嚎!

   是的,關羽那把「青龍偃月刀」及劉備的「鑌鐵三截槍」!

刀沉力猛的冷豔鋸就不必說了,每一揮舞間,擋者若沒連頭帶肩的砍做兩半,即是開膛破肚的倒成一片;而幻為一蓬蓬銀束的三截槍則更直接了當啦,碰著的人要嘛便是飛拋半空或砸扁了腦袋,再不然就是被銳利槍尖透心涼的串成一排排人肉糖葫蘆------。

掩護關羽衝往白鬚老者的方向後,掛槍下馬的劉備先寒芒倏現劃斷了甘彤渾身麻索,接著即逕自擋在貂嬋及甘彤身前沉聲喝問:「祈崑、葛萬通!這樣子欺負兩個婦道人家,你們倆還要臉皮不要?」

   「謝天謝地,你---你果真來了------」快脫力的貂嬋突然手一鬆,頓時昏暈跌坐;幸虧甘彤手腳已得自由,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劉備,真的是你!」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一手佇拐杖,一手拎蛇銅人的祈崑想起了藥王寺之辱,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怒喝著。

或者是被對方的三截槍威力所震攝,也更可能是驚訝於劉備適才那宛如雷炙電閃的快劍,牛高馬大的葛萬通握著齊眉點鋼杵,未打先對祈崑怯問著:「老祁,這小子---這小子使的是---什麼功夫?」

看關羽已接替甘寧與揮鞭的白鬚叟戰成了一團,棄槍改用雙劍的劉備冷笑著說:「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嗎?葛萬通,我保證你會知道的;至少在你嚥氣前,這兩柄傢伙一定能給你個滿意答覆------」

頓了頓,他又臉罩嚴霜指著祈崑罵道:「劍下遊魂、敗軍之將,劉某上次已給了你一遍活命機會,豈料你非但不知珍惜悔悟,還慫邀這麼多無辜的夥伴陪你進枉死城;祈崑,世間若論跳樑之醜,以你為最!」

「姓劉的,少跟老子來這套過門!你流我眾兄弟多少血,殺我『三煞幫』多少條人命,祁某今天必定要你授首以還---」色厲內荏的祈崑紅著雙眼,繼續口沫橫飛的咆哮:「你以為『紫雲旗』葛大當家的和我是什麼交情,真會受你這種下三濫的挑撥離間?」

   一旁的葛萬通此刻便算再怎麼孬,也不得不打鴨子上架的出言喝斥:「沒錯!給了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啦?別以為剛才那鬼畫符的幾下即能夠唬住葛爺我,衝著你一上來便傷了咱恁多兒郎的這樁過節,『杵金剛』非叫你血債血償不可!」

微微點了點頭,劉備又緩緩抽出那改斜揹於肩後、腰際的「龍淵劍」及「墨陽劍」說:「很好,看來咱們雙方目的竟不謀而合;兩位,準備迎接這個殘酷事實吧!『三煞幫』及『紫雲旗』的徹底潰滅------」

「上啊!大夥一塊上;只要誰能夠劈倒了這王八羔子,我就提拔誰做『紫雲旗』的新二當家------」葛萬通喊歸喊,腳底下卻情不自禁的稍稍退後一步。

先瞥了瞥後方的甘彤一眼,和她四目交接的劉備待確定二姝均安全無虞,這才轉身迎向如剛嗑興奮劑的「紫雲旗」幫眾,宛如離弦怒矢的身形瞬間就裹罩著一大圈寒芒!

雖曾數次目覩劉備動手,但甘彤還是頭一回瞧他如此冷血無情!

是的,若沒見識過「龍淵」及「墨陽」二劍此刻是怎麼用那一幕幕追魂奪魄的奇幻芒彩殺人,你絕不相信人體居然會脆弱到這種程度;那凜冽的刃嘯劍氣無論是化作經天虹橋,或驟成蓬射四濺的晶亮箭雨,每一轉換間均要帶走多條需緩歷幾十年蘊養的寶貴生命,而那票似被凌遲活剮的人甚至連碰都沒碰到劉備一丁點,即在驚呼聲中血淋淋的跌躺一地!

   祈崑的心不由得直往下沉------;這是他第二遭面對劉備了,儘管自己今日已邀來了強援,不過在人家那劍勢如山的攻擊下,己方根本便還是像土雞瓦犬一般,絕望感受和當初在藥王寺中遭挫情況並無二致。

   眼睜睜看手底下幾名小頭目內臟「嘩」聲傾洩與紛拋首級的濺血慘景,葛萬通氣急敗壞的對祈崑嚷道:「老祁,你他娘的是從哪去得罪了這號人王咧?現在怎麼辦?咱可怎麼辦才好哇?」

「大當家的別慌、別慌啊;趁姓劉的還沒空轉到這裡來,咱先過去做翻那兩個臭娘們!屆時他若一亂手腳,說不定就被眾兄弟當場分了屍------」祈崑邊抹去了頰鬢涔涔冷汗,邊跟葛萬通出主意的說。

   「磕崩」一咬牙,葛萬通遂揮鋼杵的道:「你說得對,咱先去宰了她們倆!」

   於是,葛萬通和手佇柺杖的祈崑即在目露凶光之餘,一步步向狼狽甘彤及尚未回復意識的貂嬋二女逼近------。





第十七章   抗強敵  二姝抿怨     誅首惡  雙劍碎鞭

   拾起貂嬋掉落於地上的長劍,這時兀四肢痠麻的甘彤便奮不顧身擋在了貂嬋前面厲聲阻止:「狗賊,再過來姑娘就不客氣了!」

   忽桀桀怪笑著,葛萬通猙獰的說:「不客氣?妳倒不客氣給老子瞧瞧啊!娘的皮,早知道就該先從妳身上找些利錢回來;妳相好的殺我那麼多兒郎,老子現在即砸扁了妳們,讓他也去跳腳------」

   「大當家的,跟她磨蹭些什麼?趕快下手要緊---」祈崑說完,已連人帶杖的躍至半空,蛇銅人更挾以威猛勢道的朝甘彤頭頂罩落!

   掄起了鋼杵,葛萬通這時亦用力逾萬鈞的刃端掃向甘彤胸口!

   氣血未順的她此刻僅能將頭一偏先避開了蛇銅人,但那疾揮而至的鋼杵卻是閃無可閃了,更何況自己也沒打算撇下暈倒的貂嬋於不顧;所以貝齒一咬間,慌張的甘彤便劍豎前襟,欲捨命攔擋葛萬通那招極度猛烈的橫擊。

「噹」的一脆響,長劍脫手飛出數丈外的甘彤儘管虎口頓裂,不過葛萬通卻也因此略阻了勁疾攻勢;然而這大個兒反應亦不慢,只見他杵舉過頂,又「哇呀呀」的對甘彤當頭直砸而來!

已落地的祈崑這時也以杖代足,剛抬起左腳往她脅腹狠狠踹去!

   正當她無助絕望的那一刻,已快貼近額髮的鋼杖突然又在火花四濺「噹」聲中,驟失準度的改向祈崑左腳砸下------。

骨骼清脆的破裂響音就伴隨著祈崑哀嚎迴盪於甘彤耳際;已被一隻有力臂膀扶穩的她,接著更瞧見多蓬由快劍組成的炫麗芒球恰恰射進了葛萬通胸口部位,直把這心窩處頓變蜂巢的大塊頭撞飛了數丈。

   痛到跪在地上發抖,臉色煞白的祈崑抬頭注視著劉備才正想要說些什麼,看都懶得看的劉備揚手即用劍尖將他腦袋削去了一大半!

   「妳沒事吧?」溫柔的語氣差點使甘彤滴下淚來,劉備順便攙起了貂嬋交給她後,又轉身向散立四周的「紫雲旗」倖存幫眾道:「你們大當家的已經掛了!各位再不逃命,是嫌死得人還不夠多是不?我數到三,要留下跑最後一個的項上人頭;一-,二-----」

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剩下的四十餘名幸運兒哪敢再提什麼報仇雪恨啊?見劉備居然肯大發慈悲的網開一面,趕緊轉身撒開了腳ㄚ子拼命竄逃。

確定那夥餘孽全溜光了後,劉備又對甘彤輕聲細語的說:「妳和貂嬋姑娘在這歇歇,我去幫關兄弟料理完了那老頭就回來------」

而另一邊,「蟒鞭尊者」聶威數十年的功力果然深厚老練,以關羽那套揚名於後世的「奔雷十八斬」刀法,目前居然仍奈何不了對方;只見將偃月刀舞成一團凜烈寒光的他周身雖隱隱似有雷嘯電閃之勢,但聶威這條鎢鐵蟒鞭卻更如同遊走於雲霧裡的異蛟邪龍,總在巧卸沉猛刀勁間尋隙噬人反撲,只看得一旁掠陣的甘寧張口結舌。

   「且住;」剛瞥見劉備緩緩靠近的聶威,這時即跳出關羽攻擊圈外的先看了看四周,然後才驚怒交集的喝問:「葛萬通那小子及『紫雲旗』的幫眾一兩百人咧?姓劉的小畜牲,你把我的徒弟怎麼樣了?」

「聶前輩,很遺憾;令高徒與葛萬通均已伏誅,其它人備因不忍再殺,全放他們走了------」劉備示意關羽先退至身後,方從容的道。

   倒吸了口涼氣,聶威驀然瞪大了銅鈴眼怒喝:「簡直是欺人太甚了!該死的劉備,老夫與你誓不共戴天!」;說完,便又抬起鎢鐵蟒鞭作勢要撲上前來。

   「別忙;在動手前在下有幾句話想奉告前輩---」將手一擺,煞氣漸消的劉備不疾不徐說:「首先,令徒學得聶老武功非但未曾行俠仗義或造福鄉梓,反率孫奎、閻大誠眾惡為禍解良等地,進而勾結官府劣紳欺壓百姓,這---似乎與您傳藝初衷有相違背吧?」

   握緊了鎢鐵蟒鞭,聶威沉聲的問:「那是老夫的事;你屁放完了沒?」

不理會這老頭滿臉戾色,劉備繼續道:「後來閻大誠、孫奎陸續授首,倖存活命的令徒卻又不知及時反省,且再度糾集葛萬通及『紫雲旗』企圖挾持女眷脅逼備等,更請來前輩要為難在下;此舉若傳揚江湖,聶老,您就不怕損壞了自己多年累積的聲名麼?」

從齒縫間緩緩蹦出了幾個字,聶威已額冒青筋的問:「說夠了沒有?」

搖了搖頭,劉備說:「言盡於此,前輩善自斟酌吧。」

「亮出你的傢伙來!」猛喝一聲的聶威道:「黃口雛兒,放肆鼠輩!你殺我愛徒在先,此刻又言語諷刺於我,聶某今日絕不與你甘休!」

無所謂的聳聳肩,神情輕鬆的劉備答說:「您放心,我的劍不會比您的鐵鞭慢或鈍,該出現時應不至於令前輩失望---;不過世上沒賣後悔藥,聶老此刻若肯抽身而退,在下保證絕不留難。」

   回答他的,卻是鎢鐵蟒鞭挾勁而來的陣陣旋風------。

別瞧這白髮惡老一副瘦巴巴模樣,雖已連鬥了兩名高手,但蛇首鞭端發出的迅疾聲勢仍快得嚇人,襲刺部位之古怪更是匪夷所思;當然,它實質威力並不僅止於嚇人和古怪,僅須稍一沾邊,不死也得脫層皮。

於是倏射的劍芒就在劉備身影翻滾中,後發先制的刺向聶威!

   若說適才和關羽比拚的鎢鐵蟒鞭猶如邪龍異蛟,那劉備的長劍這時候即只能以九霄雷霆或漫天神火來形容啦;因為二者每次交錯,總令這由環粒鐵珠層層相扣的鞭身一再磕低截彈了回來。

不知是真給劉備激怒,還是震驚於他那快似電閃的凌厲劍招,親眼目睹「紫雲旗」才短短頓飯光景便被人家宰了個七零八落且無插手阻止機會的「蟒鞭尊者」,終於瞭解到這一戰為何還賠上了徒兒祁崑及葛萬通兩條性命的原因;所以腦袋僅略偏的聶威鞭頭才剛收捲,裹住自身的鎢鐵蟒鞭立刻又像隻多首怪蛇,分別從各個角度凌襲敵人!

頭一回和他打交道的劉備雖不曉得聶威這記絕活「鞭碎九鼎」名稱,可是光聽鎢鐵蟒鞭迅逾飆風的刺耳嘯響,便知對方招式實與自己的「人劍合一」有異曲同工之妙;哼!真想比快嗎?咱雄心頓起的劉副局長此刻先是錯踩腳步轉移了蟒鞭準頭,接著「龍淵劍」在驟然掠閃間亦化作一道護體的渾圓光柱,硬生生和威猛鞭圈撞在一塊!

名劍果真犀利非凡,當聶威發覺自己的速度和兵刃優勢皆不如對方想閃身避其鋒銳時,劉備迅疾轉動的桶形劍氣已趁他內力稍挫空檔,將那條精緻蟒鞭「嚓」、「嚓」、「嚓」的斬成了十幾截!

   「小子,老夫與你拚了!」披頭散髮的他此刻猶如厲鬼般把僅剩尺餘鞭柄猛朝光柱揮揚激射後,更已雙掌成鈎撲向身影略緩的敵人!

「墨陽劍」就在這時候出鞘了;宛若黑色轟雷的暴漲劍氣非但瞬間即絞碎了蟒鞭精緻握把,而咬牙聶威正待將秘纏袖內的劇毒「鍊蛇倒鬚帶」射向劉備面門,「龍淵劍」那抹倏至寒芒便於「呼」聲中赫然卸下了他的右臂,同時結束雙劍適才組成的亮麗光幕。

   沒有嚎叫或痛苦呻吟,聶威甚至連掉落於地的臂膀都未曾瞧上一瞧,只睜大著眼睛注視劉備,良久方問道:「你---為何不乾脆殺了我?」

   「沒什麼,因為你罪不至死;」仍是無所謂的聳聳肩,將雙劍「錚」聲歸鞘的劉備又說:「我已好話道盡,你若真要再執迷不悟,下回我就不敢保證是斬你頭顱而非僅斷一臂囉,我的老前輩------」

   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聶威接著更目光怨毒的道:「好,聶某今日算受教了;山高水長,改天碰頭時刻,再一併報答閣下的不殺之恩!」

說完即用腳尖挑起了斷臂,橫握於左手的聶威則不再理會眾人逕自大踏步走下了平台;而劉備儘管早聽膩類似的過門場面話,這時見此事兀以遺憾的局面了結,總不免仍存著些抑鬱惆悵------。

   正當他要招呼滿是敬服神色的關羽、甘寧前去會合身後獲救二姝,卻見百步遠近的一處陰霾山窪內,似有兩條祟藏人影在暗中監視著己方一舉一動。

   「劉兄弟,這兩隻不長眼的兔崽子已悄悄綴了咱許久啦---;依你看,要不要先把他們倆給截下來抓回去拷問?」搶在關羽前頭的甘寧先低聲詢問著劉備說。

   心裡飛快盤算著,劉備好一會才道:「不忙;反正他兩個也還沒瞧夠咱們的行蹤,等回去安頓好了彤妹及貂嬋姑娘再如此如此------」




第十八章   陳公臺  計陷阿瞞     小虎將  約鬥翼德

回到上黨後,吩咐適才與戰眾人先去歇息的劉備見甘彤仍執意要親自照顧那未醒貂嬋,心中確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沒錯,即使再木訥的呆頭鵝,也看得出孤身示警的她對自己是懷著什麼樣特別情愫,但礙於剛和甘彤偕訂終身之約,劉備反倒不知如何去面對這突然來「插隊」的愛情第三者。

雖說這時代男子有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呂布呢?若他當真又改變歷史的走向,那位已缺少了連環計女主角的少根筋渾大個未來會是啥立場與態度?

和徐晃悄悄走近了劉備身旁;不過陳宮還未開口,這兀自坐在衙廳想些心事的新上黨郡守已先招呼他們說:「陳大哥、公明,你們今日都辛苦了;一塊坐吧?備剛好有事情要和二位商議------」

「少兄---」先清清喉嗓,已先拉徐晃入座的陳宮方拱手道:「其實該改口稱您為主公啦;『鷹墜峽』之事既了,主公為何還悶悶不樂?」

一直以為他是在煩惱兒女情感之類問題的徐晃,這時亦勸慰著說:「啟稟主公,依您人中龍鳳的條件,將來必有更多名門淑媛要搶著做劉家媳婦;甘姑娘雖一時想不開,主公卻也不必太過擔憂------」

「你們千萬別誤會,備想和二位商議之事與此節無關---」尷尬的笑了笑,劉備連忙搖搖手澄清:「這件麻煩說來還是因劫糧案而起,其中始末二位已都明白了,公明甚至曾和另幫的為首人物曹洪接觸過;現在令備為難的是孟德目前既未顯露敵意,那---咱們應該如何處置他派遣的密探?」

   與同樣心思的陳宮不自禁互望了一眼,徐晃又朝劉備比了個抹脖頸的動作道:「一不做、二不休;主公,這事情便全包在徐某身上了,保證打點得乾淨利落!」

   緩緩搖了搖頭,劉備喃語分析著:「且莫莽撞---;首先是咱和對方敵友未明,儘管孟德亦有揪眾劫糧意謀,可是諒他目的應與我等相同,若妄殺其部屬,不僅自斷未來合作機會,更將引起王司徒的疑慮。」

   離座踱步了起來,他繼續推敲的說:「何況跟蹤者除了曹洪之外,另一個有可能是孟德倚之為左右肱股的夏侯淵;這兩人均為孟德族弟,倘稍有疏失,此君必藉東主何進之手對咱施加激烈的報復------」

一旁的陳宮待劉備說完,才接口道:「我們在這裡的根基尚未穩固,曹操若把何苗死因透露給那個草包大將軍,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終於點了點頭;劉備回到座椅上用徵詢的目光瞧著他們說:「這就是備要找二位商議的重點了;想截下這兩位老兄不難,只是該怎麼處理,才能叫城府極深的孟德今後無法再拿此事來威脅我等------」

「利誘!」陳宮直接了當的回答:「引他們再動手劫此糧,以拖曹操下水。」

「好主意!他們只要敢黑吃黑搶奪那批糧餉,就等於是納了投名狀啦---;反正咱現在有朝廷提供軍需輜重及可收取賦稅的上黨郡作基礎不怕斷炊,而且僅須放置部份糧草餉銀就可達到效果,此計確實可行。」亦非逞勇匹夫的徐晃聞言後馬上跟著拍掌附和道。

   直到此刻方露出真正的笑容,劉備又問陳宮說:「公臺、公明之計,與備不謀而合;但---,其中細節可有更具體的腹案否?」

   先回頭向徐晃瞧了一眼,陳宮忽問他道:「公明,記得曹洪當日勸你加入時,是不是曾提及他們的數百鄉勇目前仍駐紮在鄴城北郊處?」

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徐晃,想也沒想就回答說:「是啊,而且率隊的還是他堂哥夏侯惇呢---;公臺,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就行了;」大喜過望的陳宮朝劉備揖道:「宮之計策雖非絕妙,然而天幸曹操未在此間,否則要瞞過這老油條可就不太容易啦------」

   「哦,計將安出?」把身子往前一傾的劉備,簡潔有力的問說。

「曹洪既要確認咱的落腳處,主公何不乾脆讓他們再順便探知『黑山寨』的藏糧地點?而待這兩兄弟曉得了您將往赴幽州,又發覺運糧餉至上黨城的兵力頗為單薄,您猜他們---會做出什麼決定?」陳宮捻著鬍鬚道。

   「約夏侯惇劫糧!」劉備與徐晃不約而同的一齊回答他。

   接著,三人在對視中不禁又拊掌大笑了起來------。

*          *   *

   半個月後,當曹操在大將軍府外的小巷一間酒館裡聽到曹仁向他報告這樁「好消息」時,略黑的冷漠臉龐頓時便綠了一片。

   「堂哥,妙才和子廉果真沒讓您失望,非但摸清了劉備在太行山的巢穴,不等他將糧餉押回上黨城,便已叫元讓帶咱兗州鄉勇把運糧車都給劫了回來---」未察覺兄長面色已變的曹仁兀自口沫橫飛說:「您都不知道咱這三員大將有多勇猛,尚未交鋒就把那隊匪寇嚇得落荒而逃,咱可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大獲全勝啊!哼哼,現在總算不必愁著沒糧餉發囉;咦?堂哥,堂哥!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手中酒杯終於「咚」的一聲掉落至地面上,身子早已微微顫抖的曹操忽站了起來,仰天喃語著自問道:「妙才啊妙才,元讓和子廉蠢笨就罷了,你---你怎麼也不先知會我,便傻到跟著去劫那批糧餉?現在可好得很,脅制人家的籌碼不僅全沒啦,還反落了個同謀罪名---;老天爺!你到底長不長眼?」

   也期期艾艾的隨著他離座,搞不懂堂哥為何如此反應的曹仁等半响後,才大著膽子囁嚅問:「那批糧餉不是---不是咱們之前預計要劫掠的嗎?現在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堂哥您---您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

   「閉上你的鳥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見酒館並無其它客人,曹操不由得按住桌角破口大罵說:「你以為人家幹嘛兵不血刃的讓他們奪回糧餉?那是在找墊背的替死鬼啊!本來我可用這把柄向劉備予取予求,如今咧?全給那群莽夫搞砸了!」

   「那---那可怎麼辦?」曹仁跟著傻眼片刻,方苦著臉問曹操道。

   面孔煞青的曹操也對自己這麼問著---;幸虧他有極強的危機處理能力,在經過了一段時間冷靜便馬上向曹仁果斷下達指令說:「趕緊通知他們把鄉勇遣回兗州,搶來的糧餉立刻化整為零全數分發掉,同時燒燬所有糧車,切莫留下任何跡證;快去!快去!」

   等那惟惟稱諾的曹仁一溜煙跑出了店門口,曹操方咬牙切齒的昂首恨聲道:「大耳賊,你委實他娘的夠狠!這筆帳咱先記下了,操日後再與你一併結算!」

*   *   *

   當成功引誘了曹洪一夥人去劫奪朝廷部份的糧餉後,已把取自未來世紀特殊種籽交給棗祇的劉備便領著關羽及甘家兄妹又啟程前往故鄉涿郡;是的,待頗有耕作天賦且是為採崖邊樣本而返漢的劉辯自願留下協助,那聽完雜交栽種及蚯蚓翻土肥田技術的當代務農專家自是對大皇子刮目相看,還虛心討教更多有關瓜果截枝混植的新穎概念,並依主公吩咐改良轄境溝渠的灌溉設施。

劉辯及周瑜的文韜兵法即由陳宮負責傳授,武藝便暫託亦駐留營盤的徐晃及貂嬋教導劍術入門基礎,而郭嘉、陳到則接手上黨與留守之穆順進行各項整頓工作;至於「黑山寨」的大小瑣碎,仍是交給了褚燕打點並輔佐陳宮治理。

為避免地方官員迎迓「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繁文褥節,四人五騎便風塵僕僕的前往預定地「樓桑村」------。

當然,仍頗缺猛將的他還刻意繞至冀州常山郡真定縣,想去尋覓現今應該才十三、四歲的趙子龍;不過幾天下來別說毫無這明日之星的半點線索,就連他同鄉的另一名三流人物趙範,也打聽不出個消息。

無奈之餘,劉備只好領著關、甘等人悵然離開,繼續朝前趕路。

*          *   *

大興山下。

來到這處未必能再令自己和關羽、張飛一戰成名的地點,儘管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他心中的感慨仍多多少少流露在臉上------。

但劉備可不敢把那與己相關的種種淵源講給關切同伴們知曉;就在他支吾以對的塘塞之際,卻恰巧聽到東側峭璧間隱隱傳出一陣兵器「鏗鏗」、「鏘鏘」的交擊聲響。

眾人循聲而往,只見山崖邊那塊平坦林地有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各自緊握槍矛在激烈拼鬥著;劉備眼尖,已瞧清楚個子魁梧壯碩的那位老兄面如黑炭,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配上滿臉倒豎虯鬚,再揮舞起那柄粗逾兒臂的沉重鐵矛,簡直就像天神下凡般勇武!

   另外那名則是位五官清秀的俊美少年;體形儘管略顯瘦弱,然而手中一桿燦彩爍爍的銀桿槍竟似龍翻江海,不斷迅疾穿梭於矛刃的威猛氣勢裡,紅櫻點磕處且能趁隙反刺敵人的周身破綻------。

「張大鬍子,你居然還私下找了這麼多人來幫手;哼!叫他們一塊上吧,省得小爺我浪費時間------」使槍少年忽跳出了圈外,山峙淵渟的朝對方喝嗆說。

   亦同步停止了攻擊;轉頭對劉備一行人怒瞪著那雙銅鈴環眼,豹頭黑臉大漢忽往地下「呸!」的吐了口唾沫,並把碩巨鐵矛指向他們大吼:「趙雲小兒,你當俺張翼德是卑鄙下流之徒嗎?好!待老張先去擺平了這票愣頭青,咱再重新打過一場---;今天即使夜戰也非與你分個輸贏不可!」

   內心猛的一揪;劉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急欲尋覓的那兩個對象,竟會約在這裡單挑,而且是用如此尷尬的方式和他初見面------。





第十九章   龍虎會  父子重逢     桃園莊  四英結義

當目瞪口呆的劉備仍兀自傻眼,旁邊的關羽已低叱著從馬背一躍而下,並掄起了偃月刀悍然迎向來勢洶洶的張飛!

   「噹」聲巨響便於火花四濺中震撼著每個人的耳膜---;均暗暗欽佩彼此膂力的關、張二漢在驚訝互視了一眼後,就虎吼連連的復舉兵器再次交起手來,兩股罡猛勁氣頓時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真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握住環鈴刀在一旁觀戰的甘寧雖已十分敬服關羽武藝,可是此刻見那黑臉漢子力逾萬鈞的矛法,卻愈瞧愈是涔冒冷汗,不禁和一樣詫異萬分的甘彤面面相覻著。

或者是因手中兵刃材質優劣的關係吧;等張飛發現自己的鐵矛柄居然漸被那把沉湎刀鋒砍出了幾道缺口,暴喝聲中乾脆立即將矛桿先「啪」的扭折,接著又絲毫無懼的將分握斷矛變成短棍且二度撲上迎敵。

   嘆了口氣,劉備這時忽也搶在關羽身前切入張飛一對矛桿的旋風圈內,手心更似鐵鑄般壓下了他雙掌道:「壯士且慢,請先聽備一言------」

連使了三次力道卻都如同石沉大海,如今可換張飛傻眼了;他的氣力向來足可赤拳斃虎甚至倒拖二牛,不過現在竟給人用單手制得難以動彈,這從未發生過的事,頓令他又睜大了眼珠子說不出話來。

朝這「三把弟」友善的笑了笑,趁他尚未踢腿還擊便已放手的劉備又向甘寧說:「甘兄,能否勞你的駕,將那匹馬馱負的蛇矛取來此處?」

    關羽見劉備將這件奇形兵刃拿給這自稱是張翼德的猛漢,亦動容的問道:「劉兄弟,您先前提過的那人,莫非便是------?」

    點點頭,苦笑的劉備只能以眼神向他示意。

「好傢伙!」張飛自劉備的手裡接過了那柄嶄新「丈八點鋼矛」,邊瞧邊摸的掂掂重量後,忍不住狐疑的問:「這位---呃,這位老兄,你說這柄利器是要送俺的?你又怎會曉得俺慣用的兵刃及斤兩?」

   「素聞張兄弟膂力過人,又擅使蛇矛---;備與閣下份屬同鄉,雖長年流浪在外,欲結識本郡豪傑久矣,此次途經洛陽因蒙朝廷贈鉅量鑌鐵,便預先造這物件獻與張兄弟。」鼓動如簧之舌的劉備信口謅說。

「大鬍子,看來咱的比武可得再押後日期了!」沒等原先的敵手張飛再說什麼,那少年趙雲已搭腔跟劉備道:「這位大哥果真好功夫;雲不才,也想領教領教您剛剛那招『飄絮定山掌』的掌力------」

好奇的轉身注視這少年;先解下雙劍的劉備待隔良久,方以對應高手的禮遇口吻說:「既知備獨門心法,便請子龍指點一二---;請。」

   「咦!他怎知道我的別字是什麼?」心裡亦嘀咕的趙雲納悶歸納悶,順手將別名「涯角」的「白虹裂日槍」先往林地一插,接著便在與劉備適才雷同的起手式中,掌化幾串撲朔的圓弧朝劉備面門一道道劈至!

令群英訝異的是劉備現在化解他凌厲攻勢之勁氣,竟也是拋成疊影的弧狀綿掌;若非旁觀的大夥瞭解始末糾結,否則均以為是同門師兄弟在切磋餵招呢。

在兩人掌臂密集的「劈啪」交錯聲裡,後發制人的劉備便隨著趙雲每次出手而不斷增加雙掌速度與力道;沒錯,早發覺對方所用者亦是自己從小就浸淫苦練的家傳武學,他心中的駭然委實要比旁人還多幾分,只因這門結合擒拿的短打搏擊術雖支派甚雜,但其中則須以「借」、「卸」、「黏」三字訣為破敵關鍵處,卻是他父親日後所獨創的絕活,而劉備之所以一直讓趙雲搶佔機會,即欲求證這少年運用之掌力是否與己相同。

「慢著!」待肯定他這路「錯骨抓」確是系出本門後,輕飄飄就撤離了趙雲攻擊範圍的劉備人猶在半空,便急著開口問道:「子龍兄弟,你這套三十六式『劉家散手』---,是從何處練來的?」

   「『劉家散手』?不對,師父明明說這是他悟出的『祖蔭長拳』啊,然而此君怎麼也會使?且功力之高似與師父僅在伯仲間------」亦因過度怔忪而忘記收掌的趙雲還未及答話,背後一條長大身影已疾竄至旁的伸指點歪了他掌勢走向,並在躍進兩人中央之際朗聲說:「雲兒退下;你非他之敵,讓老夫代你會一會眼前這位高人。」

大夥睜眼瞧去,但見一名高個子的提槍老者,正用一抹滄桑微笑注視著劉備。

這一來只看得他熱淚盈眶---;因為這老者儘管面目全然陌生,不過身上流露出的穿越時空特質,卻和自己與藤龍一般無二,且更倍加叫難以置信的劉備感到親切熟悉!

那個人,居然便是他在到此之前早就離己而逝的生父:劉祖蔭。

「孩子,你---如何也來到了此地?」老者這時亦眼角含淚的悄聲道:「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你了------」

   「爸,這到底是怎---怎一回事?您---已回漢末多久啦?」擦了擦沿頰滑落的淚水,劉備再也顧不得周遭人的結舌瞠目,拉住那老者的衣袖便追問著說:「媽媽呢?她是不是亦隨著您來到了這地方?」

「我也還在四處尋找她的下落---」老者語氣微微哽咽的道:「你現在身份是劉備劉玄德吧?爸爸此刻的名字叫童淵;整件事情說來話長,以後有空我會再慢慢告訴你------」

低聲交代了一句後,那和王越齊名的「蓬萊槍神」已轉頭對趙雲說:「雲兒,這位劉玄德不是外人;他非但是老夫唯一的螟蛉義子,學武資歷猶勝於你張任及張繡兩位師哥,還不快快來見過本門的大師兄麼?」

縱使仍舊霧裡看花,但好不容易才和胞妹求得隱居童淵收他兄妹倆為關門弟子的趙子龍還是上前恭敬揖道:「小弟趙雲,參見大師兄------」

「子龍好俊的身手;」趕緊回了一禮,兀自擔憂他與張飛糾轕的劉備這時又趕緊問說:「那位張翼德乃備同鄉英豪,未知師弟何故與之約鬥較量?若非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備想冒昧做個魯仲連如何?」

「大師兄---言重了,雲與張大鬍---張大哥只因在槍矛利弊的見解上略生了些爭議,方有今日比武之約,他和雲實則並無甚重大過節或樑子;」偷瞥了師父一眼,少年趙雲忽向弓槍雙絕的童淵叩頭拜道:「此事沒先稟明過師父,更累及您老人家親來掠陣,徒兒知罪,還請師父降罰------」

「童老師,請您切莫責怪趙兄弟,若非俺不太相信他說貴派的武功有多高強,咱哥倆又何至於『大水沖倒龍王廟』咧?」那和關羽、甘寧早把臂言歡的張飛這時候也極盡禮數上前揖說:「今日一見,閣下弟子的絕學果然各有神妙之處;講起來,子龍還是俺殺豬老張在涿縣的第一個知交,世上也只有他才會鼓勵俺將書墨工筆融合自創七十二式『游龍掃八荒』的另類矛法,您若要罰子龍,老張願代替他領受罪責------」

「翼德太客氣了---」先拍了拍張飛壯碩頸肩,童淵又攙起趙雲豁達的道:「子龍與你為友,老夫日前便曾聽另一個已先下山的徒兒說知,只因清晨見他攜『白虹裂日槍』外出時神色異常,方才暗中尾隨;其實我原就想磨練其軔性,今藉翼德之手達此目的,童某還須多謝你才是哪。」

咧嘴一笑,粗曠豪邁的張飛遂舒暢著心情說:「今天能一口氣結識恁多豪傑,實乃飛畢生最大樂事啊---;嗯,老張的宅子就在前方不遠處,走走走,各位都到俺家裡頭作客去,咱晚上不醉不歸!」

見必有一傷的二虎之爭以此圓滿方式落幕,劉備雖因尚無母親的下落而仍不免有些抑鬱,但與老父隔世重逢的喜悅還是讓他破涕為笑;何況又能如願以償的尋獲「鋼鐵班底」張飛、趙雲,總算可以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的他這時才展露歡顏,隨這豹頭環眼的牛人來到了該處寬闊莊宅裡。

目覩廳堂中遍掛自己墨寶的脫俗擺設,以及宅院後方栽植成林的大片繽紛桃樹,童淵、劉備終於肯定了史學家所載無虛;那看似莽撞無謀的屠戶猛張飛,確實是個精通書畫的文人雅士。

或者真是宿命的安排吧;在經過了一場酒酣耳熱的豐盛飲宴,劉、關、張、趙四人就在遊賞桃園景色的月夜下,由熱心腸的張飛率先提出了結拜之說。

但這回結義的對象可多了一個,那即是咱的人氣王:常山趙子龍!

   「劉兄,您雖貴為左將軍及朝廷命官,可是俺老張實在欣賞閣下與關、趙二兄弟得緊---;你們若不嫌張某出身卑微,飛願和三位義結金蘭,如何?」兀自抱著酒罈不放的張飛便興致勃勃對三人倡議道。

   「翼德之言正合吾意;備老早有此想法,只是怕太過唐突,故遲遲不敢開口罷了。」心中暗喜的劉備本想把甘寧拖進來,不過考慮到他將成自己的大舅子,既有這層關係諒此人也跑不掉,便打消了此一念頭。

   一旁的趙雲終究是面皮嫩了點,聽劉備講完後,已臉紅的說:「諒雲年幼識淺,怎能和三位相提並論?大師兄折煞小弟了------」

   「子龍這話不對---」惜言如金的關羽忽道:「你歲數雖輕,然而我等卻敬你是條漢子;莫非子龍瞧關某不起,不願與我稱兄道弟麼?」

   畢竟也對三人有著難以言喻的親切感覺;趙雲看他們確是情真意重,就不再推辭的拱手行禮:「既如此,容雲先拜見過三位兄長。」





第二十章   樓桑村  神醫濟世     徐州城  仙蹤乍現

「念劉備、關羽、張飛、趙雲雖皆異姓,然而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次日清晨,四兄弟於備妥黑牛白馬等祭品的桃園唸完這段經典名句後,即在童淵及甘家兄妹的見證下完成了拜把儀式;而待歷經劉備的一番洗腦,眾人亦決定追隨欲接故居老母團圓的他同赴上黨創建功業。

   一口氣又多了三名乾兒子的童淵自然喜上眉稍,而他亦趁是夜的父子泣聚空檔,把當年發生車禍的真相告訴了劉漢龍------。

跟妻子汪蝶同隸屬於國安特勤隊資深成員的他,由於那一日已掌握了單位同僚被回教聖戰組織收買並企圖製造恐怖事件的確切證據,變故當天就在某段崎嶇山路和幾台截殺車輛展開亡命奔逐;儘管過程間已擺脫了大部份追兵,最後卻仍與同歸於盡的主謀賀柏燦一塊撞跌至嶙峋崖澗!

   「賀伯伯?想不到他---居然即是始作蛹者!」劉漢龍略感疑惑的喃喃自語;印象中,那有些發福的賀伯伯一向愛笑臉迎人,來家裡作客時亦會和自己聊他許多稀奇古怪的冒險際遇,所以乍聞惡耗的劉漢龍在得知罹難的失蹤者名單內亦有賀伯伯名字,還曾為他也難過了好一段時間。

   「孩子,這多年來我從未放棄找你母親的意念,如今看你也到了此處,更讓我相信她鐵定跟咱們一樣,都在這時空的某個角落裡;聽說江南那附近亦曾有離魂復活的奇事發生,為了找她,我甚至還託人暗中前往打探。」劉祖蔭拭去了淚水,接著又說:「而且你母親倘若也以這模式倖存於世間,賀柏燦極有可能亦隨同過來------」

「請爸爸放心,賀伯伯不現身便罷了,倘再胡作非為,我就一次跟他清清數筆舊帳本---」點點頭,已長大成人的劉漢龍此刻神情堅毅道:「現在當務之急,便是想法子探聽媽媽在什麼地方;您說是嗎?」

*   *   *

未像歷史般糾集鄉勇往跟,只揹隻小包裹的張飛就扛著那柄鑌鐵蛇矛槍,在烏鵻馬上交代著老管家張安說:「安伯,咱莊子從今起就勞駕你打點一切了;等俺到外面世界闖出了一番名堂,再來接你們過去------」

經眾人趕了兩天路後,樓桑村終於遙遙在望。

不過在劉家這間窄小破舊的老宅裡,此刻除了有時常照應他母子倆生活的叔父劉敬之外,竟還來了劉備那自幼即結交為友的死黨簡庸,及一名正坐床頭邊在替病懨懨老太太看診把脈的四旬郎中。

   「叔父,憲和---;我娘她---她怎麼了?」無暇為眾人引見,劉備一進門便焦急向亦滿面愁容的劉敬及簡庸問道。

   「老天爺保佑,你這孩子總算趕回來了---;」鬢髮花白的劉敬臉有頹色說:「要是再晚個幾日,恐怕就---就---,唉!」

「玄德,你上次剛離開家鄉,沒多少時候大娘就病倒了;」簡庸按住他肩膀悄聲的接口道:「阿叔一連請了幾位大夫均束手無策,前些日子聽說庸已從譙郡回到了縣城,即匆匆忙忙的找我來想辦法------」

   示意劉備無須言謝,這面冷心熱的書生又繼續說:「幸虧庸此行順利請得華神醫來幫咱鬧腹痢的村民診療,才暫時拖住了大娘病況------」

   「憲和,你說的---可是那名叫華佗的華神醫?」精神為之一振的劉備忙再追問。

「此為世俗虛誇謬譽,老朽受之有愧;」他方問畢,那剛為病患把完脈象的郎中已淨過手轉身道:「您想必便是『涿鹿亭侯』兼『左將軍』的『討寇樞密使』劉大人吧?」

   「不敢;備蒙朝廷聖恩僅短短數月,豈料已入元化先生尊耳;」劉備拱手謙遜的說:「家慈承先生續命之恩,容備日後重重酬謝之。」

   見他並無少年得志的驕狂自大氣燄,已先存了三分好感的華佗就頷首回答:「懸壺濟世、療民苦疾乃我醫者之本份;老朽此來非因玄德的高官顯爵,也不是貪圖患家豐厚診金,公切不可誤會,況且令堂的病麼------」

   諾諾稱是;劉備看他欲言又止,即直接問道:「然則先生另有一說?」

   先神色嚴肅的點點頭,華佗立刻又稍微的解釋:「令堂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肝熱毒症,患者有可能過度勞累或先天體質因素染恙;若及早發現尚可藉由調理拔除病根,但老太太長期積毒,如今恐怕---已藥石罔效了------」

「那---那怎麼辦?」頓時呆若木雞的劉備訥訥問著自己。

似乎最不願看到病患家屬這樣的表情;不忍心的華佗先咳兩聲做掩飾,方指點著劉備道:「其實若要醫,卻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忽然想到了什麼,劉備忙從懷裡掏出那僅剩的一枚「九轉回魂丹」,遞給了華佗急問說:「先生,您看這顆藥丸可否解清家慈的熱毒?」

   眼睛為之一亮,略顯驚疑的華佗接過後也未敲碎那層白膜殼,僅用鼻子嗅了嗅便訝異的道:「這---這是天柱山『凌宵宮』的『九轉回魂丹』啊!玄德曾遇見元放先生嗎?」

點點頭,劉備答說:「在河內郡,備曾蒙左老師恩賜了兩枚靈藥。」

「此物雖是治傷療毒聖品,有起死回生之功,不過---」將丹藥又放回了劉備手中,華佗卻搖著腦袋道:「令堂罹患之熱毒純係自身腑臟機能失調所致,非因外界毒質引發之戕害;藥不對症,難------」

   已大概瞭解兩人談話重點的童淵忽問說:「請教神醫,我們要是以內家真氣逼出患者身上那團糾結之氤源,未審有幾成的治癒把握?」

   目光炯炯的瞧向童淵,並未正面回答的華佗反而倒問著:「閣下莫非是人稱『蓬萊槍神』的雄付先生,童淵童老師嗎?」

   拱拱手,童淵遜道:「『槍神』二字愧不敢當;在下童淵。」

「童老師適才所言儘管可行,前提條件卻須病家身體堪承負荷始能為之---」華佗不疾不徐的說:「老太太毫無武學根砥,氣血亦甚衰敗,何況熱毒又已深纏五臟六腑間;強行此法,恐有揠苗之殃------」

「那麼,先生剛剛所提及的辦法是---?」抱著一絲希望,劉備又問。

   「老朽雖能化解令堂體內熱毒,惟需一味芝草以作藥引;」在屋中緩緩的踱步,常雲遊懸壺的華佗遂沉吟著道:「這種草藥名字有點怪,名叫『焦石茯苓』,因色澤黝黑且酷似人的五官,因此又別稱『慈悲閻羅臉』,然而依老朽所知當今世上擁有此物者,僅徐州望族兼富商的麋竺、麋芳二昆仲------」

一聽是這兩個歷史上忠心追隨自己的鐵桿心腹,忐忑不安的劉備方鬆了口氣,馬上便神情毅然的決定說:「此事好辦!備立刻就啟程前往徐州求藥去。」

「玄德既有此意,老朽便以三個月為限;你若能及時拿到此物,期間自有華某維護老太太的平安。」被他孝心感動的華佗承諾道。

「多謝先生眷顧之恩;然備尚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先生肯撥冗垂聽否?」習慣拐帶人口的他,這時又舊態復萌的問說。

捻著頦下的文士鬍,華佗頷首道:「無妨,玄德請說吧。」

   再次發揮他超級磁鐵的威力,劉備情真意摯的開口:「備奉皇命新接任上黨郡務,此行原是欲接家慈往赴太行山要地共享天倫;且舊宅殘破不敢委屈先生,可否懇請神醫暫駐上黨,以待備徐州的回訊?」

   考慮了片刻,悲天憫人的華佗終於頷首答應說:「也好;其實涿郡痢症既已控制住了,趁左右無事,老朽即隨赴上黨候爾佳音------」

   「憲和,你也跟咱一塊去吧?」手到擒來的劉備沒忘記順便帶走親信簡庸;而等這未來得力的外交官點頭後,他又轉身對甘彤道:「彤妹,我娘就麻煩妳多加費神看顧了;徐州一行,備速去速回。」

   「怎麼照料婆婆的瑣碎事情,由我來操心;」一向任性蠻橫的甘彤這時難得含情脈脈交代他說:「倒是你呀,可得給我和貂嬋妹子平平安安的回『黑山寨』來------」

*   *   *

沿鉅鹿、平原、琅邪一路策馬直奔下邳郡,那須個把月的路程劉備僅花了二十餘天即抵達徐州郊界;沒錯,急著要挽救老太太性命的他,這次破例未繞往附近城鎮去挖河間張郃及泰山于禁來當自己的走狗,進城後便探得了糜府所在位置,準備要登門拜訪這對一向「附劉派」的兄弟。

「啊!是麋仙子,那往小沛賑濟淮水災民的麋仙子回來了------」

正替劉備指引糜府方向的店小二遙望著街上那排車隊,只喊了這句話就丟下他跑到門口看熱鬧;劉備順勢瞧去,但見許多百姓正夾道歡迎那一位年紀雖輕,卻亦跟民眾親切微笑示意的「麋仙子」------。

「多好的一個姑娘啊!長得既美,心地又恁的善良,她必是天上仙女投胎轉世的;」也來到人群裡的劉備才剛站穩,即聽旁邊一名菜販如此稱讚著道;而身前一位大嬸亦跟著說:「哪家後生若能娶到她,絕對是上輩子敲穿了十七、八個木魚,方有這等福氣------」

   接著,甚至還有些小伙子在角落齊聚大喊:「麋姑娘,我們都好愛妳!」

這喊聲雖露骨了點,但會心一笑的眾百姓倒沒人喝阻;是的,那坐車前正和大家揮手的女郎不僅眉目如畫,脫俗氣質更令她倍添和藹魅力,看得劉備不禁聯想到自己那年代的英國名媛:戴安娜王妃!





第二十一章   為虎倀  曹豹凌弱     懲邪梟  玄德救美

儘管曉得這美女是他歷史上其中一個老婆,但救母心切的劉備此刻卻沒餘裕思考那方面問題;正待轉身離開時,忽聽有人用一種相當無賴的語氣喝道:「閒雜人等全部滾到一邊去;喂,前面的車陣,統通給公子爺老實站住了!」

劉備循聲細瞧,只見一名服飾華貴的青年已帶著三十幾條勁裝大漢攔在了街心,臉上流露出一付目中無人的囂張神態。

   如驚弓之鳥的百姓一鬨而散下,有人這樣低聲說著:「快走快走,那天殺的陶大少又來啦!」;當然,也有鄉民忿忿不平的埋怨陸續傳進了劉備耳朵裡:「陶府君不知造了啥孽;難得的一世清名,都叫那兩隻畜牲給毀了------」

沒等大街的民眾走光,車隊裡一名下馬的漢子已上前拱手問:「大公子,芳奉了兄長之命護送舍妹回轉府邸,您率眾攔路,意欲為何?」

「子方,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跟我故意裝傻?」油頭粉面的陶大少斜眼向天,鼻孔立即哼聲的問道:「想我爹以州牧之尊,數日前央媒到你家替本公子求親,結果你妹子麋萱倒跩得緊,直接叫子仲退回咱的禮物就算了,還隨便弄個賑災藉口來躲我爹;你們麋家,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陶商的存在?」

   「您誤會了;大公子,賑災之舉是舍妹日前便已敲妥的行程---」不願得罪那名紈褲子弟的麋芳婉言說:「至於提親之禮麼---,請問公子爺,這世上焉有連親事都未談好就可強下聘物的道理?」

   三角眼一瞪,陶商厲聲的喝道:「大膽!莫要以為你大哥在我州府擔任個『別駕從事』便有甚了不起;說穿了,子仲在我爹手底下和一條狗有啥兩樣?麋芳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

   「小哥,何必理這無恥之徒?」已換了張冷若冰霜面孔的麋萱微蹙著秀眉說:「咱繞路回去,隔天一早再請大哥向陶大人問個明白。」

   忽然呵呵獰笑著,眼露貪婪獸熾的陶商又道:「問?對啦,是該好好的問一問喲;淮南水患我徐州府都尚未議決是否開倉賑糧,妳麋大戶卻搶著去當萬家生佛,這私下收買民心之舉麼,確實是該好好的問一問------」

   氣得俏頰頓白,那從不惡顏相向的「麋仙子」這回也火大了,忍不住怒斥:「陶商,難民遠道而來全命在旦夕,如何能等得官府議決?我麋萱所用是自家的存糧銀錢,憑藉的是菩薩救人心腸,你別胡亂生非造謠!」

   「誰管妳這筆賑災的錢糧是打哪來的---」故作瀟灑將手中那柄搖扇「刷」的一展,陶商好整以暇的戲謔說:「我只聽到許多受賑百姓講咱徐州要是麋家管的就好啦;哼哼!妳有本事,便也跟我爹這樣說去。」

「哥,跟那娘們耗恁多唇舌作甚?她若再不知好歹,全部抓回去刑個半日,包管什麼圖謀都招啦---;」陶商身邊一名與他面貌相似卻略微年輕的粗壯少年,滿臉邪淫的搭腔道:「你也就順勢和她來個洞房花燭,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看他麋家還怎麼退聘!」

   「你敢!」怒睜杏眼瞪視著那狂語後生,麋萱幾欲昏厥的喝問說:「陶應,枉費你爹為官愛民清廉,爾等居然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仿效強梁惡行麼?」

   「麋姑娘,妳這話可欠斟酌哪---;」一名蓄著鼠尾鬚的矮瘦漢子即從陶商背後忽踱出來道:「妳麋家要真是問心無愧,跟我們走上一遭又有何礙?二公子不過是嘴巴喜歡佔佔便宜罷了,妳就這般色厲內荏的狡辯頑抗,豈不是更顯得做賊心虛,啟人疑竇?」

   一見此人赫然是陶謙麾下手握重權的曹豹將軍,麋芳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頭一個想法就是莫非陶府君真對他麋家存有疑忌之心,否則這徐州槍桿子老大,怎敢相助在陶謙面前老是裝敦厚的兩位惡少?不過畢竟已習慣了商場上爾虞我詐的奸險,他僅一沉吟即拱手的說:「曹將軍既執意要捉拿我等,請問---可有陶府君的令諭?」

「子方此言差矣!曹某雖不才,但受府君之託維護州郡防務及轄內治安,向能以己之斷扼止危害於初萌;你若要看府君文書,隨我去一趟衙門便是------」曹豹講著講著,臉上表情卻漸漸加強了凝重之色。

「沒令諭,你憑什麼拿我兄妹?」憤恨難平的麋萱又大聲詢問。

   「哦?麋姑娘原來是嫌曹某帶的這三十幾人不夠多是不---;哼,好得很啊!」先叫部屬作扇形的分散包圍,曹豹立刻又揮手呼喝的道:「宣高何在?」

   「臧霸聽令!」只見街角二樓一扇窗口內忽有個身揹數支銀槍的魁梧軍官現身應諾,接著兩旁道路更一齊湧出了三百餘名持刀荷戟的士卒;戟鋒刀尖所指的目標,全都是糜府車隊的四十多人!

見對方如此陣仗顯是有備而來,商賈出身的麋芳便在「以和為貴」的傳統觀念作祟下,趕緊阻止隨行護衛家丁的劍拔弩張,中氣欠足的連忙喝止說:「住---住手;大公子,可否先聽麋芳一言?」

又不屑的哼了哼,陶商盛氣凌人的回答:「說吧,陶啟文正聽著呢。」

   示意胞妹冷靜下來,麋芳乾咳了一聲才拱揖道:「啟稟大公子,閣下與二位將軍既執意要我等前往州衙,還請念在家兄同堂為官的薄面上,讓子方遣人通知一下敝府------」

   沒等麋芳說完,表字睿武的陶應已吃吃壞笑著說:「天!我頭一回看見有人居然愣到如此的呆法;哥,你就直接明講算囉,別再耍他了------」

也猙獰的笑出了聲,陶商乾脆伸出指頭遙點麋芳的鼻子道:「這樣好了;莫說本公子不通人情,你們想回麋家是不?可以,只要子方的妹妹乖乖隨公子爺去一個晚上,我立刻就放各位全數離開。」

   真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那武藝希鬆差勁的麋芳再怎麼沒氣慨,聽了這番幾近侮辱的話,亦火氣上衝的斥責說:「欺人太甚!陶商、陶應,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們將如何敗壞州牧大人那好不容易才堆建的軍紀聲譽------」

於是這被刻意製造的挑釁衝突,即在雙方怒吼中展開了。

不過由於人數懸殊太大,加上殺害官兵乃抄家的唯一死罪,麋芳連同四十幾個家丁沒多久便全被毆倒在地;幸虧州軍衙役志不在殺人,控制住車隊後就跟著陶氏兄弟及曹、臧等首領,將落單的麋萱馬車團團包圍住。

桀桀淫笑中,陶商正待跳上車裡去摟慌張失措的麋萱,極看不過眼的臧霸忽擋住了他道:「大公子且慢;麋姑娘即使有罪,但她終究是個婦道人家,何況您亦非官府中人,如此妄為似乎不合法度。」

未等陶商發飆,剛把賭注都押在大公子身上的曹豹已喝阻著說:「住口!你臧宣高是什麼的身份地位?竟敢這樣對大公子說話?還不趕快退下去;你放心,曹某回帳後自會將你列為首功,快閃開了------」

正當臧霸臉色泛灰的垂手後退,回過神的麋萱即趁著陶商撲來前跳下馬車,並在地上拾起刀子往脖頸刎去的道:「死也不稱你的意!」

那曹豹在三國史中儘管遠遠不是張飛的對手,但半生軍旅生涯仍培養了他勝於常者的敏銳反應;一聲暴喝未畢不僅已揮拳震落了麋萱手中刀刃,倚勢斜劈的掌風更打算將她順便拍暈過去!

眼看玉人就要受辱於敵掌,閉目以待的她耳邊突響起一個男子穩重嗓音說:「別怕,用力給這傢伙一記大大的耳光------」

徬徨無助之際驟聽見這給人一種莫名安全感的語調,麋萱雖絲毫不會武功,卻還是依照指示奮力的甩出右臂;而快得手的曹豹縱使也耳聞了那句話,掌至中途間除猛然像著魔似的難再逾越丁點外,連要歪頭閃避麋萱匆匆擊來的粉嫩掌心,脅腰陡麻的酸軟感覺竟叫使他頓時無法動彈半分。

「啪」一聲脆響非但立即把眼冒金星的他打得陣陣地轉天旋,亦令大惑不解的麋萱驟睜著一對妙目,潛意識的扭身去瞧自己被後這名陌生施援男子。

「賤貨!」曹豹哪甘願挨這一巴掌,甫得自由後不禁騰跳而起,又雙拳疾揮的躍往麋萱,仿彿恨不得將她斃於掌下!

車蓬驀然掀起,她在讓一隻有力的胳臂凌飛橫抱間,卻恰見二度撲空的曹豹突然噴著齒血再次摔落車下------。

「好大的狗膽子!」看著便要就範於己的心愛女子復被救走,陶商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奪過了旁邊衙役刀柄就衝向落至三丈外的兩人,邊揮刀邊口沫橫飛的喝罵:「賊廝鳥,跟公子爺搶女人嗎?我剁了你!」

他那學過幾年拳腳的親弟弟陶應此刻也領了一票官兵殺向劉備,並掄舞著「烏鋼鐗」吼道:「不長眼的東西,受死吧!」

先拉著麋萱躲在他安全的背後,劉備方好整以暇的緩緩抽出腰際一對長劍來---;接著也沒見他有甚特別動作,但劉備雙腕倏化光球的劍芒,竟恁神奇忽炸向了襲至人馬!

是的,最近又從「以氣馭劍」中領悟出化無形劍氣為實質銳勁道理的他,尚頭一遭有機會試這劍法威力;雖說攻擊範圍有限,可是「嗤」、「嗤」聲響還是令敵人的手腳關節部位急迸著串串血珠。

幾時見過這樣出神入化的武功;陶氏敗家昆仲看周邊的役卒紛紛中招,頓像洩了氣的豬泡膽般險些腿軟不說,面對那已射向自己的森寒刃影,居然連舉起腰刀、鐵鐗擋架的念頭都不曾有------。





第二十二章   降臧霸  琅琊伏軍     會子仲  麋府贈藥

兩道凌厲劍氣瞬間已磕飛這兄弟倆手上的兵刃。

而當另兩道懲戒性的刃影又將沾削他們束髮金冠之際,一對破空甩至的短截槍尖卻適時悍然阻止了劉備長劍進擊!

好犀利的一手飛槍術,「快」、「狠」、「準」三者兼具。

心中才剛讚嘆著,收回劍勢的劉備又驚覺兩支短槍已射到了面門!

   原本僅須低頭閃躲即可,然而由於擔心傷及麋萱,避無可避的他此刻只好選擇了硬碰硬,讓倏射飛槍與龍淵劍幻化的劍幕撞在一塊!

   隨著火花四濺的連串「噹」聲巨響,一個壯碩身形已趁槍頭斜斜插落前閃至劉備左側,並在足挑最先截磕的佇地雙槍中,復將手中的兩槍桿奮力往劉備胸口迅疾拋刺!

嗯,「飛槍將」臧霸的武藝果真非比尋常。

不禁眉頭微蹙;自己對這一式狠過一式的難纏打法縱不畏懼,但稍有不慎便會影響到被保護者的安全,因此在低聲向她說句「麋姑娘,請抱緊我」後,龍淵、墨陽二劍所組成的炫麗光屏就緊密裹住了兩人,直接讓那射入的四鐵槍陸續絞碎於寒凜劍彩內------。

似乎極為震驚對方顯示的武術造詣,然而僅剩手中雙槍的臧霸並不氣餒,等這刃影瞬息當口即矮身竄進了劉備下盤,滾地使起他那套自創的三十六式「二龍誅仙槍法」,疾朝敵人脅腹刺去!

的確是「寸長寸強、寸短寸險」,見他這路槍法攻守有度,求賢若渴的劉備頓起了愛才之心;於是待龍淵劍「叮」、「叮」、「叮」擋掉臧霸襲至的二十餘刺,劉備便在他不及回防的空隙瞬間踢飛那兩支「紫纓三菱槍」,並用墨陽劍指住呆坐於地的臧霸咽喉。

   「宣高,何苦為虎作倀?」己將雙劍「鏗」聲歸鞘的劉備忽喟問著。

   那已由乃弟攙起身來的陶商此刻又厲喝說:「臧霸,快做翻了這小白臉,回頭我在爹爹面前舉薦你出任五郡的首席大將軍!」

把掉於地上的那柄刀子驀踹疾飛,這大公子的一頭長髮就因束冠被削而驟然散披頸肩,嚇得他忙將剩餘的話全吞回了肚子裡------。

   「你---;呃,閣下是誰?」亦站起身子的臧霸訥訥的問。

    心想難怪歷史上的陶謙寧可把基業讓予自己,都不願給兩個敗家兒子糟蹋了徐州;亦像是正說給那對陶氏草包兄弟聽的一樣,劉備隨即朗聲道:「聽過『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名頭嗎?在下劉備字玄德。」

「天爺,你---你這傢伙不待在上黨做土皇帝,卻跑來---跑來徐州做什麼?」宛若見鬼似的睜大了眼睛,陶商心虛的問說。

   趁機嚇嚇他,高舉雙劍的劉備又道:「備奉聖旨察查賊寇實情,想不到別的州郡都沒看到蛛絲馬跡,徐州郡裡倒發現了爾等匪類------」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我只不過是想---想找麋姑娘到家裡坐坐而已---,你別血口噴人---;」急於辯解的陶商忙撇清著說:「那全是曹將軍教我的,劉大人要找便找他追究,跟我沒關係啊!」

   「也跟我沒關係---;」適才還很跋扈的陶應亦語帶哭音嘶喊著:「曹豹、臧霸叫我來,我就跟著來了,你---你不可以把我一塊的算進去------」

先用憐憫的眼神瞥了瞥無語臧霸,劉備接著又以嚴厲的口吻道:「莫以為是州牧之子即可目無法紀,再讓劉某曉得你們仗勢欺人或為非做歹,我會令兩位知道『討寇樞密使』的懲治手段---;現在領回你們的爪牙離開,同時告訴曹豹下不為例,否則劉某還會再去找他算帳,快給我滾!」

   如逢大赦;哪敢吭半聲的陶氏兄弟忙和扶起癱暈曹豹之數百役卒一鬨而散,大街頓時僅剩下臧、劉及滿臉感激的麋家眾人------。

「請教欽差,您現在要拿臧某如何?」神情疑惑的臧霸忽問說。

「宣高自便吧;」劉備搖搖頭道:「不過你回去後務必留心宵小誣陷,倘在徐州真有不如意,隨時來上黨找劉某------」

見臧霸低頭不語;他知此人頗重「信義」二字,又俯身拾起那兩支三菱槍放回對方手中,並誠摯的交待說:「陶州牧雖純篤溫厚,然則視人未明,且疏於管教二子;曹豹若把今日之事卸責到你身上,宣高將何以自處?」

聞言不禁虎目含淚;只見臧霸驟棄二槍跪拜於地的道:「霸蒙欽差指點,如撥雲見日;乞大人收錄於麾下,某願效死力!」

   劉備趕緊攙他起身,並笑著對這耿直良將說:「備今得宣高,猶獲一擎天巨柱---;」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枚先前打造好的妥圓型鑌鐵牌符交給臧霸當做認記,問道:「備聞將軍於泰山尚結識有孫觀、伊禮、吳敦、昌豨等血性的過命弟兄,不知可有此事?」

   恭敬的接過令牌,臧霸點著頭坦率回答:「啟稟大人,這幾位乃臧某多年生死之交;主公若要用他們,霸立刻赴泰山郡往招之。」

   「不急;若備所料無誤,陶府君這次很可能依曹豹的進饞而把宣高遠遷琅琊駐守---」略加沉吟的劉備繼續說:「備的意思是請宣高暫且盤踞於此地,並偕孫觀、伊禮、吳敦、昌豨諸義士調練泰山義軍;待備征撫青、兗賊寇時再招之助備,此符即為來日辨別之令。」

   「末將遵命!」一拱手,臧霸簡潔有力的道。

等交代好細節並送走了臧霸,劉備才轉身向已聚攏的麋府人眾關切著說:「各位受的傷無礙否?劉某援救未及,尚祈諸君海涵------」

麋芳等人對他的反應自是敬若天神,但麋萱那迷茫表情便難以形容了---;事實上打從被眼前男子救出馬車且依指示抱住對方腰際以退強敵後,她就對這名叫劉備的青年有種特別感覺,加上見其薄懲陶商、收服臧霸的非凡氣度,更令她不易動情的心乍起波瀾。

   是的,哪個少女不懷春?端視曾否遇見適合的對象罷了------。

   「妹子!妹子!妳沒怎樣吧?是不是剛剛傷到了哪裡?」已和劉備講了好一會話的麋芳看小妹兀自失魂模樣,急忙拉著她問。

   「我---我沒事;」漸回過神的麋萱先是俏臉微紅,這才向劉備欠身一福的道:「多謝劉公子仗義施援,小女子方免遭賊侵辱。」

「說了半天,妳是在感激劉大人的相救之恩啊---」瞭解寶貝么妹的個性,已三兩下便探得恩公去處的麋芳又搶著說:「妹子,甭煩惱沒法兒酬謝人家啦,原來恩公此行即是要去尋找大哥商量事情的;哈!果真是『善有善報』,回去後咱可有得忙囉------」

聞知劉備是要會見兄長,麋萱不由得喜上眉梢的道:「大哥若曉得劉公子來訪,應有說不出的開心;小哥,我們還在等什麼?『麋別駕』倘見你如此怠慢貴客,一定會責怪你輕忽之罪過------」

見順利與欲尋的對方取得了良性接觸,離目標已成功一小半的劉備亦是無比歡欣;因此在重新整頓車仗人馬後,他也理所當然的隨之到了麋府官邸。

待僕婢送上豐盛的茶點糕果,劉備亦在麋芳、麋萱兄妹作陪下,終於拜會到了這未來的鐵票班底:徐州首富兼新任別駕的麋竺麋子仲。

「承蒙大人相助,竺之胞弟妹始能脫離陶家惡少的毒手---」麋竺先離座向劉備一揖到地,便開門見山的明言:「聽愚弟提及使君此來徐州,是為了找尋『焦石茯苓』以醫治令堂的熱毒疾症,是麼?」

   點點頭,跟著站起身來的劉備也拱手說:「家母命在旦夕,望麋別駕體恤人子心急如焚,賜予靈草一株,備必有厚報以謝子仲。」

   招麋芳近前並付予開鎖的銀鑰匙,已囑其至內廳取此草的麋竺等胞弟進了後堂,方請劉備回座的道:「茯苓雖珍貴,但若無法及時活人性命,終究為無用死物---;使君今救我糜家四十餘口,竺焉能不掬心報答?」

「子仲高義,備終身不敢或忘---」劉備誠摯感謝著說。

「劉公子,您說為令堂調理病情的主治大夫,就是創研『麻沸散』而震驚當世的名醫元化先生嗎?」一旁的麋萱這時忽然插著嘴問道。

   「正是華神醫;」轉頭向她瞧去,有些訝異的劉備衷心稱讚著:「想不到麋姑娘如此博學多聞,也曉得元化先生的神妙醫術------」

「舍妹自幼即好歧黃論理,仲景先生還曾收為義女並傳授她不少針灸及治療傷寒疫疾之學;只因礙於姑娘家不好拋頭露面,否則我這妹子的『妙手回春』,當不在各聞名大夫之下。」頗引以自豪的麋竺捻鬚笑說。

   「大哥這麼誇小妹子,可莫讓劉大人誤以為咱們家是姓王,世代以賣瓜維生啦---」麋萱幽默的揶揄兄長後,復向劉備正色的問道:「公子此行儘管已得茯苓為藥引,然則令堂臟腑熱毒仍需以針導洩於體外;元化先生醫術雖高深,針灸畢竟非其所長,未審公子以為如何?」

   不知她用意是啥的劉備還沒想到怎麼回應,從小養育她長大的麋竺已嘆口氣說:「妹子,妳要跟劉使君去上黨,直接向為兄說一聲便是了;我觀此人面有異相,龍行虎步中極具英雄氣慨,且救援時與你既有肌膚之親,倘大哥將妳許配於他,妹子願意否?」

縱使臉已紅到了耳根,不置可否的麋萱兀振振有詞的辯解:「大哥,小妹此乃兩全其美之舉;一來既可免除陶家繼續就此黏纏,我又能向華先生討教更多實務學理,況且劉大人也需通曉診醫的幫手,兄長別想岔了------」





第二十三章   龍鳳戒  豪賈說親     鹽船鑣  巴塘喋血

身為徐州別駕的他果真眼光卓越,麋竺這時索性即單刀直入問劉備道:「我兄妹幼失恃怙,使君若不嫌棄,此女日後可奉為箕箒矣;但不知使君曾娶妻否?」

   臉也紅了;但劉備一想起「河東獅」甘彤及欲語還休的貂嬋,便忙著推辭說:「多謝子仲及麋姑娘的錯愛,奈何備已諾於河內『鎮州刀』甘大俠千金與王司徒義女;令妹秀外慧中,勿蹉跎於備一介莽夫耳------」

   本以為麋萱會惱羞成怒,誰知這妮子聽完卻坦率的道:「還好只有兩個而已;無妨,萱兒會盡人媳之義,禮敬二位姊姊的------」

   沒料到向不給男子好臉色看的小妹現在竟會答允得如此乾脆,話已出口的麋竺於乾咳了一聲後即說:「竺今日說親,皆因敬佩使君乃人中龍鳳;劉大人莫非以為麋家結訂婚約,真是要攀權附貴嗎?」

   「不敢---;」冷汗涔出的劉備此刻亦說不上是喜是驚,只得再次離座揖道:「既如此,備謹謝子仲青睞之德,央媒聘禮容日後補送。」

   這時候,領命而返的麋芳也已捧著那株「焦石茯苓」回到了大廳;聞知妹子所託得人,秉性其實未像演義中那般猥瑣無能的他不禁由衷喜悅著說:「萱兒能嫁給劉相公,我麋家興盛有望矣;」立刻自懷裡拿出一對羊脂玉戒放入了兩人手中說:「此物乃芳赴西遼經商時所獲異寶,今贈胞妹與使君各一,便權充結親嫁粧之資------」

麋萱忙起身婉拒:「萬萬不可,這對『血紋龍鳳戒』是小哥打算要拿來當傳家寶用的,妹子豈能藉此取您一向珍愛之物?」

像套好話似的,麋芳亦如乃兄以適才的口吻道:「傻ㄚ頭,剛剛若沒劉相公仗義援助妳我,小哥現在或許已遭陶商毒計陷害;東西是死的,若能讓它們見證妳未來的幸福,可比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強上許多倍了------」

說完,他又依兄長吩咐將芝草珍而重之的交予劉備手中。

   是的,劉備心裡實在是感動莫名;先不說那狀似人臉的「焦石茯苓」是救母唯一藥材,單就麋芳這兩枚雕琢精緻的戒指吧,毫無瑕疵的稀有質地本身即是罕見寶物,更何況裡頭還各鑲有一尾栩栩如生的紅色龍鳳。

它若真是由人工「鑲」進去的便也罷了,但那轉動間亦隨之騰翔的血紋飛龍與展翅鳳凰,卻是生成以來就存在於玉石之中的------。

「血紋龍鳳戒」,確實是件堪稱價值連城的瑰寶!

正想說些話以表達謝意,門口一名管家老僕突然神色慌張的跑進來顫聲急報著說:「啟稟---啟稟大爺,出大事了;咱在淮陰的貨船,被---被強人劫鑣啦!」

   向來沉穩的麋竺聞言竟表情大駭,忍不住站起身來追問著:「麋福,你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些---;是誰告訴你這樁消息?」

   「回大爺,是負責保護咱船隊的武師張闊張師傅---」邊擦著額頭淌滴的汗水,老管家麋福邊喘氣的道:「同行的人都被滅了口;張師傅雖識得水性逃出了現場,但傷勢甚重,目前正在外面上藥包紮哪。」

先是張大了嘴巴愣在當地,沒兄長那麼鎮定的麋芳過了一會才失神嚷說:「我的天!那可是好幾船的鹽貨啊---;大哥,可怎麼辦?沒了這批鹽,咱們要如何跟淮、魯各地訂購的商家交代咧?」

「子方,你冷靜一點---」隨即揮袖制止了弟弟已帶哭音的嚎問,麋竺臉色鐵青的指示道:「麋福,快先領我們看張師傅去!」

   「大爺,張師傅明白茲事體大,此刻已在廳門口候傳;」麋福說罷,已轉身的吆喝:「麋安、麋吉,快些把他給抬進屋來------」

   不久,兩名年輕僕役便將仍躺在擔架上的武師張闊帶入了大廳裡;而那位遍裹滲血白布條的中年瘦漢才一進屋,馬上悲痛哭訴著:「大爺、二爺,張闊有負重託使命,以致鹽鑣遭江賊劫奪,今特來領死------」

「人平安回來就好;」輕拍他胳臂以示慰藉,沒一般商賈涼薄銅臭味的麋竺又安撫的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保得住性命才最要緊。」

   「張師傅,為了運這批貴重鹽貨,咱府裡可是調動了十幾位武師護鑣啊,再加上隨行船工近三百條漢子,怎會一下即讓人宰了個乾乾淨淨?」一直覺得是人手不足才導致今天受辱的麋芳便沉不住氣插嘴追問:「你們在何處遭搶?曉不曉得對頭是誰?你們有沒有先亮出咱麋家的字號?」

   「弟弟,哪有人像你這麼問話的?」麋竺皺著眉阻住了他一連串的追問。

「大爺,沒---沒關係---」張闊待稍稍抹去了眼角淚痕,仰頭就向麋芳道:「回稟二爺,運鹽船隊是前天在『巴塘渡口』出事的,從對方一跳上主船甲板即砍倒咱麋府的大商旗看來,這夥約五百人的劫匪應該很清楚我們底蘊;領頭者是兩名使槍的壯漢,一個自稱周泰,另一個則叫蔣欽------」

面孔不由自主的抽蓄了一下;麋芳因長年在外洽談生意,也算見多識廣的他不禁脫口問說:「是『筏盟』的雙龍頭?那可如何是好?」

   「小哥知道這兩個人?」心思縝密的麋萱亦緊張著問道。

表情愈來愈沉重的麋竺接替著解釋說:「此二人乃九江一帶的綠林水盜,不僅武藝精湛,新創建之『筏盟』更是虎踞揚、淮的雄厚勢力;但聽說這兩人向來自詡為劫富濟貧的義士,而且從不趕盡殺絕的啊---,唉!咱們可麻煩大了,怎會招惹上那一對人王?」

   「傳言十有九成喧染誇大、不切實際---」六神無主的麋芳便頹喪著道:「現在時局動盪,市面上的鹽稅又重;那夥人鐵定是利益薰心,才會選擇殺人滅口的。」

講到此處,他又請示兄長:「能央陶州牧派兵圍剿嗎?否則咱麋家招牌這麼一砸,賠錢還算事小,多年的商譽可就跟著泡湯了。」

   「你瘋啦,只為了我們的買賣遭搶而調動軍隊?」麋竺沒好氣的說:「萬一因此引發臨郡質問甚至率軍阻攔,這政治責任要誰來負------」

「兩位麋兄,不知能否聽備一言?」一直沉默的劉備忽問道:「在下既適逢其會,不如即由我去追查府上那批鹽鑣的下落,如何?」

   「對啊!劉公子武功高強,又是朝廷的『討寇樞密使』,兄長何不請他出面擒拿周、蔣二賊?」麋萱也信心滿滿的提議說。

   均拱手為謝;本有此意卻難以啟齒的麋竺感激道:「劉大人今日係為救令堂燃眉之急症,倘因這件事而有所耽擱,竺罪過大矣------」

   「那位華神醫予備期限為三個月,若在下三十日後沒有處理的進展,劉某會再指示宣高率領泰山未編軍籍之眾剿殺劫匪---」劉備看了亦正含情注視他的麋萱一眼,又說:「何況我們如今已是一家人了,備焉有坐視之理?」

   聞言才霎時轉憂為喜;麋芳立刻咧開嘴巴訕笑的道:「對極了;有咱這萬人敵兼領袖群倫的妹夫,再加上個臧霸將軍,何愁周泰、蔣欽等賊子不滅------」

「小哥,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同樣只有一副普通身軀,你就別再把我當成神明或聖人了好不?」隨著臉紅麋萱而改稱謂的劉備又向麋竺說:「大哥,臨行前可以讓我跟這位張師傅請教一些有關劫案的問題嗎?」

   神色逐漸轉為欣喜的麋竺忙道:「玄德但說無妨。」

   轉身向張闊一拱手,劉備即直接點破的問:「張師傅,您確定主導渡口劫掠鹽鑣的周、蔣二盜,從頭到尾均是使槍的麼?」

肯定的點點頭,張闊回憶著說:「兩賊從現身起便全掄著虎頭鏨金槍;尤其是叫周泰的那個更狠,一上船就殺紅了眼睛,壓根沒打算讓我們有講話的機會,咱的頭兒『柳葉刀』葉老師傅即是死在他手上。」

「那麼---您是如何得知兩人的名字?」目光炯炯的劉備繼續問著。

   臉龐閃過一絲赧色,張闊低下頭慚愧以答:「我當時已被周泰刺落江中;在潛水遁逃前,剛好聽見他向垂死的葉老師傅嗆道:『殺你們的是我周泰和老搭檔蔣欽,你到地府去告我哥兒倆的陰狀吧』------」

    略為沉吟了片刻,然後劉備才又復問:「您還記得這兩人有什麼特徵嗎?」

「叫蔣欽那人個兒高高瘦瘦的,除蓄了兩撇八字鬍外,並無其它顯眼之處---」認真想的張闊深鎖著眉頭回憶道:「周泰則是條碩壯漢子,面相兇橫得緊;啊!我記起來了,他臉上有道從右額至眉心的傷疤。」

微微笑了笑;稍一檢視他重創部位的劉備等再問完了相關細節,方在目送僕役抬著張闊下去歇養時對糜氏昆仲說:「兩位兄長,備便立刻前往『巴塘渡口』的案發地點尋找些蛛絲馬跡,請你們耐心等我三十日------」

「江匪勢大,玄德可要帶些家丁相助?」忐忒的麋竺關切著問。

   搖了搖頭,劉備笑著婉拒道:「備隻身查探,進退尚有餘裕,人多反而容易曝洩形蹤---;我去去就回,大哥放心。」

跟二位兄長一塊送他到門口,當頰罩酡暈的麋萱把信物鳳戒亦遞給了劉備之際,卻聲若蚊鳴的叮囑說:「一切須以安全為重,別忘記我也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第二十四章   裡外合  張闊欺主     捨死生  筏盟踹營

劉備當然沒有傻傻的真往「巴塘渡口」那邊跑,因為悄返麋府並潛藏武師院舍附近的他,正不斷在思考幾個疑竇------。

首先,他質疑周泰、蔣欽劫鹽鑣及殺人滅口的動機。

以劉備印象所知,假若那兩人據江為寇時即有如此的不良紀錄,非但三國史書絕難給予正面評價,孫策往征劉繇之餘儘管無論怎麼求才若渴,急於買收江東聲譽民心的「小霸王」也可能早把哥兒倆先剿滅了再說,哪還容得他們摸至張英的牛渚寨後放火燒營?

其次便是張闊了---;如果周、蔣越貨過程真有殺人滅口的決心,這三流武師的運氣卻也好到太離譜啦!別說能在均名列東吳猛將級的兩牛人槍底下躲過死劫,身上未致命的諸創口又焉得奇跡似皆以刀傷為主,且還可於慌張脫逃中清楚瞧見周泰額頭的疤痕?

最後是,若沒人先提供船隊航行的正確路線及時間,這夥江匪怎能精準算定下手行劫的地點,與麋家護鑣的佈署情形?

   答案很簡單:預謀!此乃內神通外鬼,並企圖嫁禍於人的預謀!

   而其中的關鍵對象自以那堅稱藉水遁逃回的張闊莫屬了------。

   這就是劉備為何要返回麋府的原因啦;與其趕赴巴塘渡口去找那已無從尋起或壓根不存在的案發現場,倒不如在這裡守株待兔,他相信只要綴住了張闊,很多急欲得知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          *   *

三更;皎潔的半圓明月早已浮上了天際。

蟄匿樹頂密葉枝幹的劉備此刻仍似獵豹般緊盯著張闊住所;對軍旅出身的他而言,偽裝埋伏本是司空見慣,尤其在武技上早攀至頂尖高手的境界後,劉備更已將「耐」字訣發揮到淋漓盡致的程度,所以即使底下至今還是毫無動靜,他卻始終保持警覺------。

果不其然,這種等候便在遠遠屋瓦上的突傳輕響中打破了僵局。

來者是一襲黑衣的漢子,從他矯健落地的身手可看出輕功還算不錯;而這夜行漢才剛竄往張闊宿舍旁的隱僻牆角後,就立刻撮著唇吹了幾聲暗語般口哨。

   過沒多久,比黃蓋更提早使用「苦肉計」的聞聲張闊已佇著拐杖走出院牆,並開始和黑衣漢子低頭交談了起來------。

由於跟他們距離不算太遠,所以劉備甭耗啥氣力即能聽到一個大致對話。

「張兄,事情辦得如何?」黑衣漢子壓低了嗓音問。

   「有白虎哥及我兄長在居中策劃,還會有啥問題---」張闊嘿嘿一笑,又道:「麋家大小應該是已全信了我那番說詞,傍晚託了個姓劉的官員便到『巴塘渡口』去查劫船案;嘿嘿,嚴老二現在僅須跟我一齊等看好戲就行啦。」

那叫嚴老二的漢子亦怪笑附和著說:「你哥倆也真夠絕的,竟能想得出裡應外合的毒計;我嚴輿敢斷言,麋家遲早會被你們搞垮------」

眼眸展露著一抹狠厲神色,咬牙切齒的張闊忽道:「豈止是麋家,我張闓、張闊兩兄弟更要叫周、蔣二賊的『筏盟』徹底煙消雲散!」

略顯不自在的乾咳了一聲,嚴輿即趕緊改變著話題說:「呃---張兄,小弟此番摸黑前來,為的是轉告你大哥所交待之任務;張老大要你快些弄清楚麋家庫藏金窖的正確位置,以便安排下一次的行動方針,你瞭解了沒有?」

「此事尚需花點水磨功夫;不過你們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朝嚴輿歪著脖子一瞥,張闊續道:「這批黃金倘再到手,賢昆仲即有更多的籌碼去霸佔江東吳郡了,兩位日後得意時可莫忘了我哥倆的好處喲------」

   用力點著頭,那精神大振的嚴輿拍拍胸脯說:「張兄寬懷,待招募人馬的本錢足夠,我兄弟便可往揚州搶地盤去啦;先前如何還不敢講,現今兄長既得張大哥借予顏、文二猛士,若得富貴,必與大夥共享之。」

「好,這樣也不枉我為了賢昆仲而受皮肉之苦。」佇著拐杖的張闊滿意頷首道:「時刻不早了,你先回『槐塢』去向尊兄呈報此地的概況吧;待麋家金窖一有明確的下落,我再另行設法通知各位------」

一拱手,嚴輿告別著說:「那麼小弟就恭候張兄的佳音;請多加保重!」

   劉備等張闊又一拐一拐的踱進屋子,立即從樹頂騰躍落地緊躡於宛如魎魅的嚴輿身後;腦袋中飛快盤算的他暗暗慶幸著自己運氣,假使所料無誤,此樁劫鹽鑣的謬轕或許這兩天內便能提早結案了。

沒想到吃裡扒外的張闊,乃兄居然是那因行搶而白目到做翻了曹操老爹曹嵩及叔父曹德,導致引發徐州軒然大波的張闓啊---;但這快自封為「東吳德王」的嚴白虎與此事有何牽連?他胞弟嚴輿剛才順口提到兄長新得的「顏、文二猛士」,說的卻又是誰呀?

收攝起雜亂無章的思緒,已追出城門的劉備瞧嚴輿又沿淮陰水路奔了數十里地,方在一個長滿槐樹的塢堤坡口停下了腳步。

   嗯,「槐塢」果然地如其名------。

   心想你們也未免太大膽了吧,竟把賊窩直接設在徐州附近港灣的山區裡---;不過如此安插卻倒頗合兵書敵明我暗要領,難怪麋家運鹽船隊會遭這幫人啃得連渣都不剩。

趁歇喘的嚴輿還未跟幾丈外暗崗打訊息,劉備早在加速掠竄間將他踹進一處隱僻叢林內,並於對方呻吟前用出鞘劍鋒抵住了他喉頭!

「不怕死的就嚷嚷看---;」面無表情的劉備把劍微微朝他脖頸輕送了些許,悄聲問道:「說,你們前天劫走的鹽貨放在什麼地方?」

睜大了一對眼珠子,嚴輿像見鬼似的不答反問:「你---你是誰?」

「我是誰無須討論,重要的是你若再不回覆我的問題,閣下可能永遠沒辦法知道我是誰了---;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招是不招?」劉備冷漠的復問說。

「我招---我招了;」感覺人家的劍尖彷彿已刺入了肉裡,驚駭莫名的嚴輿忙答:「那五條船---五條船的鹽貨因尚找不到合適買家,目前仍然置留於---置留於---『烏江港』船泊區的幾座糧倉中------」

   儘管暫時放下心裡的隱憂,神色蕭煞的劉備卻兀自淡定續問著:「寨子裡有多少人馬?負責看護鹽鑣的又是哪一個傢伙?」

畢竟只是個連三流都不如的武將,嚴輿在命如懸絲的情況下,怎可能再理會機密與否?馬上啥都不管的全盤托出道:「我們約莫有---一千五百多個兒郎;今天值守船貨的是---我大哥嚴白虎------」

   「這對張氏兄弟與麋家從前,倒底有何過節?又為了什麼要誣陷那周泰、蔣欽於不義?」劉備打鐵趁熱的追問著。

   「這哥倆以前似乎也是『筏盟』的人,但後來為啥原因脫離了組織,我就不太瞭解了;」吞著口水的嚴輿又說:「至於麋家嘛,有一次張闓醉後曾約略的提到,他幼時好像因偷了麋府一頭耕牛而遭家丁毒打過------」

   「聽說你哥從張闓那裡新得了兩名很能打的硬把子---;」亦學著陶商的痞賴嘴臉,劉備從鼻孔裡哼著問道:「他們叫什麼名字呀?」

   「一個叫顏良,和我們同樣是使大刀的;」嚴輿怕他閃爍的劍鋒一不小心再朝裡喉嚨送,遂知無不言的說:「他另一位慣拿鐵槍的夥伴,名字則叫文醜------」

愣了一愣;微感訝異的劉備頭一個反應是:怎麼可能?

印象裡,這兩個枉死於二把弟刀下的牛人一直是袁紹在冀州勇冠三軍之哼哈二將,驟然出現於徐、揚州界處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何況還是替魅力值超差的張、嚴二賊賣命;但他再回憶了一下所有看過的歷史資料,卻發現二人不僅全無詳細的年齡籍貫,甚至連表字別號也都沒登載於任何文獻誌冊,那他倆在去到冀州前,又為何不能先來此處咧?

   想通了這點,劉備不禁釋懷的莞爾一笑------。

嚴輿看對方展露出莫名的笑顏,不由得亦鬆了口氣;然而還未及出聲求饒,唇齒甫動的他早於人家忽拍腦勺間,即「咕咚」的翻身暈倒在地!

將他舒舒服服的妥置在柔軟草堆上後,確定好方向的劉備已趁暗崗囉嘍兩眼一花剎那衝過了防線,直奔寨邊的「烏江港」船泊區。

待他輕巧避開數道守衛關卡而遙遙望見里許處的港灣當口,卻猛聽得營寨已傳出一片警示鑼響;劉備先是嚇了一大跳,以為行蹤被發覺的他才剛懊惱自己粗心大意,正欲現身迎擊那幫子手段高明的敵人,又意外看到全傾巢而出的黑衣賊眾,目標居然是船泊區側正燃火把的無數快舟。

「快!,抄傢伙,有王八羔子夜襲來啦;去通報兩位當家的---」

「操他娘,打哪冒出這一大票狗崽子來?弓箭手,趕緊列陣啊!」

「天爺,那是『筏盟』的旗幟!他們是想來黑吃黑的嗎?」

隨同慌忙寨兵的目光一塊瞧去,烏江港西面那近百艘舟艇早穿進寨邊倉促接戰的幾十隻三桅船陣中,先聲奪人的引燃箭弩更使領頭數艦頓時燒起了一片熊熊火光;雖然槐塢寇眾亦於港灘開始張弓對射,可是零落羽箭非但難以制止對方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缺乏將領指揮的散亂行伍沒多久還讓不少紅衫敵軍給殺上了岸------。

見事有變化,擔心糧倉鹽貨將遭波及的劉備只略一猶豫,便在幾個起落間如離弦怒矢般往塢寨側西的那排木造房舍疾掠;果不出他所料,當劉備方伏身於其中一間倉庫的屋頂上時,正看到筏盟的人馬也已奮勇吶喊衝到了駁火陣前!

「嚴白虎、張闓,『筏盟』的相好來找你們算帳啦!還不快點滾出來受死麼?」挺槍破敵的一名為首壯漢,邊踢開那遭刺穿心窩的嘍卒屍體邊吼道。

「周師兄,甭和他們多費唇舌了---」一條亦掄虎頭鏨金槍的高個漢子此刻正領另個持劍青年隨後殺至並狂怒喝罵:「若非子敬先生早識破這群鼠輩的計倆,咱不曉得還要揹多少口這種黑鍋;娘的皮,今天不徹底刨了整個『槐塢』,我蔣欽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第二十五章   烏江港  龍爭虎鬥     鉅鹿壇  封仙聚魔

突然從某座糧倉裡傳出一陣陰惻惻的桀笑,那聲音的主人隨即戲謔著說:「老張,你瞧這些自投羅網的呆子,跟死人有什麼差別?」

   「來得正好,反正既已沒了當代罪羔羊的利用價值,主動送上門也省得我再赴九江找他們結清舊債;不過這姓魯的還算蠻機靈,抓回去獻給『大賢良師』,他老人家一定很開心------」跟在後面附和的,是一名統帶百餘黑衣賊眾且臉露猙獰笑意的提刀大漢。

蔣欽不屑的往地上「呸」聲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向糧倉門內那傢伙嗆道:「媽的!你嚴白虎算啥東西,居然敢說我們是死人?有本事的便別做縮頭烏龜,看我會不會在你身上硬生生戳出三十六個透明窟隆來!」

「張闓,莫以為另結強援就能一手遮天---」周姓壯漢亦用槍尖指著剛接口漢子說:「打從你兄弟因濫殺無辜被我逐出了『筏盟』後,惡性難改的你豈止仍不斷想暗算昔日同袍,現在更勾結外人滅口劫財,企圖嫁禍於吾輩;周泰此刻若不清理門戶,誓不為人!」

緩緩走出了糧倉,身後還跟著兩條魁碩大漢的嚴白虎又揶揄著道:「得了吧---;若換做是以前,我嚴白虎和他張闓或許還會吃你們這一套過門,如今『筏盟』已覆滅在即,你兩個憑什麼在這裡唬大唬二的?」

   「臭賊,我撕爛了你滿口放屁的嘴巴!」搖動金槍的蔣欽忍不住便要衝上去。

猛被那叫子敬先生的魯姓青年拉住;他趕緊在二者耳畔低聲的提醒說:「兩位千萬留神,嚴白虎背後那一對漢子好像有點古怪------」

一直按兵不動的張闓這時忽又煽風點火道:「嚴佬,難得貴客大駕光臨哪---;你可要叫顏良、文醜殷勤點,切莫讓人家說咱怠慢了呢!」

獰邪一笑,亦拎著三叉兩刃刀的嚴白虎聞言就回過頭號令著說:「顏伯昌、文季平,替我們哥倆好好招呼一下這幾位客人吧------」

   躬身轟諾,那眼神極為木然的二猛士即往前大踏步一站,且已亮出了各自慣用兵器;面容微顯臘黃的顏良手裡是一把名叫「幻魔鍘」之厚背薄刃大砍刀,而紫膛臉文醜則是拎了桿黑精鐵打造的「烏錐穿甲槍」。

逕朝那年輕的「子敬先生」身前一擋;夷然不懼的周泰、蔣欽也分別鎖定了交鋒對手,均握住金槍靜待敵人的出招------。

   往下俯視的劉備一瞧便曉得情形不利於「筏盟」;原因無它,一來是雙方氣勢懸殊,再者是周、蔣二人不自覺中已先喪失了制敵先機。

兩邊皆各千餘的人馬此刻早就已停止了惡戰,全摒息凝神的觀看自家主將與敵人對決;於是在宛若霹靂的暴喝聲中,文醜那桿猝化做一團黝黑氣旋的鐵槍,即搶先刮向了五步距離左右的周泰胸脅部位!

   另一邊,「幻魔鍘」亦在顏良的倏揮間頓分三道寒芒速襲著對手;而當蔣欽還弄不清何者為真、哪刀是假,這數抹凜烈之刀鋒竟又劇變陡生的驟合於一處,力道威猛無倫的往他脖頸橫砍而來!

名曰幻魔,果然走勢極盡怪異之能,令人防不勝防------。

   皆打從心底暗自佩服那敵對者的超凡武術;然而話雖如此,周、蔣二人可無閒暇再去細窺來招的破綻,雙槍不約而同的併舉剎那,已各使出本門藝業的「天罡追魂」七十二式槍法迎擊!

   一雙雄渾勁氣便挾帶著狂捲風沙撞偏掉文醜、顏良手中的刀槍準頭,並趁迂迴騰翻之際頻點他們上盤多處要害;尤其是周泰這員江東虎將,金槍爍指之際居然還能不時佐用「軒轅伏龍掌」擾敵,怪不得日後可以在千軍萬馬中連將孫權救出了兩回------。

蔣欽雖無周泰那身槍掌兼具的本事,不過由於致力苦練師傳的金槍絕學,火侯造詣反而略勝了周泰些許---;因此儘管文醜的槍勢狠辣,顏良刀法變幻莫測,一時倒也奈何不了這對號稱「九江雙傑」的師兄弟。

   已跟嚴白虎會合的張闓看組合新收二士久戰不下,先偷偷和狼狽為奸的夥伴交換個眼色,就提著他那把呈弧狀的鬼頭大彎刀忽朝周泰背脊處斬落!

   嚴白虎的三叉兩刃刀亦在此時襲往蔣欽側頸;速度之快,如同雷殛!

一旁掠陣的魯姓青年見狀不由得焦急萬分,大喊了句「小心!」後,即揮劍朝距離較近的嚴白虎刀刃上截擊;而當他出手的那一刻,另一個聲音也於槍尖疾閃中同時暴喝著道:「不要臉!兩個打一個嗎?」

劉備細瞧此人不禁暗自訥罕,原來那是一名和趙雲差不多年紀的持槍少年;槍法雖沒子龍那般精妙迅猛,但他頗得「快」、「狠」、「準」三字訣要領的招數,還是令偷襲的張闓不得不迴刀擋架------。

   「廖化!你瘋了是不?居然幫起外人來---」張闓邊躲邊斥責著問。

   「大寨主,您這樣幹不太對啊---」讓劉備瞠目結舌的廖化既收攔阻之功,便也停下了手中點鋼槍退讓一步的質問說:「所謂江湖有道;人家已跟咱的代表在鬥將了,二寨主和您剛才的行逕---難道不怕惹人非議麼?」

   趁機靠近的恚怒張闓故意裝著解釋模樣道:「小孩子懂些啥?我們這麼做是另有道理的;喏,你不信的話就看看二寨主那裡------」

   廖化隨即半信半疑的順著他目光瞥去,但除了見招式微亂的魯姓青年漸給嚴白虎逼往角落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正要開口詢問,卻突然發覺大寨主手上的刀刃竟已快砍到了自己後腦勺了!

   在這同時,魯姓青年也恰被削至的三叉刀磕飛長劍;而周泰、蔣欽在心神一分之下,亦讓文、顏二人均逮住難得的誅殺機會------。

   顏良的「幻魔鍘」斬擊目標是周泰面門,而文醜那桿黑旋風似的「烏錐穿甲槍」,居然筆直刺向了蔣欽避無可避的心窩要害!

劉備終於出手了---;兩抹彷彿來自九天雲霄的黑白寒芒先是點歪了嚴白虎及張闓手中兵器,接著更隨他翩翩飄動的翻飛身影,倏化迅捷的凌厲長虹直指向文醜、顏良的喉頸重鎮處!

   沒錯,典型的攻敵所不得不救之策------。

   眼神仍木然的二人反應可毫不遲頓,拖刀迴擋的顏良一藉卸勁勢頭便在幾個後空翻中躲開了來劍勢如轟雷的追擊;文醜則矮身一滾,槍尖逕刺敵蹤下盤!

未與二者纏鬥;踏住槍尖旋落數丈外的劉備等眾將皆訝然注視著自己,方劍歸雙鞘的質問張闓說:「你是用什麼邪術控制了這兩個人?汝等劫糜家鹽鑣嫁貨於『筏盟』之事,又想如何了斷?」

   嘿嘿怪笑著,張闓面色陰騖的反問道:「好小子,你又是誰?」

忽露金童也似的微笑,劉備大方表明身份的說:「聽過『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名頭嗎?在下劉備字玄德。」

   臉龐先是一陣錯愕的扭曲,愣了半响的張闓回過神後才仰天狂笑著道:「好,好極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賢良師』如果曉得他的仇人今日臣服此地,我張某不想升官都難------」

   「你指的是張角對吧;怎麼,他已提前自封了這稱號嗎?」劉備諷刺的問。

「姓劉的,不要以為如今身居顯貴就洋洋得意,在我師父眼中你便像滄海一粟,微不足道---」張闓惡狠狠的瞪視著劉備,又繼續自吹自擂的說:「他老人家現在已盡得四方民心,鉅鹿總壇創建之『仙界門』及『修羅會』更是人材鼎盛、囊括各州俊彥;你想與之抗衡無異是逆天行事,螳臂擋車!」

模樣有如小學生般認真的點點頭,劉備補充著道:「我懂,就是你們說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嘛,對不?」

   聞言一呆;聽他講得出組織愚民「切口」的張闓心想這小子莫非也贊同師父理念,即話風一轉的說:「你的悟性還不算太差,如能誠摯悔過歸降,我師父或許會饒爾一命,甚至破例拔擢喲------」

「那---」手一指旁邊的顏良、文醜,尚未「吐槽」對方的劉備忽問:「這兩位仁兄在『大賢良師』麾下,封的是什麼官爵呢?」

   「顏伯昌目前為『仙界門』神兵營的『護壇元帥』,文季平則暫任『修羅會』獄吏團的『羅剎令主』;劉老弟的條件遠勝凡輩,若率眾來投必得帝君師尊的重用------」張闓嘗試著說服他道。

「不幹,與其被你們搞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倒不如回去做我的討寇欽差來得有趣---」誰曉得劉備還沒聽完,便大大搖頭的說:「張闓,你今天只有一條活路可以選擇,第一是就地解散『槐塢』人馬,並隨『筏盟』將鹽鑣送返麋府說明一切,第二是立即回復顏良、文醜的神智;若沒照辦,劉某保證你再無機會看到等一下的日出。」





第二十六章   攝心咒  張闓伏法     蕩寇劍  群豪來歸

三角眼又隱約閃爍惡毒之色,滿心不是滋味的張闓才正要出口喝罵,嚴白虎卻已揉著兀自酸痛的手腕搶先斥道:「不識抬舉的蠢貨,暗地傷人的狂妄鼠輩---;嚴爺倒想瞧瞧,究竟誰會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笑容倏斂,劉備神態狠厲的警告說:「嚴白虎,你若認為有張闓背後暗黑力量的支持便可去江東當橫行無阻土皇帝,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意念---;否則劉某它日若領軍南下,第一個剿滅對象就先挑你殺雞儆猴!」

   猛一揮臂,張闓終於忍不住大喝道:「顏良、文醜聽令,速將此人就地正法!」

   「遵諭!」復往前一站,仍面無表情的兩人頓成聯手夾擊之勢。

剛偕蔣欽、魯姓青年與廖化走到他身旁,周泰向劉備低聲示詢:「劉大人,那兩個傢伙委實難纏得緊,還請容許我等助您共抗強敵。」

「請周大哥及諸君寬懷---」對周泰親切一笑,胸有成竹的劉備亦悄聲答說:「備此舉並非不自量力,實則想幫他二人脫離魔掌,惟於斡旋之際方能從中取事;倘備力有不怠,屆時再勞駕各位相助。」

話一說完,劉備即瀟灑踱進了顏良、文醜的攻擊範圍內,而且還閒負雙手等候兩人先行出招---;他決不是故意賣弄托大,只因這動作雖以誘敵為主,卻也能方便察覺張闓控制對方的若干蹊蹺破綻。

就在「烏錐穿甲槍」及「幻魔鍘」驟臨腹背瞬息,錯步斜閃的劉備已看出他們脖頸均圍著非鍊項圈;不過此刻可沒空研究那東西是否即屬鉗困二者心智的關鍵物品,原因是和剛才各自為戰的情況相較下,顏良、文醜這時構成的火力網乃是以幾何倍數來計算。

「龍淵」、「墨陽」雙劍勁氣便趁槍尖刀鋒擦過肩側的空檔,陡化成一對無形箭矢分襲向文醜前胸與顏良的右腹!

   他們的絕佳默契就在這剎那間,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境界。

只見兩人並未忙著抵擋自身的威脅劍鋒,而是採取彼此掩護的交替攻守戰術;因此當鐵槍、鍘刀從容迎截來劍後,二者隨即施展平日久練的「天鍘地錐陣」,準備將對手擊殺於綿密串接的鋒銳刃影中。

   百餘招彈指即過,在場的兩千多人無不瞧得目瞪口呆------。

劉備當然無懼於兩人這種類似車輪戰的打法;他之所以費恁多功夫在此一役,除欲摸清顏良、文醜陣勢裡難以察覺的防禦死角外,更是為了要探悉張闓到底是如何藉由那條奇特項圈來操縱被蠱惑者身心的門道。

可惜的是目前縱已找出他們幾個細微弱點,但仍未發現遠觀的張闓與二者有什麼詭異互動,三方甚至連眼神都沒交換過一次。

漸把蓬射的飛揚刃勁漸縮為護體芒罩,正謀對策的他一邊隨手拆解兩人犀利招數,一邊想著要怎樣才得以突破這幕僵局;不料劉備此舉卻引起了「槐塢」賊眾以為敵將就快敗陣的誤會,響徹四周的欣喜歡呼豈止讓「筏盟」群豪及廖化各捏一把冷汗,也惹張闓做出一個令劉備犯疑的小動作。

他忽將右掌置於唇邊,不知在指頭間吹著什麼東西------。

果然;原本招招致命的顏良、文醜等張闓掌心一離開嘴巴,槍尖及刀鋒居然改往劉備的腿臂關節下手,擺明是想把自己生擒活捉!

當機立斷;已作好決定的劉備便趁此詐敗假像逐朝張闓那裡緩退,直待這傢伙面露狡滑的笑意,雙劍爆漲晶球才猛的炸向來襲槍刀!

顏良、文醜哪猜想得到對方劍勢竟能在瞬間由弱轉強,不僅頓遭劉備絞丟了手中武器,猝閃不及下還各被劍柄重重的擊在後頸處;而當傻眼的張闓正瞧著他們慢慢踣倒於地畫面,人家的右手劍早已直挺挺指住他喉嚨。

忙舉刀桿擋架,張闓身邊的顏白虎亦再掄三叉刀上前助戰;不過這兩位仁兄可沒顏良、文醜的本事與默契,也給倏掠寒光磕拋兵刃後,顏白虎已似斷線風箏般讓他一腳踹飛數丈遠,轉頭欲逃的張闓則方跨出一步,就挨劉備「飄絮定山掌」打了個狗吃屎------。

「拿來!」踏住張闓翻仰的胸口,劉備即伸手向他喝道。

「你---你要我拿---拿什麼?」張闓滿嘴是血的問。

腳下突然一用勁,他便在對方「軋」、「軋」驟斷數根肋骨的哀嚎聲中再次說:「交出你遙控顏良、文醜的東西,否則我還會繼續的踩。」

「不---不要再使勁;我交---交給你就是啦------」疼到臉色泛白,咬著牙嘶嘶喘氣的張闓即緩緩從腰間掏出一小支綠竹哨遞給了劉備。

仔細觀察指間這碧綠玩意---;劉備把腳移開後又簡潔扼要的問:「該如何解除?」

抽慉的面龐乍現一抹邪惡笑容,張闓怨毒的揶揄道:「別妄想啦;若不按程序照師尊的獨門---手法施行,你只會---弄到他哥倆變成毫無思考能力的---的白痴,卻永遠都解不開那道『攝心咒』------」

「這副怪異哨子跟他兩人脖頸上戴的項圈有什麼關聯?」心頭一驚的劉備繼續板起臉追問著:「究竟要怎麼化解?你再不老實的講,我一劍宰了你!」

突然呵呵怪笑,抹去嘴角血漬的張闓隔了好一會方傲睨答說:「姓劉的,你殺了我也沒用;普天之下,惟獨我師尊才---才曉得解法------」

厭惡的怒視對方,劉備此刻早已懶得再向他逼供,拎著綠竹哨就要去察看暈在沙地的顏良、文醜---;但劉備剛一轉身,張闓已快速拾起了嚴白虎適才掉落於旁的那桿三叉刀,奮力的往仇人背脊猛擲!

「留神,有暗算!」「卑鄙畜牲!」廖化和「筏盟」群豪齊聲驚斥著。

然而他們還未呼畢,瞧都不瞧的劉備左腕僅微微一抖,那抹冷電早將疾射的三叉刀又反磕回原處,筆直插進已圓睜雙眼的張闓左胸!

先向群英頷首示謝,劉備便又心情沉重的走到顏良、文醜身邊------。

「『槐塢』賊眾聽著!你們的頭兒全都倒啦,再不拋下手中兵刃,張闓就是各位的榜樣------」周泰見大勢已定,亦即開始著手招降工作。

看了廖化一眼,蔣欽便讚賞的道:「有膽識!廖兄弟願不願意和咱交個朋友?」

「三位風采小弟神往久矣,此乃廖某之幸---;」廖化丟下了槍拱手謙依,又悄聲問說:「蔣二哥,貴屬與這個劉大人---亦是初會麼?」

點點頭,眼露敬佩神色的蔣欽坦言道:「劉使君有勇有謀;咱今日若沒他仗義相助,『筏盟』可真是一敗塗地,栽到了姥姥家啦------」

棄暗投明的廖化剛想再問些什麼,卻突然聽那協同善後的魯姓青年於龐笑著說:「我們若要感謝劉大人,直接過去不就得了?廖兄弟,你也一齊來嗎?」

這義氣相投的三人很快即已走近至劉備身邊,可是當他們一看到救命恩公發愣的表情,卻不禁亦跟著擔憂了起來;是的,無論是誰見到顏良、文醜那條深紮肉裡的恐怖頸圈,都同樣會有如此的反應------。

「是子敬先生;公奕、元儉,你們也來了?」劉備苦笑著招呼。

「魯某豈敢當得『先生』二字?恩公還是喚肅『子敬』吧---;」魯肅剛躬身回答,訥罕人家知己甚詳的蔣欽已順著他視線問道:「恩公,他們脖子上那---那像皮革的套牢物件,是什麼---什麼鬼東西?」

大惑不解的搖搖腦袋,仍拿著綠竹哨在苦苦思索的劉備一臉茫然說:「備也不怎麼清楚,僅曉得若搭配這哨子便可控制其行為;張闓臨死前稱它叫---『攝心咒』。」

「天爺,那是哪門子邪術---;」聽到頭皮發麻,臉色微變的廖化又問:「此物既恁的歹毒,恩公何不就逕行拔除他們的項圈?」

再度頹喪的搖著頭,劉備略一翻掀文醜肩頸的圈沿解釋道:「它附屬的環釘已紮入被鉗者頸部要穴,倘冒然抽離恐即為害這人的精神意識;這手法係鉅鹿郡張角所創,要解開恐怕需費一番周折------」

接著,站起身來的他又望著大夥悽然著笑說:「你們莫再恩公長、恩公短啦;倘不嫌棄,備與各位今後便以兄弟論交。」

正當眾人大喜過望之際,那忙著收編「槐塢」人馬的周泰卻已奔近前來嚷道:「糟啦!嚴白虎那裝暈的賊廝鳥,居然不見了------」

蔣欽聞言也是一呆,隨之神色慌張的驚問:「那怎麼辦?張闓一死,咱可只剩嚴白虎這個人證了;師兄,他一定是趁咱不注意時偷溜走的,帶傷之餘應該還跑不了太遠,我現在就帶兒郎們去追!」

「公奕,甭追了------」將綠竹哨放入懷中的劉備忽攔住了蔣欽說。

「恩公,那倖存嚴白虎乃是這樁劫鹽案的主謀之一啊---;他一跑,咱『筏盟』豈不成為百口莫辯了?」周泰只略抹頰鬢的涔涔汗珠,亦緊張的問。

「放心吧幼平,他弟弟嚴輿早給劉某點倒在『槐塢』入口的草坡邊---」按了按這未來得力戰將的肩膀,劉備神色自若的道:「而且即使張闓沒法子復活講話,你也不必怕清譽受損;再說,還有劉某在此呢。」

一拍自己有傷疤的額頭,周泰恍然悟笑著說:「對啊,我都忘了您是---您是---;唉,恩公果真高明!有見地,有見地------」

魯肅這時忽在那「三槍客」的耳畔低語;過了好一陣子,周泰便領著他們及所屬人馬跪倒於劉備面前道:「我等受使君活命之德,且知大人係奉朝廷聖旨剿滅匪寇;『筏盟』今起願歸使君麾下,萬乞主公不吝收錄!」

「各位能精忠報效,實乃國家之福---」劉備待邀群英起身後就說:「嚴白虎此去可能會糾張闓餘黨二度尋仇,咱當務之急是先將遭劫鹽船立刻運回麋家,並救顏良、文醜脫困;等此間事了,再設法追緝嚴白虎歸案,盼諸君群策群力,不畏艱辛,為國除害!」





第二十七章   釘封魄  針鎖天靈     掌引魂  勁解毒梏

留蔣欽駐守槐塢,並遣魯肅回九江整頓筏盟餘舵移防等事項後,劉備即偕周泰、廖化押送運鹽船隊及戒護顏良、文醜先返抵徐州麋家。

   見準妹夫未即兩日就真把鹽鑣奪回,還收錄筏盟滅了潛伏賊寇,麋氏昆仲可是笑到連嘴都合不攏了;待將嚴輿、張闊及張闓屍體一併送官究辦,兄妹三人便與他商議如何著手醫治這兩個仍昏迷不省的漢子。

   「玄德,脅鉗他兩人之特製器物可委實毒辣得緊;你說這是『太平道人』專用來控制下屬的媒介嗎?」麋竺探完併列偏廳擔架上的二漢,不禁皺著眉悄問。

   檢視那枚綠竹哨,心情沉重的劉備良久方嘆氣著答:「依備上次和張角交手的經驗研判,此人確有製作這種祟厲物件的本領------」

「像這種冷血嗜殺的邪教幫凶死掉就算了,玄德又何必費盡心思去救---」兀難釋懷他們屠戮船隊鑣丁的仇怨,麋芳一臉不屑的插嘴問道:「何況被張角那廝歹控的人還不知有凡幾,咱怎可能救得完?」

   「話不是這樣講---」劉備耐著性子向他開示的說:「劫屠鹽船人眾前他們即被梏鎖了心智,咱豈可妄以『冷血嗜殺』罪名加諸其身;來日拯救中原千萬百姓誓必征戰各地為惡軍閥,此二人身手卓絕勇武,正是朝廷急需的人材,我們能救活一個是一個------」

又瞧了擔架上的兩人脖頸項圈一眼,怵目驚心的麋竺遂接口問道:「倘如使君所說,竺雖耗麋家田產傾救之亦無怨矣;但他們所受的戕害卻非一般藥石得以化解,不知玄德對此可有因應之策?」

「備也正為此事傷透了腦筋---」將那枚竹哨子置於几上,毫無頭緒的劉備苦著臉喃聲說:「那圈釘針植入頸項的手法奇特便算了,連綠竹哨與此物有何關係,我們目前亦所知有限;看來劉某若不逕往冀州的鉅鹿賊窩再跟張角周旋一番,實難救此二人------」

「事情未必全無轉圜之機會,劉公子且先莫獨赴險境---」打從進了廳就不發一語的麋萱這時忽諫阻道:「天下可解那環釘者,或許並非只有張角而已。」

   眼睛頓時一亮;劉備剛要啟齒相詢,素知胞妹之能的麋芳早搶著問:「妹子,妳這大國手是不是早瞧出了什麼端倪來啦?唉,我都忘記妳的醫術已直追仲景先生;有妳在此,咱就甭再另請大夫了------」

   俏頰靦腆一紅,麋萱瞪著他說:「我只是講『或許』---,小哥別打岔;」言畢,她又問劉備道:「請教劉公子,之前可曾耳聞商紂的『天殿五刑』?」

   幸虧在求學的時期曾對歷史下過不少苦功,微微一怔的劉備立刻回答道:「備學淺識薄,僅記得『炮烙』、『剖心』、『醢脯』及『殘肢』、『針插』等名稱------」

「相傳紂王愛妃妲己甚寡言笑,惟聽死囚哀鳴之聲方有歡容---」嘉許的點點頭,神色肅穆的麋萱接著說:「商紂為博笑顏,即於『朝天殿』上遍設殘酷刑具戮殺囚眾以供其觀覽;宰相比干因直諫獲忌,遭妲己藉摘『七竅玲瓏心』以治病為由剜挖心臟而死。」

   見三人皆摒息傾聽,她又復道:「此乃『剖心』酷罰的來由,但我義父後來陸續參酌殷周兩代的相關文獻,卻意外得知妲己此舉並不是只純粹想殺人取樂---;其目的簡單得很,便是要研究如何控制犯囚的心神。」

「天啊!居然恁的殘暴---」不禁額冒冷汗,麋芳強忍作嘔的問:「不過小妹,這和顏良、文醜脖頸上的勞什子項圈有何干係呢?」

   「因為她不久就發現了人心絕非是鉗挾神智的臟器,而且還透過其它極刑---捉摸到被害者的頸椎與腦袋,方是掌控行為的重大關鍵------」劉備補充解釋著。

   頷首以示答案無誤,麋萱又繼續述說:「於是妲己日後即唆慫紂君另創『針插』刑具---;這狐媚子雖還未竟全功就被周武王率軍覆滅了殷商,但此法亦已漸趨大成,且被她的門徒秘密流傳了下來。」

聽得嘖嘖稱奇;麋竺這才恍然大悟的問:「妹子,妳是說他們給張角施用的環釘,便淵源自---妲己傳下的殺人刑術?」

「可能性極大---」離座走至擔架旁的麋萱待稍加翻動了兩人腦勺,就愈加肯定的回答:「假如萱兒沒猜錯,他們應該全被各紮了五支『封魄釘』,並由頸椎那制腦處為遙鉗主針;哼,好歹毒的『針鎖天靈』!」

   對她陡增信心;劉備不禁又拿起竹哨詢問:「萱妹,那此物的作用是------?」

   聽心上人這麼稱呼,麋萱儘管暗自竊喜,卻仍保持鎮靜的推敲道:「劉公子可看一下他們後頸針尾處是否內呈中空---;依我的判斷,張角必定已突破該法的局限障礙,能藉哨音催眠遭控者的意識。」

俯身細察,眼力極佳的劉備已瞧出那釘針尾端內果然是呈現中空狀態,大喜過望之餘忍不住即向她打揖著說:「萱妹既能道出其中奧秘,尚請惠予援手,以救兩位壯士於困厄;備感激不盡------」

「你別焦急呀,這種旁門左道困難的是抓不住起先頭緒,如今咱既已弄清楚它的徵結點,區區幾支釘針想來還考不倒萱兒;」本欲問他要如何感激,然而女孩子家畢竟面皮薄嫩些,臉龐酡暈的麋萱只欠身還了一禮便道:「但拔除此針需內力深厚之人佐助,萱兒想請劉公子在旁幫手。」

「備願替萱妹效犬馬之勞------」劉備毫不猶豫就脫口的答允說。

   喚侍婢擺好了諸般灸具、藥箱及應用物品,麋萱等他把顏良、文醜移往榻墊盤腿坐穩後,即烤妥數針先紮兩人胸口「膻中」周圍要穴護其心脈,接著便再往頭頂「百會」、舌下「廉泉」沿腹間「商曲」、「太赫」、「中注」、「肓俞」各處紮滿銀針,並以刀片割裂他們脖頸針插部位的圈革及少許肌膚,防止抽取釘針時勾斷兩人的重要經絡。

   待一切就緒,她才向劉備叮嚀道:「劉公子,現在即請公子將真氣緩送至患者的背部『大椎』穴,逐朝頸肩脈絡上移逼出釘針;切記千萬不可硬撞紮蟄處,否則恐因針尖誤碰椎骨而導致病家的腦神經癱瘓------」

   點頭示意瞭解;也盤坐於二人身後的劉備等氣聚丹田,便在掌心分別按其腰間之餘,開始把兩股雄渾的內力緩緩輸進了對方穴道,並依麋萱吩咐勁運背脊,要先抽取顏良、文醜側頸釘針。

   麋萱起初還擔心劉備氣分二處會力有不殆,可是見他運功才不到一盞茶時刻就漸使兩人脖子邊的一支釘針外露寸許,倍加敬服中亦即趕忙用手上的金製小鑷鉗,挾起那色作淡紫的腥臭鋼釘盛入鐵盤裡。

   很快的,頭冒熱氣的劉備便已陸續將他們頸邊另三支釘針逼了出來;目前他正集全力於二人後腦處,準備一舉拔除那根主釘------。

就在這緊要關頭,劉備先是發覺里許處的屋簷驟傳衣袂飄臘聲響,接著即聽護守廳外的周泰、廖化猛然喝問說:「是誰?全給我站住了!」

   依落地足音研判,來者應有四人,且個個身手不弱。

一陣洪亮的狂笑聲首先傳入了廳內,那獰笑漢子雖曉得麋府四周圍已擁聚近百個武裝家丁,仍不以為意的嗆問道:「兀那狗熊般的龜兒子,你們當中哪一個是劉備呀?叫他出來試試我『巨靈神』八角鎚的手段!」

周泰聞言大怒,將槍桿尾朝青石地板重重一敲,便反唇相譏的說:「不開眼的下三濫,毛未長全的路倒屍!你們這從不知名鱉洞鑽出來的四條活王八,遇到我周泰就已算是盡頭了,還想來見你哪個爹?」

另一名嗓音低沉的怪漢忽道:「『仙界門』的上官兄,你和『大力神』何兄弟再不料理那條莽撞畜牲,咱『修羅會』的『牛頭』、『馬面』,可迫不及待想先超渡了他咧------」

   虎目怒睜,斜豎鏨金槍的周泰往前一站,威風凜凜的喝罵說:「我操你娘的祖宗十八代!兩隻鬼臉蛤蟆,現在咱即瞧瞧是誰會超渡了誰!」

他身邊的廖化此刻亦踏上了一步叫陣道:「周大哥,讓小弟來打發這四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您幫廖某掠陣,莫讓外敵無端滋擾了咱家主公。」

「兩位兄台,將他們交給我等吧---」那正率領眾家丁來援的糜府新聘武師一揮手中兵刃,便也大馬金刀的說:「護衛宅邸是咱的責任,不給這些上線開扒的宵小一點教訓,還真以為此間無人了呢;弟兄們,上!」

   劉備暗呼不妙;果然,就在那四人的桀笑聲中,群起而攻的眾家丁立刻慘嚎連連倒成了一片,其中---自也包括剛才奮勇出陣的那名武師。

   「大膽狂徒,吃我一槍吧!」廖化見這掄斧武師瞬間即被鐵叉戳破胸口,點鋼槍尖頓分兩抹寒光疾刺仍在恃強屠戮的「牛頭」、「馬面」;而守在廳門前的周泰亦於叱吼聲中,硬是接下了又砸扁另位武師腦袋的「巨靈神」一對八角銅鎚,及「大力神」手中的碩長狼牙棒!

「噹」、「噹」聲響大作,虎口差點震裂的周泰等三人各退尺許後,便悍不畏死的復挺兵刃再度和他們打成了一團;因關注外頭情況而險些運岔真氣的劉備一聽廖、周二人目前儘抵擋得住來犯四敵,這時方傾全力對付顏良、文醜後頸的主脅釘針------。





第二十八章   風波惡  力誅仙魔     階下囚  怯敘魍魎

   麋萱一面緊張留意著廳外突發戰局,一面憂心忡忡盯視劉備這裡的進展;又隔了約莫半盞茶時刻,顏良、文醜腦勺的「封魄釘」終於忽在微微轉動剎那間,就「波」聲鬆離了二人頸椎深紮的傷處!

   「成啦!」分別挾取兩枚略短主針的麋萱一聲喜呼,即掏絲帕替閉目歇息的劉備抹去額鬢汗漬;睜開眼睛向溫柔的她微笑示謝,劉備等把兩人安置回擔架上,便對麋萱輕聲細語的交代:「妳留在這裡幫我照顧那兩個大塊頭,劉某去外面應付那票流氓;看樣子從今日起可得多燒香拜佛了,否則一堆牛鬼蛇神都怎跑進門來尋我的晦氣------」

而當麋萱給他逗笑的同時,廳外拼鬥也已產生了急劇變數------。

先和「牛頭」、「馬面」交上手的廖化畢竟功力尚淺,點鋼槍雖仍舞得密不透風,但在兩柄「三戟叉」的夾擊下,早沒了之前那種凌厲狠勁;周泰則槍掌雙飛中暫還未呈敗象,但因狼牙棒及一對銅鎚皆沉猛兵器,他的鏨金槍卻也僅能採取守勢,且難力磕敵刃。

聞訊又率數十家丁趕至的麋氏昆仲見他走出廳門,沉不住氣的麋芳已搶著道:「這四個賊骨頭好橫,一照面就傷了咱十多名兒郎,連剛應聘的『刀俠』王大哥及『天山派』洪師傅也已死在他們手裡------」

   有層層武師保護的麋竺亦臉帶憂色說:「聽說對方是『仙界門』及『修羅會』的所屬---;天爺,那都是些什麼怪誕的江湖組織啊?」

   「抱歉,因備而累及整個麋府了---」甫耗大量內勁導致面容略顯蒼白的劉備愧疚著道:「兩位兄長無庸掛慮,劉某誓死以維府上周全。」

語畢,他已身似鬼魅般切入了鎚棒鐵叉的攻擊圈中,並在劍氣連連磕歪五件兵刃時拉回壓力驟消的周泰、廖化------。

   「主公,您---您沒事吧?」被劉備臉色嚇一跳的周泰關切著問。

   氣喘吁吁的廖化胡亂一抹滿頭汗水,也歉赧著說:「未能貫徹警戒使命,還勞駕主公親自出手,屬下實在---實在慚愧得緊------」

   「兩位辛苦了,伯昌、季平得脫邪祟刑梏,皆賴二君奮勇護衛之力;」示意他倆暫退至身後,劉備忽向那四人笑著道:「剩下的麻煩,即交由備來處理吧。」

   斜眼揪著對方早已空空如也的雙手,那位複姓上官的「巨靈神」強忍住右腕的酸麻駭視著問說:「你---你便是劉備?」

   「在下正是---;」點了點頭;趁機回復體力的劉備亦問:「你們是『仙界門』及『修羅會』的人嗎?還沒請教各位的萬兒?」

「爺爺我就是『巨靈神』上官鳴;」雖震驚於人家適才那手快劍,嘴上仍硬梆梆的他朝隔壁使棒大漢一指,傲然回答:「他是我『仙界門』的搭檔,叫『大力神』何曼------」

還在訥悶這「大力神」和黃巾賊裡號稱「截天夜叉」的何曼是否同一人,劉備已聽上官鳴又手指著「牛頭」、「馬面」說:「那兩位是『修羅會』的朋友,一個是拘魄右使『牛頭』羅學宏,另一個則是------」

   「拘魄左使的『馬面』叢烈,不必問了!」驢臉漢子不耐煩的道。

先瞧了瞧羅學宏鼻子下方的銅環,再看陰騖長臉的叢烈一眼,莞爾的劉備強忍著笑意又問:「我可真是服了你們的『大賢良師』,居然能找到這麼適合的人選來任此職務;那---貴會也有黑白『無常』嗎?」

「等你到了咱鉅鹿總壇,即見得到我們的『勾魂』雙使!」尚不服氣劉備剛那電光石火的劍招,羅學宏叫陣的吼答。

   「四位能找到這兒,想必便是透過嚴白虎的唆慫---」親切微笑頓變臘月寒霜,劉備語調似冰的說:「此人乃麋府那樁鹽鑣劫案主謀之一,劉某正愁尋他不著;你們若告知他的下落猶可免於一死,否則---哼!」

   羅學宏目露兇光的問:「這麼說來,你是不肯乖乖隨爺們去閻羅殿應卯囉?」

蔑視著這銅環穿鼻的傢伙,劉備不屑的答道:「若單憑四位,就免談了吧;套句老掉牙的說詞:『即使我肯,我的雙劍卻未必答允呢』------」

回應他這答覆的,是叢烈與羅學宏疾刺腹脅的兩柄「三戟叉」!

右臂倏抖一道晶瑩虹彩,後發先至的劉備用快劍先逼退了勾魂二使,復趁餘勢將劍尖化成漫天星芒,遍罩紛持鎚棒暴砸的仙界雙神!

別看那傻大個子般的上官鳴與何曼似只擁有一身蠻勁,面對鬼魅般敵人迅捷如電的迴襲,沉重的狼牙棒跟一雙斗大銅鎚仍舞成了漫天杵影及兩團黃光,反擊著劉備那輕若綿絮的飄忽身影!

   後面,捲土重來的「三戟叉」亦分左右,狠刺他欲待斜避的下盤!

   猛吸一口真氣,已藉著猝點狼牙棒端之勢凌空躍起的劉備便在那陣急速轉動間,把數道嗤嗤作響之如矢劍氣射往了四漢仰頭呆瞧的面門!

齊聲哇哇怪叫,也趕緊分朝四個不同方向滾地閃躲;然而他們才剛扭腰撲跌,卻驚覺凌厲刃電竟已更改了準頭啣追自己的頭顱不放------。

「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上官鳴的左鎚雖已被龍淵劍「噹」聲震拋,大喝了這句話後居然拼命揮舞著右手僅存兵刃,撇下那發愣的何曼驀然奮躍至劉備面前,亦鎚與身合的暴襲敵人天靈蓋!

得以緩過氣來的羅學宏及叢烈見狀,也在低叱時一塊返身躍迎,並灌注畢生功力將手裡鐵叉猝射尚處於半空中的劉備下腹!

一對劍影驟化為傾洩濂瀑迴兜著三項武器,首當其衝的上官鳴即在右鎚再度脫手之餘,滿嘴噴血的摔出數丈外;而叉戟倒刺胸口的羅、叢二人更是簡潔俐落,雙雙慘呼的同時早成了碎剮屍骸跌仆於地------。

墨陽劍便在劉備穩穩落腳那刻復指仍張嘴愣瞧的何曼腦門---;從他的痴茫眼色看來,這渾大漢彷彿是真的給嚇傻了。

   「說!嚴白虎人在哪裡?」微微喘息的劉備厲聲喝問著。

   猛打了一陣哆嗦冷顫,頓自九宵雲外回魂的「大力神」方才丟掉手中兵刃跪泣的答說:「他---他已連夜坐船先往江東去了;別---別殺我啊,我是最近才---才加入『仙界門』的,我什麼---什麼都不曉得------」

冷眼盯著何曼,劉備又續問道:「你們在這裡還有哪些分支組合?領頭的人叫什麼名字?嚴白虎又是透過何種方法聯絡你們的?」

   又是一愣,何曼毫不思索的脫口答說:「我們還沒在這裡---設啥外堂啊------」

   把劍尖對準了他喉嚨,作勢欲殺的劉備再度追問著:「放屁!天下有恁的巧事?你們若無分舵,嚴白虎能那麼稱心如意的叫你們來踢館?」

「劉爺,我沒騙你呀---」大聲喊冤,只差未掉淚的何曼解釋著道:「我等之所以離開鉅鹿,本是奉『大賢良師』聖諭會同張闓協助那廝奪取吳郡;誰知昨晚才剛踏進徐州界,已受傷的嚴白虎就來我們預定碰頭地點哭訴經過,咱率隊的『龍王』隨即囑咐我四人來此處緝拿劉---呃,是請劉爺親赴總壇,並帶顏良、文醜回去覆命,他們則與嚴白虎先到會稽找ㄧ個名字叫許昌的人商議借兵事宜------」

「這勞什子的狗屁『龍王』姓啥叫啥?還領了多少蝦兵蟹將齊下江東?」越聽越覺頭大,劉備直接了當的問。

   「『龍王』的名字我可沒資格與聞,僅耳聞他姓易。」何曼掬心以答說:「此番隨他同去會稽的,還有日、夜兩遊神及『地藏王』座下的『燄摩』、『攝天』二使;也全怪『龍王』輕敵,他如果明瞭劉爺的通天能耐,便不會僅差遣我們四人來這裡送死了------」

   聞言不禁嗤之以鼻,但略收墨陽劍尖的劉備仍耐著性子問:「你既來自鉅鹿,可曉得總壇還收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兩界仙魔』?」

著實吃了一驚,連擺毛茸巨掌的何曼趕緊制止著道:「劉爺、劉祖宗,您有萬夫不當的高強武藝,小的可沒這份本事啊---」本能轉頭瞧了瞧四周暗處,他又放低音量的回答說:「我因職微言輕,實際上亦不甚清楚總壇裡還有哪些人物,只約略知道所屬的『仙界門』有四大天王及二后、三君,『修羅會』則已成立了冥府三王、五嶽殿尊與『獄吏』、『夜叉』二部。」

「兩個組織各以何人為首腦?」劉備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稍拭著臉龐滑落汗珠,何曼吃力的道:「師尊因需坐鎮總壇,『仙界門』就由他直接統率,『修羅會』則交由兩個胞弟分權掌理------」

   「你指的是張梁、張寶嗎?」先將墨陽劍歸鞘的劉備又重重哼嗆:「一丘之貉,俱是裝神弄鬼的跳樑小醜;劉某早晚擒之。」

   不待心驚肉跳的何曼再開口求饒,他接著即對麋竺揖道:「為首惡賊既除,多殺此人無益;備想向兩位兄長討個人情,讓何曼替我帶幾句話給張角他們------」

   亦在旁邊聽得頭暈腦脹;麋竺豁達的一擺手說:「玄德請自便。」

   「回去告訴你們『大賢良師』,我三個月後就會前往冀州與他結清舊帳;他在這段期間內要是敢再派人來動麋家的一草一木---」劉備瞪視何曼的目光乍變冷厲,口氣更顯狠酷的續道:「劉某即先踏平了鉅鹿『黃巾』賊窩,拿他三兄弟的人頭來當剿寇戰功!」





第二十九章   訴根源  夜話宵小     返上黨  驚見販童

望著何曼離開的蹣跚背影,暫時鬆一口氣的劉備方才瞭解這渾大漢為何從仙界神祇降為冥府「截天夜叉」之主因------。

而經過麋萱近兩個時辰的細心診治,顏良、文醜終於轉醒了。

   雙眼亦均逐漸呈清澈神彩的那兩人,回復心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劉備叩謝援助之德;當然,已攙起這對虎將的劉備欣喜歸欣喜,等他們各自坐定後還是納悶的問說:「二位兄台既遭『封魄釘』囚梏歹控,怎能得悉為備所救?莫非是麋姑娘告知的麼?」

「啟稟恩公---」與文醜情逾兄弟且言辭較為流暢的顏良拱著手答:「這邪術雖可鉗制人體的身心,但卻無法蒙敝遭控者潛在意識;因此在槐塢和恩公交手及承您運功拔針的經歷,我跟文師兄全都清楚始末。」

   「備敬重兩位均是鐵錚錚的血性漢子,出手乃義所當為的份內事,切莫再以『恩公』相稱呼啦,何況此事尚需感謝麋姑娘提點主導呢;」劉備回了一禮,又問道:「顏兄與文兄武藝精湛,卻如何為張角那廝所趁?」

顏良眼角略瞥了瞥憔悴文醜,只見隔座的多年同門至交已緩緩點著頭說:「無妨,張角既已對我們不仁不義在先,咱盡抖出鉅鹿的底細也不算棄諾背信。」

然而顏良並未立刻回答劉備的問題;待朝著前方某處出神了良久後,他才幽幽長嘆的道:「那張氏三兄弟和我哥倆本為同鄉,張角家裡雖甚貧窮,為人卻極富膽識勇略,當初很得我們授業師父的青睞;他後來雖沒拜在咱『嶺東派』的門下,不過師父對當時尚未取得功名的張角仍頗為眷顧,除了常予資助糧帛之外,更決定收他為螟蛉義子。」

頓了頓,陷入迷茫往事的顏良繼續說:「隔沒多久師父病逝,張角這時卻已獲南華老仙授贈天書而自號『太平道人』,儘管亦練就了諸般高強武功,然則洛陽行刺皇帝過程還是在使君手底吃了些虧;我和師兄基於舊日情誼,見他遣信求援即前往鉅鹿赴召------」

文醜明白師弟講得意興蕭索,便接續道:「咱起先見其散施符水治癒百姓,還真以為他有救世抱負,可是等那廝用蠱祟技倆另創『仙界門』、『修羅會』以馭教眾,我們就感到不對勁了,幾次勸解不成,伯昌即偕文某離去,誰知張角竟趁飲宴暗下毒手---;唉!」

「換言之,他這兩個詭異組合---也是最近才剛成立的囉?」開始後悔當初輕放張角的劉備又問:「據何曼說『仙界門』有四大天王及二后、三君,『修羅會』則建了冥府三王、五嶽殿尊與『獄吏』、『夜叉』二部,兩位可知那都是些什麼角色?除『針鎖天靈』外,另有何種下流手段?」

「使君僅聞其一,不知其二---」相視苦笑了一會,顏良半响便答說:「張角確實神通廣大得緊,非但已將一身本領分授張梁、張寶,更延攬了許多武藝均不在我們之下的頂尖高手;扣除掉何曼提到的『龍王』易劍輝,倘加上『九宵王』歐陽麒、『五方雷王』管孟、『鎮殿藥王』尚斌,就是所謂的『四大天王』,而我這前護壇元帥,即屬尚斌統轄,至於『巨靈神』上官鳴及何曼則是『九宵王』歐陽麒的手下。」

思索舊有記憶,他又道:「二后指的是『瑤池聖娘』尉遲玉及『恩妃宮』宮主駱紅蓮;這兩人統率部眾均為女子,從事任務亦較特別,尉遲玉旗下『昇天玄女』職掌的是滲透暗殺,恩妃宮的『長樂仙姬』卻專以美色蒐取情報,雙方並兼負犒賞有功人員之責。」

「什麼玄女、仙姬!說穿了還不全都是些以靠脫衣服騙鬼的爛窰子貨---」鄙夷「呸」了一聲,文醜插著嘴罵說:「她們不僅極會裝模作樣,使下三濫迷魂藥的方法更是厲害,我二人便是栽在駱紅蓮那臭婊子手裡的。」

   臘黃臉孔驀然一熱,切回話題的顏良趕緊接著敘述道:「至於三君嘛,說的就是張氏兄弟三人了;張角自封『黃昊天威帝君』,張寶為修羅會之『地府冥君』,張梁則是『枉死城』城主『普世真君』------」

猜想這對師兄弟大概曾給以美色誘敵的尉遲玉及駱紅蓮那夥「娘子軍」狠耍過,因此劉備也即繞開了話頭再繼續問:「那『修羅會』呢?又都是什麼札手人物?」

   「先講那三王吧---」顏良稍微坐直了兀感酸麻的上半身,接著說:「其中一個是何曼提過的『地藏王』仇儼,另外兩人便是『轉輪王』南宮濤及『鬼王』曾煥了;五嶽殿尊則分別為東嶽『了恨殿』尊者齊魁、西嶽『超生殿』尊者常三鵬、南嶽『誅心殿』尊者西門錯、北嶽『解靈殿』尊者殷照陽及中嶽『寂滅殿』尊者倪敦。」

「我先前是任勾魂獄吏的『羅剎令主』,手底下尚有左使『黑無常』柳欣及右使『白無常』歸志傑,而給使君宰掉的『牛頭』、『馬面』則是拘魄夜叉的左右使者,隸屬於『陰司鐵捕』彭彥所管轄---」文醜這時亦接口續道:「當然,這兩個組織肯定還有一些咱不甚清楚的好手,例如仇儼派出的『燄摩』、『攝天』二使,還有『日遊神』、『夜遊神』什麼的,我們以往就連聽都沒聽過------」

「曉得這些人是何來歷嗎?」沉吟了片刻,離座踱步的劉備忽問。

跟著站起的顏良、文醜均搖了搖頭;顏良更流露不解的表情說:「張角網羅的那票人王,無一不是足以名揚四海的佼佼者,且都頗有兩下子;我們雖剛出來闖盪江湖,卻也不可能全未與聞啊?這事情倒真怪異了------」

「這些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投靠張角,此中必定大有文章---」劉備等思緒一沉澱下來,即關懷的說:「季平、伯昌甫解頸項釘梏,切莫過於耗費精神;與那邪教的樑子劉某已有計較,兩位且在麋府安心歇養。」

   二人對視了一眼,竟不約而同的單膝跪地,接著便由顏良道:「我師兄弟既蒙使君搭救於前,焉有坐視恩公親陷險境於後之理;懇請大人收錄我等於麾下,顏良、文醜願為前部先鋒,替恩公斬妖除魔!」

「備就是要借重二位之力,日後替朝廷立業建功,方請季平、伯昌善保虎軀;」攙他倆起身的劉備又說:「某已與妖人訂下戰約,不久必回徐州召賢昆仲助陣,之所以留兩位暫駐此地,一來是顧慮你們傷勢未瘳,二則也是欲託公等虎威以保麋家數百口安全------」

「主公放心,我等誓死悍衛麋府!」顏良、文醜隨即齊聲轟諾。

*          *   *

待聯絡好泰山的臧霸諸將與槐塢蔣欽兩處人馬協同周泰、顏良、文醜、廖化加強糜府防禦事宜,劉備又付予船隻設計圖、鑌鐵符牌請建造改良式樓船戰艦的魯肅居中策應後,這才偕同麋萱、麋芳兄妹啟程返轉上黨;當然,吃悶虧的曹豹及陶商、陶應兩兄弟決不敢把強搶民女之醜事往上呈稟,因此逗留將近半個月的劉備直到離開下邳城,州牧陶謙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地盤曾來了這樣一位「貴客」。

由於明白準妹婿急著拿藥回去救治娘親熱毒,甚疼惜胞妹的麋芳這次亦破例輕裝隨行,未大肆調動車隊丁伕同往黑山寨;而麋萱也毫無富家千金的嬌貴模樣,反倒沿途軟語慰解心上人,著實讓劉備感動不已。

三人四騎便在曉行夜宿中越過了兗、冀二州馳奔太行山南麓;不一日,終於來到了壺關縣以北的臨邊村落:集店鄉。

這與并州交界的小鎮因地理位置特殊,南來北往的客商幾乎全要打此地經過,所以縱使靠近偏僻的山坳口,已夕陽斜照的市集上如今依舊是車水馬龍景象,兩旁林立的店舖客棧兀自到處人頭聳動。

   嗯,「集店鄉」可真是鄉如其名。

找了家還算不錯的酒樓張羅晚膳,劉備此刻才鬆一大口氣;是的,都已進入他所統轄的屬地領域啦,張角手底下那班牛鬼蛇神就算再怎麼難纏,應亦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了------。

「使君果然善治地方;這座鄉鎮雖不很大,但諸般陳設卻井井有條,人多而不雜亂,民屋街弄簡直比咱徐州城還乾淨------」放回呷一半熱茶的杯子,麋芳即嘖嘖稱奇的讚道。

穿著騎士裝束的麋萱也接口說:「對呀!而且許多物品全是我們從所未見,卻極實用的東西;像家家戶戶門前皆放有收聚垃圾的掀蓋型木箱,和剛在田埂看到的那種踩踏式水車,都是很便民的概念呢。」

   心裡暗暗感謝郭嘉與陳宮,能把自己當初的構想執行到如此徹底;但不居功的劉備只微笑著道:「這全靠備的朋友幫忙規劃,有他們鼎力襄助,百姓日子就好過多了------」

一雙妙目盯著他瞧,麋萱忽問:「其實,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對不?」

訕訕的一笑;劉備正要轉移話題,眼角卻即瞥見大街另處來了一排押著約莫兩百多名孩童的騾牛車隊,正由五十幾個大漢在他們背後衣領各別插置售價若干的木牌,以便拉至路旁供人挑購。

   「掌櫃的,那---那夥人在做什麼?」趁店東幫忙送菜上桌,不敢相信這幕不人道畫面會映現於自己屬郡的劉備,就趕緊站起身來問著。

「這位爺,您大概是頭一次到咱上黨吧?那些是打外地來的人口販子。」還不認識新郡守的胖掌櫃把抹布繞回了肩頸,堆著笑顏答說:「也多虧咱新上任的劉大人有遠見,我們這才沒似別郡的幾處縣城鬧饑荒;聽說那裡很多人家養不起小孩,又不忍與別戶易子而食,即把娃兒賣給『黑市』換成了糧米,不過附近地面的收成也不是很好,只有咱這裡因棗祗先生改良了耕作技術而未曾斷炊,所以這夥人便到此處來做生意啦,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日囉------」





第三十章   動佛心  麋萱押釵     制惡賈  郭嘉解圍

懷疑親耳聽聞的慘事,駭異無比的麋萱亦跟著問:「天!這些孩子才幾歲而已,買回去能幹嘛?真有人會花錢買他們麼?」

「也不一定要用錢買,在收成欠佳的時節,黑販連雞鴨耕牛、驢馬豬仔或麵粉稻種都收---」胖掌櫃還沒說話,看多這樣情景的麋芳已代替他道:「這些小孩命好的就被大戶買去當奴僕ㄚ鬟,運氣若差一點,男的淪為終身苦役,女娃即到勾欄院裡供人糟蹋;萬一真沒人買,黑販亦不肯留著他們耗糧,會把孩子轉手到災區當『菜人』。」

   麋萱頓時俏臉煞白,同時顫聲著說:「太---太殘忍了,那對他們---不公平。」

   哈著肥肚腰桿,胖掌櫃一旁陪笑道:「姑娘說得是,但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委實太多了;誰叫老天爺不長眼,田裡作物便沒遇上洪旱災,有時亦難撐過蝗蟲的肆虐,咱在這還能吃口安樂飯,可就要謝天謝地啦。」

「不行!這種泯滅人性的荒唐事,怎能任憑上天擺佈?」劉備咬了咬牙,即從懷中掏了一碇銀兩及另塊鑌鐵牌符遞給胖掌櫃說:「掌櫃的,可否勞您的大駕,將這東西交給此處的行政官長?」

   掂了掂那重約二兩的銀子,胖掌櫃頓時眉開眼笑的道:「成、成,您便放心的包在我身上;爺請稍候,小的去去就回來------」

   等掌櫃轉身下樓,神色凝重的他即跟麋氏兄妹說:「兩位請先自便---;這件事情若未妥善處理,備今後必寢食難安。」

   「我陪你去。」跳了起來的麋萱才剛講完,麋芳也已離座的道:「一塊走吧;本以為就只咱們家裡有個女觀音,哪曉得現在更多了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唉!要說你倆不是天生一對,有誰會相信?」

三人很快即走到這夥販子的面前;麋萱一看那群後襤褸衣領上均插列價目表的孩童正用超萌神情瞧她,眼淚早已忍不住的盈眶滴落------。

   「姑娘、二位爺好!是需手腳靈活的壯小子呢,還是想挑聽話聰慧的侍女傭婢?」這獐頭鼠目卻能言善道的為首矮漢看他們衣飾非俗,曉得是來了大買賣,便立刻擺出一張令人不敢恭維的笑臉說:「那全是剛過手的新鮮娃兒,保證沒病沒痛,個個活蹦亂跳。」

很想一劍就砍下他這顆討人厭的腦袋,然而明白類似悲劇始末的劉備因暫無解決良策,強忍怒意後也只能淡漠的乾笑道:「老闆發財了哪,有那麼多可愛小鬼幫你賺白花花銀子,這生意想賠錢都難------」

「全托各路朋友照映囉;」怎聽不出人家的話中刺,但矮漢仍即厚著臉皮回答:「其實能替貧苦人家紓解吃飯問題,並製造工作機會,不也是在做功德麼?哈哈,哈哈------」

「如何稱呼您呀?」看身後的麋萱已摟著幾名孩子哭成了一團,劉備乾脆便開門見山的問:「他們背上木牌就是確定的金額了,是不?」

「我石富這價碼絕對公道,童叟無欺---;」名叫石富的矮漢趁機鼓吹說:「爺若大量購買,咱還能立即打個優惠折扣給您喲。」

   「石老闆,您用定價的十分之一粗糧換來這些娃兒,算盤倒敲得挺響的嘛;」生意經絕不比他差的麋芳便「吐槽」著問:「我瞧他們的底標都在一百貫以上,那您所謂的折扣---究竟是多少錢?」

   捻著鼠鬚鬍,石富笑著回答:「這得看爺們買幾個娃娃再談了------」

   「如果是全部呢?」懶得跟他囉嗦的劉備就直接問。

「使君,那可是不算小的天文數字啊!」麋芳立即悄聲的提醒。

「沒問題、沒問題,豪爽的大買賣我能算便宜些---」笑得合不攏嘴來,模樣似遇見財神的石富忙道:「若公子爺都要的話,咱就化繁為簡,總共只收您一萬兩千貫錢;當然囉,黃金白銀、糧秣牲畜皆可抵用。」

   被他所開的價碼嚇了一大跳;劉備才剛煩惱該從何處挪支此項額外的經費,卻聽麋萱已從背後接口的說:「成交了,這筆錢由我來付!」

和麋芳一塊回頭望去,只見她正輕輕放下懷裡那名清秀的小女孩,邊走邊將自己髮鬢上一串金鳳珠釵解下,隨即遞給石富道:「姑娘連你所有車隊亦全部買下了;這是產於蜀南的夜明珠,你可以仔細看看。」

石富雙眼馬上睜亮開來,而且愈瞧愈不敢置信;先不說那純金打造的鳳型釵身手工有多精巧吧,光是它尾部均約指頭大的瑩白珠子,隨便每一顆都是能買良田百畝的值錢貨,何況還一次鑲了三粒在上面呢。

   一旁的麋芳又急得大叫:「妹子妳瘋啦,這金釵可是大哥去年託人南下益州,並花了三千兩金子送妳的生日禮物耶------」

   「小哥,我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你別管------」麋萱固執的說。

「姑---姑娘,您確定不後---不後悔嗎?」不由得結巴起來的石富問歸問,緊握的手掌可就沒打算要奉還這支金鳳釵。

   「少嚼舌根了;你到底收是不收?」沒好氣的麋萱豎著柳眉問。

   「收,自然收;早知道菩薩心腸的姑娘恁愛娃兒,我先前即應該到這裡專候您的芳駕啦---」石富趕緊將釵子珍而重之的塞入懷中,又陪笑著問道:「還是咱以後便直接把外地的小孩送到您府上?」

   微微一愣的麋萱才正咬住下唇猶豫,街道那頭已快馬馳來了一隊正規騎兵;而為首率領的兩名將官,居然就是郭嘉及陳到。

「太好了二哥;主公既提早從徐州回來,咱即無須從寨子裡另調幫手啦------」下鞍向劉備行過禮後,欣喜萬分的陳到搶先著說。

「奉孝、叔至,二位怎麼會在此處?」看這兩位得力臂助親自來迎,尚未細言見召之意的劉備不由得繃緊心弦問著:「為何要從寨子裡另調幫手?莫非備前往徐州的求藥期間---,郡內有別的變故發生?」

   「啟稟主公,情況其實壓根沒叔至講得恁般緊急---」也一身戎裝的郭嘉先瞪了三弟一眼,方從容的答說:「是這樣的,主公雖奉有調度幽、并二州兵馬剿匪的聖旨,但您為了老主母之病而遠赴徐州,尚未得閒與代幽州刺使劉大人及此處州牧丁大人協商軍務劃分之事宜;劉代刺使倒還好說話,可是丁州牧的手下將領卻認為您恃寵而驕,不僅揚言拒調抗命,還數次縱容鐵騎驚擾我郡屬縣,並要求以鬥將的方式決定領軍之首從地位,叔至因此才建議請咱寨裡的好手來助陣------」

   頓了頓,他又續道:「然則郭某覺得和軍律相違的此舉不妥,且為了防範諸縣與并州將士衝突,這便帶他加強約束各地的守軍,不料卻在這遇上了主公。」

「這全怪備先私後公,未與兩位州牧事先溝通聯繫,方萌生如此謬轕---」點了點頭,劉備又讚許著郭嘉說:「奉孝如此處置甚為得當,我軍目前確是不可與丁刺史磨擦;黑山寨呢?你兄長與公臺又是怎麼應對?」

「主公寬懷,這位陳監軍果然極具王佐之才華,您三位把弟與甘、徐二壯士儘管爭著要和對方較量,未得軍令卻也不敢妄自下山一步---」爽朗一笑,拱手欠身的郭嘉接著答道:「何況我改姓張的褚大哥上個月又甫得其過世義父來歸之羝根、左髭丈八及黃龍等數萬部眾,寨裡最近都在忙著操練新兵,暫時轉移了并州驍將挑釁的火爆氣氛;對了,主公託店掌櫃持鐵符來召,不知有何指示------」

傻在當場的石富聽見他們對話,那張僵硬笑臉已白得像死屍一樣;此刻終於忍不住發著抖問說:「公---公子爺是---是本郡的---的太守?」

   「好叫你這漫天開價的愣頭青曉得,眼前這一位就是上黨郡各縣城的新老大,『左將軍』兼『涿鹿亭侯』的『討寇樞密使』劉大人!」麋芳沒好氣的說道。

忙彎膝跪下,石富趕緊把鳳釵子又掏出了懷中,並即雙手呈上的說:「小人石富有眼---有眼無珠,不小心冒犯了大人,死罪死罪------」

   「你的確該死,但卻不是因為冒犯了我---」一時間亦想不出用啥罪名來嚇唬他的劉備只好拿後面那群小孩作文章道:「把這些孩子當禽畜交易,甚至變成屠刀下任人宰割的犧牲品,你---便不怕死後下地獄嗎?」

   「是、是,小人確實該下地獄---」額頭冒汗的石富仍高舉著珠鳳釵,誠惶誠恐的回答說:「不過目前的法規並未限制民間做此買賣交易,何況小人若不靠此謀生,就得換我的雙親妻女要餓死了,還請大人開恩哪!」

不禁為之語塞;劉備正因無計可施而發窘之際,卻聽郭嘉已接口道:「石老闆是不?如此說來您的確未有罪責啊;幹嘛再跪,起身囉。」

   「多謝這位官爺,明察秋毫、明察秋毫啊------」石富如獲大赦的說著;可是當他才一站起身來,又聽郭嘉冷然續道:「但石老闆,您運送貨物進我上黨郡界可曾通關報稅否?倘無官府許核文件,那是走私行為欸;況且若依大漢律例,買賣人口尚需簽遞申請書狀,不然即形同劫掠盜擄,您倒說說,我這『郡丞』---該拿你們怎麼辦才好呢?」

   又「咚」聲跪倒在地;一聽兩者均為殺頭重罪,面青唇白的石富已將鳳釵死命先塞回至麋萱手上,同時伏首嚎泣著說:「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小的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哇!」





第三十一章   成霸業  士論育才     起禍端  賊凌屬郡

   看那五十幾個漢子也跪伏了一片,用眼神向郭嘉示謝的劉備方對石富道:「兩條路讓你們選;第一,便是你們全死在這『集店鄉』------」

   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溢的石富忙求饒說:「請大人---大人高抬貴手---,我等願洗心革面,永不再---沾這種死後會下地獄的缺德生意。」

   誰知劉備卻搖著頭,反而向他斥道:「錯!劉某給你的第二項選擇---,就是想借重各位這方面的專業,繼續覓換貧苦人家的孩子;差別僅在於你們爾後乃是替朝廷當差,而非再是以往從中牟利的人口商販了。」

此話一出不但是石富傻了眼,就連陳到及麋氏兄妹亦大惑不解的望著劉備;惟有郭嘉瞭解其意並提醒的說:「主公宅心仁厚,郭某十分拜服;只是咱現在的軍需內政均剛起始發展,這筆開支可不算小------」

   腦筋其實不算遲鈍的麋芳半响後也即明白了妹夫用意,不過他亦皺著眉問:「而且使君,你的領地---養得活那麼多人嗎?」

   「事關神州的命脈存亡,備盡力而為便是;」熱血沸騰的劉備又跟郭嘉吩咐道:「錢糧問題就由我設法解決,奉孝卻須儘快籌劃群童的棲居安頓處所。」

   「屬下遵諭!」郭嘉躬身接令。

轉回頭去瞪視著石富,劉備再次問說:「你若答應,劉某甚至還會封石先生一個『護裔侍郎』的官兒當當,讓你風風光光的統帶舊部辦事;當然,支領的俸碌糧餉絕對夠石先生及下屬們養家活口,如何?」

難以置信的睜大一雙鼠眼,石富隔了好一會即額叩地面的答道:「謝---謝大人提拔,小的願---拼老命辦好大人交待之任務------」
   
*          *   *

    等酒樓幫石富弄妥兩百多名孩子的餐點,並由駐軍協助車隊護送他們返回上黨後,見此事圓滿處理的劉備方得與麋氏兄妹及郭嘉、陳到共用晚膳;是的,讓他有好心情吃飯的主要原因,便是麋萱後來私下對他說的那番話:「你莫為了錢糧的事煩惱,別說我兩位哥哥不至於袖手旁觀,就是萱兒這裡也尚有數年積蓄,渡此難關應該足夠------」

飯畢,劉備即匆匆寫了兩封書信交予陳到說:「速派兩名信使至幽州劉大人及晉陽丁大人處,便說備將依約定時間,親往州牧府拜會。」

把信件妥善收存,陳到就抱拳稱諾:「末將即刻派人送往。」

待這英氣勃勃的得力將領退出門口,住在麋芳、麋萱中央客房的劉備便邀郭嘉留下來茶敘;就座間,他則不免頻頻詢問上黨連結黑山寨諸般建設的進度,及整編官兵、改造城防的各項軍情細節。

「主公高瞻遠囑,嘉自接掌郡務即請憲和協助穆校尉先著手強化壺、箕二關裡外設施,並按您遠行前繪訂的器械圖稿,趕製箭弩、鞍鐙、鎧甲與投石車。」端起劉備遞來的瓷碗,日漸內斂沉穩的郭嘉又道:「叔至亦從四萬守軍挑出五千名具武術根基的好手,成立主公命名的『白毦兵』;寨裡係由子龍傳授馬步弓手射術,雲長、翼德調教三千『龍騎士』,興霸則在黃澤湖訓練一萬名的『兩棲特戰隊』------」

「公明呢?備赴徐州前已將教大皇子、瑜兒武藝的重擔託義父代為,他和貂嬋姑娘合建『偵蒐組』這件事情,籌備進度如何?」向來極重視敵我情資的劉備不禁關切著問。

含蓄的一笑,郭嘉回答說:「公明與貂嬋姑娘這邊便較為棘手了,首先是理想的人選來源受限問題;他們起初只能在兩處守軍及郡縣找尋合適對象,雖然這陣子寨中兵力大幅增加,但符合者仍為少數------」

先緩緩喝了口茶,郭嘉接著道:「其次是授材缺乏綱目;那尚不滿百的學員畢竟從沒觸及諜報工作領域,您和童老師說的概念又太過新穎,倘無編列全套的具體課程,恐難發揮預期的效果,而且忠貞度堪憂。」

「奉孝言之有理,是備思慮未周了;」劉備點點頭說:「這種按部就班的事卻也急不得,看樣子咱要花些功夫另覓人材啦------」

「若主公能等,郭某倒是有個意見可供您參酌。」郭嘉突然微微的笑道。

發現自己又犯了忽略手下智謀毛病的劉備先是眼睛一亮,隨即肅座斂容的說:「無須客氣,還請奉孝不吝直言。」

仍端茶碗的郭嘉這時便直接提醒他道:「觀今天下大勢,民怨四起必引多處亂賊趁機肆虐,加上各地擁兵自重的軍閥野心勃勃,中原日後戰禍絕非三年五載就能止息;主公既有橫掃四方的一統大志,雖需勤政愛民、練兵屯糧,人材培育更加重要,否則您為何要從石富那裡救下恁多孩童,對嗎?」

恍然大悟,劉備又問:「你的意思是---可從他們之中擇優調教?」

   「何必擇優?只須施教得當,莫道區區一個『偵蒐組』探諜,即是治國相卿、統軍將帥,主公亦甭愁慮後繼無人了;」郭嘉侃侃而談的下結論說:「欲成王霸之業,比得是手裡掌握人材的多寡------」

打二十一世紀來的他哪會不懂這層道理,但瑣務纏身的劉備最近確實是已忙到暈頭轉向;因此聽完謀略不遜於孔明的郭嘉一番析述,他便趕緊離席謝道:「奉孝一番提點,令備如雷灌耳,茅塞頓開。」

也起身恭揖,郭嘉接著又安慰他說:「此乃長久之計;不過主公若肯循序漸進,就會像咱串聯郡寨的建設一樣,慢慢顯現其功效。」

   「主公,信使已騎快馬出發了。」陳到這時亦返回房間覆命的道。

點點頭,劉備正想再跟他哥倆問些關於打通兩地道路工程的事,幾十丈外的屋頂上突然傳來許多細微腳步聲響;而當他示意兩人噤聲的剎那間,隔壁麋萱的客房窗口竟已被「嘩啦啦」的撞了開來!

「叔至快帶奉孝去和子方會合,並盡全力保護他們安全---」暗呼糟糕的劉備在匆匆留下這句話時,也即飛身破窗而出!

   「劉大人好俊的提縱術哪,難怪我們帝君這次要一口氣派咱『仙界門』及『修羅會』的眾多好手來秤掂秤掂你了---」他才剛一落地,便瞧見庭院那端一個穿著彩色裙紗的美貌女子,邊摟著妙目緊閉的麋萱邊用嗲嬌嗓音說話;而她的身旁,還各排列了數十名男女皆有的怪異人物。

儘管擔憂麋萱的人身安危,劉備依舊保持冷靜的逐一打量對方;待看這些人個個眼光炯利的神色及獰邪笑容,顯然皆非易與善類,他卻鎮定如昔的問道:「各位深夜來此劫擄劉某的未婚妻,意欲為何?」

   先是幾下輕蔑竊語,接著那陣私議就逐漸匯聚成一串串傲慢狂笑;只聽左側一名髮束銀冠的俊秀青年即嘲諷說:「何曼是交手時被自己狼牙棒敲暈了腦袋麼?居然把這種傻瓜描繪得似有金剛不壞之身、飛天遁地之能,怪不得會遭帝君貶做『截天夜叉』------」

另一個黑袍中年漢子亦接口道:「對付如此渾噩無知的小輩,幹嘛要像捧著卵蛋過河般那等小心法呀?依我看索性便在此處將他解決掉算囉,等彭老弟再逮住這妮子的狗屁二兄長,咱就可以回鉅鹿總壇覆命了。」

「聽見沒?我的劉大人---」也笑得花枝亂顫,那位彩紗豔女抿著性感小嘴問:「咱們這『轉輪王』南宮大哥正急著想幫你再世輪迴了喲;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有些後悔壞了咱帝君那時候的好事呀?」

斜著水汪汪眼睛細瞧懷中的麋萱那張絕俗容貌,自嘆弗如的她又嘖嘖讚說:「多美的姑娘,真是我見猶憐呢;不過劉大人別太牽掛,等你一上路,我『瑤池聖娘』尉遲玉和紅蓮姐姐的『恩妃宮』即會教她一身銷魂本事,讓她天天都做個快樂仙女------」

   那兩側的男教眾聞言便又都淫笑了起來;而聽麋芳的房間尚無動靜,心下稍安的劉備方不慍不火道:「備記得返程時曾交代何曼轉囑張角三兄弟,我拜訪鉅鹿總壇前請貴教千萬別招惹劉某;看樣子,你們是全沒當一回事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這長相俊秀的青年此刻卻口出穢語說:「我們要找人算帳還需挑黃道吉日或請示誰嗎?不開眼的畜牲,既有膽子殺我『仙界門』及『修羅會』的成員,就準備等著吊頸吧你!」

「喲!劉大人竟還指望我們帝君會讓你安穩的回上黨啊;這可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呵呵呵------」尉遲玉隨即亦格格笑道。

   「沒關係,反正你們都已在劉某地盤上撒了野,咱現在便好好的來笑一場囉---」說完,劉備豪氣干雲的問那俊秀青年說:「她自稱尉遲玉,那位『轉輪王』想必便是南宮濤了;你咧,又是哪座山神土地公呀?」

俊秀青年火氣十足的回答道:「你老子我名叫『五方雷王』管孟!」

   「你們剛才提的彭老弟,應該即是『修羅會』所屬的『陰司鐵捕』彭彥了,對不?」又朝麋芳的窗子口瞥了瞥,面無表情的劉備遂續問:「各位是想玩車輪戰的把戲呢,還是打算併肩子一塊上?」





第三十二章   勢如虹  劍攝群醜     沒全軍  力誅二王

和南宮濤、尉遲玉互望了一眼,發覺敵人似乎並不怎麼緊張的管孟便試探著說:「狂妄匹夫!莫想說嘴巴硬一點,我們就會改變一舉圍殲的計劃;咱早已探明了,除了陳到之外,你那幾個很能打的走狗如今全在太行山上,因此今天無論是車輪戰或群起而攻,你和另兩名同夥都得死在這裡!」

點了點頭,劉備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劉某其實也未曾期待下三濫的各位會按什麼江湖規矩---;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但有劉某之處,即等於是『黑山寨』的全部實力,他們來愈多人,各位只是輸得愈難看而已。」

   「好,管某這便等著看閣下到底有多少氣蓋山河的威風---;」管孟怒極反笑後,就驟然喝說:「雷部『十二金甲戰神』何在?」

齊聲轟諾,十二名穿著金色戰甲的大漢立即越眾而出;他們先是雙斧交叉於胸的對管孟躬身行了一禮,接著已將劉備團團圍在垓心。

   「管孟,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成氣候的角兒哪,搞了半天亦不過爾爾哦---」故意瞇著眼睛鄙瞧著對方,存心激怒他的劉備又「嘖」、「嘖」諷刺道:「是條漢子的話就跳出來親手收拾我,別叫部屬們當『砲灰』替死鬼;這樣吧,設若十招內不能取你的項上人頭,劉某馬上自刎於此,你認為如何?」

雙眸似毒蛇般閃爍出陰狠光芒,聽不太懂新詞句且咬牙切齒的管孟正要斥退手下,奉命指揮這次行動的尉遲玉忽朗聲說:「管兄弟切不可受激燥進,且由咱眾兒郎先去會會這自誇萬夫莫敵的劉郡守;眾仙官,列『飛斧殲魔陣』!」

又是整齊低叱,那十二名金甲漢即在迅逾快馬的奔跑中,以劉備為焦點開始繞起了圈子來;敏捷步法令他們肩膀虛繫的紅帶飄飄揚舞,乍看之下宛如是真的天神降世臨凡。

並未炫惑於對方這令人眼花撩亂的怪異陣形,氣定神閒的劉備曉得那只是敵人制命一擊前故佈之障眼法;果真如其所料,當他們身影逐漸轉成不可分辨的金色漩圈時,十二把亮晃晃的斧頭便覷準了劉備倏然飛到!

堪堪在間不容髮的錯步迴閃下躲開了這片殺陣,未及站定的他卻見另十二柄轉斬利斧早已挾著銳勁呼嘯而來,彷彿壓根不讓自己有喘息空暇,加上他們皆善於利用斧刃彎飛及交相掩殺的戰術又很特別,當劉備旋避間總陰魂不散的再度捲襲攻至,反應稍差者或許根本就閃不開那接二連三的夾擊;於是,聲若龍吟的出鞘「墨陽劍」即帶著一抹森冷異彩,硬是將周圍斧刃「噹」、「噹」、「噹」的全磕返原處,而「龍淵劍」更同時化為這十二道晶亮紫電,疾向紛躍半空接回兵器的戰神們追去。

管孟派出的這夥急先鋒確實均非庸手,雙斧振揮時儘管招架得頗顯狼狽,不過倒也沒人因此見血受傷,其中四名反而還默契極佳的分別站落劉備身側,企圖用牽制策略將他堵在這裡,好讓同伴們方便趁隙圍殺。

二十四抹刃芒就像一串串驟劈閃電,猛朝劉備上、中、下盤砍來!

令管孟、尉遲玉目瞪口呆的怪事即在此刻發生了;明明看到諸戰神已快把正點子亂斧斃於當場,那道裹著劉備的桶狀光環竟忽使將要沾身眾斧頭引得東倒西歪,十二金甲壯漢接著更在一陣驚呼後,被這變做肆炸琉璃的劍氣芒球撞翻了一地------。

「再給各位一次幸運活命的退路;快快放下麋姑娘,劉某今日就饒了你們!」聽陳到已與數名敵人交上手,打算速戰速決的劉備便下著最後通牒道。

   呆瞧著十二金甲戰神宛似碎剮的恐怖屍體,難以置信的尉遲玉還來不及回答,先前氣燄亦頗囂張的南宮濤已不由自主退了一小步,懼憤參半的呼喊著:「冥---冥府獄吏聽令,擺---擺『勾魂地煞網』伺候!」

早沒了剛開始的暄嚇聲勢,但近三十個臉畫綠紋的黑衣漢仍揮腕扣鐵索應命躍入園庭;然而劉備這次卻不再讓他們有進招或羅織網陣的餘裕了,舞成兩團彩芒的雙劍所到處,盡是索斷人飛的血腥畫面!

「姐妹們,快---快一點擋住這人---」尉遲玉越看越是害怕,趕緊命身後十多位持柳葉刀的「昇天玄女」加入了阻截陣容;只是此舉無異杯水車薪,雖說禮遇女性的劉備沒使她們頭顱橫滾或開膛破肚,可是見親手調教的精銳居然一合間就紛倒在血泊中,她也不知這些隨行下屬生死如何。

   「大膽孽畜,納命來!」一聲暴喝,管孟那把「錐刺雷震鐺」總算趕得及趁劉備削掉某獄吏天靈蓋前,凌空朝他摟頭斬落;另一端,各拎「齒環輪」的南宮濤亦從斜側狠狠殺至,目標則是劉備的腰間背脊!

比他們身法更迅捷,已抖出漫天星菱的「龍淵劍」即等著管孟鐺首抬揚時,又融為一束成形的炫燦劍氣直指他胸口要害;而「墨陽劍」也藉迴攔雙輪的火花四濺剎那中,從另個古怪角度拋射南宮濤眉心!

連連怒吼的管孟無奈下只得強運內勁匯集於刃面,但「噹」聲劇響的奮力抵擋後卻已震得他倒退數步,差點便喉頭一甜的噴出血來。

   情急拼命的南宮濤亦沒好過到哪裡去,幾個大旋身兀自躲不開劍尖襲追時僅能倉惶的選擇滾地逃脫,並張嘴駭喚仍挾人質的「瑤池聖娘」道:「尉遲妹子,先別搞什麼『投鼠忌器』策略了;妳他奶奶的若再不出手,我和管雷王可就要頂不住了哇!」

這裡頭思緒最複雜的即屬尉遲玉了,深悔太晚相信何曼所言不虛的她,其實早在盤算怎麼收拾目前的爛攤子;以這兵敗如山倒的局勢看來,鬥是肯定鬥不贏人家那才真似九宵天雷的凌厲雙劍啦,可是用麋萱強行威脅對方,效果鐵定也有限得可憐,而且萬一失手,她想都不敢想會遭這殺起人來絕不比自己慈悲多少的劉備如何擺佈------。

   然而瘋狂到自稱「黃昊天威帝君」的張角呢?一念及那逐漸喪失人性的魔王手段,尉遲玉心中忍不住直打哆嗦;所以數次猶豫的那雙裹袖粉臂,終於便在把麋萱橫置地上後緩緩指向劉備身處的方位。

一對暗藏袖內的細窄捲曲軟劍,就像劇毒蛇信般悄無聲息的猝取敵人脖頸,迫使有點小看她的劉備不得不先放過南宮濤、管孟哥倆,暫收雙劍截磕尉遲玉抽冷子的「無影鴛鴦刃」;而一上場即險象環生的「五方雷王」及「轉輪王」直到此刻才得以鬆口氣,有機會朝敵人施展兩件奇特傢伙上的獨門功夫------。

舞做一團銀光的「錐刺雷震鐺」係走大開大闔路子,隱帶風雷嘯響的鐺刃總屢屢猛砸向吞吐劍鋒;「齒環雙輪」卻專使纏敵搏殺的陰險招數,每次出手都企圖從劉備身上狠狠撕下幾塊肉來,端的是歹毒無比!

但最令他忌憚的則屬尉遲玉那兩捲詭異袖刃,遠打近挑間總令劉備抓不準這娘們的擾襲勢頭;因此他等避開了軟劍第三度的穿刺夾攻後,便決定採取「各個擊破」戰術,要拿實力較弱的南宮濤當突擊對象。

在那刻意裝成疲乏的踉蹌腳步中,又已撲上的「轉輪王」見機不可失,居然冒險將左手輪奮勇甩向了劉備腰脅,接著更聚十成內勁,雙手緊握住右環全力狠削劉備的面門;當然啦,想分杯羹的管孟焉肯任由他獨建此功,一掄起佈滿刺尖的生鐵巨鐺,也同時力逾萬鈞的硬往來敵肩背處要害砸落!

   是的,故意露破綻的劉備就正期待著他們作此反應------。

寒光驟閃,「墨陽劍」先借力磕引拋甩左輪撞飛了管孟手上的怪兵器,而趁尉遲玉未能救援前他又已勁貫劍刃,直接將南宮濤連人帶環的一剖為二,並在迴揚劍尖之際冷喝說:「管孟,這即是取你首級的第九招!」

來不及格檔閃躲,已掉腦袋的管孟看到最後那幕情景,便是南宮濤分做兩爿的身子臟腑傾洩於地,和自己無頭軀體鮮血泉湧的模樣!

嚇得連忙停止前進的步履;俏臉已比死人還蒼白的尉遲玉這時不知道是真傻住了亦或另有打算,既未尋隙偷襲,更沒撒腿開溜,只瞪大媚眼愣瞧南宮濤及管孟的可怕屍身,任由兩捲袖劍軟綿綿的拖在地下------。

那一端,兩聲慘叫也陸續從麋芳房間傳出;過不久,一條穿白色勁裝卻周身是血的哀嚎大漢,甚至和他的鍊子槍就一塊自窗口摔落!

心頭頓定的劉備曉得悍將陳到已達成了交代任務;這白衣漢,大概即是『修羅會』勞什子的『陰司鐵捕』彭彥了。

「尉遲娘娘,替---替我報---報仇啊------」顫蘶蘶滾爬的彭彥蜷曲著身子痛呼喊叫。

臉上神情變幻不已的尉遲玉還沒餘暇作何表示,亦從二樓跳下的陳到早又一槍把他透心戳死,並恭敬的向劉備抱拳道:「來敵俱殲,末將繳令!」;說完,就在劉備的微笑頷首中再縱上了牆緣躍返回破窗裡。

雙劍以優雅的弧狀「鏗」聲的歸鞘;劉備也懶得理尉遲玉,逕自越過她身邊即一把抱起如睡美人般的麋萱,輕輕掐揉未婚妻的人中部位。

「沒用的;麋姑娘是被紅蓮妹子的『忘憂神煙』迷倒,需特製解藥才能清醒------」尉遲玉的聲音忽然幽幽傳進了劉備耳畔。

一轉身,他先以淡漠的眼神看著對方,良久始問:「解藥呢?」

又遲疑片刻,尉遲玉過了半响方從袖裡那隻小瓷瓶倒了兩粒綠色的豆大藥丸,一粒自己吞服以示無詐,一粒扔給他道:「吃下去便成了。」

「帶著妳暈倒的部屬們離開吧,她們只是被我用劍點了『黑甜穴』,妳應該能自行解除------」並不急著餵麋萱服藥,沉默好一陣子的劉備才說:「下回切莫再落入劉某手中,否則妳們不會有第二次的走運。」





第三十三章   邪歸正  語點秦陵     郡連寨  軍建上黨

聽人家使的是「馭劍封穴」之高強武功,心裡有數的尉遲玉仍震憾到說不出話,除了慶幸剛剛未仿效南宮濤及管孟逕朝死胡同鑽外,而且深感這人劍下留情之德;因此當劉備抱著麋萱經過她身旁時,尉遲玉又支支吾吾的開口:「劉---劉大人------」

   愕然回頭,目光略帶狐疑的劉備遂問說:「妳還有事?」

   「您當真確定---要赴鉅鹿總壇之約麼?」儘咬著略薄下唇,期期艾艾的尉遲玉像是天人交戰了許久,接著終於鼓起勇氣的明示道:「就算要去,您也千萬別---別隻身前往;因為那裡真的很---很危險------」

   「怎麼說?」劉備好奇心頓起,索性即轉過身來又問。

   不敢再平視他的雙目;尉遲玉先「刷」的收回了拖地軟劍,又小心翼翼望了望四周後,方悄聲的說:「殊不論帝君已在總壇佈下幾層天羅地網準備對付您,他和『地府冥君』、『普世真君』三人的功力也已今非昔比,何況這三兄弟麾下的黃巾教徒亦與日俱增,光是縣城外便有十多萬之鉅;您劍術再高,畢竟好漢架不住人多勢眾------」

儘管訥悶尉遲玉的用意,但察言觀色的劉備確信她已沒有再欺騙自己之必要性,就回答道:「多謝尉遲姑娘的提醒---;只是人無信而不立,備既已許諾前往,縱知會斃命於令師尊或貴教之手,在下亦得咬牙挨刀了。」

「他整治敵人與叛變者的奇特手法,沒您想像的恁仁慈簡單,顏良、文醜即是最典型的例子---」搖了搖頭,眸瞳盡是恐懼神色的尉遲玉解釋著說:「帝君自臨潼一行返回後便判若兩人,不僅再沒了濟世救民的抱負理念,還視苦難百姓為任宰之羔羊魚肉;功力更加勇猛精進的他雖用特殊技巧快速強化了下屬武藝,卻也採變態至極的方式駕馭著部眾,像彭彥、管孟及南宮濤,就是需定期服用某種藥劑以維持現況------」

琢磨她的話語,劉備忽問:「那---妳和駱紅蓮呢?」

「紅蓮姐姐是因帝君握有她先前在大漢宮廷内一些不為人知的把柄,而我---」說到這裡神色頓時愈加暗淡了下來,尉遲玉語氣痛苦的道:「我那剛滿三足歲的女兒,則還在帝---還在張角那廝的手中。」

心情亦跟著沉重了起來;過了片刻,試圖轉移她悲傷思緒的劉備即再問說:「尉遲姑娘,張角可曾透露他去臨潼什麼處所及目的為何嗎?」

又搖一搖頭,尉遲玉回憶著道:「他在洛陽行刺劉宏失敗後,便於返程途中遇見了正逃出宮外的紅蓮姐姐,並從她那裡得到了一些有關前朝的失傳紀錄;張---張角走得很急,回鉅鹿的當晚就獨自到雍州臨潼縣去了,我那時不過還是個他新收的女弟子,尚無資格參與這三兄弟的討論內容,只隱約知道他是要去一個叫驪山的地方------」

劉備聽到這兒,不禁脫口而出的說:「秦皇陵!」

睜大了一雙媚眼,滿臉疑惑的尉遲玉隨即反問:「劉大人曉得此處?」

沒想到那須等一千七百多年才會被後世發現的神秘所在,竟已讓張角捷足先登;呆了半响的劉備一時之間倒不知怎麼回答她,只好含糊以對的道:「備亦僅是耳聞罷了,內中詳情如何---其實也不甚瞭解。」

「錯不了!他回來後的確曾和張粱、張寶提過這三個字---」尉遲玉肯定的說:「張角的兩個弟弟有一回在喝多了酒後,甚至還跟我說要設法再去皇城盜取什麼傳國玉璽;我猜那東西一定跟他有莫大的關聯,否則何必捨我及『恩妃宮』之力不用,要親自為之?」

愈聽愈覺錯綜複雜,劉備印象中記得那王莽年間被孝元太后拿來砸佞臣蘇獻、王尋而崩缺一角並鑲金鑄補的傳國璽,確實是秦始皇令工匠琢汴和石所獲之玉;相傳這枚由李斯篆「受命於天,既壽且昌」字樣的寶物,在贏政巡狩洞庭湖遇風浪時曾投以鎮妖,但那位事隔八年復得此寶的一代暴君,不久卻也莫名死於回程的沙丘平台,而這是否與張角急切尋覓的原故息息相關,倒確實頗啟人疑竇------。

「劉大人無須擔心,總壇聚集的兵卒雖多,終究是些由平民百姓組成的烏合之眾。」看劉備悶不吭聲,以為他在顧忌鉅鹿戰約的尉遲玉便安慰著道:「張角目前為了要開拓江東勢力,除已先遣『仙界門』的『龍王』易劍輝率日夜遊神及『修羅會』燄摩、攝天二使幫嚴白虎襲據吳郡外,昨日又續派了『鬼王』曾煥及東嶽『了恨殿』尊者齊峻、西嶽『超生殿』尊者常三鵬南下增援;您要是多帶幾位像陳到這樣的猛將同去勝算就會較大些,我亦將囑咐門下暗中照應著你們------」

「倘如此,劉某即先向妳多謝啦;」劉備對她初次展露善意的笑容,又問:「對了,冒昧請教尉遲姑娘,令嬡的閨名是叫---?」

「單名『嫣』字,笑語嫣然的嫣;她跟我姓------」尉遲玉答道。

點點頭,牢記於心的劉備用關懷口吻說:「既知張角三兄弟性如豺狼魈魅,尉遲姑娘此番回鉅鹿交差可得要謹慎因應---;若逢危難可至上黨來尋劉某或郡相郭奉孝,令嬡之困備再設法圖救便是。」

報以感激的笑容;尉遲玉正待去解麾下部眾穴道之際,像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轉頭道:「還有,您日後務必留心皇帝身邊的『十常侍』,他們其中之一與張角往來甚密,上回劉宏客棧遇險,就是內鬼提供了他準確的路線行程;另外總壇最近來了一群僧侶,號稱『彌勒宗』,以何者為首尚不清楚,但個個身手卓絕,劉大人不可不防------」

*          *   *

這天,劉備總算如期的把「焦石茯苓」送到了華陀手中。

即如麋萱所說的那樣,佐以她學自張機神妙的針灸奇術,老夫人果真在當世名醫的華陀診療下逐漸導出了臟內毒質;再加上有甘彤、貂嬋的悉心照料,她被怪病折磨的憔悴身體已日趨好轉痊癒。

   或者是因「麋仙子」擁有不亞於劉備的超凡魅力吧;剛接受「二女共侍一夫」觀念的大醋醰子甘彤原本險些氣炸了,然而經過麋萱的一番主動解釋,又見她確實有令老夫人起死回生的精妙醫術,這妮子不僅沒再拎著劉備耳朵質問,反倒如同貂嬋般,很快便把她視作了新加入好姐妹。

不過劉備可無閒暇談兒女私情;回到「黑山寨」駐地後,他一面關注老夫人的病況,一面就忙著聽取各方匯整的軍政簡報------。

因為添了近六萬名生力士卒,不僅負責操練之眾將得以加速推動「寨郡連結」的工程,棗祗植育的新種作物亦有了足夠人手收成及耕拓;他剛統計出來的數字很令劉備滿意,別說那些玉米、南瓜、甘薯及花生極可能會擠滿糧倉,即使連它項蔬果也因技術歷經改良而確有明顯增收的產值。

   「添購耕牛、各式農具,咱們需要更多的田地廣植戰備糧草!」當機立斷的劉備在會議中立刻做出正確裁定,並指示了防範種籽外流的保防工作。

至於來投的新附將領羝根、左髭丈八及黃龍,他仍撥歸張燕旗下並囑其加強思想教育;畢生戎馬的劉備知道,這些山賊出身的草莽漢若不導以國家民族意識,一旦有利益衝突或危及生命的狀況,便容易發生臨陣脫逃甚至倒戈的窘境,所以在首次的會議中劉備豈止將轄屬部隊正名為「護國軍」,還將幾首能振奮士氣的軍歌列為必操項目。

「男兒立志在沙場,馬革裹屍氣豪壯,
金戈揮動耀日月,鐵騎奔騰撼山岡;
頭可斷,血可淌,大漢文化不可喪,
挺起胸膛把歌唱,唱出勝利樂章!」

過沒幾天,嶺野一隊邁著整齊步伐的勁旅已把這首改編自某軍校經典名曲唱得雄壯威武;而嘹亮的歌聲甫畢,另一個換防部隊亦拉開嗓門唱著:

「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只有風聲四野迴盪,只有塵沙到處飛揚;
腳尖著地,手握刀槍,英勇的弟兄們,挺進在漆黑的原野上。
我們眼觀四面,我們耳聽八方,
無聲無息,無聲無息,鑽向敵人的心臟,鑽向敵人的心臟!
只等那信號一亮,只等那信號一響,
我們就展開閃電攻擊,打一個轟轟烈烈的勝仗!」

   一旁報告防禦工事進度的陳宮與張燕聽見隊伍聲勢令人如此熱血沸騰,不禁嘆服的說:「主公真的是學識淵博啊,非但武藝高強,沒想到對音律也有恁深的造詣---;短短時間內能把各新軍練得這麼士氣高昂,屬下實在是萬分敬佩。」

   「兩位別抬舉劉某;說起來,備不過是拾人牙慧罷啦---」劉備靦腆的謙遜道:「數日後備領三名拜弟造訪各州刺使的期間,寨子裡即靠諸公多費心了,待劉某剪除了邪教隱憂,再聚眾將研議未來的剿寇細節。」

當然,在近半個月的短暫停留中,他亦格外珍惜與童淵、劉辯、周瑜及三姝的相處時刻;尤其是已視為衣缽傳人的兩名孩子,離開前劉備還按其天份親授了大皇子劉辯一套輔增內力的「雙極劍法」,和針對周瑜儒將特性所教的三十二式「迴風拂柳劍」,以防他日後帶兵被箭矢射傷。





第三十四章   會州牧  丁原留難     陳方略  劉備豪辯

將訓練馬步弓手與騎兵的工作暫交徐晃代為,並與陳宮約妥率軍接應之細節後,輕裝簡行的四兄弟便在這天早上馳離了「黑山寨」。

是的,劉備知道待往鉅鹿郡赴戰前勢必須跟幽、并二州牧先碰個頭;反正與張角約定的時間尚有兩個多月,所以他就帶著關、張、趙三未結拜義弟直奔晉陽城郭,要去會會丁原手底下的幾位著名猛將。

以他眾把弟們的現有實力,當然不懼并州軍那夥牛人;但這節骨眼可不宜與他們產生磨擦,因此劉備進刺使府之際還特別交代張飛切莫意氣用事,避免提早引發黃巾戰亂後的群雄私併窘況,並囑關羽、趙雲找機會接觸張遼及高順兩個尚不受注目的將領。

「上黨郡劉備向州牧丁大人請安---」他一入廳即微笑的對丁原揖禮說。

「劉使君太客氣啦,丁某目前不過是個區區督尉,照理講應該是我跟官拜『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您問候呢---」年約五旬左右的丁建陽卻沒有想像中那麼不近人情,快步來迎時更親熱的握住他雙手輕搖道:「年輕人一入仕便位居要職,不簡單哪;來、來,都請上座。」

待與眾把弟們分賓主坐定,劉備又致歉的說:「諒備係涿縣之鄙野庸材,誤蒙聖上厚恩託付討賊重責;末學後進未於上任之初立刻就來刺使大人府上請益,實乃欠缺禮數的大罪,尚望丁公多多海涵,不予追究------」

「好說,好說---」丁原笑捻頦下鬍鬚道:「大家都是在替朝廷辦事當差,無須為繁冗虛禮計較;只是丁某近期內即要移屯河內郡,若未與使君商議貴我界守細務,它日大兵過境上黨恐生嫌隙,倘因誤會耽擱了劉侯爺剿寇偉業,豈非辜負天子對您寄予之望?」

聽了這四兩撥千金的官場話,心裡有底的劉備便已摸清丁原消極抗命之意圖;暗自冷笑之餘還未開口,廳門忽已衝進了一條魁梧巨漢。

「義父,這位就是洛陽來的上黨郡守劉大人嗎?」那頭戴束髮金冠的壯碩青年邊朝丁原行著禮,邊斜眼揪著劉備輕蔑的到處打量。

不消說,這神色傲慢的漢子,即是名聞遐邇的「飛將」呂布了。

面對前世宿敵,早提高警覺的劉備亦不禁回視著他;但瞧對方挺拔個子雖和關羽相彷,高頭大馬卻有張稜角分明的帥氣臉孔,再配上了那副肌肉結實的體格,要是在自己那個年代,肯定成為陽剛味十足的超紅男模。

然而他一對骨溜溜轉的眼神,可完全破壞給人最初的好印象------。

「奉先不得胡鬧,還不快些拜見左將軍劉欽差?」斥責的丁原先是板了板臉,馬上又帶刺的謔諷說:「人家可是新點的朝廷命官,萬金御駕的族裔重臣;你這并州府主簿算是哪根蔥?見完禮後便給我到各地考較錢糧去!」

   此言一出,不僅是關羽、張飛、趙雲面露怒意,就連存心來找碴的呂布也像被人踢了一腳般,腰桿忽然挺直且忿忿不平的埋怨道:「請爹爹恕罪,不過孩兒有句話不吐不快;想那討賊滅寇是何等吃緊的軍機要務,掌帥者若非深黯韜略、弓馬嫻熟,損兵折將還算事小,指揮不當更可能導致丟城陷地而令賊勢壯大------」

   看義父並未制止他大放厥詞,呂布又振奮的說:「當今皇帝任人惟親,棄能征慣戰之宿將不用,恣把兵符委以攀權附貴之迂佞弱奸,此仗焉得不敗?我并州鐵騎、各路將士沒一個是怯敵怕死之輩,可是要大夥替啥都不行的小白臉賣命,呂某即頭一個不服!」

「我們亦不服氣!」廳門這時也傳來了數人異口同聲的呼喊。

   坐在後面椅上的張飛終於耐不住火爆性子了;「啪」聲一拍險裂桌几,虎鬚倒豎的他猛然霹靂般吼道:「我哥哥乃堂堂欽差特使,金枝玉葉之體;誰不服便儘管衝著俺來,燕人張翼德無不奉陪!」

   關羽和趙雲亦聲若洪鐘跟著站起身大喝說:「某等也奉陪到底!」

   反被三人氣勢嚇了一跳,丁原剎時張大了嘴楞坐於椅中,呂布則環睜著兩眼待要動手廝殺;但劉備一揮袖就制住了均烈火似的三名把弟,簡短話語更如冰彈子震攝著全場:「雲長、翼德、子龍;坐下------」

  「老夫正與貴客議事,大夥在外喧囂成何體統?全都給我進來了!」丁原見氣氛頓僵,也即喚門口嗆聲的魏續、侯成、宋憲、郝萌、曹性、成廉等驍將入廳;不知是事先的刻意安排還是為了要扳回顏面,待他們走向前對自己一行完了軍禮,這老狐狸僅淡然的擺手道:「無論如何先去跟人家請個安,別讓外頭笑話咱沒規矩。」

   「卑職參見劉大人!」六將又依令而行,但均只朝他拱手唱諾。

   「各位免禮;」臉上仍瞧不出任何情緒的劉備脾氣倒是挺好,起身回揖後便對導演該齣戲碼的丁原說:「誠如丁州牧適才所言,大家都是在替朝廷辦事當差的,無須為一些繁冗虛禮或不愉快而斤斤計較------」

   和義子互望了一眼;丁原看對方並未中計發怒,心想此人莫非真是怕了自己手下這班悍將,就再不客氣的直接點破道:「劉大人涵養忒好呢,不過討伐賊寇可非是在比誰的肚量大---;您既領有聖旨,能否趁這機會說說征伐對策,也好安我并州將士之心。」

「如此,劉某即大膽潛越了---」無視呂布的挑釁,劉備這時侃侃而談的說:「中原賊患雖由來已久,然而終是癬疥小疾,若能重建利於百姓生計之政務,假以時日或者根本無需遣兵圍剿,其勢便會瓦解;不過幽、并二州地處邊陲,北有匈奴、鮮卑滋擾郡縣,東則烏桓屢掠關隘,此等豺狼之輩數百年危害大漢的程度,更甚四方匪寇------」

   頓了頓,他又續道:「備何人?焉敢僅仗聖旨就號令州界諸軍?以劉某之初衷,本欲託丁大人虎威扼守雁門重鎮,請劉代刺使屯兵薊遼、燕雲防止異族趁亂入侵我漢室疆域,剿匪之責即由備及上黨孤師一力承擔;公若仍堅持要自行其事,中原禍不遠矣。」

   這番擲地有聲的論調,聽得并州將領無不暗暗點頭;是的,那票化外蠻夷屠戮我大漢子民的殘忍手段,眾將非但時有所聞,有些更曾目睹過他們宰殺烹煮婦孺老弱的魔鬼行徑,劉備這話確實引起了諸將的同仇敵愾。

其中,以那位名字叫曹性的裨將反應最是強烈------。

見手下部屬竟反為其所動,弄巧成拙的丁原趕緊朝義子使了個眼色;呂布會意,便大踏步擋在諸將前向劉備質疑的問:「劉大人,上黨目前兵馬自保尚嫌不足,你又怎能兌現剿匪聖命?呂某聽聞使君討寇是假,實際卻藉太行山培植私人武力,我義父換紮河內就是要防範你覬覦洛陽;難不成---你與賊眾真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殲滅匪寇豈旦夕即能奏功?何況賊之猖獗皆要歸咎朝政廢舉,官逼民反---」有技巧的轉移呂布話鋒,臨時改變策略的劉備面向丁原說:「備奉旨前已對皇上稟明須採征撫兼行之策,駐軍黑山寨亦是欲收制敵奇效;劉某若存不臣居心,大皇子焉得同往?」

「你說來說去,最終目的還不是想騙我義父去幫你牽制匈奴及鮮卑人?真是打得好算盤哪---」為之語塞的呂布愣了片刻,又強詞奪理的嗆聲道:「今日便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叫并州有一兵一卒聽你使喚!」

突然轉頭對呂布吃吃的笑了,而且劉備笑容裡盡是鄙夷之色。

   「大耳賊,你笑什麼?」呂布惱羞成怒之餘,就忍不住的罵問。

「沒什麼,備只笑傳言謬誤罷了;想不到傲視群雄的呂奉先,竟是個一聽左衽名號即怯步畏戰之人---」夷然不懼的斜睨對方,劉備嘲諷說:「放心,劉某原也沒指望你去戍守邊關;我上黨雖兵微將寡,但為免千萬百姓遭異族蹂躪,倒是無人敢推諉卸責呢!」

   「你---你膽敢譏笑於我?」呂布握緊著拳頭,咬牙切齒的道。

   表情像是在看著一名正想耍賴撒野的大孩子般;存心惹惱他的劉備便道:「是誰先說劉某乃攀權附貴之迂佞弱奸?備此番依禮而來,講得是公理人情,論得是軍國大計;莫非晉陽城中只能閣下出口傷人,而不准我這『啥都不行的小白臉』回嘴麼?」

臉色鐵青的呂布驀然間渾身骨格「劈叭」響聲大作,筋絡盤結的肌肉亦似澎脹了起來,模樣就如同一頭待撲咬獵物的雄獅般可怕。

   入廳六將見他這副樣子,不禁都駭異無比的各退一步------。

   丁原曉得他是真動肝火了;心裡雖幸災樂禍,嘴上卻仍假裝緊張的說著:「糟糕!劉使君,我看你還是帶著眾位令弟先離開---;我這乾兒子一生氣可沒人能制得住他,萬一失手傷到你們---可不太妙。」

「丁大人,恕在下冒昧請教一句---」劉備鳥也不鳥呂布的恐怖蓄勁架勢,即逕朝虛情假意的丁原詢問:「劉某返回上黨前聽說貴屬曾要求鬥將以決定并州領軍的首從地位,不知可有此言?」

   已暫停運功的呂布忽道:「這話是我提的;大耳賊,你待如何?」


第三十五章   生死約  智激飛將     龍虎爭  戟鬥雙劍

仍未正眼瞧他;劉備又向丁原一拱手,再不避諱的攤牌說:「且不論私相鬥毆乃大漢軍律需責杖四十之罪;丁大人,光是『陣前比武奪帥』的這條刑罰,您這沙場老將難道不明白---朝廷會怎麼議處嗎?」

睜大眼睛呆望著劉備,尷尬至極的丁原這才猛然想起漢室律法確列有此項規矩;然而他還未及辯解,又已聽劉備接續著道:「不過備今日敢來晉陽城,別說我這三位把弟均不忌憚某人的方天畫戟,劉某的雙劍亦非聖上所賜之裝飾品;令郎既有心想和我上黨將領一較高下,備可暫時卸去爵名軍銜,以償他的宿願------。」

   再次意外到說不出話來,儘管授權呂布放肆的用意便是要逼他鬥將,但丁原哪猜得中對方最後竟是由領導的劉備主動叫陣;一旁的呂布此刻卻忽仰天狂笑,並在笑聲驟歇時異常冷靜的說:「劉大人真是好氣魄哪;義父,孩兒就不等您令准,要擅自應戰了。」

「先等一下,較勁前備尚有一事需補充說明---」劉備手一揮,緩步踱往廳心的道:「既要約鬥比拼,總要有個彩頭當賭注;貴軍不是一直很想取得并州兵馬剿匪的調度指揮權嗎?待會劉某要是不慎落敗,即掛印辭官、歸隱山野,終身不再過問朝政,便是死於令郎之手亦無所怨,雙方甚至可立生死狀以資證明,如何?」

父子倆又對望了一眼;呂布陰沉沉的問:「若是劉大人贏了呢?」

   「假如劉某僥倖勝得奉先一招半式麼---;」童稚臉龐壞壞一笑的劉備答說:「備適才已表示不會挪用并州軍參與此番征討賊寇的行伍,絕不食言,但想跟丁州牧借用兩個人,幫忙抵禦蠻夷的入侵。」

丁原頓時呆了呆,不禁脫口問道:「你要哪兩個人?」

「貴屬可有張遼、高順二位將領?」劉備神色自若的反問。

   眉心微皺;這已上了年紀的「武勇督尉」,一時可想不起手底是否有那兩名部屬,只好問諸將道:「咱此處有他說的這兩人嗎?」

站在左側的曹性趕緊上前揖說:「啟稟主公,張遼是末將旗下新進伍長,高團練則是步戰隊剛招聘的教頭;兩人資歷都還很淺------」

「我兒認為怎樣?」心想這兩人既威名未著,輸了亦無所謂,加上對義子的能耐極具把握,因此不曾思考劉備為何提此要求的丁原僅稍稍猶豫,就轉頭向呂布徵詢。

   「賭了!左右,扛我戟來!」一挑劍眉的呂布猛喝著說!

   立好了死活各安天命的竹簡,關羽趁機對兄長提醒道:「大哥,這人戟沉力猛,路數應與某及翼德相似,切不可正面攖其鋒銳------」

   向他們三人望去,只看張飛、趙雲也贊同二哥的看法而在微微頷首;劉備從容一笑,離開前忽又詢問那位系出同門的四弟說:「子龍日來已盡得父親真傳---;依你之見,愚兄此戰該如何因應方能取勝?」

體格日益壯碩的趙雲瞧兄長只問他一個,明白大哥重視自己的觀點,也不忸怩作態,隨即簡潔有力的回答:「攻其下盤,以快制敵。」

滿意的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的劉備見呂布已持戟站在大廳上,便把袍擺往腰間略一抄札,亦跟著走入場中與他遠隔對峙。

仔細打量著對方那桿名為「冷月」且將威震中原的方天畫戟;它除比尋常戟尖還長出了寸餘外,配有兩支專鎖敵刃的巨型雙牙更泛汪汪藍芒,一看就曉得是件不好惹的霸道傢伙,再讓牛高馬大的呂布握於手中,即形成了令人不寒而慄的死亡組合------。

「姓劉的,打你找上門來一直到面對我為止,呂某可著實欽佩閣下的勇氣,你是第一個敢要求單挑的硬漢---」呂布虎視眈眈狠盯數尺外莫測高深的冤家,用冰涼可怕的語調道:「不過你的威風也到此結束了;現在,我便要看看閣下有沒有佐以狂妄的真本領。」

「輸贏而已嘛,得失心何必那麼重?」表情像是漫不在乎,實則周身已佈滿暗運內力的劉備就故示閒暇著說:「你大概是因從不曾吃過虧或未遇上敵手,才養成了目中無人的壞毛病;但是天外有天,尊駕若仍自恃武勇並欲以力凌人,將離死不遠矣------」

瞇著眼,強忍怒意的呂布牙縫嘶嘶吸著氣問道:「說完了嗎?」

知道已經徹底惹毛了他,劉備卻兀自抓住對方適才的語病揶揄著說:「其實以閣下汲汲於功名權位又枉顧強夷寇邊之個性,即使劉某將指揮官的印銜相讓,你又能有多大作為?備瞭解你之不願意開罪鮮卑、匈奴人,主因是為了要定期購買并州鐵騎所需之軍馬,然則與此擅於趁火打劫之惡鄰打交道,無異是與虎謀皮;再說,倘有心者許以富貴爵祿要你改幟另投,試問呂兄不變節的把握會剩幾成?」

沒錯,今天肯定不能殺他的劉備,便是故意講給丁原去心生警惕的;撇開對此人見利忘義之投機性格極度反感不談,若任由這好戰主義者將來擁兵自重進而為害各州,最後倒大楣的還是天下蒼生,因此他決定就算違背歷史的走向也要設法箝制這傢伙,以免讓他日後有機會殃及千萬無辜百姓。

   「你死定了!劉備,我非撕爛你的嘴不可;納命來!」聞言果真怒不可抑;瞥見丁原的眼神已略帶狐疑之色,呂布撂下這句話後,手中兵器即驟化成一束藍彩閃電,挾帶著強烈嘯聲猛然劈向劉備的左側肩頸處!

戟尖未至,罡猛無倫的旋形刃風卻已先使劉備鬢髮飄飄揚起。

摒息以待的劉備終於明白此君能夠縱橫漢末之原因了;被後世譽為「戰神」的呂布豈止兼俱招快勢狠之強處,那足令敵手慌張的特殊氣旋,更讓僅四十斤重的「冷月戟」得以發揮可怕破壞力,倘再配合其超人般的耐戰軔勁,他確實稱得上是三國第一猛將。

假如是前輩子,劉備大概只有逃命或投降這兩種選擇,要不便是吆喝把弟們重演「三英戰呂布」的打濫仗戲碼;但現在,換了新靈魂的他想也不想就抖手一劍刺向對方眉心,欲逼先發制人的呂布擋架自救!

微感意外這文質彬彬的「討寇樞密使」竟有解此戟招之能;於是在萬般無奈的「噹」聲迴桿磕截後,呂布即趁他收勁空檔又把掄舞的畫戟再朝敵人摟頭蓋落,並用「一炁化三清」手法忽分多道斬勢,硬生生封住了仍佇原地的劉備每一條退路------。

儘管惱恨對方的招數跡近無賴,不過他曉得這也是戰陣中最有效的攻擊方式,心想難怪圍剿董卓的虎牢關之役,諸侯聯軍的將領方悅、武安國及同窗好友公孫瓚會輸得那麼狼狽---;然而劉備思考歸思考,應付的動作可不敢怠慢輕忽,猛一側轉間不僅已巧妙避開那宛如轟雷的數次戟斬,回防的「龍淵劍」亦倏成濤捲虹影反罩著敵人!

抿閉嘴唇的呂布卻沒被這層疊之致命幻象迷眩,「冷月」戟只在半空略微頓挫,便驀化千條銳氣悍迎快襲至胸口的凜寒劍幕!

丁原與入廳六將不禁都神經緊繃了起來;是的,呂布現在所使的功夫,就是他們睽違許久的關外「月魔屠靈」戟法。

相傳此技乃十九年前橫行漠北的鮮卑族怪傑「雪月叟」宇文磬所創,一柄丈二「魔戟」與那張「獵日弓」曾殺得鄰近部落望風披靡,可是他後來也終敵不過各方高手的聯袂聲討,在陰山東麓重傷而逃至雁門關的九原縣內躲避仇家;當時年方八歲但已有驚人膂力的呂布因緣際會遇上了宇文磬,臨死前他即把一身本領全授與了這唯一弟子。

呂布天資聰穎,短短幾年間除已青出於藍的將弓、戟二術練到了十成火侯外,他更觸類旁通的替僅四十九式戟法增至五十八招;加上日後又從遼西覓得一塊上古緬鋼,重新鍛修半毀的「魔戟」而改名「冷月」,此刻的呂布早已遠勝宇文磬巔峰時期之功力。

險些遭對方龍捲風似的旋渦氣流掀歪了沉穩步履;奇襲受阻的劉備未待「冷月戟」勁鋒突破「龍淵劍」漸消之刃浪,左手「墨陽劍」便也幻為點點耀目星菱,再次擊向身前猶如多臂哪吒的敵人!

三件神兵利器交織而成的戟風劍雨迫使大廳群豪不得不離座遠觀,可是就算均已退至角落,那宛若成形的銳勁仍刮得諸將面面相覷;追隨最久的關羽深知結拜兄長技藝高強,每次見其出手總無需擔憂大哥會遇啥風險,但這時看到呂布顯示的武學造詣,他和張飛、趙雲卻不約而同的掌心冒汗,並按佩劍預作及時援助的準備。

并州將士的思緒此刻也複雜得很,原本以為他們心目中的無敵強者只要一上場來,任何傢伙都會降伏在那柄「冷月」戟下;不過這位與皇室有裙帶關係的剿寇欽差卻異於往常敵人,非但有膽識謀略,劍術之精湛狠辣更無以倫比,即使身處方天畫戟的暴風圈中仍有攻有守,未呈敗象。

彈指間,兩人已交手了近三百招------。

自從返回這時代,劉備可不曾與誰比劃到如此程度;起先他亦和趙雲看法相同,認為體格巨碩的呂布猛則猛矣,使用力沉招數勢必影響其迅捷與下盤的配合性,未料此人不僅反應既快又準,馬步基本功也甚為紮實,讓他頓陷老虎咬刺蝟的無從制敵窘況。

呂布的感覺也好不到哪去;別說人家神出鬼沒的劍勢讓他找不到任何破綻,無論自己再怎麼奮勇截殺,敵人的身影便像一塊飄忽棉絮似的毫不受力,這三百招竟比他獨戰一整個軍團還更加疲累------。





第三十六章   氣馭劍  力挫呂布     論邊患  義獲曹性

兩人皆已汗透衣衫。

額冒青筋的呂布是滿臉珠漬,彷彿剛淋完雨或恰從池塘游上來一樣;牙根緊咬的劉備則是面孔蒼白,頭頂不斷騰現著嬝繞氤霧。

又是數串清脆密集的金鐵交錯聲響起---;驀然,呂布就藉劉備幾個大旋身避開戟牙絞鎖劍刃的空檔,忽十分違反傳統力學概念的把「冷月」揮舞成一團藍色光球,且連人帶戟的撞向了對手懷側!

   看來求勝心切的他確是在拼命啦;這一式乃「月魔屠靈」戟法非到不得已才會使的絕技,亦屬偕敵同亡的自殺招數:「盈月滅百州」!

雙劍如鐵鑄般交叉於胸,將全部機能發揮至極處的劉備這次也不再閃躲了;猛吸一口真氣護體後,「霍」聲陡展的渾圓裹身光柱即似帶著萬道毀天雷殛,瞬間與敵人迎面撲噬的球狀刃影攪在一塊!

廳上群豪無不凝神等候勝負結果的出現;不過當他們目覩那陣柱型劍圈因劉備的「龍淵劍」脫手飛拋而歪曲消散時,不及救援的關羽三兄弟便如同見到天塌下來般錯愕,并州諸將則爆以響亮的歡呼。

   「大耳賊,受死吧!」志得意滿的狂笑呂布就在暴喝聲中,又掄氣收成束且復挾強烈螺旋內力的「冷月」戟,朝劉備胸口猝然傾刺!

令人難以置信的意外變化,即在這時候發生了------。

似乎已技窮力竭的劉備此刻居然沒急於迴磕戳來之碎鼎戟尖,反倒以慣性原理揚舉著「墨陽劍」黏住下墜的「龍淵劍」柄,並用新悟得之馭氣劍法將一道後發先至的如矢銳芒,以炫璨的弧型射向了呂布面門!

「奉先小心!」丁原等人齊聲驚叫;但為時已晚,閃躲不及的呂布才堪堪劃破斜避對手之前襟,右頰卻已被割裂了一道寸許淺細血痕。

   「呂兄,還有興致較量下去嗎?」倏振手腕握回了那柄沾血的「龍淵劍」,劉備趁機挪退一步問著怔在當場的他道。

任由頰旁傷口的血珠涔涔滴落;呂布先是愣瞧那猶如幻化成怪獸的劉備,接著又眼神茫然遍掠表情呆滯的并州諸將,最後方從吃驚不已的丁原臉龐再定格回劉備瞳眸,良久方垂著畫戟沙啞的問:「你為何沒---沒殺我?」

「切磋武藝乃我輩常有之事,既分勝負,點到為止便行---」用瀟灑的手法劍歸雙鞘,微喘的劉備笑著說:「咱都是護衛大漢的友軍,幹嘛為言語上的些許不愉快就搏生鬥死?何況當真要殺,備亦只殺殘害我同胞的賊寇或侵略異族;自己人,沒這必要。」

似有所悟,頓覺慚愧的呂布隨即低著頭道:「是我---是我輸了。」

「奉先無需介懷;能與你印證武學,亦是備生平一大樂事---」劉備心想反正已達到了恫嚇成效,倒也不必太過令他難堪,等順勢安慰了幾句話,便轉身對丁原拱手說:「敢問丁州牧,適才承諾如舊否?」

「當然、當然---」宛若大夢初醒,從椅子上回神的丁原連忙對曹性囑道:「聽見沒有,還不趕緊去把高順、張遼二人帶來這裡?」

「末將---領命。」仍佇於階下的曹性不知是看傻了或者是在想些什麼,隔一會才朝主公抱拳稱諾;而當他繞經劉備身邊時,兩眼卻仍偷瞟這剛打敗呂布的朝廷欽差------。

   識貨的劉副局長當然曉得此人亦是個射箭高手,要不然後來怎能廢了夏侯惇一隻眼睛?只不過礙於情面,剛剛不好尋隙拐帶罷了;但如今見其臉色有異,逮著機會的劉備就忙攔住他說:「曹將軍,還請留步。」

依言停在丈許外,曹性恭揖的問道:「不知欽差大人有何示下?」

這話倒令劉備愣了好一陣子;幸虧他的應變能力極強,思緒飛轉中已亂抓了個藉口說:「您客氣了---;備耳聞曹將軍箭無虛發,與奉先均具百步穿楊之能,文遠既得獲尊駕提攜,未審此術可有公之精妙?」

   聽人家提到他的強項,鬱鬱寡歡的曹性彷彿難得遇上了知己,忍不住自豪的挺胸回答:「大人過獎;此君年紀雖輕,可是在雁門郡時即盡得曹某箭法神髓,且為武藝卓絕之將才,否則性焉敢徇私濫薦?」

   「哦?原來文遠的箭術乃尊駕親授?」不意竟探出苗頭的劉備愈聽愈奇,忍不住繼續問道:「那曹將軍祖籍---也是在雁門郡嗎?」

    曹性又答說:「是的,文遠係馬邑縣人,末將則世居廣武縣郊。」

「貴鄉地靈人傑,怪不得二位這般俊彥出眾---;」劉備順口又誇了他一句,因瞧丁原及所屬人等皆在旁邊,很多話不便明講,只好向曹性拱手道:「曹將軍辛苦了,就勞煩尊駕領張、高兩人來此一敘。」

豈知曹性並未馬上行動;但見他又垂首默佇了好一會,方鼓足勇氣的抬頭說:「劉郡守,末將斗膽,想向大人請教一事------」

「好說;將軍有話,儘可直言。」拿不準他用意的劉備回著禮道。

   「敢問大人---,您徵召張遼、高順二將,真是為了要抵禦蠻夷的入侵嗎?」講到後面那句時,原本支唔的曹性目光卻顯得堅毅炯銳。

亦肯定的點點頭,劉備故意提高了音量,即是要讓其它人也聽個明白:「番邦趁機劫掠我中原疆境,由來已久,前朝秦嬴政雖暴虐無道,倒也究悉狼子野心之異族乃邊患根源,才承諸侯舊制從臨洮重建長城串結至遼東,我文、宣二帝更將規模擴築到內蒙戈壁絕域;然則若無經營關隘之良方,一昧扼守僅得治標,終非解決問題之策------」

   看著曹性,另有深意的劉備又續道:「依備之淺見,先擇深黯韜略的猛將令此左紉胡虜不敢正覷,待我民強國富,再提數師勁旅分頭誘戰,徹底打垮其危害漢室之籌碼,天下百姓方得長久太平;匈奴、鮮卑是這麼做,烏桓、羌越及蜀蠻甚至海外的倭瀛、高句麗又何嘗不能比照之?」

表情顯得有些激動,腰已挺直的曹性忍不住追問著:「劉大人的意思是---您不但要抵禦匈奴犯邊,更想將其打趴打殘的鏟除掉囉?」

   「當然,但犯漢境者,雖遠必誅!」再次明確的點頭,劉備鏗鏘有力的回答完,忽反問說:「然而不知曹將軍---為何有此一問?」

「他一家二十餘口,皆死於匈奴人手中;」曹性還沒說話,便聽長嘆一聲的丁原已代其解釋著道:「二十年前南單于率親族部眾襲破了雁門並血洗多縣百姓,曹家村除了他訪師習藝而倖免於難之外,全遭屠戮。」

說到這裡,向來不怎麼提往事的曹性已是淚盈虎目,朝丁原哽咽的說:「請主---主公恕罪,末將---末將失態了------」

數次拒絕曹性調守雁門郡的丁原早對這部屬長年心結頭疼不已,剛才見他舉止異常,心中就有了預期準備;於是他略一擺手,只語氣淡漠的道:「你先下去帶他們過來吧,此地有我和欽差大人做主。」

二度稱諾,這傷心漢方拭著眼淚默默出廳------。

「劉使君,您真好心計、好口才啊,三言兩語間即又拐走了我一員將領---」丁原等曹性一步出廳門,方苦笑的說:「他為了向匈奴報此仇恨,把表字都改成了『誅夷』;唉!看來以後您只要打著征討異族旗幟,縱使要他跳油鍋,這傢伙鐵定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已聽懂話意的劉備也不矯飾,便爽朗的問道:「丁大人,肯割愛否?」

   兩手一攤,徹底輸到家的丁原又嘆口氣說:「算了,使君就帶著他一塊走吧;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何況丁某之前僅知阻擋他去尋夷狄的岔子,哪能像您還清楚此人的箭法了得?這三位打今日起即託您多多照顧啦------」

氣氛便在兩人的談笑聲中化干戈為玉帛---;但因磁場與這四兄弟天生不對盤,話不投機的呂布過沒多久就藉口要檢視稅賦而先行離開了,移往偏廳的筵席中,只剩下侯成等五將陪著丁原款待他們。

不一會,曹性也已領著張遼、高順二人跟著入座------。

剛升為幹部的張遼年紀與關、張相若,虎背熊腰加上一張嚴肅臉孔,給人一種天生革命軍人的感覺;皮膚黝亮的高順則是個齒齡稍長的平凡漢子,要不是壯健肌肉上有著累累傷疤,相貌實與常人無異。

   然而兩者卻全俱有同樣特質:滿臉英氣勃勃的精悍之色!

   只是現在他們都顯示著一種彆扭神情;沒錯,無論是誰突然得知被自己主子過戶給別的老闆,任何人的面容都不可能好看到哪裡去,即使曹性一路上已先告訴二者這新東家的武功深不可測與有打算掃滅番虜之偉大理念。

「文遠、德超,你們待會用過飯便趕緊收拾行李---」席間作簡略介紹的丁原等交待了張遼、高順後,又轉頭向曹性道:「誅夷,你也去準備一下吧;今後三位就好生追隨著劉使君,他會領你們建功立業。」

張遼正打算發飆,性格穩重的高順已先暗中拉住了他;一旁的曹性則是大喜過望,忙向丁原抱拳致意說:「多謝主公成全。」

丁原倒是豁達得很,點完頭後即坦白直言道:「不能助你達成復仇雪恨的心願,還盼誅夷多體量一下我這舊主的立場;劉使君年輕有為,且是朝廷重用的欽差要臣,應可使曹將軍一展殺盡胡夷之抱負。」

頓了頓,他又對張遼、高順說:「你們的感受我很能理解,但劉使君既指名要二位隨行往征,相信有過人之處的文遠、德超日後必能大放異彩,不致埋沒於丁某麾下------」





第三十七章   曉大義  二將歸心     弭遠禍  玄德諫友

初次會面的張遼見劉備模樣似乎比自己還小數歲,雖已從曹性口中聽說此人武藝尚勝呂布一籌,但如此莫名易主的鳥氣還是憋得他一肚子火;這時先跟高順使了個眼色,便向劉備質問:「聞公召張某及高團練聽用之意,是為防止胡虜犯境與長期征剿;不過聖上封您的官銜可是『討寇樞密使』啊,劉大人放著山賊不殺竟去找狄夷的麻煩,不會有捨本逐末的非議嗎?何況公握有調度并州兵馬之軍權,任命下屬不循正常途徑而憑比武私相授受,難道就真視我等為賭桌上的利物?」

「文遠閉嘴!人家看你倆是個可造之才,使君方以命相搏來換得二位的投效;你對劉大人講話要客氣些---」曹性聽他出言不遜,已忍不住開口喝斥。

   張遼對這傳他箭術的同鄉老大哥果真敬重至極,儘管心中十分不情願,卻也只低下頭不敢再說啥了;劉備見狀忙按著曹性肩膀道:「曹將軍無需動肝火;話不說不明,咱事先未和他們溝通,是備較失禮數------」

   正氣凜然的回視二將,整理好思緒的劉備半响後才先問著高順說:「德超既為丁州牧旗下的步兵團練,想來亦是籍設此間吧?」

又是個惜言如金的悶葫蘆,他頷首道:「高某乃太原京陵縣人。」

「那麼---,」環顧著在座群豪,劉備忽用沉重的語調續問:「各位可曾耳聞過『二腳羊』及『人肉風箏』這兩個名詞?」

   此話一出,他三位把弟因不知情由的關係反應還算好,在座的并州諸將卻已人人臉上色變,其中自亦包括了張遼、高順在內。

彷彿是在解說給把弟們聽,語重心長的劉備接著道:「游牧民族向來逐草而居,領土雖闊,但大部份均為苦寒風沙之地,不像我輩居住的中原氣候宜人且物產豐饒,也因為如此,才形成他們恃強凌弱的好鬥習性與涎覬關內之野心;而這正是漢人為何要花千百年修築長城的緣故,歷朝君主更屢派王師試圖要弭滅那些長久為害的邊患------」

摸著酒杯杯沿,痛恨這一段段殘暴史實的他繼續述說:「然則由於胡虜騎射之術精良,戰力又遠勝漢兵,往往導致咱全軍覆沒甚至引發狄夷的掠襲報復;這一來,可苦了我們邊關的無辜百姓,打不贏、跑不掉的下場除家破人亡外,年輕女子即淪為姦淫的洩慾工具,或和其它人成了替代羔羊之犧牲品及番騎殘殺為樂的玩物,『二腳羊』及『人肉風箏』的稱號,住并州的各位應該有人比備更清楚吧?」

演義中偷拿呂布方天畫戟獻降曹操的侯成大概是喝多了酒,聽到此處不禁便在丁原面前壯著膽憤愾的補充道:「那些蠻子當真歹毒得緊,大肆劫掠完就把咱被抓去的老弱婦孺充作牲口宰殺烹烤,這即是所謂的『二腳羊』了;至於『人肉風箏』,則是將遭俘者以長索綁在馬後快跑拖行,藉速度讓此人騰浮半空中,他們常以這方式作為賭賽------」

「他媽的王八羔子!居然這樣對待漢人啊?大哥,俺老張現在便討令去打什麼匈奴、鮮卑番子,把他們抓回來亦像宰豬般碎剮,替咱被害的百姓出一口鳥氣!」滿臉鬍鬚激動到根根倒豎,只差沒拍桌的猛張飛已大罵著說;其實撇開丁原不算,席間的并州諸將已無一不想主動請纓,只是沒人有勇氣敢再當第二個曹性罷了。

劉備對三弟示以嘉許眼神的笑了笑,卻沒真的派此牛人去做急先鋒;復將視線移回至張遼、高順的臉上後,他又續道:「是的,目前各路山匪橫行於四方州郡,我這『討寇樞密使』幹嘛不先破幾處賊寨搶立軍功,卻先忙著未雨綢繆防範狄夷入侵?文遠啊,你可曾細想中原只要一點起戰火,雁門關外那些虎視眈眈的異族就將會再製造多少『二腳羊』及『人肉風箏』?備向丁大人徵調兩位的方法雖不可取,但你若用這說詞當推諉藉口,而仍執意坐觀邊境生靈塗炭,於心何忍?」

看自己部眾皆已聽得熱血沸騰,暗暗憂心的丁原為了急潑劉備冷水,即哼聲「吐槽」的說:「使君好大的口氣哪---;不過匈奴、鮮卑兵強馬壯,誠如公言歷朝君主都對其徒呼奈何,倘摒棄懷柔舊例致引鐵蹄再度蹂躪我漢室江山,公將以何策應付之?」

   意味深長的炯視丁原,靈光一閃的劉備便套用起某位抗日領袖之名句道:「地不分東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群策群力,誓驅韃虜!」

忽與高順起身向劉備抱拳,面帶羞愧的張遼終於朗聲說:「請主公宥恕我等先前的無禮,張遼、高順今後願隨君側,共保大漢疆界!」

*          *   *

為避免提早和黃巾教眾衝突,離開晉陽的劉備一行人並未選擇捷徑由冀北直赴幽州,而是沿新興郡各縣繞往薊遼之目的地:代郡。

   途經雁門郡前,劉備自先對甫收三人說明了尚緩取代關務軍防的原因,尤其是曹性這急於和匈奴一決死戰的神箭手---;幸虧報仇心切的他也看得出新老闆有不同於舊主之壯闊胸懷,聽了主公分析完天下未來大勢,就欣然接受上黨暨寨軍的箭術教練職位,並與張遼、高順自告奮勇的隨往鉅鹿助破「仙界門」、「修羅會」等邪教總壇。

對那位正統到險被諸侯私擁為帝的幽州代任刺使劉虞,亦須稱其為叔的劉備倒沒打算用制丁原之法激他防堵狄夷,因為史載劉虞任內頗得邊境鮮卑、烏桓、夫餘、穢貊等部愛戴,且獨排眾議開啟了上谷胡巿之利源,通漁陽鹽鐵礦產之盈饒,而致力發展農耕及養蠶業才一年多,即讓這塊貧脊的州郡變成了適居樂土;他被一手提拔的公孫瓚害死不久,烏桓峭王及司馬閻柔甚至還號召各族的數萬青壯欲起兵爲劉虞報仇呢。

同為漢室宗親一脈, 劉備確信此番交涉應該會比在晉陽城時來得愉快些,至少不可能再發生兵戎相見的窘況------。

反而是昔日同窗學藝的好友公孫瓚較令自己感到頭痛;熟悉三國史的劉備知道此人勃勃野心絕不在曹操、袁紹之下,謀弒劉虞篡奪幽州軍權後雖頻以精銳的「白馬義從」殺得烏桓各部狼狽敗逃,亦有使他嶄露才華的舉薦大恩,不過窮兵竇武及眾叛親離的結果,到頭來仍是落得易京焚台而亡。

很明顯,這傢伙是名好武將,卻不是個優秀的領導者------。

而此刻,他和劉虞及文武官員便在城門十里處列隊迎接著自己。

「叔父切莫如此---」忙偕把弟們滾鞍下馬,劉備扶起正彎腰恭揖的劉虞道:「照理說應是備要行拜見之禮,您這可折煞小姪了。」

仰著髮鬚半白但慈眉善目的面孔,劉虞微笑的說:「君乃聖上欽點命官,禮不可廢;咱叔姪之情,私下再敘不遲------」

均以民為貴的二人儘管是第一遭碰頭,可是沒差太多的政治理念很快就令兩叔姪感覺相談甚歡;當然了,公孫瓚等隊伍進城時也趁機溜至摯交老同學的身邊招呼道:「玄德,恭喜恭喜,飛黃騰達了喲!」

「備走運罷了---」親熱一挽這容貌清秀的知己手臂,謙虛的他亦笑迎著說:「哪像你憑真才實料,剛舉孝廉即又升做了『都騎尉』。」

丰神俊朗的喜悅光采忽顯黯淡蕭索,欲言又止的公孫瓚見劉虞正忙著安排接風晚宴與下榻館驛瑣事,又看州府幾個幕僚均離此皆遠,便降低了音量道:「兄弟這官兒算是當到盡頭啦;州牧大人於瓚近來強力鎮壓烏桓與遼民糾紛引發的暴動頗有微詞,意欲裁撤我辛苦建立的鐵騎戰隊,若非防範北遷的鮮卑族趁機作亂,瓚早就無兵可帶了------」

「伯珪,若有用備之處,你儘管開口;咱們是多年的交情,可別跟我鬧客氣。」這回,即換深悉二人謬轕的劉備對他伸出援手。

「好兄弟,我便知道你沒忘了咱在盧府學藝時的約定---」抑鬱俊臉這才勉強恢復了一些歡容,公孫瓚先確認四周圍沒劉虞的心腹將士,方跟他說起構思的計畫:「公此刻既貴為『討寇樞密使』欽差,握有調度幽、并二州兵馬軍權,瓚和胞弟與其在這受人排擠冷落,倒不如就隨你一同去打山賊來得快活呢;玄德,你能不能收容老同學?」

表面不動聲色,肚裡卻暗呼糟糕;劉備心想你這不願久居人下的梟雄若入了上黨「護國軍」,我好不容易創建的革命陣營沒天天雞飛狗跳才有鬼咧!幸虧他反應極快,邁步間即想妥說詞道:「我那邊正需你的鐵騎隊增加攻擊性;可是你這一走,不覺得可惜嗎?」

微微一愣,公孫瓚脫口問說:「可惜什麼?」

   漾起了說服力超強的笑顏,搜憶史事的劉備便替他分析大勢道:「其一,兼此州牧的劉中郎若無另生變卦,日內鐵定就要轉赴益州上任去了;而這位代刺史雖與你不睦,畢竟年事已高、力不從心,獨生子劉和的才能又遠遜於公,伯珪不在此處靜候天時,難道真捨得要將長久的苦心經營就此拱手讓人嗎?」

   鼓起了三寸不爛之舌,劉備又接著說:「再者,倘備所得之情報無誤,貴境的漁陽張純、張舉二人不久即將策動匈奴王丘力居連結烏桓起兵叛變;伯珪棄此等易於拜將封侯的軍功不取,豈非不智之甚?何況一離開了這裡,你要去哪找那麼多純白戰駒來增編公賴以破敵的『白馬義從』?」





第三十八章   助伯珪  喜獲援軍     伐張角  邂逅四將

聞之大喜,心情頓時開朗的公孫瓚忙揖謝道:「若無玄德提點,瓚幾乎錯失良機;但怎免卻刺史罷我兵權之危,還望君不吝賜教。」

   「此事易耳;」腦筋飛轉的劉備便笑著說:「公可託言助備防止寇兵東竄之藉口,率所部人馬遠屯它處,手握一軍以保伯珪暫無憂矣------」

    略一沉吟,公孫瓚又問:「依玄德之見,此地以何為妥?」

    想到三國那段典故,他不禁順口答道:「范陽如何?該處城堅民稠,且頗有錢糧---;公若不棄,備願替伯珪往說之,薦公為相令。」

   「老同學,你這麼幫忙,叫我何以為報?」仍壓低聲音的公孫瓚忍不住興奮說:「日後倘需『白馬義從』鼎助者,玄德也別跟我客氣。」

   不禁暗自竊笑著;於是,劉備曉得這次破黃巾邪教之役,己軍可又多出一支實力足和蠻騎拚硬仗的勁旅了------。

沒錯,他是故意把這根釘子深紮在幽、并、冀三州交界處的;這麼做的首要原因,除了使公孫瓚所率鐵騎將成直搗賊窩的另部奇兵外,又可防其謀弒劉虞而導致引發後續的連串流血政變,何況萬一急圖地盤的袁紹真來冀州篡奪後任刺史韓馥之權位,劉備這老同學也能有很好的牽制效果。

基本上,效忠朝廷的劉虞是不會拒絕欽差交辦之要務,儘管他原本不欲令公孫瓚再有領軍的機會---;不過既知此人與「討寇樞密使」有同窗學藝的深厚淵源,所以席間劉備僅略一提及,劉虞就爽快的答允了。

翌日臨別前,已囑咐曹性暫助公孫瓚擬定急襲時日與路線的劉備還特別注意四弟趙雲表情,想瞧原本該成為主從的兩人是否會爆出奇異火花來;但子龍對他可沒想像中有太大的感覺,頂多只隨其恭稱一句「公孫大哥」罷了,而這也讓劉備委實鬆了一大口氣。

和幽、并二州牧既已陸續達成了軍議共識,他現在終於能放心全力對付那掀引漢末亂局的妖人張角了;因此早派遣快馬至糜府召顏良、文醜偕臧霸統兵赴鉅鹿與役的劉備一離開易京,即領眾將自中山郡繞往鄴縣要聯繫冀州現任的刺使王芬,打算徹底解決這已快要危害中土百姓的心腹禍端。

劉備的戰略說起來並不複雜;起初他僅交待陳到率所屬之「白毦兵」及徐晃、甘寧各領步騎精壯,北上聯結泰山軍馬以成左右夾擊之勢,此刻又多了公孫瓚這支機動性甚高的「快速打擊部隊」,本欲派關、張二人各引并、徐將士接應的劉備便果斷改命高順、張遼擔此重任,自己則跟三名皆具萬夫莫敵之勇的把弟逕踹張角總壇賊窩。

同時為防駱紅蓮旗下的「長樂仙姬」探取機密,劉備還傳令陳宮、郭嘉與貂嬋的「偵蒐組」協同義父童淵嚴格過濾入境細作;是的,有這出身於諜報組織的老手出馬,才短短數天就已肅清了幾批邪教女探。

與冀州刺使會面算是最後一道程序了;當然,既要以別人管轄郡縣做為主戰場,無論是基於道義或禮貌上的觀點,他都須知會一下此地州牧,雖不奢求因想劫黜靈帝而自殺的王芬派兵助陣,但至少得使對方疏通各地關隘,俾利三處聚殲的人馬集結會軍------。

比起生性怯懦的下一棒接班人韓馥,王芬勉強可算得上是一位有憂國意識的好官,縱然他反對皇帝的方法不太適用於這個時代;但由於他任內施政欠妥,手下又無善治能臣,方令此處成為黃巾教眾的發源巢穴,若非冀州地廣物豐且人口稠密,後奪州權的袁紹哪有可與諸侯爭天下的雄厚底子?

可是他此刻的反應卻使劉備喜出望外;原來已知「蛾賊」教眾深居腹地的王芬早有心除之,奈何麾下實無特別驍勇善戰的武將,因此一聽完對方來意,這位正自煩惱的刺使大人即滿口允承了欽差所有請求,並願派遣二萬精銳增援參戰,分交關羽、張飛率領。

「以外來客的將統欲帥冀州狼虎之士,莫非真當我河北已無豪傑了嗎?」臨時決定只由趙雲陪入險地的劉備才剛步入檢閱的校場,忽聞兩邊旁觀百姓群中有人如此沉喝著質問道;而語聲未畢,另一人也冷冷的接口附和說:「雋義所言甚是,王府君這般小覷轄內的九郡百縣人物,將何以服眾?」

劉備尚未及出聲,後面又有兩名漢子異口同聲的道:「是啊,虧咱倆從盧奴縣大老遠跑來這裡投軍,州牧大人可真太不夠意思啦!」

   「朝廷欽差大人在此,何人敢口出妄言?左右,都拿下了!」王芬正厲叱近衛逮捕四個狂語刁民,懷疑河間張郃恰在其中的劉備忙揮手制止著說:「王大人且慢,備想先與這幾個仁兄會上一會。」

語畢,他便高聲問道:「某乃上黨郡太守兼『討寇樞密使』劉備劉玄德;剛才指教的四位英雄可否現身一見?備有話說------」

   「現身就現身;大丈夫敢做敢當,何懼之有?」沉寂了好一陣子後,一條魁梧壯漢即從人群裡朗聲走出;接著,又有三名漢子亦越眾齊至,最後那個更漫不在意的自嘲說:「講句話便要砍頭麼?也罷,老潘這回倒想瞧瞧他有殺我的本事沒有------」

「諸君且莫誤會在下之意---」已拱手為禮的他看這四人模樣均非泛泛之輩,先暗示把弟們按下心中的無名怒火,又親切的續道:「適才聽公等言語,乃是為了本地俊彥抱不平之屈;恕備眼拙,願聞大名。」

頭一個「開砲」的巨碩漢子體格雖甚健壯,書生型臉孔卻令他看來憑添了幾許斯文儒雅的氣息;這時見位高權重的人家態度頗為謙和,亦將手中的「麟戟槍」朝地一插,就抱著拳答說:「某乃河間郡張郃。」

正竊喜於復尋獲了另一位「五子良將」,劉備卻又已聽那持一雙「潑風刀」且直呼張郃表字的瘦漢道:「我是打南皮來的趜義。」

   又為之一震,但暗地樂歪的劉備可沒把興奮寫在臉上,只細聆後方來自盧奴縣的兩位仁兄又陸續報出稱號;那叫老潘並揹著一條「紫金鏈子斧」的大鬍子名為潘鳳,倒提「九環大砍刀」的傢伙則是高覽。

怪不得劉備要心花怒放啦,熟悉三國史的朋友應該都清楚張郃不僅是個勇猛儒將,他所訓練出來的「大戟士」,更為袁紹所看重的步兵團頂尖勇者;而曾於界橋殺得為公孫瓚人仰馬翻的趜義,手底那支「先登死士」也與陳到的「白毦兵」、高順旗下之「陷陣營」同屬步戰精銳,儘管人數不多,卻是每個君主做夢都想延攬的破敵勁旅。

   高覽在袁、曹相爭之初即與張郃、顏良、文醜號稱是河北四大名將,官渡決戰前還曾跟被曹操封贈為「虎痴」的許褚拼得不分勝負---;許褚是誰啊?他可是能和西涼「神威天將軍」馬超打成平手的超級牛人耶,投靠朝廷不久縱使亦因追擊劉備而慘遭趙雲秒殺,但說來還是算輕敵的高覽措手不及,雖敗猶榮。

   至於潘鳳嘛,演義中他是在十八路諸侯汜水關圍剿董卓之役時被華雄幹掉的;不過既能和那武力僅稍遜於「江東虎」孫堅的華雄單挑,本事想來絕對差不了太多,否則怎能被韓馥倚為冀州的鎮軍上將?

「請問雋義和趜兄,也是像潘、高兩位前來為朝廷效力的嗎?」不敢再講「久仰」之類客套話的劉備,此刻便開門見山的直接問說。

先和趜義對望了一眼,張郃這才坦言道:「我二人確有此心。」

「劉某自承聖上委以討寇重任,時刻均惕勵自身暨所率軍士須全力以赴,期報朝廷蒙賜之厚恩---」點頭以示嘉勉,他這時就用極誠懇的語氣解釋說:「奈何上黨偏郡兵微將寡,既欲掃蕩幽、并二州轄屬山賊,對貴境足動搖國本之黃巾邪教匪徒,備又焉能坐視其漸成殃民禍患?故方有今日王大人遣兵助戰一事;但良將難求,公等若真具報效之心,何不隨我們前去討寇建功?各位若是願意,某可代向洛陽兵部舉薦。」

這番話合情合理,照講應該是能打動眼前的四個人,不料劉備才剛說完,高覽竟嗤之以鼻的反問道:「劉大人把問題扯得太遠啦;咱只是納悶王府君為什麼放自己的人材不用,卻交付外來客將統領冀州萬千雄師?難不成我河北弟兄的本事真比人家差麼?」

「他說得沒錯;王府君身為本地父母官,此舉豈不教咱州郡的兒郎們齒冷?」斜睨著王芬與劉備,趜義亦附和的諷問兩人。

「放屁!」令劉備二度意外的是這句話居然非出自於三弟張飛之口,而是一旁的州牧王大人;只聽EQ有點不及格的他邊跳腳邊大罵著問說:「我招募校尉武將的告示公文已傳檄多久了?你們倘有真材實學,為何不趁早來這裡的校閱臺參加徵選?是咱自己不爭氣,找不出上得檯盤能剿滅『蛾賊』的角兒,現在還有臉怪別人越俎代庖嗎?」

被罵得面面相覷;是的,他們先前的確知悉鄴城有募聘將領通告,但恃才而驕之餘總心存刺使能折節親顧幻想,所以遲至今日方來州府覓個晉身出路,現在聽王芬雖反駁的有理,但大庭廣眾下給欲投靠對象如此指責,滿腔傲氣頓時即全化作了著惱憤恨------。

瞭解冀州英材心高氣傲缺點的劉備忍不住莞爾了。

他明白王芬此刻就算冊封對方為上將也已於事無補啦,因此便藉機緩頰並網羅其心的道:「王大人先別責怪這四位兄弟;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創時勢,他們既有報國志願,想來實為社稷之福------」

頓了頓,劉備就再次向四人拱手說:「某本擔憂義弟們才不足馭貴州虎賁之軍;公等既自負統兵將才,可否屈駕暫代此職,助備破敵?」

這招「以柔克剛」果真一舉奏功;聽他講完與前者有天壤之別的求賢說詞,心窩本已冰涼的四鐵漢剎時間感覺一陣溫暖,即再不猶豫的朝劉備單膝跪拜,同時說出那句原本要向王芬說的話:「我等誓死追隨主公!」





第三十九章   詭變生  霧罩邪郡     針鋒對  語探來使

寒風凜冽,厚雲似鉛;入冬的第一場雪終於快降臨中原大地了。

   儘管擁有另一個靈魂的所有記憶,但這可是他返回漢末半多年來將要經歷的頭一次冬天;若非和鉅鹿張角的戰約已刻不容緩,各路討賊大軍又皆紛紛踏上了征途,前世從未看過雪景的劉備心情倒是頗為期待與興奮呢。

讓他開心愉快的原因還有一樁,那就是新收的四將不僅張郃、高覽武藝卓絕,連趜義、潘鳳的本領亦使劉備滿意極了;當然,這是後來應對方私下要求較量出的結果,由張郃PK趙雲,高覽迎擊關羽,潘鳳單挑張飛,他則親自招呼同是使兩件兵刃的趜義,而比試完自也叫那四個傑傲不馴的河北英豪驚訝萬分,從此不敢再隨便口吐狂言。

把冀州軍馬交付他們後,這桃園四結義就兼程直奔鉅鹿------。

由王芬的口中知悉鉅鹿太守目前因故懸缺,尚未赴任的繼承者名字叫郭典---;劉備記得黃巾之亂爆發後他和皇甫嵩曾經聯合攻打曲陽並成功斬殺了張寶〈演義則是寫張梁〉,從此即再沒有此人的相關記錄,不過這亦表示現在的鉅鹿郡早已處於無政府狀態,正適合寇匪宵小盤踞為惡。

來到郡界外圍的屬縣已是接近傍晚時分;藝高人膽大的劉備四兄弟雖不懼怯將要面對的血戰,也一直在幻想群醜橫行的匪窟有多淒厲可怕,然而當真走進該地,映入眼簾的景像卻讓他們充滿了疑惑。

那座街弄不算寬廣的縣城,此刻便像普通鄉鎮般到處是準備日落而息的往來居民;人潮漸散的市集僅剩幾家飯舖、客棧還開著店門在做生意,住戶們則是已閉窗扉紛燃炊煙,絲毫沒有預料中的肅殺氣味。

   除了城關因無軍丁衙役守把而顯得詭異外,其它一切如常------。

四兄弟原本計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對方的分支堂口,引邪教眾高手們露面後再發射訊號一舉圍殲;可是如今莫說去尋那什麼「仙界門」、「修羅會」的晦氣,就連半個長得像黃巾教徒的可疑對象都沒看到。

    「呃---,大哥;為何會這樣子?」一臉迷茫的張飛見此情形,不禁在馬背上搔著頭問:「咱們現在---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亦暗罵著自己粗心大意,未預先派密探來偵蒐敵情,更後悔沒有向尉遲玉索問聯繫方法或入陣的門路---;同樣不知所措的劉備待沉吟了半响後,也即詢問關羽、趙雲的意見道:「二弟、四弟,你們認為如何?」

「故佈疑陣,亂我耳目。」關二爺一挽胸前美髯簡潔的回答,而斜揹童淵新贈「追影神疊弓」的趙子龍等身邊百姓全走入城內,亦撫摸馬鬃推敲著說:「民伕神態不似作假,但大哥數回與之交手的妖人又證實鉅鹿乃黃巾總壇,且已擁兵十餘萬眾;難不成------」

「子龍快說,別再吊俺老張的胃口了---」張飛催促的道。

    趙雲露出歉然的笑意,繼續分析說:「像這種以宗教信仰組成的賊軍,通常是把勢力基礎建立在無知百姓身上,進而慫恿殺官叛變;不過此郡太守既未赴任,主事者等於間接掌控地方資源,除非是造反所需均已齊備,否則咱應是看不到戰旗密佈的森嚴光景。」

「那---子龍的意思是?」兀自摸不著頭緒的張飛又喃喃追問著。

   「小弟是說可能性有兩個;其一,這裡挑擔荷鋤的百姓儘為隱藏身份之黃巾賊黨,一有警兆,滿城皆兵---」頓了頓,趙雲又接著道:「但要有如此效率絕不是短期間內足以訓練妥當的事,何況居民神色也不會恁得毫無破綻,所以小弟大膽猜測或許是第二個原因:敵人欲引我等自投羅網。」

凝思許久,劉備同意說:「四弟言之有理;咱這回的行動雖保密到極點,但張角旗下亦頗有能手,因此第二個可能性很高。」

揚起醋缽大的拳頭,張飛咬著牙的道:「呔!乾脆用大哥研發的『霹靂火』炸掉這鳥城,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反正早晚要和那票怪力亂神的下三濫廝殺,倒不如先個個擊破,夷平黃巾賊的每處據點!」

「三弟不可莽撞,在未確定目標前豈能妄造殺孽?你且住口,一切聽大哥示下!」瞪了一眼那武力值與己相彷的張飛,關羽低叱著說。

亦瞥了瞥噤若寒蟬的三弟,尚狐疑不定的劉備又隔了半响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以不變應萬變,先進城裡去再另做打算。」

於是這四個人便在兩旁民眾的側目下,牽著座騎緩步走進城內,並挑了間還頗寬敞的小酒舖以作觀察周遭動靜之用;當然,身處險地的他們可沒傻到真去碰店家所送上之酒食,待跑堂伙計一張羅完茶點菜餚,張飛已掏出懷中一大塊鍋餅及醃肉,邊嚼邊就著腰帶上的葫蘆喝自攜白酒說:「大哥,你發明的行軍乾糧滋味可真不賴,所釀的『五糧液』更是獨特香醇;想不到咱兄長對吃的也恁般拿手------」

「打仗時哪能常吃到熱騰騰的現煮飯菜?眾將士既在火線上為國家流血博命,咱更應加以善待之,改進軍伙與嚴禁剋扣糧餉即是其中最實際的做法。」注意棚外均繫樹下且正自行啃著青草的戰駒,劉備瞟向又剛在骨嘟嘟灌酒的張飛道:「至於釀這『五糧液』嘛,愚兄本是想消化掉一些產量過剩的莊稼,存放地窖內以作未來犒賞眾軍之用,現在瞧翼德這麼捧場,我看咱那些屯積的窖藏陳酒日後也許能轉換為建設所需資金呢;不過三弟牛飲的毛病可得改改,當大哥的不是怕你喝,是怕你貪杯誤事或害了自己性命------」

是的,稍具現代釀酒技術的他僅將古法多經幾個蒸濾步驟,再掺些自新種作物提煉出的甘糖作為改良香料,豈知非但增加了酒精濃度及清澈品質,口感亦比舊製諸酒芳香醇郁;若不是擔心張飛會如演義中因貪杯而莫名其妙的掉腦袋,他也不想如此嘮叨囉嗦。

   「不會吧?俺是出了名的好酒量,怎可能便因而誤事或害了自己性命------」訕訕傻笑的張飛雖敬重兄長,嘴裡卻仍不住喃喃辯駁著。

   見關羽、趙雲亦無奈的搖著頭,劉備知道倘硬逼這莽漢子就範,到底沒法子令他產生節制飲酒的覺悟;靈機一動之餘,就笑著對張飛說:「反正此刻咱閒也是閒著,大哥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好不?」

   眼睛為之一亮的張飛頓時即來了精神,並終於放下酒葫蘆道:「大哥說的故事最有意思了;您快講吧,我三個都洗耳恭聽------」

又是莞爾一笑;接著劉備便把三國關於他醉酒失徐州及酒後死在部下手裡的典故講了一遍,只是將人事時地改成海外的某國度罷了。

張飛不過是個性直率了些,腦筋卻半點不笨,關羽亦是一樣;此刻聽大哥說完主角兩名義弟因枉死而危及基業的結局,不僅是關羽在沉思著那位剛愎自用進而導致毀敗半座江山的二把弟,連無酒不歡的張飛也猛然醒悟道:「大哥教訓得有理,為這幾壺馬尿影響國家大事的確划不來;小弟知錯了,俺老張今後戒酒就是------」

語畢,他已起身要把酒葫蘆拋出窗外;但劉備這時卻又按著三弟回椅子上,並為其親斟了四杯酒說:「倒不必如此,你們若能在這故事中有所啟發惕勵,大哥即心滿意足了;來,咱為翼德的重生乾一杯!」

四兄弟正待沾唇,警覺性甚是敏捷的劉備忽示意他們暫停動作;不久,角落那側便傳來了一個女子嬌滴滴的咭笑話語:「劉大人可真會說故事啊,難怪我們娘娘一回壇就對您讚譽有加呢------」

   循聲望去,只見店門口已走進一位長相甜美的妙齡勁服女郎。

   「姑娘是---?」劉備離座後,即耳聽八方的拱手相詢。

「賤妾之名有污尊耳---」女郎欠身回福了一禮,又道:「奴家叫艾曉霜,是師尊座下仙界門『瑤池聖娘』的首席『昇天玄女』;這裡先代『集店鄉』倖免於難的眾姐妹,謝過劉郡守的不殺之恩。」

沒急著還揖謙謝,不置可否的劉備僅淡定反問:「貴教的『黃昊天威帝君』呢?你們『地府冥君』及『普世真君』二位亦安好麼?」

俏麗的面孔倏閃不易察覺的戾色;但她馬上用嫵媚笑臉應答說:「使君好周到哪!都要來刨仇家的老窩了,還不忘先問候一下敵人喔?」

「禮多人不怪嘛;」老練迴避此姝尖銳話鋒,劉備這才神情驟轉溫和的微笑道:「備與令師尊雖已結下樑子,可是記得一句俗話不是說『不打不相識』麼?劉某好歹跟張道長在洛陽有過一面之緣,兩軍對決前尚可相互遣使致意了,向他們請個安又有何妨?」





第四十章   臨鉅鹿  勇闖險境     會恩妃  智揭計謀

一時拿不準對方的用意,艾曉霜索性佯怒著問說:「敢問劉大人此行莫非是來與敝師尊握手言和的?我們尉遲娘娘之所以甘冒臨陣通敵的碎剮奇險,為的便是跟使君現在模稜兩可之抬槓嗎?」

聞言趕緊斂容謝揖,臉色惶急的劉備連忙致歉著道:「請尊駕切莫誤會;我等正煩惱尋覓不得摸進總壇的門路,尉遲娘娘她既肯仗義伸援,咱兄弟四人這會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敢辜負各位的一番好心------」

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快速遍掠關、張、趙三漢的艾曉霜此刻方說:「像你們這種找法,一百年也別想潛入『朝天殿』去;城裡居民全是普通的教徒,各位縱使殺光了百姓亦沒有用,想要進壇門的話就跟著我走。」

順手丟了塊多出數倍的銀兩在桌上,劉備即偕把弟抄兵刃尾隨艾曉霜魚貫而出---;別看弱不禁風的她窈窕纖瘦,輕身縱提術的造詣可著實不淺呢,離開酒舖才半盞茶的辰光,已穿街走巷的帶領他們奔馳了十數里之地,直待那妮子來到一處密林外方停下步履。

「艾姑娘,這裡是什麼所在?」打量四周的劉備悄聲著問。

「我教『仙界門』的入口;咱們先去駱宮主駐錫的『恩妃宮』聚議,娘娘日前已說服她棄暗投明了---」臉蛋潮紅的艾曉霜忙壓低了聲音回答;因見劉備面露疑色,便又沒好氣的悄聲解釋道:「怎麼,難不成使君真以為敝師尊會笨到把總壇闢建在顯眼處,俾利官府或各方人馬來圍剿嗎?」

一付「原來如此」的表情,劉備忙說:「是了;還請艾姑娘指引。」

艾曉霜打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四兄弟就跟著她慢慢踱往林內某座山崖邊,並沿陡坡躡入那個高約三丈且頗開闊的巖洞裡------。

此刻已是初更時分,黑壓壓夜色令天然生成的洞穴憑添了幾絲詭譎氣氛---;她抖燃火褶點著了門旁一支燭檯,又左顧右盼的引劉備等四人踏上那一級級青苔石階,漸行漸遠的越過崖側打通腹地,等艾曉霜這識途老馬領他們走完了里許長的階道,眼下已赫然出現一幢幢巍峨的華麗建築物!

是的,這即是張家三兄弟用以為禍漢室的黃巾賊巢:鉅鹿總壇。

「咦,此處既是『仙界門』,那『修羅會』又在哪兒呀?」張飛提高警覺的問:「艾姑娘,一路上怎都沒瞧見妳的人來會合呢?」

   「剛才的石階另一頭便可通往『修羅會』---」瞪了大嗓門的張飛一眼,艾曉霜示意他噤聲的道:「師尊為了拓展江東的勢力範圍,前幾日已接連加派了數批好手增援嚴白虎搶奪吳郡城郭;加上最近又忙著要對付劉使君,早盡遣娘娘麾下赴各州調軍迎戰,如今瑤池裡哪還會有什麼人在?」

「三哥別問了;」一旁的趙雲向他比著事先練妥之特殊暗號,刻意裝成迷戀於美色的調調幫腔說:「人家艾姑娘親自來接應咱兄弟已算仁至義盡啦,我等只須依她吩咐行動就是,勿要節外生枝而徒增其擾。」

   向來沉默的關羽這時也像爭風吃醋般附和著道:「艾姑娘肯以身犯險,實乃豪氣干雲;等此間事一了結,關某可得好好『感謝』她呢。」

想不到二弟亦有童心未泯的時候,差點笑出聲來的劉備忍不住又掺上了一腳,假裝色瞇瞇的打圓場說:「你們莫再跟大哥搶客人啦;兄弟們待會戮力破敵,為兄的保證替大夥邀艾姑娘回咱上黨去------」

「那奴家就謝過各位爺囉;」對自己相貌本頗具信心的艾曉霜不禁暗暗得意著,此刻更臉帶媚容的道:「反正你們搗滅總壇在即,應不差這一會的功夫,等一下何不讓霜兒找些姐妹先替諸君預開慶功宴?」

   除了張飛外,另三個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回答:「妙極!」;而劉備甚至還故作猴急的色樣說:「如此,便勞煩艾姑娘了。」

   嫣然一笑,艾曉霜以為此計得售,就不疑有它的轉身帶路------。

   「關某算過共十九個;林外八名,出口五名,還有六個正埋伏在咱的周圍。」關羽等她距離稍一拉遠,忽然對眾兄弟低聲的道。

   「二哥漏掉兩名,在前面---」趙雲補充說:「所以是二十一個。」

   「你們---你們既知有詐,為何不跟俺說一聲?」眼神略顯幽怨的張飛即沉著嗓子道:「把老張當猴兒耍得團團轉,太沒義氣了------」

「翼德別惱怒,我等也是隨機應變---」忽替尉遲玉擔憂的劉備便安撫著他說:「假若沒你的反應配合,要利用這城府頗深的妮子倒還挺費周章;她現在誘導咱進入其所設之陷阱,代表尉遲姑娘的情形可能已不太妙了,兄弟們乾脆將計就計,個把時辰後待各路征討大軍皆抵定位,再一齊打他娘的屁滾尿流,同時找機會救出那對母女。」

   難得聽兄長罵粗話,張飛心情驟好了大半,即於邁步之際揶揄著道:「俺回黑山寨一定要將你們剛剛那付老色鬼的樣子告訴大夥知悉;尤其是二哥跟子龍適才的表情,害我險些以為兩位是真轉了性呢------」

*   *   *

待走進那間雕粱畫棟且美輪美奐的「恩妃宮」,劉備眾兄弟只有一種感覺:好一座引人遐思的溫柔鄉兼銷魂窟啊!

艾曉霜等侍婢送上了瓜果茶點,便向已經坐在廳椅的他們說:「諸君稍候,霜兒這就去請駱宮主及娘娘來見各位------」

四人待她退入後廳,即全神貫注的留心周遭動靜與窗外一股股隱藏殺氣;沒錯,張角為了要收拾曾賜他七劍之辱的死對頭劉備,此刻可說是精銳盡出,不僅「恩妃宮」前後左右已到了數百名呼吸悠長的勁敵,甚至連屋頂亦陸續增加許多能高來高去的好手。

劉備無須問關羽、張飛、趙雲怕不怕,因為對皆有萬夫之勇的把弟們來說這無異於是一種侮蔑;所以當艾曉霜領著三位紗裝美女出現時,他們躍躍欲試的興奮神情,反令對方誤以為是中計的徵兆呢。

帶頭的是一名氣質典雅的娟秀女郎,相貌雖非特別搶眼,但一襲披肩長髮及成熟韻味,倒使身邊兩個孿生佳麗和艾曉霜相形見拙;她一進屋便用蝕人心魄的瞳眸逐望著廳上四人,然後才輕啟性感小嘴道:「貴賓駕臨,本宮未及迎迓,還請劉使君恕罪則個------」

    聽到這會使男性產生旖旎幻想的軟膩嗓音,儘管預作戒慎,劉備等人卻仍有神魂俱酥錯覺;不過在後世均有自己廟宇的他們可非凡夫俗子,離座回完禮就由劉備代為答說:「駱宮主言重了,我等此來想必尉遲姑娘已跟閣下告知目的;她人呢?這兩位又是?」

「玉妹子啊?她為了防止帝君起疑,這會兒還在『朝天殿』與眾仙官等候差遣呢---」坐入此間主位的駱紅蓮先微攏著粉頸上之散披青絲,繼續輕描淡寫的笑道:「這對姐妹是本宮座下的『掌燈左使』姚豔春及『翦燭右使』姚豔秋,一向仰慕劉大人的高風亮節;剛一聽曉霜說是要服侍賢昆仲,即央求我帶著她倆入廳來了------」

察覺艾曉霜俏臉又閃抹恚怒之意,略猜一二的劉備便藉題發揮說:「早聽聞『瑤池金府』尉遲姑娘與『恩妃宮』駱宮主併列為『仙界門』鎮教的絕代雙姝,今日一見閣下風采,方知何謂『豔壓群芳』;連駱宮主貼身婢女都如此天香國色,貴部果是人材鼎盛。」

口裡不住「嘖」、「嘖」作聲,搔首弄姿的駱紅蓮媚瞟了劉備許久,才嫣抿著櫻唇笑道:「喲!使君是剛喝過蜂蜜還是吃了太多糖?嘴巴恁的甜,也不怕蛀牙哪?怪不得玉妹子肯因你而放棄所有的一切,背叛整個組織。」

   這時,忽聽蔑哼的艾曉霜自言自語說:「見異思遷!尉遲---娘娘可真是瞎了眼睛,居然為這種人枉受叛徒罵名------」

   駱紅蓮如同尖刀的銳利目光就在此刻狠狠掃向了她,嚇得艾曉霜趕緊低下頭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敢再多說些什麼;但來不及了,她這反應等於是擺明告訴劉備一夥人,尉遲玉早已淪為階下囚。

「劉大人,你和眾兄弟趕了那麼久的路,都累了沒?」表情像壓根不曾發生過啥事一樣,神色自若的駱紅蓮即以傭懶口吻問道:「後堂已替各位嘉賓備妥了上等酒席和款待節目,咱們---這便一塊去吧?」

假如換作平常人聽了這宛似催眠的呢喃細語,十有九個肯定會難以拒絕的乖乖跟著她走,可惜駱紅蓮現在遇到的四條真漢子全是那唯一例外;只見劉備哈哈大笑的說:「閣下既知令師尊在『朝天殿』撥軍點將,不去應卯卻來陪我等喝酒,莫非駱宮主亦如同尉遲姑娘般已被卸了兵權?盛情心領,這頓加料酒飯妳們就留著自己受用吧------」

和三個拜弟同時離座起身,他乾脆又面對艾曉霜直接點破的問道:「艾姑娘,看來妳即是『瑤池金府』的新任主子啦,要改叫閣下一聲艾娘娘囉---;現在,妳應該能把尉遲姑娘的下落告訴劉某了,是不?」

「你---你是如何看出我破綻的?」面孔扭曲得像變形前的女巫般陰騖,艾曉霜驚恐的追問:「本座---本座不記得曾疏漏了什麼環節啊?」

模樣有如一個表情純潔的大孩子,側著頭瞧她的劉備簡單回答說:「妳出現的時間和所用手段均完美無瑕,引我們來此的藉口更合理誘人得緊;不過尊駕卻忽略了一件事,尉遲姑娘痛恨張角以她女兒為要脅,如今怎可能會找個還口喚『師尊』的下屬來跟劉某碰頭?艾娘娘,妳失算了------」





第四十一章   恩妃宮  劍挫四姝     霹靂火  威震群邪

「沒想到伶牙俐齒的劉大人這麼工於心計呀,真令本宮刮目相看了呢---」看對方識破了詭計,又無法預先用收拾顏良、文醜的「迷魂宴」炮製敵人,仍極鎮靜的駱紅蓮以優美姿勢托著下巴接口道:「你要瞭解玉妹子眼前的處境其實很容易,只須各位跟咱去一趟『朝天殿』不就啥都清楚了?當然啦,是按照我們指定的方式過去囉------」

   「駱宮主倒是說說,然而某等---需以何種方式去那裡呢?」劉備打趣的問。

   笑得如同春花綻放,駱紅蓮微撇性感唇角的蔑視回答:「簡單極啦;你們每個人僅需自斷一腿一臂,再繳上所攜之兵刃,由本宮綁赴帝君的跟前即可。」

   換歪著頭看這生性殘忍的古典美女,仍保持微笑的劉備隔了半响才又問她:「劉某冒昧請教一下,如果咱四兄弟不答應呢?」

「敬酒不吃嘛,本宮便只好擺罰酒給各位嚐嚐了;劉使君,玉妹子從上黨回來後直把你講得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雖然『轉輪王』南宮濤、『五方雷王』管孟、『十二金甲戰神』及數十名『勾魂獄吏』全死於尊駕之手,不過我還是質疑的很,非親眼見識見識大人的武藝有多出神入化不可------」輕挪水蛇蠻腰的駱紅蓮嬌滴滴答說。

    若不是廳上的殺伐氣味愈來愈濃,任誰都會有是看小倆口在談情說愛的錯覺;劉備聳聳肩道:「有什麼問題?反正備自插手起就沒打算要與貴教和解,駱宮主想如何開始但說無妨,劉某捨命相陪就是。」

伸出柔荑遙點著對方,駱紅蓮像在跟愛侶細訴情懷的說:「瞧你年紀輕輕,口氣倒是挺狂妄的嘛;唉!那就依你囉,來人哪------」

雖如此嗲喚著,然而第一道發難的勁疾針影攻擊,卻來自於駱紅蓮本身!

劉備確實有些小覷了那模樣纖弱的「恩妃宮」宮主,上一秒才見她跟你拋媚眼撒嬌,轉瞬間這女子的袖內暗器即已悄悄射到了身前,真是名副其實的「笑裡藏刀」;而駱紅蓮偷襲本領果然老辣陰狠,雙掌連揚之際非但已用一蓬細銳金針罩住了階側來敵,另三團掺雜也淬有毒質的袖箭、鐵鏢及尖菱錐,更同時拋往遠處的關羽等三人!

    急於戴罪立功的新任「瑤池聖娘」艾曉霜亦不甘示弱,一抄靴筒伸縮自如的「繞指劍」,抖手幻點漫空星芒的她便撞向了劉備左腹!

娃娃臉上仍是燦爛的微笑,但倏將「墨陽劍」化作黑色層疊浪濤的劉備不僅已把襲至針雨和奪魄劍氣盡攔截於五步外,餘勁未竭之耀眼電幕還順勢磕歪那疾射拜弟的三波暗器,讓它們全改變準頭的破窗而出。

在外面密集「啊喲!」慘叫聲及艾曉霜的駭異倒翻中,跟著出鞘的「龍淵劍」就已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直劈駱紅蓮頭頂心處!

做夢也沒料到人家的劍竟可使成這般快法,未及收手的駱紅蓮別說去解腰間兵刃抵擋了,此刻連想躲避也為時已晚------。

兩柄銳利的匕首即在這時硬架劍鋒;忠心護主的姚氏雙胞胎姐妹靠著絕佳默契,豈止趁著對方劍斬刃身的頓挫空隙又各拎一把「龍舌鑽」疾刺劉備面門,躍近的剎那間居然還將斷匕當做飛刀猝射敵人胸腹!

驚魂甫定的艾曉霜見機不可失,便再鼓足餘勇的凌空揮劍削敵,俐落手法令這向以輕功自傲的後起之秀頓時宛如一隻撲獵鷲鷹;那端,駱紅蓮死裡逃生之下亦方得離座抽出一條貼纏腰際的「蝟刺鞭」,並於呼嘯捲敵脖頸的加速運氣中,朝屋外二度嬌喝著剛才那句話:「來---來人哪------」

一模一樣的三個字,現在她卻喊得萬分焦燥急迫;是的,原本認為尉遲玉供詞乃無稽之談的駱紅蓮,終於明白管孟、南宮濤等人是碰上了哪一類煞星,像這種宛如分握兩道閃雷或肆炸琉璃球的劍法倘非親身經歷,先前就算殺她十次頭也不會相信,但此刻駱紅蓮可清楚看到劉備除好整以暇的正用快劍逼退己方四個頂尖好手外,竟還能招呼同伴道:「賢弟們,與為兄一齊殺出重圍;今日若不盡誅邪梟,咱誓不罷休!」

緊隨著他話語結束而來的,是那柄剛碎絞匕首、利鑽的鋒銳「墨陽劍」;當然,這是人家不曉得以何種方式又撂倒姚姓二姝後的事了,而駱紅蓮與艾曉霜才甫舉兵器要招架這團異色風暴,已化一弧優美彩芒的「龍淵劍」即在某個奇幻角度裡,再度神不知鬼不覺點中了兩人頸肩部位的「黑甜穴」。

同一時間,窗口與廳門亦正撞進數十條服裝怪異的持械壯漢!

已各制住一女的四兄弟怎可能傻到在此做困獸之鬥;嘴巴往上努了努,率先騰躍的劉備便和拜弟們紛揮兵刃衝破了樑瓦,且於站穩屋頂後各自送給大廳伏敵們一支已拉開引爆線栓的「霹靂火」------。

這東西倒挺像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所用的手榴彈,不過經由「軍械研發局」劉副局長親手設計的一番改造,體積已變得小多啦;他本不願用科技時代的火藥武器去影響古世紀戰局,但考量到和眾把弟難以應付數百黃巾教高手,於是出發前就跟一旁協助的童淵硬在寨內趕製了幾十枚來。

它們的威力雖因受限於材料不夠而稍差,樣子也沒量產的講究精細,可是對那群從未聽聞此物的古代人來說,卻已是綽綽有餘了!

果然,在連串震耳欲聾的「砰」聲爆炸巨響後,伏候於此處及僥倖沒死之教眾光看血肉橫飛且壁塌牆倒的慘狀,即足足愣了好一會;所以當他們早把昏迷四姬全放置於安全的地點,仍未見有人再上前截擊。

「妖---妖術!這四個人都會---都會妖術啊!」不知是誰先這樣喊著;不久又有人驚恐的接口說:「糟,艾娘娘和駱宮主都被對方劫走了!快,快去請幾位王爺來此,告訴他們正點子的妖術厲害得緊------」

「統通給老子閉嘴!一群成不了氣候的飯桶---」數十丈外,一個語音沙啞卻內功顯極渾厚的老者正遠遠罵道:「對付區區四個後生晚輩,結果竟死了一屋子人,還綴上了艾娘娘及駱宮主;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再怯敵畏戰,我『九宵王』等一下就剝你們的皮!」

「歐陽兄先別著惱,這些人剛才所使之物連仇某也不曾看過,難怪教中兄弟如此駭異;」另一邊,有個話聲爽朗的漢子接口說:「但他們若非真有些門道,師尊又怎會輕易召回『龍王』及『青臉鬼王』呢?」

這時,一名中年男子亦重重的哼聲罵道:「大膽孽畜,胎毛未褪的黃口雛兒!不僅敢做掉我派去的『巨靈神』上官鳴和『牛頭』、『馬面』,更連咱的『五方雷王』管老弟和『轉輪王』南宮兄都敢殺?易某和曾大哥既已全從吳郡回來了,本龍王誓替咱殉教的兒郎報仇雪恨,將這四人剜心奠祭,以慰亡靈!」

那叫「曾大哥」的人此刻更用破鑼嗓子吼說:「『修羅會』五嶽尊者聽令!速與『地藏王』座下燄摩、攝天二使及『仙界門』的日、夜遊神率所屬教眾牢牢圍住這裡,今日務必叫那些兔崽子有來無回!」

劉備心中突漾起啼笑皆非的感覺;不過他還來不及「吐槽」對方,身邊嫉惡如仇的「關聖帝君」已先厲斥道:「住口!爾等鼠輩焉敢虛託鬼神之名煽惑無知民眾?若再胡言亂語,關某的偃月刀必斬不赦!」

而原該第一個開罵的張飛,現在反倒以愕然表情問趙雲說:「子龍,我們是否走錯了地方啦?這裡---怎恁多瘋子,並全是些滿嘴放屁的瘋子?動不動就稱自己叫啥神的;呃,張角跟他那兩個快掉腦袋的弟弟是白癡嗎?居然找了一大堆活寶來替他賣命------」

    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笑意,一臉不屑的趙雲雙臂環胸道:「既嫌做人無趣,咱幫忙便幫徹底點:送他們各往西方極樂或冥府去任職。」

鋼牙「嗑崩」一咬,張飛驟用惡狠狠的口吻說:「沒錯,對這票活膩味的王八羔子何需客套?俺老張這會兒便要大開殺戒了!」

「且慢---」忽抬手制止了正待往下衝的三弟,發覺對方有多位要角尚未出現的劉備謹慎著道:「翼德不可燥進,諸君不覺得他們的人馬似乎還沒聚齊麼?愚兄尚有事情要問那些娘們,等一下子龍留在這監護人質,你和雲長隨我下去廝殺;記住,必要時就用『霹靂火』應付尋常教眾,咱把體力用在後面的幾名為首主惡身上。」

接著,他又朝來敵的方向朗聲說:「劉備在此,各位是何方神聖?」

先是一串沉默,然後即見剛才那自稱「九宵王」的老者飄身至陣前喝道:「老夫是帝君殿前護法的『九宵王』歐陽麒;你這臭小子便是劉備嗎?快把艾娘娘和駱宮主放了,否則我叫你等死無全屍!」

劉備並不與他抬槓,只把右手遙指三名跟隨其後的人物再問:「他們呢?是否就是什麼『龍王』和修羅會的『青臉鬼王』、『地藏王』?」

歐陽麒左側那名光頭矮鬍子又哼聲道:「我即是『龍王』易劍輝。」

「久仰使君大名;某乃修羅會的『地藏王』仇儼------」另一位打扮得像唐三藏的年輕僧人朝劉備稽首合了個十,言語間卻頗為儒雅。

   最後那個宛若鐵塔般之中旬大塊頭亦不耐煩的喝說:「不用再廢話啦,老子便是『青臉鬼王』曾煥!黃口小輩,你待如何?」





第四十二章   一擋百  虎將逞威     寡凌眾  邪徒喪膽

又轉頭瞧著那服裝怪異的五嶽尊者與燄摩、攝天二使,面帶微笑的劉備等目光復掃過了日、夜兩遊神後,方慢條斯禮的續問道:「為了招待劉某四兄弟,各位辛苦了;但貴教的『鎮殿藥王』尚斌好像缺席了是不?你們『地府冥君』張寶及『枉死城』城主的『普世真君』張梁怎也沒來?『黑白無常』和被貶作『截天夜叉』的何曼咧?難不成全跟『彌勒宗』那夥妖和尚陪張角留在『朝天殿』看戲嗎?」

聽劉備將己方剩餘高手如數家珍的一一點了出來,四王不禁面面相覷著;以乾咳作掩飾的歐陽麒隔了半响才說:「收拾你們幹嘛要傾巢而出;姓劉的,見著老夫就是你該認命的時候啦,還不全滾下來受死!」

「放心吧!我四兄弟既敢來到鉅鹿總壇『踹營』,待會絕不至於令大夥失望;可是動手前備卻想向各位請教一個問題;」雙手疊拊在「龍淵劍」劍柄上的劉備頓了頓,即把訥悶許久的想法說出嘴問道:「諸君技藝顯然均非長年苦修而獲,那麼---張角是用何種方法使你們速成武學高手的?」

再度相對互視,但在場的三百多名教眾僅是朝他微微冷笑,並無一人開口告訴劉備答案;最後,仍是由歐陽麒陰惻惻的說:「我『黃昊天威帝君』乃扼結蒼天的轉世真主,你這將死之人豈可妄自套問其中奧秘?」

談吐斯文的「地藏王」仇儼亦接著道:「閣下想必是從尉遲玉那叛徒口中探知一二的吧?唉!師尊向來視此女為左右得力臂助,甚至把獲授的絕技『袖裡乾坤』都盡傳於她,想不到玉妹子仍為一己之私而選擇背叛咱的『仙界門』及『修羅會』;抱歉,請恕我等無法解開使君的疑問------」

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冷眼旁觀的劉備忽說:「其實這也不怎麼難猜;劉某推測,徵結點一定和張角在『秦皇陵』的際遇有關,對不?」

莊嚴面相驟顯煞氣;仇儼過了片刻方沉聲問:「你還知悉多少?」

   「沒很多;」劉備故意惹毛他道:「不過駱紅蓮會跟我講的------」

緩緩閉起漸聚暴戾光芒的雙眼;先宣頌了句佛號的仇儼半响後又說:「仇某見使君等人業障太重,心甚憐憫之,想來若無經歷六道輪迴,實難淨化爾等畢生孽咎;也罷,本座既曾許『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之願望,待會便親領你們至陰曹地府了結今生果報吧,好讓各位心無罣礙的往赴西方極樂世界。」

「我呸!」已斜扛丈八蛇矛的張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你這不長眼的禿驢,胡亂套件迦紗頂冠就真以為自己是『地藏王』哦?咱們騎驢看唱本,且看等一下是誰了結誰的果報啦,看誰會先到西方極樂報到去!」

頭頂牛山濯濯的「龍王」易劍輝踏上前說:「兩位何必再與他們作口舌之爭,即讓易某先來掂掂這夥二愣子有幾斤幾兩重------」

「是啊;這便請歐陽老哥趕快下翦除令諭,我曾煥已迫不及待要送他們進地獄應卯了!」那牛高馬大的「青臉鬼王」亦氣湧如山的道。

   「雲長負責左方的日夜遊神及『燄摩』、『攝天』二使,翼德則對付右邊那五名狗屁尊者,你們並於殲敵後掃蕩回奪俘虜之好鬥餘孽;至於中間這四位『王爺』級的人物嘛,就交給愚兄來料理了---」低聲囑咐完,示意趙雲在此居中應變的劉備即喝了聲:「走!」

   歐陽麒才剛要令眾教徒發動總攻,卻忽見劉備三人已似大鳥般各朝己方陣地躍入,不禁也忙著吆喝:「上!帝君有令,格殺勿論!」

於是四周功力深厚的教內能人便在大喊殺聲中,亦尾隨頭領紛往截堵對象奔去;不過雙方尚未爆出預期的火花前,歐陽麒身邊那位高執令纛的仁兄竟因一枝難防快箭而命中咽喉,突然連人帶旗的摔落亭階。

   所有教眾全驚愕的停步仰瞧;只見屋頂那穩握「追影神疊弓」的趙雲又已扣住了箭羽,正對底下呆望諸敵冷冷的說:「有妄舉邪教旗幟者,他就是前車之鑒!唯恐爾等不信,這會即再讓各位見識見識趙某的手段------」

   語畢,「嗖」、「嗖」連珠三箭復使仇儼、易劍輝及曾煥的掌旗手應聲倒下,而此舉也嚇得眾教徒遠離落旗處附近,瞬間人人自危!

「好你個子龍!恁愛搶咱的風光---」張飛一跳至分配好的對手面前立刻如雷大喝道:「都別乾瞪眼了,先來吃你爺爺一矛吧!」

   說完抖手一刺,矛尖排山倒海銳勁便往正前方「北嶽尊者」的心口撞去---;能名列修羅會「解靈殿」殿尊的殷照陽本亦擅使雙矛,但他一輩子哪曾見過如此罡猛迅疾的修為?倉促揮格不及的剎那早給兜胸穿出個透明窟窿,並在飛拋半空時噴出大片血雨!

目覩同伴一招之內就亡於來敵矛下,齊魁、常三鵬、西門錯及倪敦的訝異表情可著實複雜精彩;不過當他們還在張嘴發愣,另一幕更加令其錯愕的畫面,又緊接著烙進彼此漾映震撼神色的眼眸中------。

那是「攝天」使頭顱甩揚天際的可怕情景,而精通三截棍的他如今屍身斷頸處仍在狂湧鮮血;是的,這自然是出於咱關二爺的傑作了。

「翼德莫忘記兄長的交待,要速戰速決!」關羽手持兀淌血滴的「青龍偃月刀」,言語中流露的神態確實威風凜凜,使人望而生畏。

這邊,已將劉備圍在垓心的四王瞧他沒搶著動手,又見己方人馬震攝於關羽三人的武力顯示,焦躁心急的歐陽麒不由得怒吼說:「你們是缺了胳臂還是少了腿?併肩子上哇!全杵在那看他娘的什麼熱鬧?」

黃巾教的三百多人這才好像大夢初醒,尤其是剩餘的四殿尊與日、夜遊神和「燄摩」使,聞言後方紛拎兵刃一齊擁向了關羽、張飛,而教眾中更有些開始勇敢的撲往恩妃宮那邊,試圖突破趙雲的神箭封鎖範圍要趁亂營救被劫諸女;當然,關、張二兄弟看對手已各抄起傢伙的蜂擁衝來,也抖擻著精神上前迎戰,殺氣騰騰的現場頓時到處金鐵交鳴,偶爾還能聽到趙雲投擲「霹靂火」之轟然炸裂和遭殃者的悽慘哀嚎聲!

觀察四王反應良久的劉備忽對他們睨問說:「有點忐忑不安,對不?」

   再無剛剛的跋扈氣燄;歐陽麒心驚膽跳的問道:「你---你那三個跟班是---是什麼來頭?用的又是---又是什麼鬼東西?」

   「他們是我的結拜兄弟,如何?還夠得上斤兩吧---」劉備笑笑的說:「至於那些『鬼東西』叫炸彈,即是專門用來對付你們的新武器。」

由於眼睜睜看得力的下屬陸續慘遭斬殺,仇儼亦早沒了那股子丰朗神采,此刻只咬牙恨聲的道:「姓劉的,你不要太得意!敢如此屠戮我教中人,殺我座下使者,這筆血債---,仇某必定叫你加倍償還!」

「行此卑鄙技倆坑人,你們算---算哪個道上的英雄豪傑?」易劍輝因未曾瞧過劉備動手,心想這小白臉應該狠不到哪去,便言語擠兌的說:「有本事就別使那種下流的『暗青子』,大家憑真刀真槍的比劃!」

「對---對極啦;若是條好漢,可不許再暗---暗箭傷人了!」似被那神準箭術嚇破了膽,曾煥邊說邊偷瞄身旁有無箭鏃射至;待仔細一瞧屋頂上的趙雲時,他忽吃驚拉著易劍輝悄問道:「老易,上面放冷箭的傢伙,可不正是咱在江東時碰到那壞局的小白臉麼?」

揉了揉雙眼;這光頭「龍王」等看清楚趙雲的長相先是呆了一會,接著才以安撫的口吻喃語說:「別---別慌,稍後再連他一併收拾------」

「爾等動用數百菁英,佈下層層的天羅地網要來算計我們兄弟都不卑鄙下流?即屬英雄好漢了嗎?」無暇細思曾煥與易劍輝私下的詫異對話;反唇相譏的劉備語調漸轉冷漠,又諷刺著道:「其實要宰你這四個以眾凌寡的武林敗類,備光以腰懸的雙劍便足夠對付了;好吧!劉某答應在撂倒四位前,絕不另使暗器便是------」

驚疑不定的曾煥看了他好一會,才怯生生的問:「你不打誑?」

「當然---」劉備裝作沒察覺背後易劍輝正悄悄伸出均已戴上「龍爪刃」的兩手,甚至還故意轉頭對那臉色真已發青的「鬼王」說:「劉某向來說話算話;倘違此諾,就自刎在各位的面前,如此可好?」

「好!」搶先出招之人果然即是十指如刀的「龍王」;以近身搏擊見長的他在暴喝聲中已雙掌齊抓對方背心要害,委實凌厲毒辣!

   看易劍輝已發難,曾煥一抬起早扛於肩的丈餘「鯊齒耙」,也跟著摟頭惡狠狠劈往仍兩手空空的劉備天靈蓋---;而在同一時刻,仇儼的「金環禪杖」與歐陽麒那柄「古桐劍」亦分左右揮向了敵人脅腹!

五件兵刃挾帶的強勁氣勢,驟令地面肆掀陣陣塵沙旋風------。

「龍淵劍」的猝展寒光便在這時「霍」聲護住了劉備周身,不僅立刻逼迫易劍輝躍翻急避,「噹」、「噹」交響後更磕得耙齒、禪杖及「古桐劍」倒彈勢偏;然而四王修為畢竟遠勝他人,非但又於「墨陽劍」化作黑虹追射的千鈞一髮之際再度巧妙閃躲,且能迅迴兵刃繼續的聯袂夾擊復攻!

四王之中又以領軍的「九宵王」歐陽麒與「地藏王」仇儼武藝最高,特別是同樣也使長劍的歐陽麒,造詣之精湛實除了「飛將軍」呂布外,乃劉備返回漢末後所僅見,「古桐劍」到他手上非但能發揮鋒利快捷的優勢,瞧不出是何質地打造的刃身更可令其灌注之內勁轉換成絲絲蓬溢劍芒;體型削瘦的仇儼則是把鋼鑄禪杖舞得滴水不進,並不時用沉猛力道狂砸劉備雙劍,同時還常以杖頭的金色環釦截鎖敵人兵器,兼具招狠綿巧之功。

   易劍輝的「龍爪刃」卻像附骨之蛆纏著劉備不放,總是在趁機朝他破綻處頻施陰險殺招,加上刀槍不入的腕套又可佐以擒拿手倍添攻擊力,倒是個令人防不勝防的頭痛傢伙;而曾煥所持的「鯊齒耙」雖亦走大開大闔之路數,但其身形技巧顯不及於仇儼,若非這渾大漢的鐵腿功夫異常了得,欲誅之後快的劉備早就拿他作第一個襲翦對象了。





第四十三章   氣如虹  群梟伏誅     劍似雷  四王隕命

百忙中他猶不忘瞄瞥一下三名拜弟的情況;也是以一敵四的張飛確實悍勇,面對使一雙生鐵肘拐的東嶽尊者齊魁、西嶽尊者常三鵬的黃銅鐗、南嶽尊者西門錯的流星錘及中嶽尊者倪敦那柄巨號鋼槊,化為吞吐寒芒的蛇矛不僅仍令敵人難以欺近三步內,雷轟電閃的七十二式屠八方矛法更將對方忙於招架之兵刃磕到數次險些脫手------。

關羽遭遇的「燄摩」使者與日夜遊神底子雖沒五嶽殿尊硬紮,不過均持刃型圓盾的兩遊神輕功卻挺有獨到之處,此刻搭配亦慣用兩柄「赤鷲抓」襲敵的燄摩使,沉重偃月刀一時間倒逮不著三人眨眼已逝的破綻。

   居高臨下且箭無虛發的趙雲這邊可更熱鬧了,剛射完兩囊羽箭的他一將折疊神弓掛回肩上,已拎「白虹裂日槍」與腰際那條護體軟鞭,正近挑遠打的橫掃四周上屋來敵;眾教徒哪想得到此人的左鞭右槍比他箭術還狠,稍一沾觸者不是被槍頭捅了個大血洞,即是遭鞭子劈得顱爆臟裂,摔落的屍身過沒多久已堆滿了恩妃宮四周地面------。

「子龍莫要獨吃獨吞,也留些該死的王八蛋給俺老張祭祭蛇矛哇!」張飛像是怕四弟殺光了敵人似的,正閃爍凜銳光影的矛尖在猛喝一聲後竟突然暴漲了數尺,恐怖穿透力除頓把首當其衝的西門錯戳跌到六、七丈外,他那枚被順勢揮出之流星錘還將一旁的常三鵬額頭砸了個稀巴爛!

兩人的慘叫馬上就引惹日夜遊神三人駭異回顧,雙鐵抓攻勢略挫的燄摩使更因而忘記收退踩錯之步法;夠了,無庸防範兩遊神飛盾的關羽一掐住這時機點,偃月刀已頓將燄摩使連人帶肩的砍成兩半!

被血花噴滿衣襟的日夜遊神不由得停滯須臾,接著兩人方想起需藉巧妙輕功佐助,才能用那血滴子般的盾刃去擾擊對方;但咱關二爺怎可能給他們茍延殘喘機會,鑄有青龍刻紋的刀面於大踏步時又已在半空劃出一個弧旋拖刀斬,復把二者攔腰劈作了四截!

「手腳俐落些!某先往助子龍殺敵,你收拾二人後便隨後來援。」一撫胸前飄動美髯,關羽無視於兩圓盾在雙臂留下一對各寸許長的傷口,交待完張飛就倒提著偃月刀飛快向恩妃宮的屋頂躍返而去。

碩果僅存的齊魁、倪敦見同伴皆相繼斃命,焉敢再跟宛如碳臉魔君的猛張飛纏鬥;忽把左手拐當成了暗器驟往他的面門奮力拋擲,齊魁馬上對倪敦使了個眼色,雙雙分朝不同處所使勁的拔腿逃亡------。

「鼠輩!哪裡走?」張飛沒料到已似囊中物的他們會如此溜之大吉,哇哇虎吼中先將蛇矛投往倪敦背心,然後拼著以厚實的肩部受創風險硬是接過了生鐵單拐,再使勁把原物回擲齊魁奔逃的方向!

有開山裂嶽威力的丈八蛇矛即流星趕月般,直追這惶惶如喪家犬奔逃的中嶽尊者;結果,耳聽後方嘯響的倪敦連脖頸都來不及扭,便「噗嗤!」一聲的遭矛尖牢牢釘在地上,正好應驗了他嶽殿之名:寂滅!

   但那無蛇矛重量的鐵肘拐對齊魁而言,卻說什麼亦追不上了。

   惱得七竅生煙的張飛一上去抽回兵刃,就待撲往正死命撒開腳ㄚ子狂奔的齊魁;不過他才剛提矛運勁,居然看到敵人首級早讓一道疾速迴轉的冷芒斬得拋向天際,眼前只剩一具無頭屍噴血兀跑的詭誕畫面。

   是的,那抹冷芒正是劉備的「龍淵劍」------。

「翼德速去接應雲長、子龍,這裡交由愚兄處置!」已用「墨陽劍」漾起之電幕逼退四王,旋身躍握「龍淵劍」柄的他果斷號令著道。

原來一面留心旁邊戰局的劉備已發現張飛這廂窘況;為求除惡務盡,他即趁格擋仇儼的「金環禪杖」之餘算定「龍淵劍」彈飛角度先阻止了歐陽麒等人的攻勢,並精準截殺正忙於溜竄的齊魁!

「好殺才,竟恁般陰險狡滑!」見劉備在諸王圍攻下非但仍神色自若,且有餘裕偷襲另名頂尖人物,雖說臨陣脫逃的齊魁罪該萬死,然而畢竟是間接出於己手,因此驚怒交集的仇儼不禁怨毒著說:「你別狂,待咱帝君盡率神兵天將來此,必叫爾等屍骨無存!」

   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而且笑容中滿是嘲謔意味;已摸清其招法的劉備半响方道:「仇儼,張角愛做夢不打緊,你怎也跟這傢伙一樣天真到如此嚇人?我們今天既是要來殲滅黃巾教此間的勢力,這夥人王不出現便罷,否則各位必將曉得屍骨無存的會是誰------」

「殲滅黃巾教勢力?」歐陽麒怒極反笑的問:「就憑你們四個?」

「嫌不夠是麼?沒關係,假如你老兄能有活到等一下的機會,劉某一定盡量滿足閣下的好奇心---;」劉備成竹在胸的說:「不過到目前為止,至少貴屬的幾百名漢子尚拿我們四兄弟無可奈何,是不?若我上黨諸軍齊到,各位覺得鉅鹿教眾還可剩餘多少人?」

   簡直快氣炸了胸膛,久戰無功的歐陽麒終於吃不消劉備這一輪嘲諷,揚起手中的長劍即喝道:「老夫要做了你這滿口放屁的畜牲,便算是死光此地所有的教眾,也要先拿你來抵命!小雜種,看招!」

說完,挾著內力之「古桐劍」又已倏抖十九抹銳勁分罩垓心處的劉備上半身;而同一時間裡,仇儼「嘩啦啦」暴響之禪杖及易劍輝的龍爪十刃、曾煥呼嘯而來的「鯊齒耙」亦從三個角度再次捲向了劉備!

滴溜溜猝轉身體驟成裹著寒芒的經天騰龍;早料中他們會憤怒夾擊的劉備一躍上四人頭頂,旋風似的桶型渾圓光束立刻像一蓬璀燦煙火,忽朝對方兜射出一道道炸開並均足致命的彩色燄矢!

面對這比張角更高深莫測的敵人,位居要職的四王打一接觸起就有著無從下手之困擾,儘管圍攻時的任何一招都能重創甚至立斃對方於刃底;可是他們現在才猛的想到劉備剛剛無論躲得再怎樣驚險,除開始的試探性出劍外根本未曾加以還擊,此刻見他忽然來這一手,四位老兄第一反應要嘛是抽回兵器招架,再不即剩兩個字而已:快閃!

「曾佬!留意你的左側啊---」奮勇揮舞禪杖的仇儼方大聲提醒狼狽曾煥避開敵鋒,歐陽麒迴劍自保之餘也正對那企圖奪刃的易劍輝急喚:「易兄別冒險!趕緊退回來------」

但一切都已來不及了,連連哀嚎的曾煥早在耙柄脫手時便被「墨陽劍」沿著胸脅捅出了整排血洞;另外,那位禿頂的「龍王」則於雙臂離肩剎那,又因一頭撞入耀眼氣環內而遭剜剮刃渦捲上了天際------。

堪堪躲過劍氣追殺的歐陽麒和仇儼見曾、易二人死得慘不忍覩,悲憤交加間亦不再顧及自身的安危了---;「古桐劍」已先化作澎湃浪濤衝進那渾圓嘶響的旋柱晶芒,而「金環禪杖」接著更幻為炫目的重疊交叉彩影,力磕「墨陽劍」兀自纏襲的成型光束!

三股罡猛氣勁頓時爆出密集的金屬碰撞聲及亮眼火花。

沒錯,這傾刻決生死的脆響節奏並未持續太長,一眨眼間不僅又已恢復四周原有的寧靜,劍光刃影及呼嘯杖燄也瞬遭漫天攙雜血珠肉屑的裂鋼碎鐵所取代;劉備與歐陽麒、仇儼則已分站三個定點卓然挺立。

首先倒下的是那位本來寶相莊嚴的「地藏王」;只見手中禪杖已剩下半截多的仇儼頭頂縛戴之帽冠,不知何時居然和天靈蓋一併失了蹤,狂濺的腦漿與鮮血正把他那襲僧服滴得斑駁狼籍。

歐陽麒握持的「古桐劍」亦被齊腰斬斷;而這身為諸王之首的老者雖沒立即踣倒,但他從咽喉至肚腹給開了膛之部位,花花綠綠的五臟六腑早灑洩一地,臉上和環睜雙眼儘是難以置信的駭異神色。

一舉擊斃四名高手的劉備,此刻方朝恩妃宮緩緩轉身------。

面對黃巾邪教武藝高強的一級勁敵,總算掛彩的他顯也吃了虧;分屬「仙界門」及「修羅會」佼佼者的歐陽麒、仇儼果然造詣深厚,除能準確切入他雙劍運轉中的銜接弱點快速搶攻外,臨死前竟都可氣貫刃尖的予敵全力反攻,怪不得張家三兄弟要委以重任。

劉備右胸那記滲血傷處就是遭仇儼禪杖砸中的,至於背上險些見骨的三道劍痕嘛,則拜歐陽麒的斷刃之賜------。

雙劍不再歸鞘了;他絕非擔心關羽等三員虎將應付不來那倖存的百餘名教眾,只因各路人馬會師在即,四兄弟已沒太多的時間招呼這些二、三流配角,何況尚有疑竇未解的劉備還需逼問駱紅蓮幾件事呢。

於是一吸真氣後,顧不得裹傷的他已似離弦箭般忽朝前方飛去,並在邊踏折數漢脖頸藉勢縱掠的空檔,邊又劍出如虹的點倒多人!

這群井底觀天之蛙曾幾何時見過如此既神妙又凌厲的快劍,所以當大夥看劉備宛如飛將軍一過來,還跑得動的老早便全鳥獸散啦。

黃巾教剛開始佈下的嚴峻殺陣,到如今終於徹底的冰消瓦解------。





第四十四章   制伏敵  燄示警號     禍紅顏  娓訴秘辛

關羽及張飛現在均已上屋幫忙收拾剩下的零星好鬥餘孽,仍昏迷未醒的駱紅蓮、艾曉霜及姚氏二姝則由趙雲專責看管;向來不嗜屠戮的劉備見他三人皆已戰得周身沾滿血漬,一躍上屋頂就運內力朗聲對其它教眾說:「爾等再不離開,莫非都想跟你們領隊的所有頭兒一樣,全部莫名的死在這裡麼?」

率先停手的三兄弟已緩緩退至大哥身側;當然,那些亡命之徒剛開始即巴不得能找理由遠離這四個煞星,此刻回頭瞧先前的統率幹部剎那間竟都變成了殘缺屍體,又聽人家言語中顯存既往不咎之意,誰肯錯失逃跑機會?立刻像乍到般又悄悄溜個一乾二淨------。

「雲長、翼德,你們的傷要不要緊?」劉備回過頭便急問著眾把弟道:「這群妖人皆是黃巾教中精銳;子龍辛苦了,你適才沒受傷吧?」

見獨殲各頑酋的大哥首先關切他們安危,三兄弟實有說不出的窩心;雖然趙雲脅腹剛亦挨了敵人一掌,這時卻仍和關羽、張飛齊聲朗答:「兄長寬懷,某傷不礙事。」

「大夥把握時間回復些體力;這只是熱身戰,待會還有很多硬仗要打;」點了點頭,劍歸雙鞘的他又說:「愚兄也可趁這空檔,順道請教艾娘娘及駱宮主幾樁重要事情------」

*          *   *

頭一個轉醒的人,是駱紅蓮。

兀自難以活動的她先睜大一雙妙目駭視著他們,等又見到周圍儘躺著戰死教眾的屍體,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問:「你們---待要如何?」

「那得看駱宮主的配合度有多高了---」已將她四女移至廊下的劉備道:「妳若不願和歐陽麒他們的下場相同,就最好實話實說。」

「那群人亦全---全死在你們的手上了?」駱紅蓮吃驚的復問說。

斜眼睥睨著對方,劉備冷笑的回答道:「要不然,尊駕認為我是以哪種情況拍醒妳的?甭指望會有救兵啦;這一仗,貴教是全軍覆沒!」

   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恢復了些鎮定的她方說:「你想知道些什麼?」

   「還是那個老問題---」乾脆坐到她正對面,凝視駱紅蓮的劉備隔了片刻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尉遲姑娘母女倆,如今人在何處?」

   「兩人都在候決的死牢裡,玉妹子從上黨回來後即被帝君扣住了;」駱紅蓮坦承以答:「她目前的處境很糟,由於『集店鄉』之役的存活者中伏有總壇暗佈眼線,師尊一清楚來龍去脈後,當晚便挑斷了她手腳筋------」

   縱已有預期準備,聞言後仍不免心痛如絞;與尉遲玉雖僅有一次短暫的相處時間,然而給予自新良機的劉備卻感覺得出此女絕非作惡多端之人,尤其當她掬心告知鉅鹿總壇底蘊和十常侍的秘密,劉備曉得這遇人不淑的可憐女子是真正悔改了,而他這次前來本也打算要接兩母女至黑山寨安頓,甚至欲倚其諜探之能在「偵蒐組」委以重職,哪裡料得到尉遲玉終究逃不脫張角等巨惡的魔掌------。

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劉備半响後又問:「她倆都在妳剛剛提及的『朝天殿』中是不是?那鬼地方要怎麼找?妳能不能帶路?」

典雅的秀麗五官乍顯驚駭神情;駱紅蓮潛意識想往後挪蜷曲的身軀,卻在動彈不得之際惶恐哀求說:「我---我不去!我寧願死在你劍底,亦不去那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師尊若知道我洩漏了機密行蹤,他怎可能輕饒過我?求求使君,別---別這麼殘忍------」

「妳以為只有張角哥兒三個會殺人,劉某四兄弟就是吃齋唸佛的老好先生嗎?」娃娃臉上煞氣驟現,刻意讓她瞥見諸王破碎死屍的劉備用冰涼口吻道:「妳不肯帶路也行;點明了位置並回答完問題,劉某即放妳自由,否則那票牛鬼蛇神將是尊駕的榜樣!」

「我說---我說便是;『朝天殿』所在處就位於離此約十數里的『至尊嶺』下,使君僅需沿著宮後的青石小徑一直走,挺容易能發現那個地方。」花容失色的駱紅蓮忙照實回答:「你---你還想問什麼事?」

很滿意的點點頭,劉備接著又問:「艾曉霜曾透露張角已遣人赴各州調兵助戰,這件事情妳知道否?他們幾路人馬又於何時會軍?」

「此事不假---」先是心虛的緊咬下唇,駱紅蓮過了好一會方答說:「他們為了防範你率人馬圍剿,半個月前已吩咐那嫩娃兒分派信使至左近州郡會合此處的十二萬餘兵力要作抵抗;依我所知光青、兗二地即有超過二十萬之眾來援,但實際到達時間卻尚未確定。」

   有些狐疑的揚著眉稍,沉吟片刻的劉備不禁追問著:「妳說這裡有十二萬的教眾?我等打進城後直到現在,怎都不見其蹤影?」

   搖頭苦笑了,已讓他解開腰部以上封穴的駱紅蓮便道:「玉妹子應該曾告訴過使君這些全是百姓組成的軍隊吧?既是民兵,自不會有明顯的服裝旗幟,何況他們都散置於郡郊數十里外之地以防打草驚蛇呢---;師尊為避免這招『甕中捉鱉』計策有任何差錯,敢戰之士皆已奉調出城候令,各位哪能從普通居民身上發現什麼端倪?」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不過你亦別小看了這些老百姓;以黃巾教在他們心中影響力而言,必要時師尊只需登高一呼,此地男女老幼哪怕是為他流血喪命也在所不辭------」

對她此番話語,劉備可說是難以反駁;有史以來,宗教左右民眾的力量本就無遠弗屆,小則引發國內爭權奪利之動蕩不安,大者甚至會造成種族間長久戰爭或仇視屠殺,而每代亂世中更不乏野心政客操弄這股凝聚力來謀取私人利益,張角即為個中翹楚!

現在他所擔憂的倒非是與眾把弟身處龍潭虎穴之險境裡,反而是掛慮四路大軍能否應付埋伏於城外的躲藏民兵;因此召來趙雲吩咐發射聯繫的煙火訊號後,劉備才繼續問駱紅蓮道:「最末的兩個問題,駱宮主若能誠實相告,備便立刻放閣下離開;當然---,這是在問過另三位姑娘之後的事了。」

抱著遲疑的心態看著對方,貝齒輕啟的她剛待開口,卻見趙雲正把一枝從敵人屍體取下且已綁妥雙燄筒之箭鏃射往天際;而那羽箭方抵達某個高度,就突然炸裂出紅黃兩色豔彩,眩麗奪目並久久不散!

嚇了一大跳;摀住小嘴的駱紅蓮忍不住驚問:「那是什麼東西?」

「不用緊張,這只不過是我們陣營裡互通訊息的信號彈罷了---」等看到是通知諸軍正確方位及警戒有敵伏潛的火花,放一半心的劉備即微笑著續問她說:「如何,現在肯回答我那兩個問題了沒?」

「使君請說吧,我儘量令你滿意便是;」駱紅蓮垂頭喪氣道:「各位顯是有備而來;瞧這情形,師尊所率的教眾想要不輸,都難------」

劉備自不會向她誇耀旗下兵精將猛之事,僅淡定的問:「劉某的問題其實很簡單;第一,尊駕當初私離皇宮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再者,張角授與下屬的速成武功,與『秦皇陵』及傳國玉璽二者有何關聯?」

心緒稍安的駱紅蓮不禁二度崩潰;只見她脫俗嬌顏已滿是恐慌神色,並歇斯底里的怒喊:「是誰---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又是尉遲玉那臭婊子嗎?你為何索問此故?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那任妳生離之議就此作罷;」無視於她幾近癲狂的極端反應,雙臂環胸的劉備待駱紅蓮發作完,才語氣冰冷的說:「看樣子劉某為了尋找答案,也只好請駱宮主勉為其難的同赴『朝天殿』去探究了------」

   像突被人潑了杓冷水似的,她先是氣呼呼的怒瞪雙眼,接著又乏力癱偎在石階旁;隔了良久,目光黯淡的駱紅蓮方幽幽嘆道:「你殺了我吧!如果你還有一絲悲天憫人的善念,求求你---現在即殺了我。」

「劉某一絲善念是留給值得憐憫之人的---」娃娃臉恢復到原先的蕭煞,劉備面無表情的恐嚇說:「別以為妳到了貴總壇便有什麼好收尾;張角用何手段整治叛徒,我必定十倍以還的加諸在妳身上!」

見對方樣子不似虛誇,她過一會才畏畏縮縮的問:「但是---我若回答了---,你真有---真有把握保證我的---我的安全嗎?」

「憑備兩柄劍在此,這世間有誰能傷得了妳一根毛髮?」拍了拍胸脯,站起身來的劉備聲若金鐵道:「妳如能全盤托出,我還可允諾姑娘到上黨棲身;倘蒙不棄,劉某甚至答應妳接任我方的諜報重職。」

「好,我---我告訴你實情;」駱紅蓮蘶顫顫的環顧罷四周圍,就壓低音量說:「你的問題說來是同一個;奴家原為桓帝偷腥的臣下幼妾,此人才一駕崩,比老子更好色的靈帝馬上將我亦納作後宮玩物,但奴家之所以潛逃洛陽,主要卻是為了不想遭劉宏滅口------」

慢慢陷入回憶的她停了半响,又道:「使君一定覺得這種穢亂宮苑的小事情,怎可能惹枉披龍袍的劉宏起殺人念頭,對不?唉!你錯了,那傢伙儘管昏庸,腦袋倒聰明得很---;因為他後來即察覺桓帝會暴斃早逝,真正死因乃劉志和我長期私練著一門帝王房術秘技,而這需佐用傳國璽為導引的圖譜,便來自於前朝的某份機密皮卷。」

「這就是驪山『秦皇陵』的相關記載了?」劉備隨即忍不住打岔的問。





第四十五章   陵墓誌  秘典肇因     噬心蚣  彩蜈滅口

痛苦的點一點頭,櫻唇漸復血色的駱紅蓮接著說:「此內附一柄金鑰的典籍是奴家甫成桓帝侍婢那年,在漢宮學士殿『治文閣』裡閒逛時發現的,先皇後來也有看到這疊雜錄著類似武技、地圖與史料的舊物,不過他老兄當時僅對皮卷內那塊藉行房練氣的經文感興趣,一回宮室便拉著我開始亂弄了起來;可是對歸元吐納、筋脈運行全無概念的我們哪試得出啥功效?師尊說女子依法施為還不至於有什麼嚴重的損傷,積鬱成疾的劉志能多活恁久時間倒走運得緊------」

看摒息注目的劉備正專心聽她抖爆之『皇室秘辛』,駱紅蓮立刻續道:「劉宏登基後本還算老實,但這只差我幾歲的小色魔才剛完成發育,就急著去後宮招惹父親未遭殉葬的嬪妃;奴家因與其年紀相若,很快即又成為他肉體遊戲之禁臠,還好此人生性下流浪蕩,平日臨幸的受害者又遍及了各苑婢鬟ㄚ頭,數載間亦沒對我太過留心,直到幾個月前奴家不慎用上了經文裡的銷魂功夫,讚不絕口的他方追問起圖譜來源。」

「妳意思是---靈帝已知道傳國璽跟皮卷間的關係?」一聽出了徵結點,劉備便趁她暫作歇喘時問說:「那他又為何要殺妳滅口?」

緩緩揚抬她不失俏媚的臉龐,略顯落寞的駱紅蓮這才哀怨反問:「你認為劉宏是什麼寬大君子?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個自私善嫉的無恥之徒罷啦;當這傢伙明白了皮卷其餘物件有脫胎換骨的神奇效用,以他習性焉肯與人共享?何況我和這父子兩又有羞於啟齒之曖昧,劉宏若不找藉口除掉奴家,難不成讓我有機會洩漏這檔子內幕?」

停頓了一會,她又繼續陳述著往事道:「幸虧我早防著新皇帝使陰招,所以當天聽他說要冊立奴家為勞什子『美人』,是夜我即帶著皮卷從園內秘道溜走了;只可惜,沒能將那枚傳國璽順手牽羊的摸出宮去------」

   「既想除掉妳,幹嘛還要封姑娘為嬪?」愈聽愈奇的劉備不禁追問著說:「妳提及的『園內秘道』,又是怎麼一回事?」

   歪著頭瞧他,駱紅蓮好一會方幽幽嘆道:「使君未曾住過深宮內苑,不知裡面的明爭暗鬥實際上有多可怕;你拜官時曾見著何皇后沒?已大婚的劉宏最忌憚此女,他寵愛之宮娥有誰是善終的?連生下二皇子的王美人都慘遭何皇后毒手,用錯聰明的靈帝這步棋---,無異是『借刀殺人』。」

垂閤細長眼睫,頰浮酡暈的駱紅蓮又說:「至於御花園蛇斑石裡那條能通往京外『候旨亭』的秘道,卻是桓帝當初為了方便與我幽會而闢建的;和戀童癖大臣搶女娃的劉志擔心醜態曝光,早把徵召工匠與悉曉宦侍殺得乾乾淨淨,所以就算是劉宏本人亦不知道有這地隧的存在,而我為了保命起見,也未向張角講明入口的正確位置------」

仔細聽她講述亭桌下開啟直通內苑秘道的機關口訣;先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劉備接著再問:「那麼驪山『秦皇陵』呢?張角從這地方返回了鉅鹿後,又是以何種手段強化各位原不同門派的武術修為?」

「使君該清楚那裡葬得是哪號人王吧?」表情亦顯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駱紅蓮道:「但師尊返壇時卻說那人指引的練功訣竅委實神奇無比,他並給部屬服下了一種來自陵墓的藥劑改造我等之體質,而教內增設的一些酷刑更源自於驪山陵墓,顏良、文醜的『封魄針』即為其一;後面的事情你既已全都明瞭,奴家便不再贅述了------」

她跟著從髮簪中空的珠釵裡抽了束久塞薄絹,遞給身前仍在思考的劉備,並悄聲的說:「皮卷自從被師尊佔為己有,我就沒再看它曾出現過,亦不曉得帝君將其匿於何處;可是奴家知道那塊點明墓位的圖革一定十分重要,在洛陽時即謄了備份私藏至今,希望這東西能對閣下有所助益。」

接過後打開細觀,劉備瞧那果真是驪山「秦皇陵」的地圖,正要開口言謝,忽聽守護另外三女的張飛驚呼道:「大---大哥,不好啦!這幾個婆娘不知啥時後中了劇毒,臉孔全都發紫了---;現在怎麼辦?」

「你先看好她們三個---」用「龍淵劍」倏閃劍彩朝駱紅蓮左腰一指,已解其封穴的劉備又急喚:「雲長、子龍,請二位速速回援!」

   「是---是『鎮殿藥王』---」像遇鬼似的駱紅蓮顧不得血脈未順,一面奮力往後挪動身子,一面向空空如也的四周駭叫說:「尚兄弟,是你對不?饒---饒命,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講的,你千萬---高抬貴手啊!」

才剛要出言安撫她的情緒,劉備卻見數抹細如牛毛的黝黑針芒已悄悄射至駱紅蓮脖頸要害不遠處,端的是心狠手辣!

多道以快劍組成的晶亮濂瀑便在此刻適時擋住了她;但聞清脆的「叮」、「叮」聲連響不斷,仙界門「鎮殿藥王」尚斌那些賴以斃敵且均淬見血封喉毒汁的一大把「血芒神針」,就已在轉瞬間被磕拋出天際!

   又是兩團黑色針影迎面猝來;這遭---,連救人的劉備亦在攻擊範圍中。

冷哼一聲,「龍淵劍」似變魔術般驟化桶狀光柱,硬是將來襲的大量淬毒細針絞碎於三尺外;劉備趁隙側目望去,見關羽、趙雲已撲向發針處的草叢正把一名赭衣人逼出了形蹤,即回頭檢視早杳無聲息的駱紅蓮。

不回顧還好,這一看可令劉備整個人宛墜萬丈冰窟中------。

原來橫臥在地的她居然也步上了諸女後塵,渾身盡成紫烏色!

   「駱姑娘,怎麼了?」兀自持劍的劉備一把抱起駱紅蓮微顫嬌軀,仍不敢置信的低頭追問:「妳是什麼時候中的毒?那些針刺雖數量眾多,可是全都已被我的劍氣格擋掉了呀!為何---為何還會波及到妳?」

話語未畢,垂死的駱紅蓮忽使勁推開了劉備,並掀扯自己前襟的衣釦。

   不曉得她用意的劉備正要再次詢問,卻乍見駱紅蓮本應雪白的酥胸上方,竟赫然趴蠕著一條寸許長且花色交錯的斑爛蜈蚣!

「它---它何時咬中妳的?艾姑娘她們亦是被這東西暗算的嗎?要如何才能解救?」一口氣提了三個問題,劉備方想起懷中尚有一顆左慈贈的「九轉回魂丹」,便趕緊拿出來道:「妳撐著,我這有解毒藥丸!」

「來不---及了,此乃尚斌以獨特手法飼養的---『噬心彩蜈』,每隻毒性各不---各不一樣,就算他自己都---無藥可解;」虛弱的搖了搖頭,豔容慘淡的駱紅蓮即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說:「在往總壇的---的路上,要小---小心埋伏,那裡有---有『彌勒宗』的人------」

講完,駱紅蓮便已睜著眸神漸散的雙目,就此香消玉隕。

看她這麼死在身旁,既悲且怒的劉備差一點即掉下淚來;幾分鐘前,是誰信誓旦旦的說會憑雙劍保證人家安全無虞?甚至還拍胸脯、打包票說要給對方有棲身之處?言猶在耳,但駱紅蓮體溫未褪的屍首,此刻便如同一個天大諷刺,正在默默嘲笑著自己------。

發洩似的猛然怒吼,他陡騰的身影才剛拔升上躍,一抹森寒刃虹就已先挑碎了駱紅蓮胸口那尾「噬心彩蜈」,接著更在連貫俐落翻飛之際,又陸續斬斷了咬斃三姝並均已爬至頸肩處的花斑毒蟲!

瞧著那幾條猶在蠕動的恐怖蟲屍,張飛強忍噁心的問:「大哥,這些是---是啥東西?幾個婆娘即是給這種東西咬死的嗎?」

「是無藥可救的毒蜈蚣---;」難過的點點頭,已站穩在三弟旁邊的劉備用沉重嗓音道:「是我一時失察,害了那四位姑娘------」

   「不能怪大哥啊!誰曉得敵人有如此卑鄙的手段---」安慰他的張飛又問說:「這會認主的蜈蚣,莫非便是對面那傢伙放的?」

偕他緩步朝那赭衣人和關羽、趙雲動手的方向走去,劉備臉色鐵青的道:「應該沒錯,駱姑娘既稱呼他為『鎮殿藥王』尚兄弟,看來就是那個叫尚斌的王八蛋了---;走,咱現在即去剝他三層皮!」

是的,此人確實是仙界門的「鎮殿藥王」尚斌。

擅於使毒的他在算計了駱紅蓮四女後本想連劉備也一塊收拾,不料對方出神入化的劍術豈止令自己無法再趁機溜回總壇覆命,本領高強的關、趙二人更接連殺得他汗流浹背;慣用的「開方雙筆」早已在刀槍圍攻下顯得左支右絀,此刻見劉備、張飛又步步進逼的走向這邊來,心中愈加叫苦連天。

當然,尚斌若知道關羽兩兄弟是故意要圈住他才多所保留,肯定要再慚愧幾分---;這二人一向謹慎細心,曉得他與剛才的變故勢必有極大牽連,否則以他哥倆之能,隨便其中哪位都能叫尚斌死個好幾次。

「姓尚的!那些蜈蚣是你放的對不?真他媽的無恥,居然用這種下流方法暗算人,你還要臉不要?」張飛才一走近就開始破口大罵。

「兩位辛苦了;且先退下掠陣,此人即交給愚兄處置。」一臉煞氣的劉備等關羽、趙雲依言暫退,又語調森寒的說:「你便是尚斌嗎?閣下貴為『仙界門』之『鎮殿藥王』,不留在總壇督戰護教,卻跑到這邊偷雞摸狗,是不是張角那廝指使你來殺人滅口的?」

四旬左右的尚斌氣喘吁吁抹拭著額鬢大汗,發現絕無突圍的可能後方道:「劉備,你屠戮我們這麼多的教眾,又千方百計想探知本教機密的要事,其心可誅;待師尊他們大顯神威,必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極其不屑的一笑,劉備又冷冷的嗆問說:「尚斌,做人分不清處現況是無知,還情猶可憫,但若一再陶醉於無知的幻覺裡,那就叫愚蠢了;你如今掛念的不該是張角怎樣令我四兄弟『死無葬身之地』,而是要擔心自己即將有什麼悲哀的下場才對吧?說說看,你比較希望我---如何送尊駕上路?」





第四十六章   鎮殿王  反毒其身     至尊嶺  逆惡聚首

三角眼猛的一瞪,尚斌畢竟是位列「仙界門」四王之一的高手,焉能忍受對方這番奚落?縱知敵劍之精湛凌厲實乃生平所僅遇;揚起了那雙銀鑄「開方筆」,他便喝道:「別囂張,本王不怕你;放馬過來吧!」

「大哥,讓我來結果這狗操的雜種!」搶著請令的張飛大踏步正待出矛,劉備忽又伸臂攔住了三把弟,逕自對尚斌說:「不急,在進行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前,愚兄還有個疑問要請教請教這位用毒宗匠呢------」

說完,目光嚴峻的劉備就問道:「你培殖的『噬心彩蜈』確有殺人於無形之功;但此物是如何選定蟄擊對象,而不致誤咬周圍人等?」

慘烈的昂首大笑,猜想必無倖理的尚斌良久才陰騖答說:「師尊妙算,世間無人能及;他早料定部眾中必有意志薄弱之輩,早令我於宴飲時在大家酒裡掺放可使毒蟲辨別目標的擇噬藥材,即是為防今日之事。」

先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劉備隨後便忿慨道:「拿如此手段對付幫他打江山的心腹親信,張角就不擔憂天下的英雄齒冷?」

換成陰側側的笑意,尚斌神色輕蔑的反問:「天下英雄?以師尊此刻的神通廣大,天下英雄要多少即有多少;齒冷就齒冷,稀罕嗎?」

「你講的沒錯;相對的,少了尊駕一位,張角亦不見得會怎麼重視吧?」以始終未歸鞘的「龍淵劍」直指對方,殺機愈盛的劉備又說:「現在,我便讓你知道暗箭傷人有何果報,同時也為人世除一禍害。」

   被他那雙宛如死神的瞳眸所震攝,打個寒顫的尚斌就不自禁退了一步,方色厲內荏的大喝:「甭來這套過門!我既有膽量至此與你們周旋,早抱定了成仁念頭;不過本王即使殉教,也要拉些替死鬼墊背!」

   言罷,尚斌忽將雙筆驟朝劉、張二人擲去,接著更已咬破了舌尖,正逆運內勁要把皆成劇毒之血液噴向身後的關羽及趙雲!

   「雲長、子龍快退開!」原來劉備見對方神色突異,曉得勢成困獸的尚斌必有同歸於盡之殺手鐗要使,待瞧他嘴角又驀然湧出大量黑血,剎那間變已明白了此人之險惡居心;於是「龍淵劍」一磕歪張飛與自己面前的銀筆桿,除趕緊出聲提醒關、趙二人急躲外,更順手將歐陽麒剛剛斜插地上的前半截「古桐劍」倏往尚斌面門挑射!

「嗚哇!」尚斌才正要張嘴朝身旁的敵人吐灑血箭,卻被迎面而來的疾飛斷刃筆直插入了口內,猝捅穿後腦杓的力道亦震得他在悶吼中仰天倒地。

   這時,一股來不及外噴的毒血恰從尚斌嘴中緩緩溢出;流得下巴與頸肩到處都是的黝黑液體卻像極了現代強烈硫酸,正邊冒白煙邊腐蝕著他頰顎及脖子上的肌肉,且還散發陣陣令人作嘔的燒焦臭味------。

「天---天爺,這算---算哪門子的鬼東西?恁般的歹毒---」怪睜環眼的張飛吃驚看著那幕罕見奇景,忍不住喃喃自問道。

心猶餘悸的關羽、趙雲二人也不禁面面相覷;而能讓這三大勇將臉露駭然之色,返回漢末的劉備還是頭一次見到,同樣驚愕的他連忙問著:「各位賢弟,你們---你們都沒怎樣吧?有沒有遭毒血波及?」

「大哥放心;此賊雖頑強兇狠,我等幸好均無損傷。」關羽率先回答著劉備,而趙雲下意識瞧完自己無恙周身後,也跟著說:「還好兄長眼明手快,否則---否則某與二哥的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翼德,姓尚的有傷到你麼?」劉備見他仍盯住那具在擴大溶解的屍體發呆,掛慮之下又再次拍著張飛肩膀追問著。

終於回過神來,咧開嘴的他就訕訕著道:「俺?有大哥擋在我前面,那不長眼的狗屁藥王能傷得了俺老張一根汗毛去?」

「別把愚兄想得太神,我先前亦曾答應過要保護駱姑娘的安全,結果她們還不是讓這傢伙的毒蟲給暗算了---」自責的劉備回首瞧了四女一會,才轉過頭將僅用一枚的整排「霹靂火」分交三人,慎重的叮囑說:「去『朝天殿』及會合諸軍的路上肯定另有大量預伏兵馬,眾賢弟要善保虎軀;此物當使則使,務必予敵重創,收奇擊喝阻之效。」

「請大哥寬懷;」趙雲摸著兩筒拾回的堪用箭枝,信心滿滿的道:「某有這張弓及兩袋羽箭,即能叫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          *   *

張角總壇「至尊嶺」的所在處,正確說來應是位於鉅鹿城後方三十里的「天石峰」底;儘管三面傍林且居高臨下,但就戰略的地理位置而言,其實不算是絕佳的指揮據點,只不過並無多少軍事概念的他為人心高氣傲,又仗著該郡皆有教眾層層把關,因此雖曾受諫這地方容易變成敵兵之圍攻標靶,肆無忌憚的張角仍執意在這建造大本營。

一離開「恩妃宮」,劉備四兄弟便沿著宮後青石小路逕往「至尊嶺」的方向出發;或許是因受尚斌伏誅之影響,沿途保持高度警戒並留記號的他們一直來到「至尊嶺」前兩里處林地,都還沒發現任何敵蹤。

「不太對頭;一路上怎會恁的安靜?」示意拜弟們停下腳步,注視前方樹叢的劉備不禁皺著眉,而關羽此刻也靠近他問:「難道是駱姑娘提供給大哥的情報有錯?還是『彌勒宗』挑選的地方不在這裡?」

「照講應不致有誤---」始終箭扣弓弦的趙雲這時亦悄聲問說:「邪教總壇『朝天殿』已近在前方,他們若要偷襲,這就是最後一個理想地點;會不會是---敵人臨時改變了計劃,要在殿前空曠處包抄我等?」

鋼牙「嗑崩」一咬,快悶出火的張飛即恨聲罵道:「一群藏頭縮尾的奸佞賊妖!待會若交上手,非讓他們嚐嚐我蛇矛的滋味不可------」

「翼德千萬不可輕怠,尉遲姑娘與駱紅蓮既均曾提及這夥怪僧,對方必有其過人之處,臨戰時切莫等閒視之。」在入城酒舖中聽了兄長那則寓言故事的關二爺,果真已漸收驕狂弊病,並能諄諄告誡也屬血氣方剛的三弟;而這段話亦使劉備甚感安慰,正要誇獎他兩句,卻忽聽趙雲說:「大哥快看,『朝天殿』門口有一群人走出來了!」

大夥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引頸望去,果見恍若白晝的前方空地上已陸續出現了幾十條人影,其中二條像極黑白無常之怪漢便正把一大一小的兩名女子綁在木樁上頭,並於樁底架檯中加緊堆放柴草等引火之物。

「糟了,是尉遲姑娘母女------」眼尖的劉備雖曾猜測此為誘敵之計,但轉念一想就立刻排除掉這個可能;原因是欲假扮尉遲玉不難,然而匆忙間要找個三歲娃子來冒充她女兒,以黃巾教目前窘迫情況來說是較為時不我予的,何況對高手已快死光的張角而言,現在也根本沒這必要性。

舉目眺望他們七手八腳綑綁兀自啼哭且纖弱嬌小的尉遲嫣,張飛訥悶的問道:「大哥,呃---他們在做什麼,幹嘛將那母女倆綁起來?」

「拿她門脅以為質吧;」劉備略一沉吟後即明白了對方用意,又假設的推論說:「張角大概是曉得伏擊我等只會耗光他手上僅存的籌碼、本錢,因此索性便調回了『彌勒宗』狙殺人手,要佈署在那裡做最後的決戰------」

「那可如何是好?」心思細密的趙雲也皺著眉問:「離咱四路大軍總攻時刻僅剩不到一柱香的辰光;大哥,我們是先冒險過去救人,還是等與大夥會合?」

緩緩搖頭,慎重考慮步驟的劉備道:「不用等了;他們使這招無非是想逼我四人就範,再說混戰中場面更不易控制,只要一個疏忽,反而會提早害了她母女倆的性命------」

頓了頓,他又當機立斷的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咱們先會會這群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去,再尋隙援救她們脫險。」

和三位把弟迅速穿過了這片林區,不再隱藏形蹤的他們很快即來到「至尊嶺」底那座廣大石坪;現在,「朝天殿」門口除已全是總壇的護衛教眾外,左右林子裡也擠滿了額縛黃帶的持械人馬,而睽違許久的張角及他兩名胞弟,正與十多個灰衣僧站在木樁旁。

「姓劉的,果真又是你這甘做朝廷鷹爪的皇帝走狗---」那已改穿炫麗黃袍和金頂龍冠的「大賢良師」怨毒著問道:「你一再破壞朕的大事,如今又跟這三名幫兇毀我總壇基業;說,我該怎麼處置爾等才好呢?」

他右側那位瘦長的藍袍漢子忽說:「稟帝君,這些人罪大惡極,雖誅滿門不足以謝四海;依臣弟之見,應先擒之與尉遲玉等叛徒施以本教『焚刑』,否則恐失天下民望------」

   「請帝君下旨,讓臣弟和二哥去拿此四孽!」張角左邊的褐袍漢亦氣洶洶道:「我非把他們斬首剜心,以祭咱所有的殉教兒郎不可!」

這時,灰衣僧中唯一披紅掛的白眉胖和尚卻接口說:「此等跳樑小醜,何需『地府冥君』及『普世真君』勞動玉趾,我手下的『十八羅漢』出馬點渡他們,想來應足足有餘了------」





第四十七章   行仁俠  玄德捨身     感義舉  群英挺救

縱使身處險惡劣境,聽了剛剛這番不倫不類的話語,劉備還是差一點笑出聲來;先環顧四周那皆無隊形陣勢的雜亂軍容,他才直視對方問說:「適才說要拿我等處以極刑的,想必就是張寶、張粱二昆仲吧?這位大師也面生得緊,不知尊駕與『彌勒宗』如何稱呼?」

踏上前一步,生得福態慈祥的紅掛僧微笑合十著道:「老衲便是本宗掌門『笑面佛』渡劫;施主四位殺業過甚,又欲強干天和,為免凡間蒼生久溺苦海,我等化外之人只得暫拋禪修,重涉紅塵俗世了。」

「原來是渡劫方丈,在下失敬---」頷首為禮的劉備打量完那老和尚後,又不疾不徐的問說:「尊駕悲天憫人胸襟,確實令我等敬佩;然則張角三兄弟枉懷異能神通,為逞一己之私慾,糾集頑寇逆賊愚弄鄉梓,並擅自稱帝封王意圖煽動民變,大師不去怪罪他們肆掀塗炭生靈之禍,卻指責在下奉旨斬殺謀叛匪盜,請問世上---焉有是理?」

話鋒一轉,他繼續道:「像此濫加私刑於婦孺之輩,實與禽獸何異?就算得到天下,大師又豈能奢望他造福萬千百姓;劉某記得佛亦不佑諸惡,難道貴屬跟這廝全系出『秦皇陵』一脈,觀念與常人不同?」

剎那間為之語塞;頓時不見慈眉善目的渡劫良久方瞪著劉備問說:「施主好犀利的言辭,可惜今日的局面卻非得以文場收尾;閣下既曾提及『秦皇陵』,不知對此事又已瞭解到了何種程度?」

旁邊的張角聞言卻暴跳如雷了;只聽他怒吼著連連問道:「是誰告訴你的?是尉遲玉這叛徒?是駱紅蓮?還是那該死的尚斌?」

「誰告訴我的已不是重點---」劉備趁機套他話的緒問說:「重點是陵墓裡的那人指引甚至交付強化武技的密訣及藥物,要你回報什麼代價;張角,你不是笨蛋,如何不知此乃用靈魂與魔鬼交易的蠢事?」

「我顧不了那麼多!只要能助朕獲取爭霸力量,啥都不在我的考慮之內---」張角漸露獰態,同時狠惡的吼問道:「朕不管你是怎麼曉得此事內幕,反正今天咱新舊總帳一起結清;姓劉的,你要她們活還是死?」

   「死是如何?活又怎樣?」面無表情的劉備即冷哼反問著。

突然肆意狂笑,瞳眸閃爍著絲絲寒芒的張角便又大聲說:「很簡單,死的話就是我先引火焚斃了她母女,接著再令教眾將爾等亂刀分屍;活嘛,即是用你來交換她們生出!你一上樁,朕馬上放人------」

「使君,千---千萬不可以;」樁上血漬斑駁的尉遲玉忽奮力吶喊:「他---他騙你的,你一受戮,他照樣會殺了我們------」

   「閉嘴!吃裡扒外的賤貨---」張寶在一旁斥喝道;而搶過火把的張樑則罵說:「臭爛婊子,再多吭一個字我便先燒了妳女兒!」

   「娘!別---別讓他燒我---」尉遲嫣嚇得聲嘶力竭,不斷瞧著母親驚駭的哭道:「嫣兒害怕喲---嫣兒怕得很;娘啊------」

   劉備哪裡會不清楚張角的詭計,但處此窘局偏又苦無對策;所以當張粱作勢往女孩樁底點火的時候,他想都不想就朗聲喊說:「住手!我答應你即是。」

   「大哥,不行!」關羽一把拉住了兄長勸道:「您乃萬金之軀,如何可冒這風險?」在他旁邊的張飛也急忙著阻止說:「對啊!那不過是兩個局外人,大哥您卻是咱的精神支柱;要是有啥閃失,叫大夥怎麼辦?」

   忽聽「嗖」的一聲,趙雲緊扣之疾射羽箭已使張粱的火把脫手飛拋,四散星沫更濺得周圍人等趕忙躍避---;放下「追影神疊弓」的趙雲此刻便單膝跪諫著道:「兄長不可自陷險境,某願以身代之!」

看關羽、張飛亦跪下力勸,他終於明白歷史上那幕為攜民避禍致慘遭曹軍鐵騎追殺的無奈;鼻頭泛酸的劉備就攙起了三人說:「備知道眾賢弟的心意,但尉遲姑娘因我等而遭難,劉某決不能貪生坐視。」

接著將駱紅蓮那份謄製地圖付予趙雲貼身收藏,劉備即交待他們道:「此物和傳國璽二者皆與漢祚息息相關;備若有不測,諸位務必忠心輔佐大皇子賓服四夷,令各州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恢復我大漢的太平盛世。」

關、張、趙三人見他義無反顧的走往嶺間樁檯,心中雖甚痛苦卻也無計可施,便不禁急得面面相覷;而黃巾教眾則一邊提防著趙雲那百步穿楊的神箭,一邊邪獰眈瞧已束手就縛的劉備,張角甚至還得意洋洋的傳令說:「三弟,先把姓劉的兩條腿先給為兄卸下了,然後再綁他至木架上受刑。」

張粱聞言即拎著「喚雷金刀」,惡狠狠斬向劉備亦遭綁緊的下盤!

   和樁上悲泣的尉遲玉對望了一眼,他便咬緊牙關等挨刀子------。

   「俺周倉看不下去啦!老裴,跟著我救人去!」當刀鋒堪堪沾衣的剎那,張寶身後一名臉色淡黑的虯髯壯漢忽挺著「紫燄槍」擋架這記狠招,另一個白臉漢也揮著一桿「渾鐵槍」切進了黑白二無常之守戒範圍;只是二者與對方實力均差數籌,名叫周倉之虯髯漢猶可抗衡張粱的幾式快攻,然而裴姓漢子在應付「黑無常」柳欣及「白無常」歸志傑的鐵鍊夾擊就明顯有不殆之勢,若非持「巨霆鐗」之張寶及渡劫那十八名舞「月牙鏟」的羅漢為了要阻截關羽三兄弟和護衛張角而未曾與役,否則左支右絀的他可能老早即死於這滿佈高手之絕命殺陣中。

「元紹兄勿憂,唐周來助你一臂之力!」語罷,一個自報姓名且使「獵虎叉」的漢子便在裴元紹頭顱差點被搗爛之際驚險格開雙鍊;不過這亦僅暫緩現場的危機,因張寶不久已在兄長示意下提鐗走向手腳均已縛上繩索的劉備,打算先解決掉他這心腹大患。

「姓劉的,咱當『帝君』的大哥說不用等上樁了,要我立刻送你上路,你---就乖乖認命吧!」面露獰笑的張寶一講完,鐗端已往他的天靈蓋狠狠砸落!

此時的周倉、裴元紹及唐周皆已陷入苦戰,關、張、趙三人也給「彌勒宗」所屬牢牢纏在十餘丈遠的距離,劉備動彈不得之餘只有閉目待死的份;不過這時候,卻忽聞一個相當耳熟的嗓音攔鐗喊道:「慢---慢著!」

接下來即是重兵器交錯的沉悶巨響;免去劫厄的劉備忙轉頭去瞧那搭救自己之人,居然便是曾在糜府饒過性命的「截天夜叉」何曼。

   不等張寶質問,臉罩寒霜的張角已離座揚起手來厲聲斥喝著說:「先是『五嶽督尉』周倉及我門下『神將營』的弟子裴元紹、唐周企圖臨陣通敵;現在,就連你這已遭貶為地獄惡鬼的何曼,亦要隨著他們來反我嗎?」

「帝---帝---師尊,劉使君他---他仁厚重諾,又善待---善待百姓;這樣的好人,我不能讓你殺了他------」何曼笨拙的支吾辯駁道。

   「放你媽的狗屁!你怎麼知道這朝廷鷹犬仁厚重諾?」張角不禁破口大罵:「你自徐州返壇後可沒再出過城門一步,又能從哪裡聽到他是善待百姓的好人?」

用壯碩的軀體和狼牙棒擋在劉備前面;儘管有些怯懼,但鼓起餘勇的何曼仍囁嚅回答說:「小的回總壇前曾---曾繞至兗州老家一趟,才曉得家鄉因鬧旱災斷炊,我那五歲多的么兒竟讓兄嫂賣給了人販子,而且還轉手到了上黨郡;後來小的聽尉遲娘娘要去那裡公幹,即託她代為打探我兒子的下落,方知劉使君已藉官府的力量把他安頓在該地。」

   艱辛吞了口唾沫,何曼續道:「劉使君雖是皇帝親信,可絲毫不像那些表裡不一的狗官只會搜括民脂民膏,忙著中飽私囊,他是真的讓百姓有飽飯吃啊;而這樣的好人,我怎能夠---怎能夠讓他死在你的手裡------」

氣極反笑,推開身前教眾的張角便以狠厲口吻嗆問說:「你真的認為單憑爾等之力,今天就能阻止得了我殺劉備及尉遲玉母女倆嗎?」

   他剛要親手斃敵,突聞右側林區一聲礮響,然後自家兵卒即在應變不及中被斜刺一隊勁旅衝得七零八落;同一時候,更聽那又是一箭震飛張寶偷襲鐗刃的勒馬大將持戟朗喝道:「妖人休得猖狂,并州呂布在此!」

   見來者竟非是預料的己軍將領,而是在晉陽城剛敗於己手的呂布,劉備內心的訝異可比適才震撼還多了數倍,剎那間不由得愣在當場;瞧死對頭並無欣喜之色,張角便猛一咬牙說:「賊廝鳥!麾下走狗來得恁快;不過如今縱集千軍萬馬,誰都別想救得了你!」

此話甫畢,半空驟傳一陣滄桑的聲音道:「那麼---若再加上為師呢?」

   接著,另個使劉備險些脫口呼喚並俯身拜見的熟悉語調也問說:「張角,你三兄弟要是還嫌『南華老仙』不夠份量,何妨把貧道亦算了進去?我左慈也早就想領教一下,你們已將『太平要術』到底練到了什麼層級了。」

石坪上兀在廝殺的眾人聞言不禁全部罷鬥;心中大定的劉備昂首看去,果見仍為青衣藤冠的左慈已和一位童顏鶴髮老者正緩緩飄落於地,即忍不住開心的道:「左老師,好久不見,可真想煞晚輩了!」

先歪著頭瞧了瞧他,左慈隔了一會才微笑的嘉許說:「你這娃子很好哇,確實沒令貧道看走眼;雖然還是有些婆婆媽媽的婦人之仁,卻不失為有顆俠義之心,怪不得一大堆熱血之士搶著要來救你呢------」

   講著講著,這「凌宵宮」主人一隻手在遠遠比劃中,竟如同利刃般陸續割斷了劉備手腳上的麻繩,而何曼亦忙著去救下尉遲玉母女倆。

   張角卻對那一切視而不見,雙目只愣愣的和南華老仙互望著;良久,他方沙啞的問道:「師---師父,您老人家怎---怎麼會來這裡?」





第四十八章   清門戶  二道伸援     搗黃龍  七將殲敵

「來看看你要如何禍國殃民呀---」手持拐杖的南華老仙遍觀著四周均頭裹黃巾之民兵,又將綠色的瞳眸視線定在愛徒臉上說:「角兒,為師記得當初授予三卷天書之際,是託你代天宣化、普救世人,也曾告誡若萌異心,必獲惡報;現在,你想對我作什麼解釋?」

這時換張角支吾了;過好一陣子,眼珠骨溜溜轉的他仍強辯著道:「徒兒---徒兒有按照您吩咐去做啊;師父總不能因我行善日久,在漸得民心一事上頭妄加指責對不?他們跟隨徒兒,純粹是基於赤忱擁戴。」

目不轉睛瞪著生平僅收之徒,南華老仙語氣沉重的追問:「那你為何要用秦陵裡的陰狠武功組織『仙界門』及『修羅會』這兩個邪教?你自己想做皇帝便罷了,怎能以此術蠱惑四方鄉梓,煽聚各地百姓造叛變業障?」

   他又手指已被救下的尉遲玉母女,又義正嚴辭的問道:「當左、于兩位道兄赴洞告知此事時我尚且不太相信,今日見你果真為了謀權而濫殺彼等婦孺,你良心何安?我那時候就是叫你這樣濟世化民的嗎?」

「老太爺,呃---」伶牙利齒的張寶一避開左慈炯灼眼神,即湊上前去替張角打圓場的說:「您老明鑒,我兄長是因教眾人數龐大,為釐清統屬之責方成立這兩個組織以便號令管理;至於秦陵武學也沒您講得恁般陰狠,充其量就是使咱在短時間增強實力罷了。」

   暫撇周倉的張粱亦在旁邊嘟噥道:「對呀!這是我們大哥的另番奇遇,怎能怪罪到他頭上?那些功夫可都厲害的緊欸------」

斜睨了這哥倆一眼後即不復理會;南華老仙只招兀自吁喘的周倉、裴元紹及唐周過來問說:「三位亦皆是在此處學的技藝麼?」

   先瞠然對望,不明所以的他們跟著才一齊點頭稱是。

   「那些藥劑絕不能再碰;任沾一滴,神仙難救---」已從懷裡掏出了五顆青綠丹丸的南華老仙便道:「連同尉遲姑娘及何壯士在內,服下起需散氣靜養,期間萬不可練氣運勁,十日後自解丹田積鬱異毒。」

將藥交給為首的周倉,他又轉身對張角說:「把『太平要術』擅授兄弟一事老夫也不怪你逾舉,但假稱天命、聚黨營私這節我卻容你不得;念在師徒一場的情份上,老夫就僅收回爾等來自三卷書上的法力,從今以後你亦不再是我無極海『碧雲洞』門人------」

   接下來,也不見其有何動作的張角三兄弟即在他掐指唸咒中驟癱於地;而原先那能呼風喚雨之豐沛力量,居然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道兄,你不執完家法再走喔?」正想洩漏點「天機」給劉備知曉的左慈看老友身影漸淡,忙道:「咱還沒講妥破秦陵的事情啊!」

   「我心亂已極,左佬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形體快要薄逝的南華老仙冷哼一聲,又說:「此子既大膽作孽,上蒼自會派下收他之人;這樣倒挺乾脆得緊,亦可讓驪山墓裡附身的那傢伙明白,『馭屍術』並非是所向無敵的絕學。」

   想到還有些許機密要找他詳談,左慈在劉備耳畔低囑了一會即凌空躍去的追道:「這件事情尚存著若干疑竇;喂!你等我一等------」

   瞧決裂師父和那猥瑣道人已像一陣風似的迅速隱沒,惡向膽邊生的張角忽站起身來大喝:「南華老鬼,別以為朕少了你的天書便無法可施,我『黃昊天威大帝』乃聖命所鍾,今日為蕩魔斬妖,特兼『天公將軍』一職,並拜張寶為『地公將軍』、張粱為『人公將軍』、渡劫方丈為『輔朝大國師』;十八羅漢暨殿前將士們,這就群起隨朕剿滅來寇!」

怪事發生了,張角說完後不僅是先前分佈林區的數千教眾轟然稱諾,「朝天殿」四周頓塌地棧裡那驟冒的萬餘鐵甲兵,也跟著揮舞刀槍奮力呼喝,聲勢頗為浩大;而此舉亦使右側并州軍及陷入重圍的劉備四兄弟為之色變,尤其是剛棄暗投明的周倉等人因瞭解這支部隊乃張角倚重之隱秘王牌,見其突然現身,那份詫異更是甚於外來者。

   「糟糕,原來『御營神甲軍』是伏於此地---」喃喃自語的唐周本為張角親傳弟子,但居然連自己都不曉得師父有這暗招,可見他防人之心已近乎到哪種變態的程度了;正幫尉遲玉推宮過血的劉備知道大夥為何驚駭,即對他們安慰著說:「不用害怕,待會請各位壯士與備一同守在這裡保護尉遲姑娘母女,我方四路兵馬立刻來援。」

「守?姓劉的,你痴心妄想啊---」面孔已和兩胞弟同樣猙獰恐怖的張角忍不住恨聲吼道:「事到如今,我倒要看看閣下還有多少幫手能趕得來這『點將坪』救你們;眾將聽令,格殺無論,一個活口不留!」

彷彿在附和他這道殘酷令諭似的,張角的話才剛一說出嘴,周遭地面上便忽然喊聲四起,跟著更有無數火光漸從左側及正前的叢林內湧來;但那可不是依令而行的黃巾教眾,因為劉備早已看清楚那殺得賊兵節節敗退的二方帶隊將領,分別是沿來路接應的張遼、顏良、文醜,及黑山寨正規軍的徐晃、甘寧、陳到等六員大將!

僅統率了二千餘兵力就突破賊巢外野包圍的呂布見機會難逢,「冷月戟」一揚即領著八百鐵騎撞進了前面那排御營軍的正中防線;徵得丁原同意的他此役所帶者皆為并州虎狼之師,除了林子裡那支步戰團是高順尚未掛旗的「陷陣營」先驅外,這隊騎兵也全是呂布親手調教的重裝精銳。

均使長刀的一千多名步戰勇士及并州鐵騎人馬雖不多,迎敵時卻個個爭先、兇狠頑強,城郊伏擊和林區急襲戰時非但已先殺得數倍於己的黃巾賊徒大敗奔逃,此刻再與張角的「御營神甲軍」硬碰硬,仍不改剽悍本色的紛令敵人破裂甲冑間留下致命傷口;而上黨蓄勢已久的援兵亦皆是重點培訓之招牌部隊,裡頭包括了徐晃代訓之「龍騎士」、陳到的「白毦兵」,還有甘寧在黃澤湖畔練出來的「兩棲特戰師」,雙方甫於郊野接觸,便讓那群隊伍不整的烏合之眾獸散瓦解,潰不成形。

至於張遼、顏良、文醜帶領的徐州兒郎,則是全經臧霸訓練的泰山軍系;當然了,儘管同屬劉備麾下,他卻曉得這一戰實則關係個人顏面,因此所率者均為精挑細選之勇兵壯卒,而事實也證明他一番苦心有獲得回報,那支體力甚強的野戰隊才一入城,就似砍瓜切菜般一路殺進了「朝天殿」前的「點將坪」,每個人身上都遍沾著敵軍鮮血!

文醜遙遙望見了張角三兄弟,手中「烏錐穿甲槍」先把串在一起的兩名賊眾挑飛上半空,即大喝說:「狗入的雜碎!還記得我們嗎?」

「幻魔鍘」剛使旁邊數個敵兵掉腦袋,抹去黃臘臉孔血漬的顏良亦吼道:「三條忘恩負義的禽獸,今日定要叫爾等嚐嚐報應的滋味!」

看他哥倆已領著一彪人馬挺向內圍的鐵甲軍,張角一瞪那雙牛鈴眼,便仰天狂笑著說:「不識抬舉的一雙獃鳥,天堂有路不去走,偏要自闖這無門地獄;想找朕報仇是不?可以!等我先解決了劉備這一群該死的肇禍者,朕再瞧瞧你們有沒有算這筆帳的本事。」

一轉身,他又向擋在周倉等人前面的劉備道:「姓劉的,你屢次壞我大計;現在,該是輪到咱要做個了斷的時候啦------」

見兀自與十八羅漢狠鬥的關羽三人未落下風,劉備方把視線從柳欣、歸志傑、張粱、張寶及渡劫臉上繞回張角的陰鶩雙眸;一展慣有的童稚微笑,他好整以暇的說:「咱是該做個了斷;張角,枉你獲贈三卷救世天書,卻不思清平亂象,回饋萬千百姓,反而妄論天命愚弄蒼生,佞創邪教戕害四方州郡,我今日就要徹底根除你這罪惡淵源!」

「很好,你我難得均有相同的共識---」從近侍手裡接過他那新打造的金色奇刃「雙龍飛梭」套於腕間,緩解袍冠的張角嗓音愈發森寒:「我教人馬及爾等鷹犬都已隔開了,眼下咱是六比六,各位還等什麼?」

示意周倉等四漢留在原處照料兩女,神情也漸轉蕭煞的劉備果決道:「不用客氣,你們這六隻瘋狗全衝著我來吧!南華仙長和左老師既再三提及秦陵武學,備如今可真得好生請教於你呢;還有,羊皮卷及裡頭的那柄金鑰目前何在?十常侍中誰是你的遞訊耳目,讓你有確切情報狙殺當朝天子?若再隱瞞,我刨了你整座『朝天殿』!」

「無知小輩,傲慢匹夫!非但妄想獨自抗衡天運,居然還敢打朕的內應及到手寶物之主意?」聞言先是一愣,張角隨即扯掉了襟釦露出掛於脖子上的鑰匙怒說:「宮中細作和羊皮卷我是不可能會告訴你的,皮革中你要的東西卻在這邊;劉備,此刻便得看你有無拿走的斤兩了!」

早蓄勢待敵的劉備這次可不再像以前等著圍攻對方先行出手;兩抹倏閃冷芒於半空僅劃出短暫且優美的交叉弧線,就聽黑白「無常使」柳欣及歸志傑在「嚓」、「嚓」聲中分握寸斷鐵鍊嚎跌於地------。

二人都是連頸帶肩被雷轟電閃的敵劍斬作了半截!

一直以客棧那次交鋒來猜測他功力的深淺,但始料未及的張角卻不曉得劉備劍氣居然亦有如此破壞程度;忍不住退了一步後,這自封為「天公將軍」的好戰份子即問道:「你的劍---何時又有了此等威力?」





第四十九章   不死身  左慈破訣     置絕地  三邪伏法

「別以為只有你張角才會更上一層樓;沒聽過學無止境這句話麼?」露出壞笑的劉備又說:「現在,咱變成一比四了------」

聞言勃然大怒,但額冒青筋的張角卻不再跟對方繼續鬥口,反倒像生悶氣似的脹紅臉在自顧著喘息,可是那一片紅光很快便轉為駭異的靛藍,遠遠望去倒如同死人或腐屍的青綠顏色;劉備本以為是眼花看錯,然而再瞧他分站各角落的兩胞弟及渡劫,竟發現那三者也是一樣的情形。

「是---是本門的最高秘技『不死身大法』;天爺,他們---全都練成功了------」唐周見狀不由得失聲驚呼,表情充滿了恐怖神色。

   聽了此言的劉備這時才猛然記起左慈臨別前之囑咐。

由於剛剛的狀況亂到了極點,而那跛腳老道又走得突然,所以他匆忙間亦沒去追問人家說的內容是何用意,現在乍聽唐周提到了「不死身」三字,心中方再浮出左慈交待的言語:「形雖非形,招卻是招,牙爪皆毒,莫遭其傷;勁貫刃,梟敵首,屍術自破------」

嘴裡才覆誦這一段話,劉備已察覺五道凜烈氣旋正攻向他腦門及後頸背、胸腹等各處要害,而且全悄然無聲;端的狠、穩、準兼俱!

砸向天靈蓋的是張寶那柄「巨霆鐗」,頸椎與背部的沾身兵器則分別為渡劫所持之「月牙鏟」和張粱那把「喚雷金刀」;至於襲往腹脅的銳勁,當然就是張角的金色奇形怪刃「雙龍飛梭」了。

危急中不及細想,「龍淵劍」陡映之炫燦晶芒先「霍」的罩住自身受襲部位,織成漫天黑雲的「墨陽劍」跟著也已化作多股追魂烏虹反攻周圍四大高手;沒錯,因尚不明白對方「不死身大法」的確實底蘊為何,收攝心神的劉備這一招純屬試探性之進擊------。

殊不料張角三兄弟和渡劫似未曾在乎身前疾射的劍影,功力稍差的張粱甚至還無視於左腰剛劃開之寸長血痕,仍舊揮刀復與雙梭、銅鐗及鋼鏟硬碰劉備的護體芒罩;而劉備則遭他們聯袂夾殺之巨力撞到微一踉蹌,迫不得已下只好先撤回「墨陽劍」的攻勢,以免敵刃趁虛突破了守禦防線。

離他不遠的關羽三人見兄長一開始即陷入困境,均急著想擺脫十八羅漢的糾纏要趕去應援,但三兄弟可不曉得那單打獨鬥皆遜己方的灰衣禿驢現在看似雜亂無章之步法,卻是「彌勒宗」用來對付強敵的「羅漢鏟妖陣」;此術源自於天竺佛門的鎮教武學,平常以三人為一單位便足夠抵擋多倍敵人來襲,如今全力施為在關、張、趙身上,他們縱然都具萬夫不當之勇,一時也拿這攻守有度的陣形無可奈何,僅能各舞兵刃奮力迎戰,耐心尋覓那群神秘邪僧進招之際的守勢漏洞。

周倉等人則自知本領相差太多,只有在一旁乾著急的份------。

漸沉住氣的劉備看眾敵一時闖不進劍氣所佈之綿密護網圈,就暫且隱身在刃幕內觀察四人秘技虛實;尤其是那剛挨了一劍的張粱,劉備怎都想不透這傢伙是如何能對此已傷筋損脈的創口無動於衷,直待忽見張粱中劍部位滲流的血液呈黝黑色,他才恍然大悟。

南華老仙既曾提過「馭屍術」三字,莫非表示他們全已遭秦皇陵的練武藥劑毒化成活標本了?一念及此處,再與左慈交待的話語相印證後,聯想到一部木乃伊賣座洋片的劉備不禁即機泠泠打了個冷顫!

為了不致過度影響古代歷史運行的鄭常軌跡,熟知各類高殺傷性科技武器的他可是到這一役方決定使用手榴彈「霹靂火」,連製作程序簡易的「火燄噴射槍」都不肯去研發;但此刻若真確定那足以毀滅人體的病毒亦存在這時空,劉備想都不敢想一整群活屍到處追著人砍的恐怖畫面------。

腦袋思緒雖飛快轉動,手上雙劍反倒施展得更迅速嚴密了;因不知此毒是否具感染性,倍加提高戒心的他可不願在完成一統霸業前,便淪為電影裡的無魂屍怪。

難怪左慈要自己「勁貫刃、梟敵首」以破此術,曾對神鬼、惡靈系列電玩瘋過一陣子的劉備知道殺木乃伊或屍怪最快捷之方法,無非是拿著槍朝其頭部猛K;他現在儘管沒有「沙漠之鷹」或榴彈槍、M16,然而打從逐漸精通「以氣馭劍」的訣竅,那足以穿甲裂石的劍氣卻已堪跟飆射子彈相比擬。

想通了這一點,劉備頓感成竹於胸,再無起先的惶恐忐忑;於是,靈台驟明的他便一面縮小著防護劍圈,一面留意四人的破綻------。

敵手中張粱固是最弱的一環,可是運上了「不死身」妖術的勁氣後,挾帶震耳嘯響的「喚雷金刀」威力已陡然增加了數倍,現在就算換成是刀法無雙的關羽和他對敵,這未來「武聖」也不一定能勝卷在握。

張寶的銅鑄「巨霆鐗」不僅力猛刃沉,掄舞狂砸間還擅用指掌的點劈搥抓,硬是死纏在巧妙閃避的劉備身旁,碎鼎鐗式及裂碑拳風均不容小覷;而渡劫那柄「月牙鏟」則走招式輕靈路數,以渾厚內勁見長的他顯亦明白劉備之護身劍光耗力甚多,這同樣能幻現傷人銳影的老僧卻不斷遙發著凜烈弧芒襲敵,迫使對方不得不續以此法自保。

改用特殊兵器之張角算是裡面最難應付的硬把子了;形同活物的「雙龍飛梭」在他靈活操控下除了可像軟鞭橫掃或如矛槍直擊外,鱗鬚皆全的龍形梭首更能絞鎖敵刃,彷彿真是兩尾從九天臨界的騰雲邪蛟!

不過自許甚高的四人現在圍攻劉備卻也有著沒處下手之尷尬;即使是半年多前和他曾於洛陽遭遇過,張角此刻面對這周身佈滿劍氣的死對頭,毫無半分制勝信心的那種窘況仍與當時相同------。

這幕僵持許久的惡戰,便在關羽一聲喝令中發生了變化!

「子龍,你到圈外以箭助我二人破陣!」偃月刀一口氣接過了與趙雲交手的六名羅漢,指示其衝出包圍的關羽又用拖斬勢逼退十二個悍勇灰衣僧;和他默契極好的開路張飛亦在架住另六把「月牙鏟」時虎吼道:「死禿驢,叫你們試試俺四弟穿楊箭術的滋味!」

此刻的趙雲已藉關、張之掩護躍往旁邊的石坡頂,更在轉身間把置槍、取弓、上弦等動作一氣呵成,超帥姿勢簡直就像某部哈比人電影裡「精靈神射手」的翻版;而他也果不負二位兄長之期許,疾發首箭不僅正中關羽面前那個瘦和尚的心窩,第二、三枝箭鏃還射得兩名凌空撲砸的羅漢驚駭躲避,落地時更即遭偃月刀鋒砍做了四截!

張飛一瞧身旁某個敵人因此而稍頓了步法,亦趁此機會抓住了衣襟朝人多處奮力摜去;雖沒似打保齡球般應聲全倒,但頭顱撞上同伴的那名武僧豈止早腦漿迸濺,巨大力道也使另一個倒楣鬼臟腑震裂,當場斷了氣。

見座下十八羅漢已亡其五,早沒悅容的「笑面佛」渡劫臉色可是更加難看了;惱怒之餘,這剛獲封「輔朝大國師」的胖和尚不免一時心浮氣燥,攻向敵人柱形劍芒的那陣月弧氣勁,亦跟著逐漸駁雜欠純------。

養晦已久的劉備曉得反擊時間點已至;為了不再重蹈適才錯誤,現在他可沒打算讓四人有再無視於受創的存活機會,於是猛吸一口真氣,劉備便於雙劍刃影驟漲中先格開了張氏兄弟的刀、鐗、梭,並拼著肩頭挨「月牙鏟」劃上一記的風險,直撲渡劫懷中!

被他那有如怒矢乍臨的突擊嚇出冷汗,這改遙攻為實劈的「彌勒宗」掌門頭一個潛意識動作就是迎面截堵已欺近前方之敵蹤,欲以壓箱底絕學「大除魔九式」拖住遠離包抄範圍的劉備,再度和追來的張家兄弟三人聯手殲殺此敵;而劉備也算準了對方必定有這個反應,忍住鏟刃割開左肩肌膚劇痛的他即趁張粱金刀尚未砍至後腦,出乎意料的迴身切進張寶來路方向,把「龍淵劍」往那位「地公將軍」的頸項間奮擲!

緊追在後的張角原搞不懂他在玩啥把戲,直待先目覩了「月牙鏟」、「喚雷金刀」互相削下渡劫與三弟彼此的半邊腦袋瓜,暗自悲憤之際便加快身法要去攔阻猛朝張寶猝閃旋飛的敵刃;但一切全都太遲了,腕間的「雙龍飛梭」方離袖倏射劍影,張角恰又看見來不及收勢的二弟項上人頭已遭轉回敵掌之飛劍斬落,臨死前連叫出聲的餘裕都沒有。

急怒攻心的他此刻為了報此仇恨,哪還理會剛練就的「不死身大法」並非是依秦陵主人要求作「置死後生」所改造之最高境界,一雙疾騰龍梭竟於半空中硬是扭轉角度襲向堪堪站穩的死對頭,並兩腿連環踢的暴蹴劉備面門要害!

無暇顧及肩膀那處掉落巴掌大皮肉的滲血傷勢,苦撐百餘招的劉備因剛才耗損內勁過甚,這時應付眥牙咧嘴且十指箕抓的張角一輪快攻已有後繼乏力之窘況,僅能緊握雙劍緩步退避;漸漸的他已從數丈外斬殺三敵之彼端,又踱回到起先交手的原來處所------。

另一邊,為數只剩十三名之灰衣僧如今亦派其中最強的「降龍」、「伏虎」、「長眉」三羅漢至高坡處截擊趙雲,雙方復成膠著的拉鋸戰------。

至於外圍戰事也已呈現白熱化的局面;四路人馬儘管早將林子裡的民兵教眾殺得屍橫遍野,然而那支從頭頂武裝到腳底板的鐵甲軍部隊卻是久久無法突破,并、徐二州及上黨諸將縱使個個神勇,所統率者皆屬各旗精銳,不過因以逸待勞的對方甲堅刃利,往往是好不容易衝進了防線,卻又立即給第二道人牆擋了回來,進而導致了不小傷亡。





第五十章   誅首惡  箭斃張角     遺幼女  託孤劉備

現在,雙方分勝負之關鍵契機便取決於主帥間的拼鬥了。

照理說劉備既先幹掉三名硬把子,與這碩果僅存的黃巾賊首單挑應該會輕鬆一些;不過仍屬血肉之軀的他畢竟不是神仙或超人,一連經歷數場驚險廝殺,應戰大部份高手的劉備此刻已瀕臨體力透支危機,相較於最後才上陣的張角,兩者優劣之判一望可知。

也許是太倚靠那份來自穿越時空的莫名能量,因此當發覺身體有這力不從心疲態,他亦首度產生對求勝心動搖的渺茫疑慮,一種連面對呂布時都不曾出現過的低靡意念;這不禁讓他想起返漢末前,高中時一回報名台灣地下賭亨舉辦的世界混鬥搏擊賽------。

那是場完全不講究遊戲規則的超暴力賽事,完全由電腦挑選比拼對象,同時並無所謂的亞、季軍;因為勝得三次將會跟十餘名晉級選手同梯決賽,而且不限時數、武器或暗算群毆,以未倒者獨獲大筆獎金。

少年的劉漢龍那時已儘得雙親武術真傳,雖然火侯還沒父母的恁般老練,但亦足與全球所謂的功夫好手一較長短了;他記得後來和自己留在台上的共有六人,分別是數屆泰拳冠軍瑪安、日本伊賀忍術傳人菅野瀨鷹、號稱正宗少林俗家弟子的丁雷、裝了機械手臂之黑人拳手羅倫史密斯及歐洲傭兵兼格鬥王的「疤眼」漢彌敦席格。

   這是一場令他無法忘記的比賽,若沒經歷此戰,劉漢龍或許永遠都達不到第一流的頂尖境地;當然了,那需用險命喪擂台的代價換取。

六個人裡面他算是歲數最小的參賽者,可是等瑪安的「手指虎」及雙鐵肘、菅野瀨鷹神出鬼沒的武士刀、丁雷那把力能碎石的「韋陀杵」、羅倫史密斯堅硬的鋼鐵右臂與漢彌敦席格一條萬用合金鍊都奈何不了劉漢龍禦敵三截棍時,五名亦難制服彼此的對手甚至曾幾度聯袂來夾擊他,企圖將這可畏後生剔除於世界各大黑道高額募聘之名單。

當時那種無助及絕望,就如同現在的感覺,讓疲於招架的劉漢龍數次萌生棄權之怯意,可是待念及爸媽的一世英名會因此毀於己手,他就緊咬牙關撐到了裁判席敲響結束鐘聲;儘管主辦單位最後欺劉漢龍年紀輕沒給予任何款項,婉拒為任何幫派工作的他畢業前也決定去投考軍校,然而這段經驗卻是令自己邁入絕頂高手的重要一大步。

想到此處,頓返現實的劉備終於精神為之一振,退縮的步履亦跟著停止;張角自也從反彈回應勁力察探出對方瞬息的轉變,不過極痛恨這宿敵的他哪肯罷休,兩條飛梭在臂腕加緊施為下即又化成一對翻江倒海的金色怒龍,不住衝撞那銳氣漸增的黑白雙劍。

劉備剛剛死守門戶亦非毫無收穫,至少對敵人的梭勢走向已有了大致概念,因為他發現修習不死妖術的張角等輩雖不懼利刃沾身,基本上除了還是需避免讓制命的脖頸頭顱受創外,仍會防範人體其它便於活動之處;譬如說,那附加攻擊敵人的手腳關節部位。

頭一遭聽聞秦陵墓底邪法的劉備絕不曉得這些入魔瘋子練到後面將會變成什麼厲害怪物,只是就其轉合進退的動作猜想,儘管是張角本人也應該還未攀登至此術的最高層級;劍隨心走,他推敲出結果後即故意誘使左側龍頭梭劃開了胸口衣襟,並以「墨陽劍」奮鼓餘勇的斬向來敵右腳踝!

   不料對方竟採同歸於盡打法的張角一時也慌了,但他應變速度奇快,不僅忽把準備替敵人開膛的右梭朝下壓制,快糟殃的右足亦馬上倒彈,繞過頭頂直朝劉備前額踢去!

是的,守於一旁的「龍淵劍」便是在等候他這式解招;瞬間只瞧寒光猝閃,張角眸子中才訝異漏算那抹冷電的出處,卻驚覺自己的彈蹴腳ㄚ子已滴溜溜拋上了天際,大片紫烏血雨也灑得自己滿頭滿臉。

早忘記疼是啥感覺的張角其實壓根沒有絲毫痛苦,但乍見殘肢離開身體,心裡難免還是揪結成團;而「龍淵劍」既已奏功,明知左大腿必挨梭首狠劃的劉備這時亦鐵了心,不退反進的再削落他遲收左腕!

忙用僅剩的躍起左足踹得劉備滾離丈許遠;張角等確定他再無制命殺招使出後,就藉跌仰勢頭將右梭疾射對方躲無可躲的面門要害!

在這電光石火及周倉等人的駭喚剎那中,四肢百骸簡直快抖散的劉備此刻別說閃避了,即使要舉劍招架也半點都提不出一絲氣力來;而眼見那雕功精細的猙獰龍頭已近在咫尺,再次陷落危機的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一道纖秀身影便於這時撲擋在劉備面前,帶著尖牙銳爪的梭首更因穿入右胸而令那個代死者噴出了大口鮮血;他忙扳過此人細看,發現果真就是亦遍體鱗傷卻仍推開攙扶的昔日「瑤池聖娘」:尉遲玉!

「娘!娘啊------」年僅三歲卻目覩慘狀的尉遲嫣跟著亦從何曼懷中掙脫並趕緊奔上前去,隨即伏在母親腿側上嚎啕驚哭著。

周倉等四漢此刻雖皆已警戒於他們前方,不過能否抵禦得住戰力猶存的張角可都一點自信也沒有,只得各握兵器嚴陣以待------。

   不幸的是,那已非昔時滿面紅光的「師尊」儘管僅剩下右手左足,然而卻真又從地上躍起且一跳一跳的邊朝這裡逼進,邊拖著腕釦飛梭咆哮:「再替他擋啊?待我全做翻了你們,看誰還能救得了這姓劉的混帳東西!」

武藝機智均僅屬二流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聞言之餘卻都沒吭聲;是的,但打定主意的他們亦不曾向後退縮半步,縱使臉孔上皆壟罩著懼怖神韻。

「四位壯士盛情劉某心領了,不過你們遠非此妖的對手,徒死無益;」努力擬聚散渙內勁的劉備不願看他們為了自己平白犧牲,便開口阻止的說:「請先護送尉遲姑娘母女離開,伸援之德容備來生報答------」

「離開?姓劉的,你死到臨頭兀在敲這如意算盤啊---」張角咧著森森白牙罵道:「操他娘的王八蛋!我是強姦你老婆、妹子或弄壞了你家祖墳的風水?你竟這麼放不過我!刺殺狗屁皇帝那天插手管事的是你,率眾來毀我黃巾教萬年基業的又是爾等罪魁禍首,還害了我弟弟性命;今天若不將你們個個誅絕、碎屍萬段,張角誓不為人!」

正當他扯掉威儀面具像個販夫走卒般漫罵時,趙雲那帶著騰騰殺氣的平穩嗓音忽響徹於眾人耳畔說:「無恥妖孽,那就跟你的兩胞弟和同黨們一塊下地獄去吧!」

接著,一股勁疾風聲即掠過劉備他們頭頂直射貌似癲狂的張角;等大夥定神一看,這閃躲不及的「天公將軍」已被一支尚繫了枚冒煙「霹靂火」之快箭命中張開大嘴,並讓千鈞力道撞得倒飛十餘步!

   「全都趴下!」曉得火藥波及範圍的劉備見狀便在呼喝中以上半身掩護住尉遲玉母女;而周倉等人雖沒看過那鐵鏃上仍不住燃火花的物件有何破壞力,可是一聽未來的主公如此喝令,自也趕緊就地滾倒。

張角在箭透後頸時即明白處境不妙,無奈暈頭轉向的他亦只能等仰躺於地才想到要拔取嘴內異物;但他不該忽視趙雲這一箭貫石之威,耳聞「喀喳」輕響,再不及抽出羽桿的張角便在心裡罵了某句髒話前,遭猛然爆裂之烈火團炸碎了腰部以上的半截身體!

劉備驚喜之餘不由得轉頭去瞧,卻發現接替子龍力拼三羅漢的來者,居然就是父親童淵和另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貂嬋!

原來他和甘彤等三女擔心這幾個兄弟闖黃巾總壇會因力單勢孤碰到危險,大軍出發前即請郭嘉、陳宮全權代理肅諜工作,帶劍法已頗得王越真傳的二媳婦尾隨兵馬同往冀州;而當望見劉備四者陷入了苦戰,擅於輕功的他們便躍過層層鐵甲精銳,先幫趙雲應付「彌勒宗」的糾纏勁敵,讓他恰好騰出手來收拾那幾乎快得逞的邪教首領。

   「大哥,您受罪了---」飛奔而至的趙雲見兄長肩腿上血肉模糊之綻裂口子,單膝跪稟間就連忙拿出金創藥瓶且撕下了衣襟為他包紮著道:「都怪小弟無能,倘雲可及時救援,張角那畜牲也不至於能傷得了兄長。」

「是我太過低估了對方,怪不得別人;」示意趙雲暫止敷藥,又已拿出「九轉回魂丹」的劉備即紅著眼眶向尉遲玉說:「姑娘,這是左老師『凌宵宮』的療傷聖物『九轉回魂丹』,請妳先服下了,海內名醫華先生此刻正在敝郡,他必定能治妥姑娘的傷勢------」

「若傷---傷成如此還能夠醫,世上或許真有---不死之人了;」曾遭「剝甲」酷刑的尉遲玉並不用那遍佈疤痕之雙手去接藥丸,迴光返照的她忽對身旁愛女笑著道:「嫣兒,這一位---便是肯帶咱去上黨定居的劉---劉叔叔,他今天就要打垮總壇那些---那些欺負我們的壞蛋喔,妳喜不---喜歡他?」

張著兀自淚汪汪的大眼睛,尉遲嫣聞言立刻抬頭注視著劉備;其實他剛以身相代的舉動,這比同年紀小孩要早熟的娃娃心裡都曉得,再加上其與生俱來的親和魅力,超萌的尉遲嫣即坦答說:「喜歡,他是個好人------」

輕撫著她可愛臉龐,尉遲玉強忍悲傷的道:「孩子,聽---聽妳說這句話---,娘便---踏實多了;嫣兒要記得---一件事,以後這位劉叔叔---將代替為娘的照顧妳,娘沒這個福份,但我確定---他能給咱們嫣兒一個---美好未來。」

並無大夥預料的大哭不依;尉遲嫣似乎明白母親是在囑咐遺言,嗚咽啜泣中就拉著她手臂乖巧的點點頭說:「嫣兒會記住的------」

流露滿足的微笑;待抱完女兒最後一次,她方對劉備說:「劉使君,客氣話---我也不再多講,這孩子---這孩子今後即要---要勞煩您多費心了;此番大恩,賤妾只有---只有來世再圖---再圖報答------」

「姑娘寬懷,嫣兒自今起便是備的愛女,劉某將視為己出;有違此言,天厭之、人棄之,神鬼不容!」語調鏗鏘的劉備話才說完,就看淚滾腮邊的尉遲玉已帶著笑容而逝,尉遲嫣亦再次俯屍痛哭了起來。

    淚水終於奪眶滴落,劉備現在的心情可委實挫折到了極點;先是承諾要護衛周全的駱紅蓮死於非命,現在又見尉遲玉捨身救己,這對一向注重承諾的他無異是個天大打擊,要不是已答應了尉遲玉託孤之請,心灰意冷的劉備簡直有種立即想自刎謝罪之衝動!



第五十一章   蕩餘孽  威攝羅漢     撫敗軍  德召萬民

   此刻亂成一片的石坪戰局,早因炸碎張角的巨響而產生了變化。

   見主帥已死,林中倖存賊眾與鐵甲軍無不駭然回顧;但礙於平時教規嚴厲,這些士氣均急速降低的民兵只暫且還沒人起頭鬨散罷了。

   在張角陳屍丈遠處尋獲了那枚幸無缺損的「秦陵金鑰」,並交待周倉等投明四漢留守尉遲玉屍身及看顧仍悲泣不止的尉遲嫣後,劉備也在趙雲細心紮妥傷口之餘,逐漸恢復了幾忽快透支的六成多體力------。

相較於那只令臟腑受了些微鬱傷的狠踹,張角的飛龍梭確實算得上凌厲威猛,帶有銳鱗利爪的龍首亦險將他左腿沿膝蓋骨卸下;若非「墨陽劍」於危急中能及時回格撞偏梭勢,如今的劉備便不僅僅是大腿上切一道深可見骨、未割損主筋之創痕那麼簡單而已了。

刻意指示四弟在周身傷處綁了雙層布條以防受創部位裂開;劉備因擔憂尉遲嫣哀慟過度,就吩咐趙雲說:「子龍請坐鎮此地守護吾女嫣兒,並與列位壯士靜候我號令,以助各將殲破即快潰敗的黃巾鐵甲兵。」

   「尊諭!」瞭解身負重任的趙雲不敢怠慢,領命後便持弓以待。

   邊運轉著已復原逾六成的內勁,殺機漸盛的劉備就藉由抽取雙劍動作,同時邊朝十三羅漢緩步走去;或者是經歷過剛才數次苦戰又激發了進階潛能吧,他在憋了一肚子氣後,出手威力竟快到連自己都為之一震。

   首當其衝的,即是跟關羽、張飛纏鬥許久的十名灰衣和尚;劉備方一躍上半空,黑白劍影便對其猝拋幾十抹冷電,迅似九天疾雷!

「羅漢鏟妖陣」之所以厲害,主要是透過互補攻守破綻的方式達成斬除來敵作用,不過遇到這種猶如現代機槍的掃射襲擊,他們可剎時慌了手腳;加上又見掌門人「笑面佛」渡劫已橫屍殿前,這時莫說組陣截迎,皆無鬥志的眾羅漢就連各自閃躲也勉強得很。

從古至今,憤怒本為倍增人類力量的來源之一,怒火既能令弱小短期間頓成所向披靡的勇士,何況劉備這身懷高深絕學之穿越者?

不幸的是,見證此論的「彌勒宗」門下卻屬即將要被摧毀之對象------。

   無論是誰,只要曾在江湖上闖過幾天世面的人,待親眼目覩他接下來一串秒殺快劍後,便曉得自己以往所謂的制命招數有多繁冗拙劣了;剛架離偃月刀及蛇矛槍的舞鏟群僧才堪堪避過那數十道寒芒,也不見人家再有什麼特殊劍招,其中二名居然就在燦虹倏映剎那被無蹤銳勁剖成了兩半,另一位則於駭嚎間揚灑著腦漿鮮血踣跌在地!

像是看到長獠牙的臨界魔君般害怕,包括與童淵、貂嬋拼鬥的「降龍」、「伏虎」、「長眉」三人在內,亦不由自主產生了逃跑念頭;然而要替尉遲玉報仇的劉備怎可能讓這十個助虐禿驢有此活路,落腳時只一個大旋身,又將作勢斜閃的兩羅漢頭顱削下了脖頸!

如喪家犬般的狼狽倒退,但他們即使躲開了面前煞星,卻忽略後方不遜於死神的原來對手;已讓這群和尚搞到氣無處發的張飛見二武僧正退向自己左右側,丈八蛇矛便在暴喝聲中先把左敵的太陽穴穿個透明窟窿,並立刻回縮握柄砸爛了右邊仁兄的半張臉!

關羽處理那三名驚慌回顧的敵人也極簡單俐落,「奔雷十八斬」已臻化境的他僅踏上前一步,勢如破竹之刀勁就將他們全梟了首級;而「降龍」、「伏虎」二人剛和童淵的「鎮海天王槍」交手時即喊了天,這時再瞧同伴除「長眉」外都已慘死於來敵刃下,恍神間居然亦陸續遭他接連戳穿心窩,且被朝一旁石壁之摜拋巨力撞得頭破頸折!

貂嬋的劍法儘管精妙,但畢竟尚未達到爐火純青之頂尖境界,此刻雖把「長眉」羅漢牢牢牽制住,卻無法破解對方的月牙鏟取其性命,反而幾次險些讓他逮著破綻磕丟了手中長劍;不過劉備可沒令那碩果僅存的灰衣僧有機會實現突圍願望,再度凌空撲擊中早以一束宛若轟雷的凜冽寒光穿透了他腦門!

「爹、嬋妹---」穩穩飄落在眾人中央的劉備方一站妥,便在劍歸雙鞘下心急的招呼道:「還有雲長、翼德,你們都安然無恙否?」

「孩子,你的武功好像又長進不少呢;」把槍斜插於地的童淵才剛靠近他,欣慰笑臉就浮憂色的問:「怎傷成這樣?你才沒事吧?」

偕張飛一塊上前的關羽尚未開口,已聽急性子的三弟咧著嘴巴笑說:「阿爹、嫂子;大哥果然高明,三招兩式即收拾了這群賊禿。」

「多謝父親和兄嫂出手相助;大哥獨力翦除邪教首惡,且屢逢危難,實令未能及時回援之某等汗顏萬分------」關羽向劉備慚愧的道。

「大夥也辛苦了;若不是諸君替我分擔敵勢,與那四位棄暗投明的朋友仗義挺身,張角、渡劫眾頑酋焉能順利誅卻?」劉備將剛剛的際遇簡略提了提,又感慨著說:「可惜無法救得代備而死的尉遲姑娘,害她三歲稚女淪為失恃遺孤,此皆某之罪過------」

至今仍未說話的貂嬋僅用幽怨目光瞧著他,良久方道:「捨己救人固屬習武之輩本份,但你可曾為我及彤姐、萱妹子設想?適才若無熱血之士及兩位仙長解圍,萬一---;唉,你下次千萬不可再這麼莽撞了。」

想起那些幾乎喪命的險況,亦深自歉疚的劉備正待軟言安撫,卻聞圈外已漸騷動之鐵甲軍忽四下吶喊,顯欲改守為攻的殺出官兵聚殲隊形;他遙望趙雲又搭好未拉線栓的「霹靂火」羽箭要瓦解對方衝勢,復揚兵刃的關、張二弟也一副斬草除根之惱怒神態,忙躍上制高大石運著內力朗聲說:「眾人先別動手,請聽劉某一言!」

這番佐以真氣遠遠送出的迴盪話語,立刻蓋過了周遭廝殺聲浪,雙方人馬起初均都為之一愣,接著便有正規軍的將官紛傳罷鬥號令;而黃巾教徒見剿寇兵馬陸續約退,亦暫時停下了腳步齊往劉備處望去。

   「我是朝廷『涿鹿亭侯』兼『左將軍』的『討寇樞密使』劉玄德,奉聖上旨意率兵捉拿聚眾謀反之亂賊張角三兄弟與妖僧渡劫,今為禍首惡皆已伏誅,爾等雖曾附逆,但罪不至死---」劉備察覺其表情全有動容之色,就繼續溫情喊話的道:「你們都是大漢的好兒郎、興旺國祚的善良百姓,莫為賊教煽動言辭而自毀活命機會;投降不殺,各位只要放下兵刃,願從軍者留在原地靜候整編,或與歸順弟兄同赴上黨墾田務農,無意願的任歸故鄉,可是若敢再隨寇作惡,王法定斬不饒!」

萬餘教眾聞言後不禁都面面相覷,鴉雀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而當敵我兩派正全處於這樣不確定的觀望氣氛,密林區的黃巾軍眾裡突然有人高聲問說:「歸順了以後呢?朝廷會天天給我們飯吃嗎?」

此言一出,像是問到了眾人心中的關鍵疑慮;接著在紛紛攘攘的私下議論間,即有另外一個聲音附和著問:「是啊,若非那些地方蠻橫官員強行徵收了咱賴以過活的餘糧與播耕種仔、牲口,我們何必離開故鄉跟著師尊來到這裡?他至少承諾咱往後能餐餐溫飽,誰曉得你會不會只是說說空話罷了?」

「大夥靜一靜、大夥靜一靜---」又以雄渾的傳音術蓋掉了嘈雜聲浪;瞭解他們憂心重點的劉備待教眾平息下來,便用誠摯的語氣答道:「各位,我明白你們曾被不肖貪官剝削的痛苦心情,劉某忝為上黨郡牧,哪不能夠體會要讓家人有豐衣足食生活的渴盼?過去是朝廷對不起諸君,才令張角等賊首有蠱惑鄉里的機會;然而大夥可曾細想那廝是以何種方式換得追隨者溫飽?是劫掠地方,如同以往衙役搶奪諸君的手法來給你們糧食!這種飯,試問大夥吃得良心安穩嗎?」

頓了頓,他又繼續學二十一世紀台灣民代候選人般的鼓動說:「現在不一樣了,并州雖土貧物稀,但太行山脈附近仍有不少肥沃荒地缺乏人手開墾耕植,敝郡縱使算不上富裕,亦積存了數年之糧可供軍民食用;各位倘願來投,一則可保全家生計無虞,再者能名正言順的為國效命,豈非勝當害民之流寇數倍?」

就在眾民兵全兀自半信半疑的互視空檔,那已棄邪歸正的何曼忽跳出來再疾呼勸諫著道:「眾教友,這位劉大人絕對沒有誆騙咱啊!我那才滿五歲的兒子鐵樹仔,目前即是在上黨郡受他的蔽蔭;各位想一下,他既然都能照顧恁多個毫無生產力的孩子們,咱若成為他的子民,劉大人又怎捨得讓能增產報國的咱再挨餓受凍?」

他說完沒多久,便聽樹林內的教眾終於有人「嗆啷」丟下了武器;而這個聲響就像深具傳染力道似的,接著又有許多同伴跟進,最後連尚餘七千多名兵員的鐵甲軍,也幾乎全扔棄掉了手中刀槍------。

沒錯,因為清楚人口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劉備一開使即抱持著懷柔政策,儘量要為苦難的中原保留住一絲復甦元氣;能兵不血刃是最理想的克敵模式,他可不願看到一統後之大漢變作白骨遍野的空殼國家。

既已順利招安,後面的整編工作便較為單純了;把這任務委託給中階將領代執行,達成初期目標的劉備此刻方有餘暇介紹并、徐二州之帶兵幹部,並詢問公孫瓚及張郃所統率的另兩路軍在城郊駁火之戰況。

   趙雲箭射的那枚警示煙火果然發揮了作用;除呂布這一系人馬外,四支剿寇勁旅早在會合前就已知道敵兵埋伏訊息,待歷經突襲殲戰,當下即由暫代指揮的公孫瓚分撥上黨、泰山兵馳援劉備四人,只留下張郃、高覽、趜義、潘鳳領冀州軍掃蕩東南邊賊眾,他和曹性則與幽州鐵騎「白馬義從」繼續追殺北面的黃巾潰散部隊。

對主公三位把弟的身手,徐晃、甘寧及陳到這些原已知悉的舊交還不怎麼吃驚,張遼和高順、臧霸等輩卻是嘖嘖稱奇,顏良、文醜更未跟關羽有何逆衝干格,各人同時亦暗暗欽佩彼此的武功表現,並熱忱結納捨身挺救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四漢;呂布下馬後則因仍在意劉備曾有打敗自己之紀錄,並未與眾將有太多互動,但他這樣高傲的眼神,卻因看見正摟尉遲嫣流淚的貂嬋而有明顯變化------。





第五十二章   宿世緣  情纏呂布     招安論  語點伯圭

「蒙呂兄不計前嫌,特地自晉陽遠道兼程相助,備極承閣下的恩惠;」像是沒發覺他瞥看未婚妻的失態神色,劉備上前向呂布揖謝後又問說:「但我等攻打邪教總壇之舉甚為保密,不知奉先是從何地得知此訊?」

「那有什麼奇特之處?你我既同州駐軍,要想探得劉大人的用兵地點麼,可還難不倒呂某---」本要拿對方討伐異族論調來揶揄背道而馳的劉備,不過如今見到貂嬋的絕世脫俗容顏,呂布啥尖酸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愣愣的答道:「您也無庸客氣,我只是略為回報尊駕之前的劍底留情罷啦。」

說完,眼角再次偷瞄她的呂布又悄問:「劉大人,這位是------?」

亦看了看正抱尉遲嫣走向父親的未婚妻,劉備微笑的回答:「她是朝廷王司徒的義女,也是劉某尚未過門的妻子,名叫貂嬋。」

瞧呂布瞳眸顯現黯灰目光,話剛出口的劉備不禁有些後悔;他雖不怕愛妻變節或如董卓般死於彼手,然而瞧這難過美人關的猛將又重步歷史後塵對貂嬋一見傾心,擔憂另生波折的他還是微感忐忑,猜想媲美怒髮衝冠的呂布會否因此又做出什麼傻事來------。

幸好對方情緒控制能力沒他預料的那麼不堪,呂布在沉默了片刻後,已拱手致歉的道:「無端問及寶眷委實冒眛,請使君恕罪則個;此間大事既已結束,呂某也要回晉陽向爹爹覆命了,咱就此別過。」

「有勞奉先代備向丁大人道謝;」劉備滿懷感激的揖說:「兩位參與剿寇之功及深德高義,容劉某返抵上黨時再補呈朝廷------」

   跨上座騎的呂布和剛在「陷陣營」弟兄敘舊之高順只頷首打個招呼,即領千餘載置妥陣亡同僚遺體的馬步精銳循原路收兵并州;當然,親送這支精銳離開的劉備哪會不曉得此人臨去之際,仍多次轉頭遠眺他未婚妻的絲絲愁悵?

但他目前卻抽不出空理睬那些兒女私情,和關羽三人牽回了張遼在城舖旁發現並送來的戰馬,劉備便撥一軍央請童淵、貂嬋協助陳到置辦降兵編遣事宜,要率諸將再赴城郊會合幽、冀二師;他明白老同學公孫瓚亦不是什麼吃齋念佛的仁善之輩,莫要因貪圖功勞而枉殺幾萬堪能大用的附匪百姓,否則可與自己的征討原意大不相符呢。

受他管控的張郃等四將倒還易於約制,命臧霸先派人傳此禁屠嚴令後,很快就聽見冀、徐二州隊伍遍喊著「投降不殺」口號;也多虧思慮縝密的劉備手腳夠快,因為當「黑山寨」各軍馳抵城北郊野那刻,即遇見提領數千白駒的公孫瓚正揮槊在追趕一大群敗兵。

吩咐早列妥陣勢的勁旅重覆齊喚那四個字;劉備藉由雙方人馬都愕然停顧的瞬間,又向同窗摯友朗喝道:「伯圭且住,我有話說!」

公孫瓚先是微愣了一下;待見隨同的曹性已命所屬之馬弓手掛弦停射,方極不情願的垂低槊尖,一面命部隊暫止截戮的舉動,一面埋怨的質問:「玄德你搞什麼鬼?我好不容易才堵上了他們,不趁這機會擴大圍殲戰果,莫非還要放此等亂賊生離嗎?」

   並不急於回答他的問題,已越眾而出的劉備等馬兒走到黃巾民兵前排不遠之地,方大聲問道:「你們的總壇已遭官兵搗滅,教內首惡亦全伏誅,歸順者罪不坐連,餘皆不問;各位再不放下器械,更待何時?」

這夥皆無利刃的潰逃教眾儘管人數多了敵軍幾倍還不止,不過鬥志卻沒有「朝天殿」外的嫡系人馬恁般堅強;被幽州鐵騎殺到險些破膽的他們乍見阻擋官兵時本以為再無生路可走,現在聽對方帶頭的老大言明降者免死免罪,早已有人扔下了棒棍鋤頭拜伏於地的說:「軍爺饒命啊,小的願意投降!」

   「各位本都是漢家善良子民,一時誤信邪梟妄語而隨其作亂,皇帝絕不怪罪你們;」劉備這時候已下馬續道:「朝廷目前正急需用人,只要大夥真心報效,當朝天子一定不會再讓諸君受挨餓之苦!」

此話一出口,近五萬的烏合之眾哪裡還敢多作耽擱,剎那間便黑壓壓的跪滿了一片,害殺氣騰騰的「白馬義從」頓感不知所措。

   「兄弟,幹嘛收恁多俘虜來浪費糧食?」大惑不解的公孫瓚拍馬到他身旁悄聲問:「放著偌大的軍功不取,卻在這做濫好人;幾萬名降兵耗用的資源可是一大筆開銷哪!你都不怕他們會吃垮上黨的哦?」

   「老同學,這些人殺不得---」以親切微笑迎接他與曹性的劉備釋疑著說:「假如宰光了他們,往後誰來替咱們拓荒牧馬、耕田採礦?」

公孫瓚這才若有所悟的在馬背上思考了起來---;沒錯,劉備對其點明了這個道理,主要是期盼他有朝一日能澤加於民,善待治下萬千百姓,而自己也不擔心他來搶那夥戰俘,因為以范陽城此刻條件,實在無法像上黨能提供各項物資來養活這數萬驟增之人口。

拍了拍摯友肩膀,劉備又對兀自沉吟的他道:「你慢慢想沒關係;現在先陪我去東南邊的城門,那裡還有很多民兵等著咱們招安呢。」

於是,囑咐徐晃率本部軍引導降眾至會合地點齊聚後,復與諸將奔馳另端荒郊的他又沿路納編著一股股散隊敗兵;等來到了鉅鹿郡東邊那滿是黃巾黨徒屍體的郊野戰場,天色亦矇矇亮的泛起魚肚白------。

當然了,新收之張郃等四位武將雖是統領冀州本地兵馬,不過執行起新投效的主公命令可貫徹得很,非但無比落實的攏聚歸順教眾,更能積極協助徐州友軍勸降潰逃的鄉民;展露滿意笑容的劉備剛要對他們溫言嘉許,趜義卻忽向他拱手稟報說:「啟稟主公,我等負責的這邊是都順利招安了,然而泰山軍那裡似乎有遇到一些狀況;末將適才去幫忙時,就看見宣高兄恰跟對方的一名頭目在比試過招,兩人至今兀未分勝負。」

好奇心頓起;劉備曉得臧霸功夫不弱,而黃巾教中可上得檯盤的硬把子差不多已全死絕啦,是誰有這能耐與他那雙飛槍打成平分秋色?聞知此訊的劉備不敢怠慢,隨即偕三個把弟與甘寧火速趕去該處所一探究竟。

率三百「龍騎士」的五人尚未馳抵郡南郊野,便聽前方忽傳出了轟然喝采聲;一旁監護的顏良、文醜見劉備親臨,後者忙躬身稟道:「主公來得正是時候,此地敗軍皆已降伏,但那為首人物卻甚桀傲難馴,起初就挑明須臧將軍勝得他手中刀方願歸順,現今且已纏鬥了兩百多回合;咱因領有招安嚴令,對此人如何處置,還請主公示下------」

「二位辛苦了;」未見張遼的劉備下馬即靄顏問說:「文遠何在?」

   「張將軍怕宣高有失,正於場外掠陣中。」顏良簡潔的答道。

點點頭,他邊走邊關切的問:「此人刀術怎樣?可有自報姓名?」

   也擅使刀的顏良又答:「他的『鬼谷刀法』固然精妙,不過顏某有把握能在百招內取其頭顱;這傢伙說他名字叫管亥,青州劇縣人氏。」

   驀然止步,劉備不禁偷瞥旁邊的關羽一眼------。

是的,因向北海郡太守孔融強索糧食而慘遭二弟斬殺的管亥,確實有擋雲長三十幾刀的真本領;儘管同是黃巾賊出身,可是傳言說此人非但頗珍惜部屬,亦不曾凌虐過流亡飢民,否則擁兵自重的他直接破城搶奪官倉便有東西可吃,何苦為了「借」那區區一萬石糧而命喪「冷豔鋸」下?

言念及此,起愛材之心的劉備又邁開步伐衝往兩人火拼空地;這時縱馬鬥將的臧霸、管亥早打到汗濕衫襟,胯下戰駒業已累得口噴白霧,但一對翻江倒海的「紫纓三菱槍」及刃泛青芒之「綠麟刀」仍不停戳刺狠砍,在星火四濺的交集下朝敵人要害猛攻!

「宣高、仲烈,你們就是要分輸贏,至少也等換了匹座騎再鬥吧?」為免必有一傷的憾事發生,劉備和恭迎的張遼換了位置後即朗聲說:「戰場廝殺需仰賴馬力;二位倘再不歇歇,閣下的兩隻牲口非癱暈不可------」

臧霸的反應還算好,而管亥聽人家直接叫出自己的表字,心裡卻著實一愣;和敵人同時拉韁後退了丈許遠,趁機拭去頰鬢汗漬的他忙望向這陌生青年,滿懷疑竇的問:「尊駕是誰?如何清楚管某別名?」

「管兄任俠好義,果敢勇武,小弟早有所耳聞---」先送了兩頂高帽子給對方戴,上前一步的他便表明了身份道:「某乃涿縣劉備。」

「你---你就是獨破『十二金甲戰神』、劍斬二王的討寇欽差?」管亥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即又追問著說:「帝君不是又盡派了教內高手在『恩妃宮』及『朝天殿』狙截你嗎?閣下卻是怎樣離開總壇的?」

劉備剛想謙語以略,忽聽緊隨的三弟已扯開了喉嚨道:「好叫爾等井底之蛙曉得誰才真正是天下無敵;那群關著門起道號的妖人奸邪,包括什麼三君、諸王及狗屁羅漢,全都被俺大哥宰了個乾乾淨淨啦!」

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良久的管亥方悟說:「怪不得帝君要傾巢而出的對付你,連我這支三流的預備隊亦調來城郊埋伏---;管某早看那班拎雙短斧的傢伙不太順眼了,想不到他們最後竟是栽在你的手上。」

猛的想起一件事,已提高警覺的劉備忽問:「請教兄台,那掌管金甲戰神的『五方雷王』管孟---,與尊駕可有淵源?」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管亥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第五十三章   析弊端  勇壯來投     慰遺孤  孺慕情深

看出劉備的詫異表情,微微一笑的管亥立刻補充解釋說:「劉使君不必耿懷,我和個性迥異的雷王雖有嫡庶血緣,但管某向來不屑此子好高騖遠與欺凌鄉親的囂張作風,入教前就已翻臉且互不來往,因此教內亦無人知道我們這層關係;至於他為學陰險武功而枉送性命,管某早料到會有這結果,你替咱除此禍根,百姓反倒要感謝你呢。」

心頭疑慮方一掃而空;有意拔擢的劉備復問道:「以管兄不凡之身手,雷王即使不為閣下引薦,張角他們居然也沒發覺有公這等將才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管亥肅容的表態說:「起先主動加入義軍,原是想讓青州鬧糧荒的親人避免凍餓苦難;不過總壇近來所有的行逕日漸詭異,『仙界門』、『修羅會』創立宗旨又相當違背我入教的初衷,因此管某寧可韜光養晦幹個小小頭目,亦不願跟著那群裝神弄鬼的邪佞為非做歹!」

「仲烈既有此志,可肯助備援救四方貧困,而非僅是獨惠家鄉鄰里?」益加覺得此君足可委以大任,劉備便順其話鋒開口延攬。

仍端坐於馬背上;未立刻答允的管亥只是沉默凝視著這位討寇欽差,良久方道:「要管某效命也無不可,但大人能先回答兩個問題麼?」

誠懇點頭的劉備忙拱手說:「不知仲烈欲問何事?」

「敢問使君,你剛剛提及要救四方貧困;然而造成民不聊生的原因豈止是各種天災所致,腐化朝政與不公平的稅制似乎還比洪水、乾旱或蝗蟲恐怖吧?尊駕雖身居皇親權貴,可是面對積習已久的弊端惡律要如何力挽狂瀾,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管亥頓了頓,又指著臧霸問道:「另外,像他這樣好武藝的將領,使君麾下還有幾個?」

「臧將軍的『二龍誅仙槍法』獨步武林,連環飛槍術更是江湖一絕,劉某手底下尚無可與之媲美者---」有技巧的先回覆對方第二樁疑問,劉備接著又說:「至於沉積多年的敗壞政風跟社會階層之不合理待遇,確實較諸般可防止的災禍更能動搖國本;不過知難行易,只要咱有決心造福蒼生,抱著明知不可為而仍為之的堅定意志,相信那使千千萬萬之漢家人民有安享美好生活的一天,終會到來。」

臉上仍是不動聲色;細聆的管亥沒多久又再次問他道:「大人的話是很動聽啦,可是你要怎樣才能打破士族壟斷田地且不繳稅的荒謬規矩?該如何令比土匪還更加狠的衙吏不再拿奇怪稅例來剝削老百姓呢?」

「改革!欲除此弊,非徹底改革不可!」亦對這兩大劣規傷透腦筋的劉備之前就下過一番功夫研究,此刻聽管亥復提到了重點,即把自己得到的結論搬出來說:「地方世家往往與中央或州郡政治面有著利益掛勾,而壓榨善良的各處貪官更和索賄之干政佞宦關係密切,倘要根絕必先肅清朝廷之為惡宵小;但這目標卻不是一蹴可成,備若沒有像仲烈這樣的仁人志士佐助,理想再多也無法實現------」

「受教了---」能感覺對方話中並無虛偽或敷衍成份的管亥,滾鞍下馬後便將「綠麟刀」棄於一旁,單膝跪地的抱拳道:「管某願效棉薄之力,以助主公成濟世革政之大業;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   *

編置俘虜及收繳器械物資的工作,就持續到近午才大致完竣。

頭一遭指揮古代大規模戰役,劉備的整體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唯一美中不足處,即是沒能做好與各會剿軍團之聯絡,合組一個龐大且有效的圍堵隊形,導致城郊突擊與追捕敗兵的過程逃走了不少漏網之魚。

儘管如此,他的斬獲仍極為豐盛;別說自願納編的青壯教眾已增至逾六萬之數,光是從每座建物裡搜取之金帛、糧倉屯積食物亦遠超出大夥的想像,而鐵甲軍脫下之盔冑更能讓急需精鐵的劉備進帳不少。

不過這回勝利,難免還是付了些兵卒傷亡的代價------。

扣掉呂布意外增援的并州兵及幽、冀二州友軍不算,自家的泰山軍馬便有將近三千人死傷,陳到自上黨帶來的「白毦兵」及趙雲組建之「龍騎士」、甘寧所統率的「兩棲特戰師」總人數也報銷了兩千餘名;這與黃巾教折損寇眾的比例雖相當懸殊,但寄予厚望的劉備仍感到既愧且疼。

慚愧的是己方陣營全屬訓練良久之精銳,城郊的遭遇戰及「朝天殿」林子裡儘管殺得武裝教眾雞飛狗跳,然而一跟張角的王牌「鐵甲軍」槓上,卻無法突破那道甲堅刃利之守衛防線;當然,因沒人料想得到有這支部隊的埋伏,在欠缺有效反制利器的情況下還能獲得眼前成績,這種輝煌戰果算很值得自豪了,只是看著努力訓練出來的兒郎一口氣掛掉恁多數目,劉備心裡仍如同刀割般痛了好久------。

亦虧得黃巾教那些外援隊伍沒能及時趕來參與此役,否則這群久戰疲兵縱然不致敗北,卻也註定要贏得萬分辛苦;何況俗話說「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仗一打完,剿寇軍傷亡的程度勢必還會再增加許多。

就地處理好敵我雙方的陣亡屍體後,率眾簡祭亡靈的劉備等臧霸挑妥了萬餘補充兵員戰俘及領取分撥之糧餉,隨即囑咐他和顏良、文醜二將說:「徐州界的泰山陣營便有勞三位主持了,宣高返回時亦代備告知子敬及幼平、公奕、元儉四人費心打造水軍基地;若無差池,中原很快就要點燃民變四起的鋒火,各位且把握時間整兵備戰,劉某待朝廷大事塵埃落定,即赴淮泗來偕諸君掃平江南亂賊。」

送走拍胸脯掛保證的三人,劉備又向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道:「冀州兵馬便託眾將軍先提往鄴城交割覆令,並請刺使速遣官兵接管鉅鹿各項軍防要務;備待此間瑣事了結,會專程到州牧官邸向王大人親致謝意,咱在那裡碰了面再一齊回上黨郡------」

公孫瓚等抱拳轟諾的他們一離開,也來跟同窗好友告別說:「玄德,兄弟亦要歸返易京了;范陽乃新駐之地,我得趕回去整頓整頓。」

   握住他雙手,滿懷感激的劉備誠摯叮囑道:「這番恩情我就不再贅言了;幽州一向為我漢室阻夷屏障,伯圭今立助討黃巾邪教的大功,天子必將委以兵馬之權,你肩負安內攘外大任,還請善自珍重。」

「老同學放心---」偕其走向戰駒的公孫瓚笑著說:「那夥茹毛飲血的生蕃若想趁火打劫,我一定叫他們的妄動蠢舉粉碎於關下!」

看這兩支客軍遠離了鉅鹿,劉備即領諸將進城出榜安民;當然,他曉得此處百姓已受張角蠱惑多年,短期內自不可能對那搗破總壇的朝廷部隊有啥好臉色瞧,所以指派甘寧、陳到與新收五將協助童淵、貂嬋押解戰俘及糧帛物資的劉備便把三位拜弟留了下來,同與徐晃、張遼、高順、曹性暫鎮該郡,一直到冀州兵交接後再撤回上黨。

抱著義女尉遲嫣的貂嬋仍用她深情瞳眸,文靜注視人叢中的未婚夫婿,沒跟眾人一樣圍著他講個不停;最後還是在童淵的善意提醒下,諸將才給略感忸怩的劉備抽空過去和聚少離多之伴侶互訴情衷------。

「嬋妹,又得要麻煩妳啦---」一碰到異性,向來口齒靈俐的他舌頭卻像打了個結,良久方道:「備不在的這段時間,爹娘和嫣兒就要請妳們三位多加費心了;我一辦妥了鄴城軍務,立即快馬轉回黑山寨。」

   有別於甘彤的刁蠻叮嚀及糜萱之露骨表白,貂嬋只是婉言慰藉著他說:「你放心去處理國家大事吧,無庸掛念嫣兒與爹娘,他們有我姐妹三人在照應著呢;倒是你,可記得要平安回來才好------」

    說完,她又望向早已哭累睡著的尉遲嫣道:「這孩子挺乖巧懂事的,我相信彤姐、萱妹甚至娘親見了也會很歡喜;你有空要多陪陪她,用父愛彌補嫣兒的缺憾,好報答尉遲姑娘的捨命拼救之恩。」

湊近細瞧貂嬋懷中這睫毛兀掛淚滴的小女孩,劉備愛溢橫憐的悄聲說:「是的,若非尉遲姑娘代我受那飛龍梭的致命一擊,劉某怎還能活著與大家聚首;這份恩德如同再造,備有生之年絕不敢忘。」

兩人正交談間,尉遲嫣已迷迷濛濛醒轉了過來;她邊摟住貂嬋雪白脖頸邊揉著惺忪眼皮,待看清楚面前佇立者是死去母親託蔭終身的劉備,方努力睜開超萌的一雙大眼與他愣然對視,模樣委實可愛至極。

替她繫緊了新披棉襖領口上之衣釦,劉備語氣柔和的道:「得這樣子穿才不會冷---;嫣兒,剛有吃飽嗎?妳回上黨途中要乖乖聽話喔。」

似乎還不怎麼習慣與劉備互動,以點頭回應的尉遲嫣仍是怔怔瞧著他發呆;這時貂嬋已在她耳畔輕聲的說:「孩子,他又要出遠門去了,需得過個好幾天才能再回來陪咱們;妳有沒有什麼話---想對他講?」

先驚疑不定的扭頭看看貂嬋,尉遲嫣接著又將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忍淚欲哭的表情令人動容;亦不捨分離的劉備連忙安慰道:「好嫣兒,我數日後便可趕回家來跟妳作伴;妳別難過,咱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你---該不會是也跟---也跟媽媽一樣,又不要我了吧?」忽伸臂環抱住劉備頸項,這女娃的嗚咽啜泣竟讓兩人亦同時流下了淚來。

他緊摟著尉遲嫣拍撫的說:「妳是咱的心肝寶貝,我會永遠保護妳平安周全;乖,別哭囉,否則漂亮的臉蛋要變成小花貓了呢------」

依言拭去淚水,但剛經喪母之痛的表情仍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怕劉備再度棄己而去。

於是在和大夥一塊送行時,尉遲嫣也由貂嬋握著小手緊跟在後方;而當劉備步向城門口正要上馬之際,她忽掙脫了牽引越眾而出,並於踉蹌不穩的奔跑間,終於哭著喊道:「叔叔---叔叔---;爹------!」





第五十四章   起民變  亂世揭幕     鼓軍心  朝廷拜將

歷史上令東漢末年走入黑暗時期的「黃巾之亂」,即在劉備大破鉅鹿後翌月,提前在靈帝光和四年間爆發,距今整整早了三年。

張角三兄弟與教內首從人物雖盡已誅滅,亂起之初卻仍像史載那般的聲勢浩大,這當然是由於漢末民心積怨日久,導致原本增援總壇的諸路流竄賊兵,還是讓四方飽受飢困的百姓爭相隨附,而揮揚替張角復仇旗幟的各路人馬更是軍容鼎盛,動輒均聚近十萬眾;其中以馬元義、波才、張曼成三賊的兵力最多,且除已盤據南陽地面外,更依散逃路線迴侵幽、青、兗、徐等州郡,告急文書頓如雪片紛紛匯報至洛陽朝廷。

偕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返并州的劉備亦是在抵達了上黨數日才聞悉此訊;幸虧他早一步把鄴城州郊劫糧案栽給黃巾教的奏褶及參戰有功人員名冊先呈送入京,等流星馬陸續來稟時,大多由難民組成的黃巾叛軍甚至已將勢力蔓延到了江東及荊、淮各處,連剛把蛾賊總壇鏟除的王芬也失守了冀東若干要地,殺官劫掠之事常有所聞。

此刻的中國除了司隸數座皇室衛星重鎮與西涼尚保無虞外,益州兩川因地有險阻而沒受太大的破壞牽連,再來便只剩早有預警的并州還未遭民變波及。

嚴格來講其實也不能說是毫髮無傷啦,至少正待移防河內郡的丁原,就已被多支企圖闖關之散兵遊勇搞到不時神經緊繃;但劉備轄治上黨郡幸好有了這層俱高度戰力的虎狼之師保護,他才有空強化經由俘虜擴充的新兵。

那批黃巾教徒雖僅一半可訓練成本部精銳,然而對黑山寨仍頗有添助;目前為止,寨軍和守城部隊已高達十萬之眾,連結郡寨工程及投入拓植的倍增人力,亦讓原本預定的進度大大推前,這對他來講均是利多的消息。

鎮靜如舊的劉備此刻在等候兩件事;第一就是朝廷獲報的反應,看靈帝身邊的頭疼十常侍會拐誰去剿除賊兵,再者是趕緊設法接濟後續引發的龐大難民潮。

或許是由於他的穿越變更了歷史走向,本該同屬征討黃巾英雄的曹阿瞞已提早出現在何進門下,會不會因此而領軍外放確是劉備需要注意的重點;對這文韜武略均遠勝自己的敵手,他可不敢有半點輕怠之心,此君畢竟是出色的軍事、政治兼文學家,有新靈魂的劉備只是打架比曹操厲害些罷了,戰場上的本領可遠非此人之敵------。

而迎接即將受苦的流亡民眾,儘管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成為巨大的生產動能,最主要還是基於人道考量;劉備堅信若能叫這一大群快被飢荒、戰火、嚴寒、瘟疫折磨致死的千萬蒼生活下來,周遭異族焉敢覬覦中原?

不過無論是與那群野心份子開戰或收容難以計數的逃亡百姓,他都要有充裕且強大的後勤物資來供應政策需求,所以洞燭先機的劉備僅能利用這段等待之侷迫時日盡量增添實力,方可加快結束漢末的無窮苦難。

深明攏絡之道他當然不會忘了犒慰班底的文武將士,所以劉備回黑山寨的頭一件事情除了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外,便是馬上召集陳宮、郭嘉及簡庸研擬昇賞細節;然而「左將軍」在漢朝官制僅居三品,「涿鹿亭侯」也屬名譽爵位,自己掌握封官權力的職務事實上只限「上黨太守」及「討賊樞密使」這兩個稱號,故眾將授封均為基層軍銜。

但知人善任的劉備可不願旗下能者僅屈居於低階校尉或偏裨等雜名將領;反正本部兵都已正式改名為「中央護國軍」了,為達到激勵士氣的效果,他乾脆就把一些新時代的官級稱謂引用在部屬身上------。

首先,劉備任命張燕為「黑山軍區副主委」,與受封團長的孫輕、王當、杜長、郭大賢、李大目、羝根、左髭丈八及黃龍統轄山寨招撫、編練各支散寇工作,並以陳到、高順、張郃、趜義分任寨郡步戰旅旅長,負責組訓四隊攻堅死士;其次命甘寧任「兩棲特種兵」隊長兼教官,配合「水師司令」魯肅及艦長周泰、蔣欽、廖化、周倉執行湖海作戰計劃,與監造五牙船隻、艨艟及樓艦的「水師後勤主任」糜竺合組為海軍。

曹性則為馬步弓手的總教官,且率領一支神射精銳「羽林軍」兼護衛中樞的弩兵隊長;至於棗祇及華陀,委以重任的劉備已封前者為「農林總督使」,主掌轄治領地諸般耕種要務,而後者即用「院長」的名義邀他和糜萱共同創辦「濟世醫學院」,期待能培育更多妙手回春的善診仁醫。

徐州的臧霸自是「泰山軍區副主委」的不二人選,暫撥其指揮的顏良、文醜亦與關羽、張飛、趙雲、徐晃、張遼、高覽各為師長,並率同封團長的孫觀、伊禮、吳敦、昌豨處理該軍系事務;而擴編並全面換發新式馬蹬、蹄鐵的「龍騎士」,便交由諸師長各去組建已不遜於蒙古人的騎兵隊,準備跟當代幾支號稱無敵的鐵騎兵一較高下。

至於穆順、潘鳳、管亥、何曼、唐周、裴元紹就俱封為上黨郡城守衛隊隊長,協助兼任「參謀總長」的相令郭嘉維持領土警戒安全。

陳宮卻是劉備「政戰中心」主任的理想幹部了,由他與童淵、貂嬋籌劃「特蒐組」密探的訓練事宜,相信諜戰這個區塊不久即能有所進展;同時,急需外交人才的他則把此項重任,託予本擅此道的簡庸及見聞廣博之糜芳,連原職「護裔侍郎」的石富也因口齒靈巧,讓發覺其潛能的劉備亦將此君列為出使各方官員之一。

是的,沒有什麼不對的人,除非你把他放在不對的位置上------。

待諸將皆授封完畢,劉備又舉行了一場隆重祭典,將劫殺何苗與討伐黃巾總壇的先後陣亡軍士全移靈到郡內「義魂祠」,並在會中宣佈提高眷屬的撫恤金額及後代養育優惠方案,聞者盡皆大喜。

正當寨郡軍民都洋溢著歡樂氣氛,甘彤卻私下對未婚夫發牢騷的埋怨咕噥說:「喂!你不公平;為什麼嬋妹、萱妹都有響亮的職缺,偏獨獨漏了我一個?」

「好妹妹,妳肩頭的擔子可不比旁人輕欸---」早知她會有這反應的劉備便趕緊安撫道:「想想看,倘非我信任的人選,怎敢把爹娘、嫣兒及兩名徒弟全託妳照顧?那是比誰都更重要的工作哪;而且只要和我娘培養好婆媳感情,還怕她以後不多疼妳一些麼?」

   歪著頭思量一會,她又嘟嘴說:「不行,你也要封我一個官兒當當!」

無奈嘆了口氣,劉備無精打采的問:「好吧,妹子想要做什麼官?」

似笑非笑盯住他看的甘彤見夫婿拿自己沒輒,突然調皮的道:「聽說朝廷不是有個官位叫勞什子『御史中丞』嗎?行,我委屈一些,你就封我這個職位囉;不過名稱我可要換一下,改叫『馭夫中丞』好了。」

差點笑出聲來;牽著對方纖蔥柔荑的劉備在她手背上一吻,深情的說:「沒問題,等咱倆洞房花燭夜,我再行隆重的冊封儀式------」

啐了他一口,甘彤本待「吐槽」劉備兩句,忽見張飛正從走廊朝此處疾奔而至,粉頰暈紅之餘即迅速甩掉他雙手躲到了後廳;微微莞爾的劉備等未婚妻一離開,這才坐入了椅內朗聲問:「翼德,何事驚慌?」

「大哥快、快;洛陽剛遣人送來了聖旨!」無暇施禮的張飛忙道。

心中一凜,他聞報後亦急偕三弟衝往迎客府衙,且邊走邊問聽到的消息;原來自黃巾民亂發生,左右議政的十常侍果不出劉備所料,除了已慫恿靈帝拜何進為將調京師重兵屯於都亭鎮衛洛陽外,又遣已封「執金吾」的丁原河內駐軍在函谷關、廣城、伊闕、旋門、孟津等關口設防,並下詔嚴防流寇劫掠,命各州郡募集義勇、器械,積極備戰。

若依歷史的演變,難得做出正確決擇的何進應是派「左中郎將」皇甫嵩及「右中郎將」朱雋率眾攻打穎川賊首波才,命「北中郎將」盧植征討北邊的張角舊部,方能使官拜「騎都尉」的曹操與「佐軍司馬」孫堅有頻立戰功之機會;只是現在因張氏三兄弟俱伏法於鉅鹿總壇,十常侍裡和他們有勾結者擔心滅其巢穴之劉備已取得若干線索,加上本該自盡的冀州牧王芬也剛死在逃過車裂之馬元義等諸弟子手中,便以討賊為藉口先引上黨的劉備軍遠離洛陽,讓他去疲於奔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卿不負眾望得以誅除劫糧元凶之張角等妖佞,朕心甚慰,所擬居功將領之晉陞諸事皆已准奏登簿,惟其潰散之黃巾餘孽近期復聚成黨,流竄各州為禍百姓,今加封賢卿為衛將軍,兼并州刺使一職,統率所屬兵馬剿滅賊軍;凱旋之日再行論賞,朕不食言,欽此,謝恩!」當頒頌太監駢四驪六的唸完詔文,率眾跪伏於地的劉備亦暗喜於心,滿懷自信叩著頭說:「微臣領旨,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五十五章   納飢民  軍鎮并州     論治計  語驚四座

在香案前恭恭敬敬接過了旨書,劉備趕緊趁著接引使者入席時探問道:「尊駕遠來辛苦;敢問公公怎麼稱呼?是哪位總管的門下?」

這肥胖太監順手把對方遞至的一塊沉甸金碇放入懷裡,笑吟吟的回答:「劉并州很通情達理喲,難怪聖上及何大人要將討賊的重責大任託付給您---;咱家小姓倫,是殿侍監首封總管的弟子,劉將軍年紀輕輕就官升數級且貴為州牧,爾後還請多關照小使呢。」

「那有什麼問題---」戴面具的臉上亦浮現著一抹微笑,輕易套出宮廷內應者是封諝的劉備又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劉某仕途兀仍遙遠漫長,將來倚仗倫公公之處必多,待備返京面聖後再與尊駕親近親近。」

「您好謙虛哪!將軍既肯不恥下交,那咱家也不跟您客氣了---」倫公公邊打哈哈邊暗示道:「聖上這次雖未提及供應糧餉,卻言明各州郡可自行募集軍需;并州儘管非豐饒富庶之地,但劉將軍是聰明人,相信即使不用我點破,亦懂得該如何便宜行事吧?」

劉備縱然心頭萬分恚怒,仍和顏悅色的陪這臉厚婪宦吃罷了席筵;沒錯,同樣厭惡十常侍弄權的他可不想實力壯大前就跟對方結仇,反正皇宮劇變之日已離此不遠,屆時殺回京去再圖肅奸大計亦不算晚。

而這頓酒席也沒白白糟蹋,旁敲側擊的劉備至少獲得了一項重大情報;那即是曹操和袁氏兄弟等人,已確定能跟著朝廷諸軍參戰討賊!

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都不感覺意外;曹、袁諸輩畢竟均屬胸懷抱負之士,再怎麼笨亦不可能錯過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然而劉備緊張歸緊張,現在卻無暇擔憂那幾名政客將會使局面產生什麼變化,因為燃眉之急是要接掌六郡四十二縣的城防軍務,佈署州界四面之迎戰兵力,讓自己的統一漢末霸業有更大的進展空間。

此刻既已掌握了并州全境之兵,洞悉匈奴、鮮卑野心的劉備當然不敢輕忽邊城戍守問題;所以,和那夥蠻子仇深似海的曹性終於如願得遷調已換名稱之雁門關,與張遼、潘鳳共同負起悍衛重責,而西河重鎮則敲定由徐晃、高覽、唐周、裴元紹一塊守護,要徹底斷絕番騎趁亂入侵的念頭。

曹性的訓練弓手一職,自是改命趙雲這全能大將擔任了------。

跟司隸銜接的箕關既有中央軍和丁原部隊做後盾,他在暫保無虞的情形下便僅遣張郃、趜義把守,並指派陳到、高順、管亥、何曼坐鎮較具威脅性的壺關;不過劉備待分撥完畢,卻沒蠢到真的馬上就率關羽、張飛去打首當其衝的冀州黃巾賊徒,一來是分配好防禦面後的本部軍已顯有不足之窘況,再者是歸降的新兵尚未訓練純熟,現在的他可不再是那個只領五百鄉勇即要去拼命之傻瓜,兼且已知封諝調虎離山的削耗奸計,因此胸有成竹的劉備便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虎踞地盤這時候的郡寨連結工作已告完竣,為了讓勢必湧入的各方流徙民眾皆有安身處所,他特令諸軍在每個縣城火速搭造可供避寒的茅舍備用,更以州牧名義開啟了官府糧倉,務必使逃難百姓盡量降低死亡人數。

劉備的一番苦心果真發揮了成效,在短短的個把月辰光裡,遠從冀、兗甚至青州趕來的幾波難民群就達到了三十幾萬人;扣除掉老弱婦孺不算,能召募為兵卒或具耕拓勞力者,竟有八、九萬之多------。

這一來可累翻了棗祇,不僅要把積存庫糧忙著提運至各縣救濟飢民,更須編列人手開耕州境大幅增加的高產農作田地;幸好有前世即對務農甚具天份且日漸茁壯的劉辯從旁協助規劃事項,預先打妥基礎的劉備處理方式又有條不紊,並動員了全體力量投入其內,否則敬業的他---非過勞猝死不可。

既已多出了替代城守的後補新血,劉備手握的擅戰精銳便也擁有將近四萬之眾;其中,還包括了三千餘名箭術高超的「龍騎士」。

有這支戰鬥力堅強的前鋒做征討部隊,他心裡不但踏實了許多,同時方思考起收復冀州的繁瑣步驟;是的,倘若被袁紹甚至曹阿瞞搶先奪取那塊能厚植國本的肥沃領地,天下蒼生可不知又要再悲苦幾個年頭啦!

遲未出兵的劉備絕不是想偷機取巧,而是衡量領域快速彭脹後的鞏固問題;兩世均投身軍旅的他內心比誰全要清楚,無論是現今或將來的戰爭,打的都不止是士氣和裝備多寡優劣,更是考驗與役者後勤補的給能耐,假如僅憑部隊勇武強行攻城掠地,運輸線一旦拉長到難以掌控的局勢,結果終究躲不掉被個別殲滅的落敗下場------。

所以在進軍前他一定要做好穩紮穩打的各項準備,要不然就算勉強佔領了大片富庶州郡,最終仍不免淪為替覬覦對手作嫁之命運。

果真如他所料,當劉備召麾下文武商議兵取鄴都之際,關、張二人自是大喜過望,然而老成的眾謀士如陳宮、簡庸等輩亦提醒了他曾忌憚的顧慮;尤其是棗祇這一步一腳印的糧食生產專家,索性即持反對的意見說:「主公太冒險了;咱先前所存積之糧雖多,可是經歷了部隊擴編與安頓災民後,現在只剩不到一半之數,欲供應征冀大軍不難,但主公奪下該處時,要怎麼面對那裡的幾十萬飢餓百姓?」

「棗先生所言極是---」向來較為謹慎持重的陳宮也勸諫著道:「我等均明白主公親下冀州之意圖;不過此地固屬中原豐饒重鎮,民變後若無長期休養整頓,焉能恢復以往之繁榮?宮知洛陽最近已多次派遣使者催戰,主公既肯跟來使虛以委蛇,何不靜候一段時間,待我大後方準備妥當再提兵南下,以增咱統治那十三郡的把握?」

「公臺與棗先生之論,確實說中了咱目前所遭遇的困境---」有新思想的劉備可跟授業恩師盧植截然不同,沒對像左豐這樣來收賄款之太監講些「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的蠢話,每次皆捧一小袋金條打發對方的他解釋著說:「我們現在儘管已有了并州這塊領土可作棲身之根據地,但除上黨郡外,其它郡縣的建設仍處開始階段,須經若干時日治理才有揮軍它方的本錢,且剩餘糧草亦需撐至明年春耕過後方可收割;只是諸君啊,咱若不把位處咽喉要塞的鄴都佔據以斷絕他人捷足先登之可能性,將來南下豈非等於讓人家扼住了脖子,得繞大圈遠路去平兗、青二州的亂事?而劉某便是有錢財,也要拿去救濟那些急需援助的民眾,何況一再推諉,朝廷又能容許我們敷衍多久?」

「主公意思是要用此處,以鉗制洛陽來的競爭對手囉?」沉吟了好一會,尚未明示態度的郭嘉忽道:「倘從戰略角度做出發點,鄴城的確是現在就非打不可;您如果為適才的問題擔心,郭某倒有一計------」

「參謀總長能否先別道破,且讓小姪看看心中所論者是不是與您的計策相符?」一直跟師兄劉辯旁聽會議的小周瑜此刻亦站起身來問。

和劉備一塊訥罕注視著這年僅九歲多的孩童;郭嘉瞧他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即語帶鼓勵的笑說:「公瑾賢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師父,請恕徒兒妄言了---」徵得兩名授業恩師的微笑同意後,周瑜便面向眾人開始侃侃而談的道:「我軍如今碰到的情況無非是要用新歸并州之有限資源,在最短的期間內拿下可儲備實力的冀州門戶鄴郡,以防止別處軍隊阻擋咱襲捲兗、青二州甚至江淮等地的腳步,並堵朝廷下詔討賊的觀鬥口實;然而不敷使用的糧草、兵員及經營二州人力之來處究竟該怎麼尋找呢?小姪相信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們,心裡面早就有一個同樣答案,只是礙於政治現狀難以啟齒而已。」

這時的周瑜哪還像正在陳宮帳下就學之黃口孺兒,擲地有聲的言語令他身形彷彿頓變高大了不少;他見專注聆聽的眾人均未反駁問難,清了清嗓子後又發表已論說:「對極啦,力量源頭即為地方的名門士族,那些壟斷社會利益卻從不回饋的豪紳;他們置田屯糧、奴役鄉梓百姓,莫道國家有難之際總閉戶自守,便在平日,又曾幾何時不千方百計的要逃漏賦稅?這夥人既如此自私,咱為何不想個法子令他們出點氣力?」

會議桌上除了劉備、郭嘉外,聞者無不面面相覷;是的,來此與會之人誰都瞭解他講的皆屬實情,然而一來是與官府多少沾些關係的各地士族享受特權慣例已行之有年,再說主公的準妻舅糜家本身就是徐州名門,何況周瑜在洛陽為官的父親周異,也是江南地面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雖聽他直言道破,一時間竟沒人表態接口。

知徒莫若師;最後,還是深悉此子常有駭俗之語的陳宮打著圓場問:「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讓各地望族心甘情願的為咱所用呢?」

「徒兒忝為揚州世家的一員,自亦曉得他們唯利是圖的想法---」俊俏的臉龐掠過些許笑意,智珠在握的周瑜即接著道:「其實要讓這群財閥主動與咱的陣線綁在一起很簡單,便是答應讓他們參與戰後利潤的瓜分;各位請試想一下,假如我軍肯給州郡豪門有加入國營穩賺事業的機會,主公需要的糧草與治理郡縣之資金,還怕無處籌措麼?」





第五十六章   心懷仁  萬民載德     意偏邪  貪官弄法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至於短缺的守兵及開發州郡之勞工---;咱只須掐住了鄴都這通往兗、青二州的關隘,四方難民勢必源源湧入主公轄地,屆時非但士卒的補充問題迎刃而解,若能約束財閥雇用的薪資與待遇條件最低門檻,建設人手要多少有多少,我們或許連拓耕的麻煩都能免了,而且又可增加大量的稅收,豈不是一舉兩得嗎?各位叔伯均是出策用謀的前輩,還請包涵姪兒的大放厥詞。」

    「公瑾,告訴為師---」劉備是所有呆望者轉回思緒的第一個人,他瞧著周瑜慈愛的問:「剛才的這番謀劃,全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師父不是曾教瑜兒說『既無法中宮直進,劍走偏鋒又有何妨』麼?我想出劍是如此,計策方面應該也能適用;」點點頭的周瑜回答完,又怯生生的向郭嘉道:「參謀總長,您可千萬別笑話小姪喔------」

緩緩的站起身來,郭嘉先對廳中這後起之秀微微一笑,才拱手向亦移過視線的劉備頷首說:「恭喜主公,育材有成矣;公瑾若得能好好栽培,不止是我軍又多了一柱智計過人的棟樑,郭某也可減輕雙肩重擔了。」

「奉孝休謙,你們無論是文臣武將,皆乃備不可或缺之得力肱股---」劉備欣慰的道:「瑜兒小小年紀就看得懂此舉的關鍵處,的確是難能可貴;不過他僅點出了一個大概方向,細節部份---咱還是得再推敲研究。」

當然,老早想動那夥土財主歪腦筋的劉備即是在等著手下提出此種建議;承接這一世政治智慧的他可不願無端落個圖利或剝削財團之話柄,導致引發跟隨將領的疑慮,所以劉備確實不適合主動制定這項策略,而為了嚴防這些資本主義者無限坐大,他更須設計些看似便宜對方的附加條款,以免造成日後貧富差距太多的社會畸形病徵。

并州地處邊疆,煤、鐵礦藏極豐,這時代雖算不上是富庶之區,但太原、西河、上黨等地還是存在幾家有錢的豪門大戶;成竹在胸的劉備待諸謀士擬妥與其洽商之契約內容,就以州牧的身份遣人持帖邀眾財閥剋日赴會,要進行自己蘊釀許久的經濟統合大計。

因會議預訂日期是排在是月中旬,距此尚有十多日的餘裕,積極備戰的他即趁出兵冀州鄴都前,加強巡視轄境的難民安頓作業。

快過年了,前幾波聞風而來的流亡百姓除了能從軍者或已編入農耕隊之青壯外,各郡縣的簡陋棲身舍寮中差不多全是些殘疾與老弱婦孺;而他們儘管已獲得官府的收容照護,可是由於最近數場大雪下個不停,難民們的生活仍僅是堪堪溫飽,驚魂甫定的臉孔卻都沒有年節將至之歡悅表情。

然而民眾對那提供食物及避難處所的好官還是滿懷感激,一聽是劉備微服出巡來探望他們,均冒著雪花扶老攜幼的夾道以迎;不過見這群已入住近三個月的災胞模樣仍面黃肌瘦,身上兀自穿著襤褸的破舊衣服,他內心酸苦下忍不住便解開外袍的繫釦,披在一名正抱著稚娃的老婦人肩頭,和藹的問:「大嬸,您打哪來?兒子媳婦呢?」

老婦人受寵若驚,忙抹拭著淚水答說:「青---青州的臨菑縣;俺一脈單傳的獨生兒子早在老家遇亂之初就亡於賊眾刀下了,媳婦亦在途經冀中清河郡時,被潰散官兵強暴至死,如今即剩俺與孫兒兩個------」

聞者無不眼眶泛淚;也仿效大哥將便袍脫贈給衫襟較單薄之老人兒童的關、張、趙三將聽完都已義憤填膺,尤其是一向沉著內斂的趙雲,這一次竟比三哥先恨恨的低聲罵道:「無恥狗賊!安敢如此?」

伸手撫摸著那名瘦巴巴孩子的腦勺,劉備又溫言以慰的問老婦人說:「你們都用過晚膳了沒?來到這裡後,還住得習慣嗎?」

   「有、有,咱都吃飽了---」旁邊一位跛腳的中年漢子搶著道:「這邊每日至少還吃得到兩餐熱騰騰的幾大塊鍋餅或麵食,比前方的穀遠縣幸福多囉;聽此處軍爺講,他們那裡都僅吃一回稀粥和窩窩頭呢。」

   四兄弟先是一愣,尚不及細問時忽又聽見隔壁的乾瘦老叟說:「其實啊,只需能到使君治轄的領地,就算如此也總比在兗州光靠樹根、野菜裹腹要強了;咱濟陰郡那兒,如今已活活餓死了不少人------」

「張老爹說得對;若不是使君肯收留咱,娘和奴家已成了冀東那夥吃人劫匪的盤中物---」一名攙著盲嫗的少婦向劉備盈盈跪下道:「我等還能夠捧碗飯吃,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安頓,全賴劉大人的活遇恩德。」

話一說完,近萬百姓亦跟著她拜伏說:「謝謝使君的救命之恩!」

   「鄉親們請快快起身;劉某不過是聊盡己本份罷了,當不起各位這番大禮---」偕三個把弟忙向人群回拜,立刻讓身旁父老扶起的劉備隨即朗聲宣達道:「大夥且先再忍耐數日,我這個月一定幫各位爭取到更多的物資。」

   接著他又叮囑已匆匆趕至的眾官員道:「交代郭嘉下令,替每處區舍添置禦寒碳火和向司隸各郡縣收購冬襖;還有,叫伙頭兵給百姓們增加三分之一的飯量,把咱邊關牧場的備用羊隻撥一半來應急。」

未等民眾再度群起道謝,劉備領著關羽三人離去時便快馬馳往穀遠區的難民營,更在路上回頭問張飛說:「翼德,愚兄若沒記錯的話,那處收容所的主事軍官,好像就是你麾下的將領,叫什麼---樊鈺的對不?」

   「那不長眼的猴崽子,居然背著俺幹這扣剋營伙的死罪---」「嗑崩」一咬牙,臉色也無比鐵青的張飛高聲罵道:「在黑山寨收編羝根部隊的時候,老張瞧他做事還挺牢靠的,武功亦勉強過得去,才提拔此人做了個親隨驍將;現在既膽大包天干犯咱的律令,不必大哥吩咐,我待會即拎下這畜牲的腦袋當球踢!」

「到了那地面再瞧著辦吧;」輕撫馬鬃的劉備沉默了片刻,方以謹慎的口氣說:「在未掌握確切證據前,先不要用傳聞來下斷語。」

於是,心情沉重的他們便不再議論交談,悶不吭聲騎向三十里開外的穀遠縣城;看樣子流言是錯不了啦,怕有人通風報信的四兄弟先把戰駒皆繫在城郊林蔭後,才一摸入也駐紮萬餘百姓的區舍旁,早聽見某個男娃哭問道:「小柱兒好餓啊---;娘,那隊軍爺什麼辰光方會再給我們東西吃?」

「小柱兒乖,先閉上眼睡一覺---」草寮內一名婦女輕聲安撫著兒子說:「明天近午,他們才會發粥放糧;你趕緊睡,睡著就不餓了。」

   「我冷,睡不著---」這名叫小柱兒的男孩雖已止哭,卻拉著母親追問:「咱剛來這地方時不是天天有兩餐飯嗎?軍爺總說糧食不夠分,為何隔壁姐姐一去他們住的地方,即有餅兒或玉米棒子拿呢?」

四兄弟愈聽愈火大,沒等那位婦女回答便直朝官兵充做指揮部的瓦房快步疾奔;結果,劉備等人尚未走進那間點著燈且隱飄酒肉香味的建築物,就看到兩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慌張衝出大門,其中一位更在匆離之際不慎掉落了懷內一大塊麵餅,而她方彎腰去拾,門口亦剛好走出個低階虯髯軍官,邊重繫褲帶邊邪淫的笑道:「好妹妹莫著急,明日妳若也找新同伴來,哥哥們再多賞妹妹幾片餅吃------」

見那少女雙眼滴下無奈的淚水,怒火中燒的劉備心臟似被人用榔頭狠狠敲了一記;但他可不像張飛忙著要撲上前去算帳,攔下三名把弟後只悄囑著趙雲說:「繞至後門堵緊對方的去路,別讓他們趁機溜走。」

待四弟與兩名少女皆已離開,他才領著關羽、張飛迎往門前正要入內的虯髯軍官,並冷冷的道:「老兄行行好,亦分幾塊餅兒給我們吧?」

一時沒瞧清楚來人的模樣,這相當於連長級的大鬍子僅回瞄了兩眼,即萬分不屑的啐斥:「去你奶奶的兔相公,爺兒可不作興『斷袖』的嗜癖;去!去!別來胡亂打攪咱幾個爺們吃宵夜,有多遠便給老子滾多遠------」

   「樊鈺!你這該千刀剮、萬箭穿心的狗雜種;可還認得張爺爺我麼!」張飛忍不住踏上前大喝一聲,指著對方鼻子破口開罵。

「張---張師長,怎麼---怎麼是您?」面孔頓時變色,然而等樊鈺驚覺頭一位說話的小白臉竟就是自家軍瓢把子,眼珠險些爆眶的他喉嚨裡彷彿吞了片紅鐵,渾身不禁簌簌發顫;對他們來說,頂頭上司的張飛已算是功夫絕頂了,但這位貌似少年的主公卻更勝數籌,此刻相對而視的樊鈺早因過度駭異,只結巴著說:「是主---主公------」

這時忽聽門後方傳來一陣桌掀椅倒的劇烈聲響,且還挾雜著幾人受傷的驚呼哀嚎;劉備果真沒有猜錯,裡面的三名儕黨甫聽見苗頭不太對勁,即匆忙躡到後門準備要溜之大吉,不料仍讓趙雲一個個全摜回了廳上。

張飛的一隻大腳便於同一時間踹向了樊鈺小腹,直將他魁梧身軀踢得朝門未緊閉的衙廳連連倒翻,跟狼狽為奸的夥伴躺在一塊;劉備四人陸續進屋後,見堆滿菜餚、老酒罈的灶檯上正煮著一大盆羊肉鍋,全都皺起了眉心,差點想再狠揍他一頓的張飛就又罵道:「王八羔子!俺老張把一萬多的投靠百姓都交代了給你,到頭來是大夥全餓著肚皮挨凍過夜,你四個卻躲在這裡吃香喝辣;他媽的,說!你怎麼對得起我大哥?」

揮手阻止張飛繼續怒喝的嗓門,已坐入一張椅子的劉備即面朝對方淡定問說:「樊連長,這三個人是誰?剛那兩名姑娘又為何來此?」





第五十七章   快民心  污吏受審     治奸佞  謀士解圍

見參與貪行的共犯們皆橫倒於地,好不容易爬起身來跪伏的樊鈺方顫抖著道:「主公饒---饒命,他們是我---是我連下的排長姚顯、鄒揚,另一個則是營區伙督官鄧熹;這並非末將起的頭啊,全是鄧---鄧熹唆慫咱幹的,說如此節省糧食才夠支應下一波來投的逃難百姓,您便看在小的是老班底份上寬恕這一回,末將下次---下次不敢了------」

「那誘姦婦女這一環,你又該做何解釋?」劉備此刻的聲調似乎比外面風雪還更加冰涼,他直視樊鈺續問:「樊連長既是山寨的創建舊部,該不會老到忘了組軍時所頒行的寨規吧?我且問你,還記不記得咱軍紀的第二條是什麼?」

「妄---妄殺一人,如殺---我父,強暴一女,似淫我母,罪當處死,梟---梟首示眾;」臉色蒼白的樊鈺默背到這裡,已不停磕頭的求饒說:「主公、師長手下留情哇!我只是拿吃剩的食物跟她們做買賣,沒敢用強!您饒了我,小的一定洗心革面,永不再犯------」

   「賊廝鳥!用本該發放的軍伙迫女子就範一樣是死罪,俺老張現在即結果了你們這四條孽畜!」怪睜環眼的張飛憤怒斥吼著,正待舉佩劍斬殺廳中犯法的下屬之際,示意關羽扯住他肩臂阻擋的劉備已開口道:「翼德且慢!咱既人贓俱獲,這廝又已認罪,我們須按規定處置;傳我將令,這便聚眾升堂,押他們至百姓跟前明正典刑!」

初更時分,穀遠縣裡的廣場如今已到處點滿了巨形火把,照得收容區舍四邊恍如白晝;而剛吃完補發口糧的萬餘難民及縣內原籍百姓們,此刻也在駐軍、衙役的維持秩序下,正群集在臨時搭造的審判台前。

「你們聽說了沒?這裡的地方官劉大人剛有宣佈,咱今兒起仍每日照領兩頓餐食,以後我們就不必再擔心餓肚子了------」聞聚的民眾方紛紛悄聲私議,一個來自城中的莊稼漢忽讚許著說:「我早知道咱劉太守絕不會縱容手底下部眾,刻薄來投奔的父老鄉親們,否則一點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處事為人呢;大夥該瞧清楚了吧?那幾名私吞糧米且作威作福的狗官兵,現在可不全被逮個正著囉?真是上蒼即時開眼了哪!」

「老人家?俺瞧他的年紀比我家媳婦兒還輕得多欸;小哥,你們這樣叫劉太守---,不覺得挺彆扭的麼?」他身旁一個湊熱鬧的白髮老叟不禁訥悶著問道。

「等各位再住上久些時日,便曉得咱為何要如此稱呼劉大人了---」莊稼漢微笑的答說:「似他這種處處為百姓設想的好官,簡直就像天界下凡來的活菩薩;我們都期盼他能長命百歲,好讓咱多幾年太平的日子可過。」

正言談間,那端已有人在低呼:「快瞧,是劉大人來主審了!」

「確實是劉大人呀,果真是他揪出坑民的賊軍官;」隨著眾人目光看去,更有百姓已情不自禁的高喊著:「劉大人萬歲,劉大人萬歲------」

沒錯,這即是劉備穿越後致力經營各方最想看到的一幕畫面;不論古今中外,得民心者便等同是得天下,有萬眾擁戴的邦國,才無異是江山鞏固之最佳保證。

雖非刻意塑造他以民為本的清廉形象,但由於自身亦對貪官污吏相當痛恨緣故,決定殺雞儆猴的劉備此番可算是擴大處理樊鈺等四人吞糧案件,特地召集民眾及守軍、官員旁聽審判過程;率先走上台去的他待群呼聲漸息,就坐入椅內喝道:「帶嫌犯上來!」

因為是證據確鑿,這場揪奸其實並未發生什麼波折,即使到四人垂首應訊的那一刻都還算順利;所以劉備一取齊了畫押口供,便起身判決說:「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身為我大漢『護國軍』官兵,卻不思鋤奸扶弱、盡責保民,反而私吞賑災糧食在先,且藉此誘騙婦女淫逞於後,罪無可逭,依上黨軍律當處斬立決,你四人服氣否?」

「我不服!」五花大綁卻仍著軍裝的樊鈺忽仰頭抗辯道:「虧咱張大哥一開始就把山寨所有人馬全交付給你這小鬼,讓你有創建基業的立足地;現在倒好,你飛黃騰達完卻來斤斤計較咱雞毛蒜皮的小事,為這夥泥腿子翻臉不認人,這樣幹怎對得住跟你的兄弟們?」

面如寒霜的劉備先伸手攔下了欲待上前之三名拜弟,方朗聲問:「那依你之見,最初興創者均能目無法紀,視百姓之所需為己物囉?」

   事既至此,樊鈺可是啥都已豁出去了;憤恨的一咬牙,他乾脆就順著劉備的話鋒說:「黑山寨從無到有,哪一片土木磚瓦不是我們這群班底張羅的?咱縱然沒多大的戰功,亦該有個苦勞吧;咱既選擇動刀槍玩命的投軍不歸路,不正是指望能多點特殊福利?但你總叫兄弟們和居民吃相同的伙食,一天到晚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寺廟裡的出家僧侶反比咱還自由逍遙哪!早知你有恁多臭規矩,老子寧可落草也不跟著你混!」

若換旁人,搞不好會被他這似是而非的歪理頂到語塞氣結,不過熟悉「老兵痞」弊端的劉備因前世出身正統軍校,此刻僅略頓了半响,即又鎮靜的回駁:「樊鈺,你剋扣公糧、圖淫避難女眷,竟還有臉說是黑山寨舊部?我等建軍時,試問有哪位兒郎不是以保國安民為己任?有哪一個不是想讓百姓們遠離貧困凍餓?枉費我們把你當做同為這份理念奮鬥的子弟兵;今日犯此重罪,到底是誰對不住戰死的兄弟?張副司令當初收爾等四人為手下,算他瞎了一對眼睛;你們實乃本軍之恥!」

「你已鐵了心腸欲殺我四人,儘可編造一大堆藉口是不?然而各位既都說拿有咱的犯紀事證,我倒想請教兩個問題---」發覺無法模糊焦點的樊鈺忽用不屑口氣問道:「首先,咱是只給來投民眾日領一餐無訛,但這確是為防不敷支應下波難民食物的設想啊!何況,寨中可曾發出過每天餐數配額的明定公文?其次,各位指稱我四個誘姦婦女,證據又在哪兒?莫非僅憑你劉備的一面之詞,便能輕率決定我等的生死麼?」

「害民鼠輩!死到臨頭居然還想狡言開脫?」難得講話的關羽終於忍不住踏上前厲喝著質問道:「那兩名女子衫裙凌亂的奔出爾等處所乃我們親眼目覩,你亦向她們表明了可藉此換取口糧,至今尚敢無恥抵賴麼?」

突然昂首嗤之以鼻狂笑了起來,樊鈺隔了好一會才又反問:「關二哥,人咧?你以為只嘴巴上說說就足夠啦?在場鄉親怎知道這是不是你在栽贓嫁禍?」

這一下可真令劉備四兄弟為難了;的確,因流亡百姓來得既多且快,即使事先已預作完善的安頓規劃,他仍無暇顧及到律令各收容區發放糧食的細節瑣事,所以印象中自己實未簽署什麼相關文件,至於能做人證的兩名少女別說現在尋覓不易,便找得到又如何?這畢竟是關係女人家的清白聲譽,她們敢不敢挺身而出還是個大大的問號呢。

「我就知道嘛,你剛才那些入人於罪的莫名逼供,全屬憑空捏造,都算不得數---」臉泛奸笑的樊鈺又得寸進尺著說:「咱四個有啥過失?各位若要再硬扣些大帽子在我們身上,行!那閣下請立即動手吧。」

正當無言以對的劉備四人身處一籌莫展之窘境,隨侍縣令旁側的幕賓之一忽打破了僵局道:「啟稟州牧大人,您之前檄傳的令書在此。」

言罷,包括樊鈺等四惡在內的台上人眾不禁都傻了眼,而劉備這邊則是顯有驚喜之色;離此君最近的趙雲接過略瞧後,便忙著轉遞給兄長過目,並壓低了嗓子悄聲說:「大哥,確實是您的手筆沒錯啊------」

一頭霧水的他忙攤開簡木詳細閱覽;只見那真與自己字跡一樣的檄令上面就端端正正寫著「自四方百姓到日,人無老幼男女之別,日領足食二餐、每舍配發禦寒碳火一份,本州各收容區職司官吏須一體凜遵,不得有誤;違者以延宕軍機論罪,刺使劉備謹諭。」

「阿哈---」也湊近圍觀的張飛馬上指著樊鈺鼻子道:「狗賊!誰說俺大哥沒發送什麼放糧公文?這一次我倒要看你再怎麼伶牙利齒!」

「即使是這樣---,我們亦罪不---罪不至死---」唇頰微顫的樊鈺兀自抗辯說:「僅少發一餐飯便要砍頭,沒有人---沒有人會心服口服的!」

剛發現竹簡筆墨未乾的劉備趁機收置著問:「你還不認罪?」

雖曾質疑那從所未見卻臨時冒出的諭文真實性,樊鈺卻不敢提察看之議,只期期艾艾道:「想殺我等哪有如此稱心---;你們適才不是賴咱圖誘女眷嗎?找得出人我四個就悉從各位擺佈,否則即刻讓咱離開,貴軍這份糧餉我們也不要了,以後大家再不相干!」

儘管明白此為推搪之言,劉備在苦無證人的情況下仍是拿對方半點輒都沒有;張飛大怒之餘甚至急著向劉備建議說:「大哥,四隻畜牲全交給俺老張來處刑,什麼責任都由我來扛;總之,今天絕不能饒了他們------」

搖了搖頭,面露難色的劉備還來不及張口,關羽已對三把弟低斥著道:「你瘋啦?倘若缺乏憑據便殺之後快,極可能引發張副司令與寨內昔日弟兄們的誤解,而兄長的威信亦將嚴重降低,這責任你豈扛得動?」

大夥不禁把求助目光又移至剛才那名留文士鬚的衙吏臉上;只見他旁邊一位年齡與己相彷的書生忽微微而笑,拱著手說:「使君勿憂,在下早備妥治奸之策。」語畢,他已踱上前問樊鈺道:「你要人證是不?」





第五十八章   才錯用  樊鈺逞辯     身遭辱  耿柔揭弊

未等他四個反應過來,這另名文士就對隨從說:「傳殷姑娘。」

劉備朝來者方向瞧去,沒多久即看到一個完全陌生且稍顯輕佻的少婦走上了階梯;四兄弟因猜不透此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這節骨眼又不好直言探詢,面面相覷下僅能靜觀其變,讓他們處理全部狀況。

「小女子殷寶珠,各位大人萬福金安。」那名女郎盈盈跪地的道。

「殷姑娘何地人氏?現居何處?」文士慢條斯理的開始訊問。

「回這位官爺---」殷寶珠雖垂著俏臉,應對倒是挺俐落老練,她用略帶嗲嗓的聲音答說:「奴家是兗州山陽郡昌邑縣人;只因鄉里遭黃巾賊眾劫掠故逃難至此,目前暫住穀遠縣城的二號收容區內。」

頷首示意她起身;由於要使台下一萬多位軍民聽個清楚,故意提高音量的文士又面向台前續問:「妳可認識那廂被綑住的四名軍官?」

仰抬著尚稱美貌的臉蛋,媚眼瞟視的殷寶珠隔了半响才道:「我沒去記他們的名字,但卻認得這四個全是管放糧的軍爺。」

「不過以他四人的階級,可不會做親自發送的差事喔;」逐漸加快了語調節奏,文士繼續朗聲的問說:「請殷姑娘說明白些,妳之所以能認得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個地方知道對方的身份?」

「這個---這個;」裝成遲疑的為難樣子,殷寶珠故意支吾著道:「長官,大庭廣眾下,您叫奴家怎好意思講那羞死人的勾當------」

「事關重大,還盼殷姑娘照實陳述。」配合演出的文士肅容著說。

演技精湛的殷寶珠猶豫了一會,才表情忸怩的道:「是昨---昨日舀粥湯的伙兵大哥告訴我---,說假如想多拿些食物,可以到---他們的指揮部找一位姓樊的連長,僅需---僅需陪他們小半天,便不用再挨餓啦;因此奴家---奴家傍晚時就---就過去了那間瓦屋。」

文士並無絲毫鬆懈,反而更加緊迫的追問:「去瓦屋裡做什麼?」

    俏臉不禁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後,殷寶珠像是鼓足了勇氣恨聲說:「和他們輪流洞房啊,不然我去瓦屋還能做什麼?為了填飽肚子,奴家只能用女人最原始的天賦本錢,來換取那塊大餅及玉米棒兒。」

「妳---妳亂講!」樊鈺聽到此處,已睜大眼睛殺豬般的吼叫:「死婆娘別血口---血口噴人,咱四個昨兒一整晚哪曾遇見過妳?」

一直沒機會辯駁的微胖伙督官鄧熹,聞言亦冷汗涔流的大聲喊冤道:「對啊!我們當時正忙著用五張餅兒拐三區的鳳娃及她妹子那雙嫩雌貨喝酒,誰有空去睬妳這不知從哪來爛婊子?根本是鬼扯到極點嘛------」

這話一說出嘴,豈止是台下軍民忽然鴉雀無聲,連同夥的樊鈺、姚顯、鄒揚也臉色蒼白的一齊呆望鄧熹;令對方顯露破綻的文士又等老百姓一片嘩然,才向暗自偷笑的殷寶珠再度說:「口說無憑,妳有確切的證據嗎?」

點了點頭,早備好嫁禍物件的她即從懷裡掏出半塊乾黍餅和一片通行令牌,遞給了文士道:「餅兒是我留待今天要充飢用的;至於這塊牌子麼,是樊連長在和奴家臨別前說,我以後可藉此物再來找他們,毋須預約。」

   「媽的!難怪老爺四處尋不到這面鬼牌;」樊鈺差點跳腳的罵了一句後,立刻恍悟著說:「我懂了,這全是你們設下的圈套,對吧?先摸去我住處偷走軍用牌符,又串通了這臭三八來污蔑栽贓,當真卑鄙!」

「便算是串通又如何?」怒極之張飛緊握醋缽大的拳頭喝道:「爾等的同夥共犯鄧熹剛都已直承其事了,你莫非還指望脫身?」

「鄧熹那傻瓜要承認是他的事情,問題是---我認了沒?」靈機一動的樊鈺獰笑著說:「你們這種雙簧把戲是唬不住我的!依大漢律例規定『遭人藉偽證污陷者,以無罪論』;殷寶珠壓根未和咱發生任何茍且,她持有的令牌是我昨日被竊之物,而那所謂證據的鍋餅,請問在場諸君誰沒吃過?若想拿這開玩笑的東西定我罪,怕不夠哪------」

啞口無言的劉備不禁瞪了瞪三弟;而當眾人均處束手無策的尷尬場面時,遠處一名少女忽然嬌聲叱問道:「再加上我,總該夠了吧?」

縣城全部軍民的視線就在這一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當然,裡面自包括那既驚又喜的劉備目光,以及樊鈺等四惡的詫異眼神。

是的,這位挺身者即是剛才令劉備決心痛懲奸佞的落淚女孩。

「快帶那位姑娘來台上------」文士趕緊對隨從悄聲吩咐著說。

   所有百姓們早看不慣犯紀的樊鈺還在反覆強詞奪理模樣,此刻突然見到有人已勇敢的出面指證這狡滑首惡,無不歡欣的用力鼓掌;於是,她便在衙役的偕領及軍民如雷掌聲中,緩步走到了劉備等人跟前。

   「民女耿柔拜見各位大人。」衣裙雖破爛,卻聽得出她談吐不俗。

「耿姑娘快請起來---」劉備連忙還了一禮,並親切的問道:「難得耿姑娘願仗義直言,劉某深感大德;但不知姑娘要如何讓這廝認罪?」

   神情堅毅的點點頭,耿柔簡潔了當的回答:「我有證據。」

接著,她亦未待那位文士的詢示與樊鈺譏諷,就逕朝四人問說:「樊連長,別再謅些沒見過我的鬼話了;還記得今天下午的事嗎?」

「誰---誰懂妳這瘋娃兒在---在說什麼------」樊鈺心虛的道。

「你不敢啟齒,我來講!」微顯瘦小的耿柔似乎變高大了許多,只聽她義正嚴辭的繼續陳述:「各位唆使同屬三區的姐姐以換糧為條件,騙我到你們指揮部做出賣靈肉的齷齰事情,從午後那刻開始,你四個即不斷輪流糟蹋咱倆的身體;樊連長,我可有講錯?」

怒視著對方,眼中竄冒怨毒火燄的樊鈺兀自反問說:「這---這也是妳的片面講法,算哪---哪門子證據?妳別落井下石的陷害我等!」

「陷害?我用自己最要緊的貞操問題為代價做這種事,有何好處?」耿柔一仰娟秀臉孔咄咄逼人的諷問道:「莫說姑娘來這裡造謠生非,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在瓦房裡姦污我的時候,奴家已都全記住了各位下方有哪幾項特徵;我若能逐一指得出來,你們敢當眾觀驗對質嗎?」

面色比死人還灰青,額浮青筋的樊鈺卻僅大口吸氣不敢再出聲了,然而那名文士怎捨得錯過如此機會,馬上便接口引導:「耿姑娘無須顧忌,但說無妨;有劉州牧在這主持公道,必可給大夥一個交代。」

「先生放心,他們就算不回答,奴家亦將掀掉這四隻禽獸的底子---」柳眉一挑的耿柔這時即對樊鈺慘然笑說:「當然,假設我講錯了任何一個部份,耿柔願為做偽證之舉負責,便是要受五馬分屍的酷刑也沒關係。」

「賤人住嘴!否則回頭我連妳老父、幼妹全一塊宰了!」樊鈺邊吼邊作勢衝向丈許外的耿柔;不過此君上半身才一往前,劉備那柄「龍淵劍」已比對方動作更快的脫鞘而出,並穩穩擱在他脖子的致命部位上。

   「樊鈺,你自己都已快『泥菩薩過江』了,還想對人家的眷屬作什麼?我若換成是你,就不會在這時後另幹出些恐嚇證人的傻事來---」確定對方因劍刃抵頸而不敢再妄動後,已橫攔在中央的劉備即向耿柔道:「妳放心的說,如果誰因此而對貴寶眷有所不利,我連他一齊究辦,絕對嚴懲不貸!」

聽了這堅若磐石的保證言語,充滿安全感的耿柔便踏上一步指著被綁四惡說:「姚顯的肚臍下寸許處有塊紅色姆指大胎記,鄒揚左胯上接近腰部那邊卻生著一顆長毛黑痣,而鄧熹則是下體一片光禿;至於樊鈺麼---,他則是右臀及大腿外側各一道傷疤!四位,我可有錯認了地方?要不是曾遭爾等姦淫,有誰會曉得你們的私處有這些特徵?」

「樊鈺,敢給咱瞧瞧她指出的位置嗎?」文士亦打鐵趁熱的問。

   此話未畢,人群中一個女子又出聲相挺著說:「耿妹子,假如證據不充足,我幫妳作證;奴家有這樊姓連長代召的親筆令諭!」

聞言大喜的文士忙朝發話來處問道:「這位姑娘,您是------?」

   「我---我就是鳳娃了;奴家已愧對自己的親妹妹,今天又害她失身於賊,再不站出來幫耿妹子說句公道話,豈不與畜牲無異?」那少女衝向前激動的泣說。

面如死灰般難看,垂下頭的樊鈺沒等那少女鳳娃呈上自己簽署之密令,已徹底潰防的說:「不用再驗了,我---我認罪------」

台下百姓並不因她倆誤遭凌辱而稍有歧視神色,反而於雙姝迫使賊首伏法之際報以最熱烈的掌聲喝采;於是,當劉備二度宣告樊鈺、姚顯、鄒揚、鄧熹即刻論斬,他便在全場再一次的歡呼聲中,與眾官邀那兩名縣府幕賓與耿柔、殷寶珠一同走下台階,請那同為證人的鳳娃至一旁偕敘。

經問明了女孩們均為落難士族,任人惟才的劉備已在徵得至「特蒐組」工作意願後,先遣人齊往收容區接引家眷妥為安頓,這才拱手向解圍的兩名文士稱謝道:「倘不是二公伸援,備今日焉得順利肅清己部的枉法敗類?請恕劉某眼拙,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使君勿謙,若非有您將并州治理成豐饒樂土,我等哪來棲身之所?只不過來此月餘均未拜見大人,還望寬宥咱無禮之舉;在下程昱,與這位滿兄皆為兗州人氏---」先前仿造他文筆的書生話才說一半,劉備已驚問:「您是程仲德?那他不就是伯寧先生了?」





第五十九章   擇主侍  賢臣薦才     挺民援  富紳聽計

   「我等賤諱,有污聖聽---」也稍稍面露詫異之色,原來名叫程立的他忍不住反問著說:「伯寧公乃山陽郡內賢士,使君得聞何足為奇;但程某改名之事卻未逾半載啊,想冒昧請教尊駕---是怎麼悉曉區區不才的呢?」

與殷寶珠併肩的滿伯寧聽人家提到他倆表字,亦問道:「是啊;咱即使小有聲望也僅限鄉梓百里地界,大人卻是如何猜出我們的?」

暗罵自己又不小心說溜嘴;應變奇快的劉備忙順著話頭說:「似公等胸懷匡國濟世才華,天下誰不稱頌景仰?備雖身處上黨僻域,亦如雷灌耳久矣;剛幸得二君展謀紓困,實乃劉某畢生造化,不知兩位先生可肯再助備一臂之力,為四方百姓開創安樂盛世否?」

其實也不能怪劉備急著想網羅他倆個;程昱何許人?此因夢中於泰山捧日遂將名字更換的傢伙,乃是呂布在舊史襲破兗州時與荀彧僅率兵數千,設計死守鄄城、東阿、范縣三處得全的牛人啊!且當曹操欲徵潁川徐庶效命,亦是由他騙其母親至許昌並仿寫家書而得售,無怪乎適才差點矇拐樊鈺認罪的假公文能臨摩得惟妙惟肖。

   至於這位伯寧先生滿寵麼,他在任郡都郵及許昌令時便是出了名的機智果決;後來鎮守荊襄的關羽北伐至樊城,更因他勸諫主將曹仁堅待到漢水退去,才能和徐晃聯袂擊敗了計淹七軍的襄陽雄師。

   對仍舊嚴重欠缺謀士的劉備來說,假設錯過延攬如此人材的機會,恐怕自己今後都無法安穩的吃飯睡覺了〈如果這兩人又跑回曹操身邊的話---〉,所以儘管顯現出有些情急垂涎的饞樣,他也顧不得許多啦;還好程、滿二者來到并州月餘早探知劉備確是個為民著想的官員,雖屬帶甲十餘萬的皇室族裔卻能禮賢下士,毫無虛偽政客屯兵暴斂的勃勃野心,實乃當今最具問鼎中原資格的霸主人選,加上一見面就給他們戴了頂高帽子,此刻即躬身齊道:「承蒙使君錯看,某願盡棉薄之力。」

    不禁大喜過望,但神色歡悅的劉備尚來不及講啥客套話語,程昱已改稱謂拱手接著說:「恕昱直言,主公若欲澤披蒼生,切不可固步自封於此,應藉黃巾賊亂趁勢下取冀、兗、青、豫等界,以關中腹地為平定四方之籌碼;只是若要經營這些飽受動盪之州郡需召募更多治臣武將,時值用人之際,我等願舉薦兗州的幾位賢者幫主公效勞。」

「仲德、伯寧無須忌憚,備洗耳恭聽。」劉備表情誠懇的道。

「程某推舉同鄉的薛悌薛孝威;」馬上發揮幕僚本能的程昱不避嫌直說:「該君精通內政且忠貞幹練,可代主公治理大後方。」

「我山陽郡的鉅野縣人李典,字曼成;他憑一桿『鎖嶽金槍』打遍南兗無敵手,有謀有武,堪擔大任。」滿寵亦引介的道。

忙一揖到地的連連稱謝,如獲至寶的劉備趕緊問說:「這兩位如今何在?備當親自前往募聘,為我軍再增一分平定天下的力量。」

「主公勿憂,此二人因不恥樊鈺諸賊擅作威福,目前仍在一號收容區內閒居,未肯徵召入伍及暫任縣吏;當然了,今天清理兵痞之事這兩位也出力頗多,偷取令牌也是打算近日要做揭發四惡之用,誰曉得居然會被您捷足先登?他們目前正在廣場旁看行刑熱鬧,某去引其來見。」程昱瞧劉備求賢之意甚誠,心中亦有投得明主的欣慰感。

「咱一塊過去吧,備可不願錯失結納英傑的大好良機呢---」再次展露平易近人的親切笑容,劉備這時便也向剛剛唱作俱佳的殷寶珠致謝道:「殷姑娘辛苦囉,若不是您給那四個奸徒來這麼一記狠的,劉某鐵定要砸鍋;尊駕與仲德、伯寧亦是同鄉故舊嗎?」

   「奴家是滿伯寧的表姐,原都住山陽郡的昌邑縣城---」收起在台上的冶浮媚態,殷寶珠以輕鬆卻恢復端莊的神情答說。

   「兗州果真人才輩出,連殷姑娘亦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範;若蒙不棄,我『特蒐組』裡正急需一名優秀的女訓練官,不知您---是否有意願屈就此職?」識貨的劉備見她實具諜探之特殊潛能,隨即開口問道。

用躍躍欲試的目光詢問著族弟滿寵,直待他微笑點了頭後,喜形於色的殷寶珠方跟劉備福了一禮說:「既如此,寶珠願效犬馬之勞。」

於是在一慣的爽朗笑聲中,他便領著三名把弟與程、滿等人緩緩走向廣場另端來與薛悌、李典會晤;是的,因久聞遍獲佳評的劉備仁義寬和,有心追隨的薛、李二士又見對方竟折節親邀,感動之餘不僅一口應承了加入之請,薛悌更拉來徐州廣陵郡東陽縣的陳矯陳季弼出仕,李典也勸說武友字文則的泰山郡鉅平縣人于禁來投。

那陳矯本為廣陵劉氏,與皇裔厲王劉胥的後代劉頌為近親,雖耿重直袒,但臨事卻能據典變通,且明略過人,誠乃一時之俊彥;而使一口「雁翎大刀」的于禁亦是個全方位儒將,劉備得之甚喜。

   樊鈺等為惡軍官一遭處決,那分傳轄境示眾的首級果令許多不肖之徒打消了僥倖歹念,尤其是最初以山賊身份投靠張燕的數萬民兵,及鉅鹿之戰整編完的歸降士卒,聞訊後皆為之一震,不敢再重蹈覆轍。

懲奸肅紀之事既定,且幸運收羅了一班傾心能者,暫拋後顧之憂的他就速回上黨籌備與諸郡望族面商細節;沒錯,這些喜歡拿「利」字作首選考量因素的豪門士家雖都深謝此君穩住了紛亂局面,不過由於慣享特權的習性仍在,畏懼新州牧將尋會晤藉口剝削的他們接到邀帖時難免皆心存忐忑,想拒絕又怕將惹來無窮的後患,因此群紳在赴議是日全抱著觀望態度,有人乾脆還帶了不少金銀財帛打算充當敷衍刺使的堵口費用。

月中這天,來自并州各地的富賈大戶即陸續湧進了上黨郡城,均攜眾多隨從護衛的他們光是手下便已近約三千人之數;當然,有資格去州府禮堂內議事者,僅是現在那群皆坐席間的數十個豪門望族代表了。

「州牧大人到!」司儀看一切就緒,即拉開了嗓子高聲唱禮。

   不像舊史權貴恁的注重什麼門面排場,示意大夥無需起身的劉備待幕僚們也坐入定位,便走上廳階先朝所有賓客行了個四方揖,然後才不疾不徐的說:「有勞眾貴賓百忙中撥冗親至,劉某特向諸君致歉。」

    見他並不擺官員的臭架子,在座群紳已先放心了一大半,不少耆宿亦拱手回應道:「大人太客氣了;我們受您百般照顧,就算沒收到開會通知,來探望您也是應該---」更有人附和著說:「是啊,咱早耳聞使君將此郡整頓得如同人間樂土,今日一見果真此言無訛,以後有您來治理并州,我們可有好日子過囉;您找咱來有何吩咐,儘管開口吧!」

旁邊的郭嘉、陳宮瞧這狀況才移除了心坎上一塊大石頭,參與之智囊團更是徹底佩服劉備的領袖魅力;的確,在那個年代裡莫說奢求這些自視甚高的名門跟你講什麼客套話,即使要他們和言悅色的談論正經事,亦需看對方所提之性質為何,或有甚利潤可圖,能似這般令其先解敞內心栓結者倒還是首見。

「多謝各位的熱烈支持---」等議事廳嘈雜聲逐漸平息,懂得掌握時機的劉備便順勢道:「備荷皇恩,目前忝為本州刺使代天闕牧理萬千子民,奈何上任之初便逢黃巾賊亂,導至多處州郡災胞皆逃難來投,幸當今聖上蒙神祇佑護,得以這偏僵地域收容四方之流亡百姓;但我軍資源短缺,劉某之所以唐突召諸君至此地,的確是有重要事情相商------」

廳上先是一陣沉默死寂,接著又傳來眾紳的竊竊私語;半响後方有聲音問說:「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幫著官府出糧支錢嗎?」

「其實咱既在您的治下,為地方貢獻些心力也無可厚非;」主座右側前的一名老年富商忽起身道:「某願資助使君糧千斛、錢萬貫!」

   「胡佬所言極是;而且衝著欽佩劉州牧這份為國為民的慈悲肚腸,我柴大胖亦提供糧米三千斛、大錢二萬貫,另外再加帛絹一千匹。」富商胡佬隔壁的一位胖嘟嘟仁兄見他出手闊綽,也不落人後的跟隨加碼。

「諸君誤會了,劉某決非想向各位募捐食物財帛---」正當群紳兀自開口要供應他若干錢糧,劉備卻已笑著擺手解釋道:「如今叛賊剛紛紛起兵,來日投奔民眾相信還會更多;單靠地方善士的捐贈,焉能久乎?」

頓時面面相覷;柴大胖不禁猶豫的問說:「那---州牧之意為何?」

「在下意思很簡單,只請教大夥想不想發財?」他索性開們見山的直接問道。

又全愣住了;胡佬隔一會才又探詢著說:「呃---,使君能講清楚些麼?」

點了點頭,已擬好說詞的劉備此刻遂朗聲道:「各位,致富的訣竅不外乎取決於資本、原料及生產力這三要件;在座的你們誰不是已擁有其二的當地紳豪?但若能再獲利,應該沒人會嫌---錢賺得太多吧?而現在機會早明擺在大夥面前了,無故錯失豈不可惜得很?」

「大人是指---要咱利用那十數萬個流亡百姓做擴充商機的來處?」這群望族豪門的頭腦都極精明,經他一點撥後,暗自敲算盤的柴大胖亦再提出質疑:「但他們不就是僅可幹些種田、墾荒的粗活嗎?我等人手已足夠了,再平白養恁多難民,利潤又將從哪獲取咧?」





第六十章   心是佛  計安屬郡     民為本  人盡其才

「柴老闆,敢問貴府是以何營生啊?」微笑的劉備又反問對方說。

起身打了個揖,軀體胖碩的他趕忙答道:「回稟州牧,小人柴昌世代務農收佃;最近剛在合股胡佬的驢馬隊,和他學著做貨運行------」

「那如果您忽然多了數倍人力,柴老闆的生意想不愈做愈旺都難吧?」禮貌性的請柴昌坐回椅子上,劉備又繼續說著:「各位的情形亦是相同;別看這些百姓因顛沛流離而瘦弱憔悴,若能在其安返故鄉前予以妥善照料,並給一個適當且能糊口甚至養家的工作環境,他們回報之產能勢必遠遠超越大夥的投資,況且本州儘管植土不甚肥沃,諸般礦石倒極蘊藏豐盛,寬曠的林地、草場更利於經營建材及畜牧業,只要咱的眼光夠長遠,再將事業推廣至外州郡,何愁沒龐大之利潤可圖?」

雙眼頓時為之一亮;然而柴昌還來不及詳問細節,已聽出勃勃商機的胡佬卻搶先問道:「大人話雖有理,不過您適才所提者絕大部份是由官府在全程控管,我等即使有心欲涉獵其中,未獲授權核准前---,不仍屬空談麼?」

「這便是劉某邀請各位來此的原因與重點了;備雖甫擔大任,卻一直想幫自家鄉親廣闢財源,只要諸君答應配合一些規定,我就用刺使的身份開放出幾個項目供大夥參與營運;包括採礦、製鹽、林牧等業務,可好?」知道這已是拋丟魚餌的絕佳契機,胸有成竹的劉備即故作大方著說。

「大人真夠爽快;」顯已心動的柴昌果然立刻道:「但因茲事體大,您老是否能給咱一點時間研究研究,再向大人回覆?」

「各位請自便,備靜候佳音---」點頭表示諒解,劉備豁達的說:「諸君若有定案,隨時跟伺候的衙役說一聲,我等均在偏殿。」

於是,又率郭嘉、陳宮、程昱、滿寵、簡庸、陳矯、薛悌等幕僚群暫退的他也在隔壁廳堂忙搞起「狀況演練」來,以備應付這些財閥會斤斤計較的問題;幸虧實際情形比他們預料的還順遂,當劉備一行人再度回到議事廳上,剛被推做代表的柴昌已離座道:「成交了!難得劉大人這麼體恤我們;您要咱配合啥規定,就開出個價碼囉------」

「其實也沒什麼苛刻條件,大夥無須擔憂---」內心暗自竊喜的劉備臉龐卻是不動聲色,僅淡淡的明示說:「第一,備盼諸君在招募投奔百姓前能讓他們相信會獲得理想的照顧,最好是可提供充裕的食物及禦寒衣被先安其心志,待遇則選用合約的方式落款為憑;這一點---,應該還不算困難吧?」

拍了拍胸脯以示保證,柴昌信誓旦旦的道:「行!咱回去即把東西準備齊全,約本亦馬上送來給大人過目;使君下一個要求呢?」

笑了笑,劉備續說:「接著則是大夥最關心的事項,官府究竟能釋出多少只賺不賠的生意;起先,咱幾位負責首長僅肯把煉採煤、鐵、銅礦及販製鹽品、圈養戰馬等公家事業開放入股,現在看各位這麼誠懇,備打算讓快成立的『州庫銀行』經營權也供諸君參與,獲利分紅由資金的多寡來決定,至於課稅部份則以公告為準,如何?」

   「『州庫銀行』?那又是什麼營生?」睜大眼睛的柴昌忍不住問。

   「簡單的說,便是官府創辦的錢莊;請大夥試想一下,戰亂必會重貶朝中發行的幣值,屆時市面得以流通者絕對是黃金、白銀或珠寶等昂貴替代品,劉某的構思是徵求股東先匯集上開之物,重新鑄幣以穩住本地金融,並鼓勵軍民將積蓄存其內甚至透過庫行借貸,按月計息,既可厚植國本兼刺激經濟成長,何樂而不為?」他耐心的解釋道。

在場群紳愈聽愈是怦然意動,一邊旁觀的胡佬就又搶著說:「使君,算我胡蔭一份;我拿金銀各五十斤來放,明天午時前即遣隊運至。」

「劉大人,柴昌亦各置金銀百斤,另外再加上好的特級翡翠珠玉兩箱!」生怕搭不上發財列車的柴昌也趕緊下注著道;剎那間,議事廳中已沸沸揚揚,喊價聲四起,耳朵嗡鳴的劉備只得宣佈著說:「各位老闆靜一靜、靜一靜;財物且莫先忙著搬來,有意者請到主簿那兒登記,等候通知。」

好不容易讓他們閉上嘴巴,劉備才吁了口氣續道:「只要咱合作無間,賺錢機會還多的是;不過劉某還有最後一個請求,盼諸君能慎重的考慮,這一項共識倘若達成,保證大夥今後起將掌握更多致富本錢。」

已財迷心竅的群紳富豪此刻為了怕他反悔,再有啥古怪條件亦都答應了;重覆盤算的胡蔭便又爭先著說:「使君別吊咱胃口啦,您想我們怎麼配合就請直言,只要不賣老婆孩子,胡蔭照做即是------」

   「對啊,州牧既大開方便之門,咱豈能不識相?」眾人忙附和道。

「這件事沒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而且對各位來說可謂是易如反掌;」見攤牌的時機成熟了,漸收漁網的劉備才接著說:「備希望大夥能釋出手中半數田地讓官府租借,供劉某種植高產量之應急農稼;當然了,坐收租金的各位待賺足了金銀後若肯割愛,我將以較市面優厚三成的價格收購。」

此話甫畢,原都興高采烈之群紳不禁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了起來;實際上也不能怪他們,在那個有良田方是利潤保障的年頭,眾名門無不挖空心思想拓展甚至壟斷土地自肥,如今要騰租一半的田產給州郡,皆滑溜不遜於老狐狸的諸財閥難免要有所防範,胡蔭過了片刻更坦白的問:「敢問使君真的是僅租非徵,且按季繳交佃額嗎?」

「確是依約租用;備以人格性命為保證!」劉備斬釘截鐵的道。

又互望了一眼;已抓住他們心理的劉備待其私下覆竊議了一陣子後,才最終分析的說:「其實等諸君合營了州裡開放事業,大概亦湊不出太多人手去整治名下的幾百畝田啦---;與其讓它荒蕪擱置,還不如轉借給咱收取基本之田租,一舉數得,豈不妙哉?」

「大人既肯擔保,我們自然信得過您---」柴昌見大夥再無意見,也極乾脆的道:「這些事就如此敲定了;咱即等官府的通知公文吧!」

*          *   *

有了那數十多個豪門力挺,流亡百姓的日子可改善多了;會議結束完沒幾天,各處收容區便陸續抵達一車車運送米糧、冬季被服的隊伍,讓排隊領取的投奔民眾著實萬分驚喜;其中財力雄厚如柴昌、胡蔭等幾名富戶甚至還送來了整鍋又整鍋香氣騰騰的豬、牛、羊、雞肉供他們大快朵頤,使每座難民營增添了不少年節的歡樂氣氛------。

當然了,望族們所花的心思並沒有白費;換上保暖衣物的眾百姓一面吃著燙嘴熱食,一面不禁問起發放的家丁說:「這位爺,請教一下;為何突然發恁多的好東西給咱?各位是打哪來的善心人士呀?」

「大娘您安穩慢用,不必犯疑---」事先均受囑咐的僕役親切解釋著道:「吃食、裳被全是咱員外供應的;他老人家怕遠道而來的諸位鄉親凍餓了身子,而且除夕夜又快到啦,因此特地準備來給大夥過節。」

「真正是菩薩心腸啊---」一旁正抓隻豬蹄猛嚼的中年瘦漢亦讚揚著說:「小哥您可真有福氣,先是跟著如此樂善好施的員外爺當差,又能遇見像劉大人這樣的好官來治理地方,實在是祖上積德,走運極了喲。」

   憨直的笑了起來,那年輕僕役已順著話頭道:「阿叔說得是,咱有劉大人在這當州牧確是走運,倘和別處相比,他才像救苦救難的轉世活神仙呢;不過各位若想一塊跟咱家老爺辦事也不用啥福氣啦,我們府裡現就正缺人手,大夥不妨考慮考慮這個機會------」

「哦?您倒是說來聽聽。」那中年瘦漢忙放下蹄腿子追問著。

   「我們老爺目前已和劉大人合作了幾項生意,有挖礦坑、煉鹽和畜養馬匹、牛羊等許多買賣,薪資都挺優渥的哪;您若想在回鄉前攢些經費或積蓄,這可全是很理想的出路呢。」僕役邊發糧邊鼓勵的說。

   神色不禁明顯黯淡了;中年瘦漢望了望周遭多張相似表情的面頰,萬分無奈的嘆道:「唉!你家員外給的機會雖好得很,但我們留在此處的非病即傷,歲數輕的又要看老顧幼,此等粗活---咱哪還能幹得動?」

「諸位阿叔、大嬸無需煩惱---」顯已練熟應對之詞的僕役這時又慫恿著說:「老爺很明白大夥的情況,所以一開始提供的都不是什麼費勁工作;像牧場照料牲口、鹽田生火灑掃啦,只要您還行走自如便足以勝任,何況又能攜眷前往免去後顧之憂,而養壯了身體後亦可再選酬薪更高的採礦職缺,包你兩、三年內就賺夠重整家園的銀子。」

「那---待遇如何計算?」一個少婦忽怯生生的問道。

索性先擱下了手中鍋杓,僕役繼續說:「普通活兒是每個月三貫錢,礦坑裡的則是月領五貫;管吃管住,一年一聘,還不錯吧?」

「請問小哥,咱要上哪報名?」雙眼復綻明亮色彩的中年瘦漢才剛開口,他身邊群眾已紛紛舉手道:「我要去!」、「我要也去!」

   「鄉親們別急呀---」這小伙子拎著鍋杓向另一端牛皮帳直指的說:「喏!瞧見裡頭的兩名文士沒?花白鬍鬚那一個即為我們府裡的帳房先生,他隔壁那位則是郡衙的造冊書吏;大夥先到該處登記一下資料,劉大人會再幫眾鄉親辦妥勞工保險與遷徙證明------」





第六十一章   明己彼  制敵機先     逞驕狂  賊首兵敗

如此雷同場面便不斷發生在并州的各所收容區內;基本上,劉備設計的大戶綁架策略目前已收完美效果,就像於磨坊的驢頸前懸著根胡蘿蔔似的,那些富豪名門只要被他勾勒出的璀燦遠景牽著鼻子走,無須為物資擔憂的劉備即可騰出手來鯨吞鄰近疆土,不必再牽掛沒人經營支撐戰力的大後方。

如今,他下一個目標便是鄴都:這座位居北冀的軍事咽喉重鎮!

「啟稟主公,我軍雖僅四萬之數,卻盡屬精銳;依嘉愚見,此批烏合之眾應無兵法『犄角結陣』等智謀,咱可令雲長、翼德撥兩部偏師先搶據黎陽、官渡二地,再誘黃巾賊首馬元義盡出野戰,既能大幅降低隨後攻城的傷亡,又達防堵敗兵鼠竄之效。」有了薛悌這內政專家替代上黨郡務,身為參謀總長的郭嘉就在臨行會議中進策道。

贊同的頷首沉思;瞭解這兩處險要優勢的劉備因考量到它們俱為兵家必爭之地,歷史上曹、袁二陣營即在這裡寸土皆血的鏖戰不休,所以片刻後他便決定的說:「此均牽一髮動全身之地形,關、張二將勇則勇矣,但仍需佐以韜略謀士助守不可;這樣吧,仲德協同雲長帶步、騎兵各一千五百名掃蕩官渡,伯寧則與翼德領軍七千取黎陽,和咱主力遙相呼應,文則、曼成就與奉孝、季弼隨我往征鄴都。」

為避免跟曹操、袁氏昆仲爭奪冀州而提早駁火,劉備即於臘月初三這天誓師南下;除了關羽、張飛已先率本部軍逕朝官渡、黎陽開拔外,提兵三萬的他便與于、李、郭、陳四將直奔魏郡門戶:倉亭。

同樣的,並不打算殺伐太過的劉備臨行前就叮嚀將士們以殲拒降首惡為主,切莫殘虐託蔽之難民及歸順敵眾,且再三交待負責籌措糧草的陳宮、趙雲務必確保後勤補給無虞;於是,一路高歌猛進的上黨勁旅很快即到達預定戰場,兵鋒所指的官渡、黎陽更在關羽、程昱及張飛、滿寵的指揮下被迅速弭平,而各自為戰的萬餘降卒亦由張燕所轄之寨軍押回并州,讓急欠採礦工的群紳有時間去揀瘦挑肥。

至於霸佔鄴縣的近十萬黃巾流寇因統帶者為張角弟子馬元義,打著替「大賢良師」報仇口號的賊眾一時倒也氣燄喧囂,未曾把官渡、黎陽遭官兵攻佔當做一回事;加上見到劉備沒多少軍馬,僅留副將卜巳領著本部萬餘人防禦城郭後,馬元義便率梁仲寧、張伯等親信將領傾巢而出,浩浩蕩蕩的朝駐紮於倉亭之并州軍殺來------。

儘管身邊有智賽孔明的鬼才軍師郭嘉,然而今非昔比的劉備就算在舊史頭一仗中,亦懂得怎樣用計打垮程遠志及鄧茂;他度量了左近的川野地勢,即遣于禁、李典二將各領精銳一萬伏於河傍與山側,並親自統率千餘「龍騎士」及五千步兵向前誘敵,大寨則請郭嘉、陳矯引軍三千鎮守。

一向內斂的郭嘉自然也曉得主公能耐深不可測,這時看他撥軍遣將時,諸般調度皆暗合以寡擊眾的戰略門道,便極識趣的未再做補充其它,僅與同儕依令遵行;而當他們剛一佈署完竣,那批大多持著鋤耙棍棒且隊伍不整的八萬賊兵亦已陸續到來,揚飛的漫天塵沙從里許外就隱約可見。

散髮披肩的馬元義遠遠瞧這殺師仇家兵不滿萬,蔑視之心頓起,止住奔馳的座騎後即令大軍在距幾十丈處一字排開,並高舉著一柄紅纓鐵槍遙指劉備怒罵道:「姓劉的該死惡賊!你這朝廷走狗才剛殺了咱師尊,毀了黃巾鎮教總壇,如今又率兵馬來賺我,天底下怎會有你這般無恥之徒?」

憐憫看著注定要不得好死的他,劉備縱未提高音量,一字一句仍清晰傳入對方所有人的耳朵中:「馬元義,爾等既為漏網之魚,應識時務各歸鄉梓重新做人,不該復聚羽翼為禍州郡;今再不棄械投降,難道想仿效你那走火入魔的師父,欲自絕唯一活路嗎?」

「投降?我呸!眾兄弟正愁著你會躲入上黨龜縮不出哪,現在竟還敢自送上門,咱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惡向膽邊生,馬元義極不雅觀的先朝地下吐口濃痰後,即轉身向部屬吼著說:「兒郎們,此人便是劉備了!大家跟我衝,逮住他祭咱師尊的在天之靈!」

這一吶喊,領頭數千輕騎隊就和挺槍直奔的馬元義逕朝敵帥急馳,而後面的數萬步行賊眾更隨即喊殺衝至,一望過去倒也挺聲勢浩壯;當然了,首次穿戴盔冑的劉備見他已經中計,為引其深陷截堵的匯戰陣內,亦只率不到二千的「龍騎士」上前演這甫接即退之戲碼,並在斜拖三截槍迎磕馬元義那纓花爍映的槍尖時,故作不敵狀的拍馬遁逃,讓浮燥的他們卯勁啣追早按指示快速後撤之己軍------。

暗喜自己武功大進的馬元義確實是個無謀之輩;也不想想連師父那等修為都已死在仇家的手上,竟誤會他僅劍術些厲害罷了,兼且又不將這點兵馬放在眼裡,於是馬元義便存著欺負人少的錯誤心態,繼續揮槍追趕。

好不容易瞧官兵前部已停止了奔跑,剛待廝殺的賊眾忽聽一聲砲響,接著更看到後方左右各出現一彪軍;盡皆呆望的群賊尚未回過神來,卻又見劉備正命均已轉頭的馬步兵羽扣弓弦,把箭鏃緊緊瞄準他們。

「給爾等一個機會;快扔下武器,歸順者免死。」鎮定的劉備再次喊話道。

   「別聽他鬼扯!咱只要先活捉此人,就用不著怕他們了;」亦覺忐忑的馬元義為鼓動士氣,不禁色厲內荏的吼說:「眾兄弟,一塊上!」

並未因此而有任何的猶豫或不忍心,劉備知道要對付這些毫無共同理念的流寇須徹底瓦解其鬥志,若不先打到每個人都心服口服,即使強行收編也無法改造成可用之材,勉為納進行伍說不定還會影響軍隊日後的素質與戰力呢;所以當馬元義才剛慫恿部屬群起妄動,他便果斷的下令放箭。

數千枝箭雨就在「咻」、「咻」聲中齊往黃巾賊眾頭頂上灑落,剎那間即見哀嚎的衝鋒寇兵被掃得人仰馬翻;然而歷經趙雲及曹性兩大神射手調教之「護國軍」可不是無的放矢,明白主公禁屠用意的他們均以非要害部位做瞄準目標,所以對方紛紛倒下的士卒雖一大片,因此送命者卻沒幾個,且還成功獲取先聲奪人的喝阻效果。

「投降不殺!」于、李二將趁勢亦令舉弓的部隊再次齊聲喝道。

「放屁!我偏不信這個邪;」馬元義一咬牙間又怒喊:「給老子做了他!」

於是後波為數更鉅的弩箭便在群賊甫一動作那刻,復從三個角度摟頭蓋臉的傾洩而來;這一回,多十餘倍躺平人馬的賊軍可沉不住氣了,豈止已鬧烘烘的四散退避,急切紊亂腳步還互相踐踏的踩傷不少自家弟兄,就連正格擋箭枝的馬元義也險被擠落鞍下。

見時機已至,提韁策馬的劉備即在喝了聲「衝!」後,率先馳向忙約束己隊的賊軍前列幹部堆裡;而于禁、李典這時也分舞刀槍領兵搗進了敵陣腹地內,只殺得八萬黃巾徒眾叫苦不迭,頭尾無法相顧。

首當其衝的三名黃巾副將眼瞧彼帥竟朝他們直奔,亦急著調轉馬頸揮刀迎戰;不過那些人才騎到半途,卻驚覺來者揚舉的三截槍非但捲起一股不可思議之強烈氣旋,槍尖更早化作點點難擋的致命星菱,剎時便在他們胸口間各捅出一排激灑鮮血的透明窟窿!

因視對方主將為鎖定獵物,所以劉備才剛擊殲阻敵,立刻藉迴拖之力復砸得另二名截襲的輕騎隊小頭目腦袋開花,且毫不猶豫把一柄倒彈長矛磕向已嗅出危險氣氛並趕緊退避的馬元義背心!

這被運上「借勁加勁」力道的矛尖就如一抹電芒疾射賊首;不過馬元義既為張角門下的親傳弟子,習藝多年的身手畢竟遠勝於凡輩,只見反應極快的他先是朝步兵隊中一躲,待倏飛長矛接續貫穿四個詫異而死的墊背下屬,他也已經策馬奔離亂成一團的先遣部隊,打算統帶張伯那支緊傍山林且可暫阻官軍捉拿的右翼循酸棗僻徑逃回鄴城,企圖領著卜巳之萬餘留守殘部再做長期的負隅頑抗。

似虎入羊群的劉備武藝雖高,但被潰散民兵一擋,即和欲擒之以服眾的馬元義愈拉愈遠,縱使他那柄三截槍已一遍遍令靠近周圍的敵人倒彈出方圓兩丈外;而急於表現的于、李二將瞧馬元義漸跟另端賊軍會合,亦狂揮著「雁翎大刀」及「鎖嶽金槍」率眾殺至,要拿這早沒了囂張氣燄的傢伙當投效明主之初戰軍功------。

什麼叫「兵敗如山倒」?諸君只要看一下現在全成無頭蒼蠅的黃巾賊黨,便能瞭解這句話究竟是啥意思了;八萬烏合之眾甫與并州三支精銳雄師接觸,就像刀切豆腐般的迅速瓦解,均無戰心的他們別說集中主力結陣應對啦,在首領帶頭開溜下更全存著各自逃生的怯戰意念,因此當劉備隊伍再次響起「降者無罪」的喊聲,除梁仲寧與少數幾個枉死在刀槍亂箭的好鬥份子外,這大部分由鄉農所組成的民兵即全都紛拋手中棒鋤,乖乖跪俯於地的等候監控官軍發落。

馬元義見狀哪還敢有所延遲,跟接應的張伯合軍一處後便逕往旁邊叢林火速撤退,讓陷入敗兵潮的劉備及李典、于禁徒呼奈何;不過他們才一踏進林子裡,數張索網已把為首的百多名頭目從鞍上綑落吊起!





第六十二章   探君志  田豐傾歸     投明主  沮授進策

這出乎意料的變化可著實叫官軍驚喜莫名,率先入林的于禁更趁此機會喝令那近萬之黃巾殘部棄械聚候;當然了,劉備待策馬趕赴已控制好的現場,僅略瞥了樹頂早纏困網中的馬元義一眼,就離鞍朝制服眾賊的千餘黑衣人躬身朗謝說:「在下并州牧兼『討賊樞密使』劉玄德,承蒙諸君義擒賊佞,備甚感激;但---,不知各位是何方豪傑?」

話剛說完,裡面一位領數漢走出人群的中年文士即對他抱拳揖道:「劉并州太客氣了;某等聞知公不辭辛勞提兵來救本地萬千苦難蒼生,未儘早迎迓已是不該,且今日得擄『蛾賊』群首皆托貴軍虎威,我們只是聊盡冀州百姓一份棉薄心力,使君無需過謙------」

「能活捉馬元義均賴各位策謀鼎助,否則此人一但脫逃,欲破鄴城便大費周章了---」暗自打量那群義士的率隊領袖,尋賢若渴的劉備謹慎問說:「這一役諸君實居首功;恕某眼拙,可否告知備公等高姓大名?」

「山野村夫怎敢勞使君下問?」中年文士先指了指身旁那兩條各持斧槍的魁梧漢子道:「這慣用大斧的好朋友名字叫韓猛,另一位乃田某多年舊識蔣奇;他們武藝精湛,全都是我鄉里中出類拔萃的頂尖好漢子。」

   接著,捻鬚一笑的他續引後方那對均提著大刀兄弟說:「此二人則是刀法威冠東平的賢昆仲呂曠、呂翔;林中設伏倘無這四位奮力襄佐,那些危害郡民且擅殺王刺使的黃巾賊鉅惡焉能順利擒服?」

向四豪分別拱手一一謝過;劉備目光待回到文士身上,就禮敬有加的探問道:「兄台自稱姓田,莫非是鉅鹿的元皓先生?」

愣了一愣,這次即換田姓文士打量起笑容親切的劉備啦---;過了好一會,他方恢復溫雅神色的回禮問說:「豈敢擔得『先生』之謂,區區不才正是田豐;請教遠牧上黨郡的劉大人,是如何知道田某表字?」

   又搬出他那扣高帽的本領,劉備語氣誠摯著道:「公懷經天緯地之能,乃冀州擎天柱中的佼佼者,備焉可不知?莫說是閣下了,您同鄉廣平的的沮公與先生及清河武城崔季圭先生,某亦如雷貫耳久矣。」

「想不到使君才造訪敝郡一遭,便已將我冀州俊彥探聽得清清楚楚---」微微點頭,原就對此公頗具好感的田豐又問:「大人講的這兩位也是田某至交莫逆,他們亦對您上次剿滅黃巾總壇卻嚴禁濫殺的義舉讚不絕口呢;使君既提我三人賤諱,未審鈞意若何?」

曉得個性剛直的對方不喜歡拐彎抹角,察顏辯色的劉備忙一揖到膝說:「望諸公憐憫中原遭受荼毒之眾百姓,助備收取全冀失地。」

又點了點頭;不過田豐可沒立即答應,他先是沉吟了半响,方再問道:「奪回冀土之後呢?恕田某大膽,敢聞明公之志------」

   劉備心想此人一歸袁紹便獻那吞併四州之策,當下就坦言直說:「合并、冀之力席捲青、幽、兗三處州郡,先厚植養民之需,靜待天時。」

   「使君果真名不虛傳,是個能以蒼生為念的愛民州牧;王刺史雖為官清廉,卻無您的雄才大略,看來我冀州十三郡的百姓們有福了---」他這時才偕韓、蔣、二呂跟林中千餘名黑衣漢朝暗吁口氣的劉備拜見道:「蒙明公不棄,某等願效犬馬之勞,誓死相隨!」

忙攙扶田豐及四將起身,劉備又關切的問說:「那隊潰散敗兵頗為悍勇,咱在林內伏拿賊寇的眾弟兄可有損傷?沮、崔二先生無恙否?」

「多謝主公掛懷,田某和公與因算定了馬元義必從這條路遁歸,事先早作了完善布置,所以未有任何傷亡;」十分慶幸自己得遇如此不問戰果而先體恤部屬的好老闆,誠服改口的田豐又笑著道:「至於那兩個人嘛,此刻應已在都門準備要迎接王師了,主公若即遣一支扮成黃巾賊的勁旅到城下叩關,包您入夜前便能見到他兩位老兄。」

「公等的確高明;備今日得取鄴城固然欣慰,卻更喜獲三大棟樑賢士以為肱股。」正要用這方法襲鄴的劉備不禁拊掌而笑;唤于、李二將上前吩咐一番後,他便又問田豐說:「盤據鄴都的賊黨算算尚有兩萬之眾,他們冒險接應,可別危及自身的安全才好------」

   「請主公放心,某離城前已託關伯典、耿文成、辛家的仲治、佐治兄弟及韓莒子、眭元進往助之;卜巳乃無謀之輩,公與、季圭做事一向謹慎,又有數百義士在旁保護,想來不致發生意外差錯。」成竹在胸的田豐也不急於詳稟策劃細節,僅輕描淡寫解釋道。

聞言大喜;關純、耿武及韓莒子、眭元進等四將倒還罷了,辛評與辛毗乃何許人?那兩位可都是曹操費盡心思極力從袁紹陣營處挖角的內政專家啊!劉備原本正在為了尋覓經營冀州的人才而煩惱,如今平白送了恁多名善治能臣,無異於是將建設此地的基礎打穩了一大半,這怎不叫他暗自興奮雀躍?

當拱手稱謝的劉備欲再詢問城防虛實,卻忽見坡道另端已馳來了一匹快馬;鞍上亦作文士打扮的青年尚未騎到身旁,就忙著對田豐抱拳說:「田大哥,沮兄要我通知您此處若順利得手,傍晚時咱角樓的內應兒郎會舉紅旗為號。」

微微頷首,老成的田豐即向那後生道:「孝起,先上來見過玄德公。」

   「啊!這位便是『衛將軍』兼討寇欽差的劉大人麼?」那年輕文士趕緊滾鞍下馬的朝劉備恭揖說:「草民是荊州南陽人氏陳震,不知大人駕臨,乞恕無禮之罪。」

看到這較演義情節還提早數年邂逅的死忠班底,略感訝異的劉備雖同樣開心,卻不敢過度流露於表情上;他回完禮後只對陳震和藹的道:「閣下為一方俊彥,今有緣得遇實乃備的榮幸,孝起何罪之有?」

因不敢相信貴為權臣的人家談吐會那麼禮下謙恭,看慣許多官員動輒擺臭架子的陳震頓時張著嘴愣在當場;過了好一會,後起之秀的他才喃喃自語說:「久聞武藝高強的使君不僅愛民如子,身兼皇裔與朝廷命官卻無半點狂傲氣習,今日一見方知---傳言竟恁般吻合,難怪田大哥跟沮兄要咱傾力助您匡復魏郡;這差事,的確值得賣命。」

「也好教你明白,田某剛已先偕那韓、蔣、二呂四位兄弟投效了使君;孝起呢?你可別錯過如此追隨良機喔!」田豐看著他笑道。

   陳震臉頰倏閃一抹靦腆的神色,只聽他支吾的遲疑說:「好是好---;但我文不成武不就,不像田大哥滿腹經綸或韓、蔣二士有萬夫莫敵之勇,且又是個剛出道的無名小輩,手底下能者眾多的劉大人---又豈會輕易收錄?」

   「君切勿妄自菲薄---」劉備誠摯的肅容邀問道:「備素知閣下忠恪機警,正是我軍外交方面不可或缺的人才;孝起是否願暫屈任此職?」

哪裡還會再有絲毫的猶豫,喜上眉梢的陳震忙單膝跪稟:「多謝使君高看提攜!震必赴湯蹈火,以報主公知遇之恩------」

不嫌半機械式的俯攙動作單調冗贅,再度彎下腰扶起陳震的劉備知道他僅需如此一牽,即能緊緊綁牢了追隨者每一副赤誠肝膽;這時,果真又暗暗感動不已的田豐先是輕咳一聲,便發揮他那幕僚的專長提醒說:「現在離舉號之約只剩個把時辰了;事不宜遲,主公可已想妥了人手分派計較?」

劉備略一斟酌,就當機立斷的安排道:「這樣吧;孝起留在此地協同文則、曼成、奉孝、季弼整編戰俘,並通知扼守官渡的仲德、雲長和駐紮黎陽的伯寧、翼德來此會軍,田兄則引備及韓、蔣、二呂四位將軍各部眾火速前往鄴城配合公與、季圭先生動手。」

於是那夥黑衣漢與同罩黃巾軍服的萬餘官兵,即在傍晚前一刻抵達鄴郡里許外的密林內;當然了,因確定排除掉會像曹操中詐降計謀的可能性,所以遙見城樓上飄揚紅旗的劉備一騙開了大門,沒多久便跟裡應外合的沮、崔眾人奪下城池主控權,韓猛甚至一斧將兀自揮刀抗拒的卜巳斬落關隘。

這場以最小代價取勝的攻城戰,在入夜前就全順利結束了;待出榜安民完竣,劉備亦已和相見歡的沮授、崔琰、關純、耿武、辛評、辛毗、眭元進、韓莒子等人,統計好城中的降兵及倉儲軍需數量。

幸虧馬元義佔領此城之初即敲著那長期竊據的如意算盤,各座糧庫官倉除了維持賊軍的基本開銷外,似乎均未曾遭受太大的損失;也因為這樣子,所以當郭嘉率諸將押解倉亭歸順敗兵至此會合,催送後援物資的劉備方免於擔心那七萬多名俘虜開飯之頭疼問題,甚至有餘力賑糧給聞聚的倖存飢民。

「啟稟主公,冀州首要之地鄴城既已收復,魏郡境內的繁陽、內黃、黎陽、陰安、斥丘、蕩陰、長樂等諸縣因賊寇沙散,數日間必可傳檄而定;」和崔琰均爽快入夥的該處縣令沮授見他並未鋪張慶功,僅在議事廳擺設打自軍伙的飯食與部屬餐敘,內心對這裹真如同傳聞般儉樸的新主子更加欽敬三分,便趁劉備聽完郡務簡報時提醒著說:「不過為圖長遠久治大計,主公是否考慮藉由招撫那避難百姓的大好機會,廣徵四方菁英來投,以添增我軍重建全冀並囊括青、兗等鄰州之籌碼?」





第六十三章   穩君心  辛毗冷諫     救圍城  陳諶馳警

「先生說的甚是,備正有此意---」早就在思考這件事情的劉備先放下了竹筷陶碗,接著即從懷裡掏出自己憑印象列舉一式多份的「尋賢清單」來,分傳眾人觀閱的道:「天下初亂,各處胸懷救國熱忱的英傑很可能會隨著難民潮來咱境內託蔭,我們便依先生之言於諸縣城中張貼求才榜文吧;但時值用人之際,劉某為了加快茁壯咱匡復中原的實力後盾,已先草擬幾位頗有耳聞的本州賢者姓名,公等皆在冀土久居,倘曾結識或曉得另有冊上未寫之人選,尚請不吝舉薦。」

捧起單子瞧了許久,那容顏粗豪的崔琰不禁微顯詫異仰視著劉備;又過片刻,他才嘆服且搜尋記憶的說:「剛聽元皓講起主公對我州郡名士瞭若指掌,崔某本還不怎麼相信,如今見您這份撰列細目方曉得此言不虛;審正南、許子遠確是魏郡出類拔萃的智者啊!至於郭圖、逢紀和其它人琰雖無緣識荊,但既被主公圈列,想來亦非泛泛庸夫------」

   辛毗看完了手中紙簡僅沉吟不語,而他那個性爽直的兄長辛評卻已先開口道:「呂威璜及趙叡、焦觸、張南等輩乃北冀成名武師,評倒也曾聽過;可是現在時局動盪不安,要找他們---,可不太容易啊!」

    極滿意輔佐之人確為樸實明君,田豐曉得老闆意欲網羅這票文武臣下的用心,就溫言勸解的說:「主公無須操之過急;咱只要在目前這個能掌控整個冀州的首屈領地站穩了腳步,何愁名單上的那些賢能之士不來效命?」

瞧了瞧歷史上曹阿瞞頗為倚重的辛毗,亦對他十分禮遇的劉備忽問道:「佐治先生以為如何呢?不知您對這部份有何建議------」

沒忙著和同僚高談闊論;先閉上眼睛的他隔了好一陣子,方轉頭正視劉備反問:「某耳聞主公治理上黨時即普設校塾,遍育轄境內托蔭的學齡稚童,未審此事確否?」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和郭嘉對望的劉備微笑著說。

「鄴乃全冀咽喉重鎮,而冀州又位居河朔心臟命脈,主公既有一統四方之志,應曉得此郡係平定中原之關鍵要地---」將紙簡放於几側,辛毗接著又不忌諱的侃言:「黃巾賊寇討滅不難,然而那僅止為亂世揭幕之徵兆,欲匡扶積弱漢室實非短期內便能旦夕奏功;策載之士或許皆有出眾的優點長處,但以毗之瞭解其中並不全屬坦蕩君子或篤厚善類,一昧用人唯才而忽視品行,倘造成對主公的負面評價豈不是捨本逐末?故辛某認為麼---,您不妨採沮縣令的意見將篩濾之來投者作聘募優先對象,同時比照上黨郡教導潛力無限之逃難孩童,雙管齊下才是您未來成就霸業的籌碼本錢。」

抹去唇鬚上的油漬,連扒三大碗飯的張飛立刻微顯訝異問著:「咦?怎麼佐治先生講的話與郭總長差不多;你們之前即先商討過了是嗎?」

「此真謂『英雄所見略同』了---」劉備一想到舊史中郭圖為了謀權而讒誣張郃、高覽,及貪婪許攸的妄收民財等「紀錄」,不禁離座揖謝道:「若無您的提醒,備幾乎忘了這足令人材不致斷層的治本好法子;先生既具此遠見,對收復故地應早有定論了吧?咱下一步該如何走,還請先生不吝教我。」

「食君俸祿,忠君之事---」也正偷瞥郭嘉的辛毗趕緊起身回揖說:「其實主公睿智英明,首遇田兄不是已道出我軍今後治冀良策了嗎?那屯田、養馬、練兵及富厚百姓等諸般施政,想必出征前便均敲妥腹案,這些步驟雖全得經年累月始能見效,卻是漸併冀土和問鼎中原須具備的條件;毗知您有容諫雅量,老生常談之議還望主公明察。」

點了點頭,果不以為忤的劉備原就曉得他與田豐那番保守言論實乃萬全之計,然而由於不願目睹千萬生靈久溺飢惶交加的戰禍亂世,才會企求亦屬智囊級的辛毗能指引一條速成捷徑;但這畢竟跟電玩遊戲有別,無法使用賤招提前結束或改善紛擾時局,因此在認清只剩「穩紮穩打」一路可行後,劉備即向辛毗和諸將拱手致意道:「公等金玉良言,備當銘記五內;今日鄴城初定,百廢待舉,盼各位不避艱險,共赴國難,以重振我大漢雄風及營救那身處水深火熱之天下蒼生為己任!」

*          *   *

倉亭和取襲鄴城一役,「護國軍」確實打得十分漂亮出色;非但以寡擊眾的破陣擒賊,且在最短時間裡拿下這座土堅城高的鎮州之都,並擄獲逾七成的精壯敵兵與繳收無數輜重、存糧,與所有歸附百姓的竭忱擁戴。

把馬元義、張伯為首的頑惡眾賊一斬決正法,逐據魏郡的劉備便跟那班新納舊隨之文臣武將忙著整頓轄境內政及軍事等多項佈署,同時依照「上黨政商協約」安排胡蔭、柴昌諸閥門「參與」此處各項的經濟重建措施;而待陳宮、趙雲隔天解至了大批糧草,他更把自願從軍的四萬多降俘交給三名拜弟和于禁、李典、韓猛、蔣奇、呂曠、呂翔、眭元進、韓莒子諸將去編隊訓練,以強化並厚植這復冀前線大本營的防守力量。

當然了,聯袂合作的程昱、滿寵、田豐、沮授、崔琰、辛毗等一流謀士在老手郭嘉指導引帶下,不僅已先讓絡繹湧入郡縣的二十幾萬往奔難民有個安身之處,他們還從中選聘了百餘位夠格塾師分教收容區適齡的男女幼兒讀書識字;另外在招募人材方面,成果雖不如劉備預料般的理想,但仍吸引如李歷、趙涪、程渙、趙浮、尹楷、李孚之治吏和張顗、岑璧、馬延、馮禮、彭安、孟岱、趙融眾武將往投,這對領地大幅增加的劉備來說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令他入主冀州又多出幾成的把握。

其實他真的不用太過急躁,在那個兵荒馬亂的黑暗年代,這支打著「護國軍」旗幟且紀律嚴謹的官方部隊,早令當地民眾和引頸期盼的有志之士重拾起了希望信心;誠如田豐先前安慰的話語一樣,沒多久任「平原相」的陳紀即遣胞弟陳諶為使,來請鄴城出兵以救此城及南皮正遭圍困的軍民。

「令尊可是那曾為『頓丘令』的仲弓先生?他老人家如今也在平原麼?」雖知道駐守自己史載發跡地的這人與其兄長均頗有才幹,不過劉備卻更覬覦他尚未謀面的姪子陳群,那位創制出「九品中正」的魏司空!

詫異注視這親自迎接的朝廷年少欽差,陳諶肅容以答:「家嚴已仙逝年餘了---;有勞劉并州提及,未知公與家嚴是否曾結交?」

表情亦顯悲戚之色,漸入正題的劉備馬上很滑溜著說:「老縣令德高望重,天下皆久聞大名,無緣拜會的何獨劉某而已?連元方先生與尊駕,備向來也是仰慕神往得緊;今日得見,實為劉某生平快事------」

一面吩咐著左右安排膳宿,偕往議事廳的他一面問:「公既親負示警重任,平原、南皮二處的戰況想必已十分危怠;救人如救火,咱且先到堂上聆聽季方先生講解那邊的局勢,再謀定破賊之計,如何?」

於是在這場召集了魏郡一級幹部的臨時會議中,劉備得知兵力不多的平原目前是由陳紀、陳諶率部抵擋郭泰五萬戝眾,無人看管的南皮則是推陳群為首,與數千鄉勇義軍聯袂抗拒張寶舊部高昇的七萬餘孽。

   「原來賢昆仲與長文除了滿腹韜略外,更有一身上陣殺寇的好本事;允文允武,某甚欽佩。」聽完簡報的劉備不禁離席向陳諶拱手致敬。

   「使君謬譽了!我等均一介書生,諶連離城都須靠捨命家將拚死突圍,可沒那掄刀舞槍的天份;」年過半百且略顯憔悴的陳諶忙起身揖釋道:「真正率兵拒賊者,在平原是一位名叫郝先的勇士,本為并州太原人,攜子返鄉途中因受賊阻,又見某之兄長欲盡死節,便仗義助我兄弟倆構築城郭防務,親冒矢石數退敵眾,禦敵至今------」

儘快遍翻腦中儲存的三國正、野史記憶,但令劉備失望的是他印象裡東漢末年好像沒有這一號人物,雖然郝先原籍和守城風格跟某一將領頗有相似的地方;而就在沉吟的同時,已聽陳諶續說:「至於襄佐敝侄協守南皮的那位少年英雄,長文讚他不僅槍法厲害,一手連珠快弓更是箭無虛發,但此人只透露複姓太史,好像來自青州東萊黃縣------」

「平原、南皮皆錢糧廣盛之地,亦為北冀貫通幽、青、徐各州之要塞,絕不可落入郭泰、高昇二匪手中;事不宜遲,于禁、李典聽令---」即使已慣於隱藏情緒,不過經確定對方講的是另一欲尋猛將太史慈後,心中一凜的劉備還是忍不住加快了語氣節奏分撥道:「你們各帶一萬步兵團,今夜四更造飯,五更出發,限七日內護季方先生至平原郡外,跟我及關羽、張飛率領的『龍騎士』會合;每人攜足十天之糧,不得有誤!」

   接著,他又朝郭嘉和欲言又止的趙雲說:「奉孝、子龍,勞你二人與在座諸君鎮守此地;備數日便返,鄴城和魏郡就暫時交付各位了。」

「啟稟主公;」趙雲剛要開口,一旁的陳震忽即起身請纓道:「某數年前因曾遊學渤海,對二城附近的地勢均瞭若指掌,或者能為我軍---稍盡一份棉薄之力。」

   點了點頭,劉備知道這貌似木訥的年輕人很想追隨自己增廣見識,便笑著說:「那麼明天一早,就倚仗孝起為咱們帶路吧------」

看到貴為皇冑的劉備如此慎重處理著轄外戰事,而且還火速調派兵力有限的部隊以解友軍危難,誤會他用心的陳諶馬上無比感動著道:「劉大人不畏艱險,遠道往救平原、南皮於燃眉,諶---先替二處可憐的軍民謝過使君了。」

急忙扶起躬身欲拜的對方,劉備遂誠摯的說:「你我都是為了天下陷入困厄的無辜百姓而奮鬥不懈;雖方式不盡相同,心卻並無二致,先生何須多禮?」





第六十四章   襲圍寇  先聲奪人     會英豪  將門虎子

他之所以這麼急著拍板定案,即是要避免跟田豐、沮授、崔琰那批保守派文官發生衝突;若依以前的舊載,冀州公堂光為了辯論出兵與否這類的事情,雙方各持己見的臣子便不曉得明爭暗鬥了多少回,但現在的劉備卻不像袁紹那般缺乏思考邏輯,一衡量完利弊得失,他就決定再抽調駐守的善戰勁旅,立刻營救平原、南皮兩座重鎮。

然而他首先須克服的難題,是如何用原有的「龍騎士」和擴增之數千輕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瓦解郭泰這五萬匪寇------。

儘管兵貴神速,可是命馬疲師老的急行軍部隊去迎擊十倍敵人,基本上跟自殺也沒什麼區別;劉備可沒笨到那樣子,所以等一馳達緊鄰平原的高塘野外,號令隊伍歇膳的他即兼充起斥侯,單獨去察探賊營的虛實究竟。

果真如其所料;這夥烏合之眾雖曉得有快馬已突圍去外面討救兵,不過輕視平原抗禦人數稀少的郭泰打死都不信他們會來得那麼迅捷,仍不停驅使精銳分批叩關,後方僅留千餘老弱照看著沿途劫掠之糧草財物。

亦在鞍上顛疼腰胯的劉備邊俯於密林休憩,邊慶幸著兩件事;首先,幸虧亂起之初的黃巾賊尚不曾拿擄獲難民當砲灰或充飢軍糧,因此沒讓自己見著遍地無辜民屍和烹殺婦孺的殘忍情景,其次是這突然冒出的郝姓擅守英傑,委實替他爭取到數日的緩衝餘裕。

   倘非郭泰恰巧不在那裡頭,否則體能漸復之際,劉備甚至有過想獨自潛入寇陣擒弒匪酋的衝動,以加快結束平原的圍城僵局------。

強忍住這匹夫之勇的莽撞意念又悄悄返回到駐地;他待養精蓄銳的四千人馬睡足一整晚,便命陳震領五百騎於拂曉時先奪下了郭泰掠得的該批錙重,並自率關、張二位把弟分三面偷襲那皆已呈疲倦窘態的賊軍背後。

雖然兩邊兵力懸殊,不過未達成速佔此郡目標的郭泰這裡因被郝姓守將折騰了個把月,本蟻聚有近六萬的軍勢非但早已耗損九千多人,士氣更是一路跌到谷底;而急行之并州騎兵在經過徹夜的安穩休歇,戰鬥力就算只復原了一半,要欺負那連預備軍都談不上資格的流寇也可說是輕而易舉,何況是現在這陣令正規兵亦措手不及的快攻?

結果均無鬥志的群賊才一瞥見反方向飛起之漫天沙塵,呆瞧之餘也不曉得是誰先叫了句「媽呀!」,首當其衝又不清楚來多少敵人的後軍即帶頭出現鬨逃亂象,接著棒鋤不斷落地的鏘啷聲音更有如傳染病般一直蔓延到中央及攻城前隊,加上歡聲雷動的城郭內羽箭、石塊又再度往下拋灑,尚未交鋒便開始逃命的五萬匪寇瞬間已亂成一片。

郭泰俯於馬頸先避過了那枚如碗缽大的硬石,方衝上前揮刀砍落一名正驚慌欲退的小頭目腦袋,怒不可抑的吼罵道:「不准溜!全都給我卯起勁來作戰---;誰再敢擅自離開,老子就先宰了誰!」

但這氣急敗壞的虯髯漢還未及收攏逃散兵卒,一桿從樓牆疾射而至的穿胸長矛卻已使他倒撞下馬,嚇得那周遭賊眾個個目瞪口呆------。

「大當家---大當家死了?」均成無頭蒼蠅的統隊幹部先面面相覷了一會,又遙聽那郡門漸開的守城軍士喊殺震天,混亂中即有人忽嚷嚷著說:「咱們快---快點跑吧;攻打官府可是---可是要殺頭的------」

   這句話便似點燃火藥庫的引線,一下子就在不知所措的人潮裡炸翻了鍋,你推我擠之景況彷彿是世足賽暴動,亦像那深海沙丁魚群被掠食者驚嚇而四處慌竄般,很快即發生不少賊眾被同伴活活踩斃的慘劇。

   遠遠瞧見敵軍驟亂陣腳的劉備卻已猜悉了個大概------。

這次的突襲雖可化解平原之圍,不過一來勢必無法招撫那為數甚多的逃散敗兵,二者是奔往高昇之部分餘寇鐵定將大大增加救援南皮的難度;劉備本還為了錯失一遭吸收新血的機會在扼惋,此刻見狀不禁暗自感謝有好生之德的上蒼,便於示意部屬暫緩發箭之際,又忙用他這效果比擴音器更棒的渾厚內勁朗聲道:「拋下兵刃,跪降免死!」

那聲傳四野的八個字別說驀然便鎮住了五萬賊眾,就連城中揮舞刀槍準備殺敵的軍士鄉勇們也聽得清清楚楚;待他身後數千兒郎再覆誦極具震撼力的這句話,徬徨止步的黃巾亂黨即真有過半之人伏跪於地,只憋得那郡裡正欲痛宰群匪的守軍一時不便下手。

   知道情形很可能會擦槍走火的他趕緊接著說:「御封『討寇樞密使』劉備在此,今奉聖命捉拿慫叛鉅惡高昇、郭泰,餘皆不問;爾等若願意投靠朝廷,就在原處靜候納編,違者以首謀之罪論斬!」

耳聞這番恩威並濟的言語,其它尚打不定主意的觀望分子哪還有一絲躊躇,立即放下手裡的傢伙跪滿了一片;有人甚至更叫屈道:「咱全是被郭泰那個大魔頭騙來吃兵糧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眼見這場戰事得以最小的代價獲勝收場,已盡率騎兵上前控制局面的劉備便安撫著說:「朝廷明白各位都是我大漢的善良百姓,只因連年的天災和官府施政有欠考慮,方給高昇、郭泰那班反賊予可趁之機;你們想求溫飽其實無須跟從奸佞殺人劫掠,加入咱『護國軍』陣容或來劉某轄境覓職照樣能養家活口,大夥要放棄這絕佳機會嗎?」

「我---我要加入!」許多老早質疑著首領強搶民物手段的黃巾部眾,幾乎都紛喊類似的話道:「既有心安理得的飽飯吃,誰要來做土匪?算我一份!」

就在降順眾人歡喜喧嚷的同時,那隊從敞開城門緩緩走進俘虜群中的疑惑官兵,已跟陳紀和一名勁裝漢來至援軍陣前;劉備隨即領亦下馬而迎的關羽、張飛拱手說:「元方先生,備聽平原、南皮有難,恐累諸君苦候,特率輕騎先星夜馳援,令弟日內便到。」

「紀雖時常耳聞將軍威名,倒未料及閣下一語就兵不血刃的攝降久擾敵眾,今天算是開眼界了---」連日憂慮賊亂而鬢髮班白的陳紀也躬身揖道:「北冀得公如此英明仁主,陳某真是替咱這裡的百姓們感到欣慰。」

心稱僥倖的劉備正待謙謝幾句,那身後尾隨個男童之提刀漢子忽抱拳問:「您---即是我并州新任刺史,曾擊敗過呂布的劉大人麼?」

早在偷瞥這平民打扮的尋常武師;不過當他見此君身邊那年約四歲卻亦有雙炯炬眼神的小孩,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便忙回揖答說:「彼時多蒙奉先禮讓,方令在下得覩『月魔屠靈』戟法全貌;區區正是劉備,敢問尊駕是否為協助陳相令禦寇的郝壯士郝兄?」

   「路見不平之舉,何勞使君掛懷---」這漢子微顯興奮的道:「某乃太原人氏郝先,因不屑那姓呂的傢伙仗他乾爹勢頭和一身勇武狗眼看人,才藉口探親婉拒丁太守徵招攜子離鄉避禍;日前聽我同郡且剛效命使君的德超兄捎信說起這件事,又聞知您已取代州牧職缺,方允諾了高兄弟至壺關聚晤,誰曉得甫進平原地面就遇上沿途掠殺百姓的郭泰這路寇兵圍城,恰又見親率軍民抗禦的陳相令險遭賊害,即厚著臉皮代為扛下了防守之責,想不到劉大人三言兩語便解此郡之危。」

陳紀也嘉許著說:「若非德宣他捨命相救,某與季方早化為異物了;其實剛射殺郭泰的那支長矛,就出於郝壯士手筆;而犬子文長所遣之哨探提到南皮亦來了位複姓太史的少年豪傑,倘我冀州將士皆有各位此等武藝,這群逆賊焉能快意荼毒河朔萬千蒼生?」

「尊駕舉手之勞,實則無異於萬家生佛---」劉備發自內心的向郝先再度揖謝,又揣測其意的謹慎問道:「郝兄之所以不願追隨那丁太守,是否全為了替公子著想?備瞧令郎資質甚佳,不知可曾遇名師指點?」

聊起獨生愛兒,外貌粗曠的郝先臉上不禁流露慈祥神情;只聽他喟嘆說:「小犬確是聰穎過人,但自賤內棄世我即帶他東飄西盪,一直沒能找地方安頓下來;某雖想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只因居無定所怕會耽誤他的前程,因此才決定重返并州這傷心地------」

「嗨,你叫什麼名字?」按耐住興奮的劉備彎下腰問那孩童道。

   「我叫郝昭---」眨了眨一對明亮眼睛,這曾令諸葛亮大為頭疼的防禦專家亦天真反問著:「叔叔剛才威震群賊的功夫好厲害哦,爹說那是頂尖高手方會使的『千里傳音』;您---能不能教教我?」

儘管正中下懷,劉備仍笑著續問:「學會之後,你要用來幹嘛?」

抬頭直視對方的郝昭以超齡之堅毅口吻說:「昭兒要幫爹抵抗欺凌咱的異族,絕不准他們殺娘的悲劇---,再次重演於我大漢的領土上。」

這話雖出自一個小孩嘴裡,卻讓聽到的人盡皆動容;不曉得他父子有段辛酸往事的陳紀悄瞥著郝先,恰見他正偷拭虎目含淚的眼角。

終於明白他為何不肯投效向與蠻夷苟且的丁原真正緣由了;心有戚戚焉的劉備邊想著也有相同際遇之雁門關守將曹性,邊憐惜的輕撫郝昭頭頂道:「可以啊;不過那很難練喲,你願不願意吃苦?」

他方開心的咧嘴欲答,郝先已搶說:「伯道,還不快跟師父磕頭?」





第六十五章   捕蟬螳  黃雀在後     賽子龍  巾幗現跡

順利收錄了郝昭為本門弟子,又意外延攬郝先這不曾於三國史書上留名的將才,兼之有擅長內政的陳紀協助整編那黃巾賊五萬降眾,劉備的心情實在是好得沒話說;因此當未遭逢苦戰的四千騎兵體力盡復,是午他便召集諸將商議道:「平原之圍雖解,長文等人卻仍陷入匪寇掌握;鄴城的後援隊伍這三日內必來會軍,此地就託元方先生及郝兄照看一二,備即率本部兵再乘勝往救南皮,讓城中久困之軍民早日脫離賊侵夢魘。」

當夜,那支虎狼精銳便在信心滿滿的劉備帶領下,又啟程踏往數日能抵達的渤海征途;他會走得這麼急,一方面固然是怕陳群、太史慈橫生意外,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防範人脈甚廣的袁紹捷足先登。

其實以劉備眼前雄跨并、冀二州的實力,就算給那位高傲的公侯子弟竊據了此郡亦難對他構成什麼威脅,然而劉備可不願逐漸茁壯實現之統合大計被這樣的野心政客破壞延宕,且為求弭亂於最初,他甚至不排除趁機根絕幾個害民禍源的可能性,假如那些人仍執意要擁兵自重的話---;所以在考量過種種客觀條件後,果斷的劉備即決定不再等候于禁、李典之步戰勁旅到達,要火速襲擊南皮外圍兀有七萬多的黃巾寇眾。

當然了,期盼能再有出奇制勝戰果的他待部隊一馳至界橋郊野,便在傳令造飯歇憩的空檔,又隻身夜探敵軍的動靜------。

但劉備這次可沒有像上回的幸運及順利啦;因為一路上他不僅總感到似乎被誰跟蹤的詭異幻覺,方一靠近那遍置火炬的賊營外,就更發現原本該斃命於張飛矛下的高昇,並未如同郭泰般的警戒鬆散,且正異常森嚴的在加緊佈崗巡守,好像是曉得他會到這裡而特別擺設出的浩大迎接陣仗。

「大夥將招子都放亮點,莫讓前兩天那溜走的該死刺客再摸進營中撒野!」一名帶隊換班的小頭目等交代完衛兵諸般留意事項,即又埋怨的說:「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煞星,一口氣幹掉咱這麼多硬把子便罷了,明明已給幾千人團團包圍住,居然還可以全身而退,連老妖怪的鞭兒都沒能來得及攔阻對方,那槍法委實是他娘的邪門;老天爺保佑他今晚不會出現,否則我辛苦搞的一鍋野味可就甭吃啦------」

靜候這傢伙領下哨囉嘍咕噥著離開;知有蹊蹺的劉備本想擒拿此人套問些消息,怎料斜臥密葉枝幹的他才剛一轉頭,猛見叢林另側忽驟閃過一道黝黑影跡,並在縱躍過程倏將八支戟標向那夥賊眾後頸射去!

未待數聲悶嗷驚動左右哨囉,這形同鬼魅的黑衣客已於直闖大帳途中,又揮舞一桿鐵槍陸續挑死了好幾人;不過那曾吃虧的群寇顯均有戒心,幾乎在他落地同時,四周早響起刺耳鑼鳴與喧囂叱喝:「正點子來了!兄弟們快圈牢他,別再讓這猴崽生離此處!」

   劉備見其武功卓絕,忍不住又動了愛才之念;他知道眾賊子的反應既會如此敏捷迅速,接著必有更加厲害之埋伏後招,因此即忙臥回樹蔭中觀看寇將要怎麼調度的截擊人馬,以便隨時救單槍踹營的猛漢脫離險境。

沒錯,暫不採取動作的劉備除邊瞧此君武功家數外,亦邊想剛那已無法回去吃完野味鍋的仁兄提及使鞭之「老妖怪」究竟為何方神聖;反正黑衣人目前還未碰上麻煩,再說他今番擾敵可對己軍拂曉快攻策略大有幫助,於是劉備就決定先耐著性子按兵不動。

這刺客雖招式俐落狠辣,但一來是人家這晚老早即嚴守迎之,二則畢竟好漢架不住人多,隔不久豈止無法像兩天前再殺得對方措手不及,始終闖不破主帳大隊之餘還漸被湧入賊軍困於隅角;若非眾頭目似有所待,光是兩旁上弦之近千弓弩便已夠他頭疼的了。

「拖穩那廝了沒?好極了,全給我們閃到一邊掠陣,老夫要不逮他當祭新蟒鞭的福物,就連自己另隻胳膊也砍下來;」這時,一個極為耳熟之低沉嗓音忽從帥營那端吼傳道:「他奶奶的,有種即再讓老夫瞧瞧你那晚囂張跋扈的本事啊?小輩,等著受死吧你!」

由於向無攜帶暗器的習慣,聞言便轉頭望去的劉備已悄抓了把厚片樹葉在手中應急;哪知這一回眸,居然令他頓時瞪大了雙眼。

天爺,那身穿玄袍的白髮老頭兒不正是「鷹墜峽」敗走之「蟒鞭尊者」聶威嗎?劉備記得這傢伙右臂明明已廢於「龍淵劍」底,然而此刻他那隻手不僅仍完好如初,並還握著一副更加猙獰逼真的蛇首鋼鞭!

而跟在聶威身後的,則是六個容顏冷漠且亦持蛇型鞭刃的怪叟。

不過已陷入陣內的黑衣客怎肯輕易束手就擒?臨危不亂的他未等七佬走進賊眾讓出之曠地,即把一名被扎穿心窩的低階統領朝勁敵來路猛摜,同時趁群寇駭退瞬間,縱往了甫遭連發短戟射倒多人的淨空方位。

「相好的,還想跑去哪裡?」眼見他又將鴻飛冥冥的緊要關頭,高昇這串狂笑暴叱便於人潮驟綻缺口處忽挟帶凌厲刃勁的說:「今天若不擱下些什麼東西來留念,我叔姪八人及數萬兒郎,會恁容易的放你干休嗎?」

極不願意的扭腰避開半空中橫砍之藍汪蛇鐮;黑衣客側閃躍落前雖還靈巧的還刺對方一槍,卻也給那人從容逼回了原處------。

「昇兒武藝果有長進,難怪能取代張二爺號令恁多部屬;嗯,比你祁師兄確實要有出息哪---」捻鬚感慨完,走入場中的聶威已盯住這刺客說:「小子好大的狗膽,竟又跑來咱陣營搗亂尋釁!你受誰指使?與南皮有何關聯?若不吐實,老夫立刻活剮了你!」

堅毅眼神裡毫無一絲懼色,但亦不做任何表示;那顯然還是名少年的一流殺手只略瞥了瞥周遭處境,就向七佬及高昇的所在位置單手揚撒出一大排鋒銳短戟,並迅速躍往了林邊這處又被他槍桿掃平一堆人的包圍缺口!

「想往哪裡逃?」捲拋戟尖的聶威像是氣到臉孔蒼白,咆嘯聲中竟藉未衰的鞭勁騰起上竄,率先撲向正待殺出重圍的黑衣少年;而高昇和六叟待避過了一支支阻截暗器,也分持著兵刃趕上前去再度包抄夾攻。

與聶威同門的眾老者功力雖沒他精湛深厚,這等造詣在武林中亦足可列為頂尖角兒,遙相呼應的轟嘯鋼鞭宛若是張凝型彩網,不停交織的以碎石罡勁紛朝敵首揮擊施壓;另一側,頗受張寶器重而授外地兵權的高昇那柄泛藍鐮鍘更是狠穩兼俱,且專挑舞槍成圓的對方下盤空隙猛砍!

見少年咬牙力戰的劉備之所以未立刻出手,除了已肯定仍有斡旋本領的此君應為太史慈外,眼尖的他還想確認一件事:這逐漸與高昇一樣面容灰青的聶威眾佬,是否也全成了「不死身大法」的信徒?

既連精通此術的張角三兄弟和「笑面佛」渡劫都拿他沒皮條,劉備怎可能懼怕火侯尚淺的高昇、聶威等輩?但自搗毀黃巾鉅鹿邪壇後即擔心那像中屍毒的邪門武功會蔓延肇禍,因此現在他便思考著如何方可一舉刨滅這必將危害人世的根源---;然而當眉頭深鎖的劉備才正苦思對策,卻發覺那先前一直尾隨之幻影忽已大剌剌的接近在十餘丈處,並於縱越時低聲嬌叱著問:「喂!你到底是來救人咧,還是來看戲的?」

語音未畢,愕然仰視的他恰見這道揹槍之纖細身形早在一抹優雅躍落過程,快捷無比的拽弓朝聶威、高昇那夥勁敵「嗖」、「嗖」、「嗖」連射了數箭。

這一細瞧,劉備差點脫口而出的喊了句:「四弟!」

沒錯,那人秀美臉龐不僅與趙雲極為神似,連搭弩張弓的手勢都無甚區別;若非英姿煥發的容顏比四弟還多了三分俏艷,和適才顯現婀娜身影時的嗓調讓他察覺有異,任誰乍看下均會覺得是子龍趕來了------。

   當然,修為漸臻化境的劉備只是老實而已,才會惹出把甘彤誤認做男生的笑話;如今他就算瞎了眼亦可確定:這確是個女娃兒。

   「還有刺客;快!截住那傢伙,別給他救走了同黨!」正當高昇、聶威等人慌格著來襲箭鏃,兩旁驚喊的弓弩手也紛紛掉轉了瞄準點!

而當此姝和黑衣少年方要轉身去對付這群囉嘍,忽聽哀嚎眾賊竟在颯風疾響間倒了幾排;每個人皆是袖腕部位透穿了一張染血卻不致要命的樹葉!

是的,那正是劉備剛匆抓掌心的欉枝葉片;而現在,跟著凌空下撲的他又用「龍淵劍」驟化之星芒,使更多手臂掛彩的賊兵狼狽竄奔。

   「怎---怎麼又多出了一個?」瞧人家居然能摘葉傷敵,已暗自氣餒的高昇忍不住吼罵並喝令著鬨散部屬:「一群飯桶,沒用的傢伙,並肩子應戰啊!全在看他娘的什麼熱鬧?不准再亂跑亂嚷了,都給我滾回這裡來!」

   以萬分欽佩之示謝眼神向瀟灑落地的劉備頷首微笑,置妥亦屬疊弓的女孩接著即橫握背上那通體瑩白之槍刃,護在微顯吁喘的少年前方。

也已從劍法與熟悉身影中認出這不共戴天的仇人;暴怒聶威先伸手攔住欲待廝殺的高昇與眾師弟,然後才「喀崩」一聲的咬牙道:「姓劉的,又是你!」

「久違了,老前輩---」一面籌思著脫身之計,劉備一面故作客套的說:「數月不見,您老兄非但是別來無恙,甚至還把斷掉的臂膀也給接了回去;閣下是巧得奇遇或服食了什麼仙丹妙藥?若曉得您有蚯蚓這份駭俗的還原功力,那時候應該將老前輩另隻手亦砍了才是,省得閣下為虎作倀,更能免去了南皮城數萬軍民飽受劫掠之苦。」

「咱既又狹路相逢,這便來結清總帳吧---」面孔愈加青靛的聶威似未聽到那女孩「噗哧」之竊笑聲,只表情陰騖的道:「你殺我徒兒、辱蔑老夫在先,如今還阻撓我叔姪的取城計劃;姓劉的,今日就算再被剁下了雙足,老夫也要生剜你的肺腑心肝,以報此仇!」





第六十六章   蟒為禍  劍誅七叟     刃違德  眾叛高昇

無所謂的聳聳肩;已發現他手臂乃原先殘肢,又瞧四周賊眾復漸攏聚,裝成漫不經心的劉備笑著說:「我猜閣下之所以會有恃無恐,約莫亦是到秦陵跟那個人習得了『不死身』妖法,對不?沒關係,這次我將挑個你鐵定接不回去的地方,看老前輩再怎麼把它還原。」

「臭小子別太得意!你能殺那各自為戰的張氏昆仲,但未必擋得住我『蛟嶺七蟒』的師兄弟聯手;」把新蟒鞭朝袍尾一擺,也曾耳聞對方大破鉅鹿總壇的聶威等眾師弟再把三人圍在垓心,即瞪牛鈴眼咬牙切齒的喝令:「昇兒退下!師弟們,佈『屠靈鞭陣』!」

那像透趙雲的少女忽不屑道:「什麼狗屁屠靈鞭?大師哥,甭對這群全快練岔經絡的老傢伙客套啦,咱給他們來一記狠的嚐嚐------」

才正訝異她獨到眼光及順口的稱呼,那已緩過氣來的黑衣刺客亦上前跟劉備低聲著說:「劉兄,敵人的吐納運勁雖古怪,卻都頗為凌厲霸道;慈極承您和這位女俠的援救盛情,尊駕快護她離去,容某來斷後。」

「待會備一出劍,你二人便火速返回南皮---」先搖了搖頭,環視罷七叟奇形鞭刃的劉備又向那對少年男女微笑道:「不必擔心,諒這區區幾條蛇鞭子,尚沒困住劉某的能耐;備料理完他們,就過去跟兩位會合。」

見他親切笑語中自有一股令人凜遵的威嚴,女孩與那已透漏身分的太史慈即頷首應諾;然而聶威怎甘願讓劉備如此稱心,新蟒鞭陡揚之際,他更憤怒的暴喝:「你們還想往哪去?三隻小畜牲全給老夫留下了!」

胸有成竹的劉備哪肯乖乖等七蟒圍攻,「龍淵劍」絢麗彩芒的森森刃濤非但早將猝襲鞭端磕歪,驟漲數倍的四射銳氣並把急躲六佬嚇得連連怪吼;而無暇欣賞神妙劍術的那名少女和太史慈也已趁呆看賊眾防堵不及間,一前一後的朝南皮城方向殺開了條血路!

「小輩放肆!」由於抽不出空調度人馬抄截,高昇這時便橫揮著藍汪鐮鍘親自追敵;不過掩護開道的女孩可沒讓他再逞適才威風,毫不遜於趙雲的快槍除已精準磕擋住蛇鐮外,甚至立刻罩遍此人脅胸的要命部位;而太史慈那宛若一陣傾撒的凌厲戟雨,更把周遭接應的寇卒逼退了數丈遠。

這邊,因滿腔仇怨而奮不顧身的聶威既已用鞭刃將劍勢裹住,另六條蟒鞭此時方得施展陣法圈擊劉備;該陣號曰屠靈,彷彿天雷交錯的攻勢果真非同凡響,裡面又以聶威那力可碎鼎的罡勁最狠,只須被他那頭呈三角蛇首的怪刃掃中,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先斜瞟少女和太史慈一眼,確定二人暫離險境的劉備待七叟皆轟砸過了數輪,猶如飄絮的挪閃身形即在猛一拔足上躍之際,把忽成桶狀光柱的「龍淵劍」化作漫天炸裂火花,並朝駭然仰視的聶威等人倏射而至;是的,由於仍把劉備的劍術印象停留在「鷹墜峽」之戰那一晚,同時亦對自己接回斷臂後的精進功力極具信心,再加上有六名同門師弟下山相助,聶威原指望能藉由此役一舉剷除此人,哪知道事隔才近一年的辰光,這命中剋星武學之造詣竟也提高到如此可怕的境界,他甚至還陡然想起打雙方一開始動武,人家的另一柄劍根本都還未曾出鞘過咧。

「大夥快退!」情急滾躲的聶威忙張嘴疾呼;然而一切全遲了,等他剛從沙地裡狼狽起身,便正看見四位哀嚎師弟中有一個恰被那抹黑閃劍氣攔腰斬作兩截,其它則是遭削掉頭顱或半個天靈蓋,手上的鞭子早在鮮血、腦漿及內臟四灑間,均滴溜溜的拋上半空去!

難以相信目睹的恐怖畫面,聶威方待舉鞭追阻「墨陽劍」的這道黝黑刃影,卻驚覺剩下的二名慘叫同門又已給起初交手之白色芒電撞得倒飛十幾丈;兩人胸口部位,都是血如噴泉的密集窟窿!

輕飄飄的落足在他身前不遠處;對遙狙劍法亦頗感滿意的劉備先是瞧了瞧愣住之對方,片刻後才冷冷的說:「無須覺得奇怪,『不死身』邪功雖大大增強了諸位招式上的勁力,但它那麻痺進而僵化再生細胞的毒質也會改變脈絡運行走向,顯示你們呼吸節奏中漸不協調的扞格弱點,這就是我能快速擊殺令師弟的主因;現在換你了,老前輩。」

不曉得是過度絕望或真看破了生死,在洛水西邊稱雄的聶威此刻僅微露慘然笑意,接著即托住蟒鞭緩朝敵人走近的道:「是該換老夫了---;劉備,你既已毀掉我的全部所有,如今亦勞駕你---再送我一程吧。」

自不會因聶威突來的示弱而鬆弛警戒,雖說劉備難免有些同情亦染上屍毒的此佬,但卻更明白對手情緒忽恁的急速轉變,通常便是到了孤注一擲的關鍵時刻;也才剛吸了口護體真氣,遍運周身的他果然就馬上感受那條蟒鞭猝襲面門之猛烈銳勁,因此在迸濺星火的「噹」聲巨響中,以豎擋之「墨陽劍」磕開鞭刃的劉備即藉這股撞擊力騰挪後躍,並趁凌空旋翻亦劍去如虹的直指來敵眉心處要害!

   不斷淒厲狂笑,踉蹌聶威像壓根沒看到那柄將捅刺頭部的利劍,反倒加快腳步撲往尚未落地的對方,同時還把唯一兵器向劉備胸前奮力拋甩;於是,這副蛇首獰邪的鞭子在陡揚間便突然自動解體,而且還因忽從兩側伸展的雪亮匕翅,倏添疾射的飛行速度!

縱使已預做了防範,凝神待變的劉備仍險遭那激飛散鞭所傷:倘若他沒來得及將貫穿聶威前額的「墨陽劍」收勢增強迴截刃網的話。

等龍捲風似的晶瑩劍芒一一絞碎了奇襲鞭塊,劉備不須近看也知道幾乎爆頭的聶威這次是掛得相當徹底,證明左慈指點的「梟首破屍術」方法確實很有效;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憐憫目光瞧了聶威最後一眼,他才復提雙劍躍向那對兀陷賊陣的少年男女。

遠遠望見七名本門長輩僅片刻就全死於非命,又看殺師仇家的劉備已快奔抵此間,剛退出女孩槍挑範圍的高昇雖是主帥,卻未笨到衍生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想法,只一面暗令眾寇兵繼續截住這三個敵人,一面盤算著圍殲毒計;不過他方欲交代部屬去增調弓弩手,忽聽南皮城方向先是傳來了大隊人馬激昂的衝鋒吶喊聲,接著後軍一名神色慌張的小頭目亦忙著跑來稟報說:「不好了!大當家;那邊又---又冒出一雙比狠的大漢子,兄弟們沒人能擋,已遭對方殺入了---殺入了錙重營內------」

一記耳光掀得這口噴落齒碎糜的可憐傢伙歪臉踣地,高昇驚怒交集的怒視吼道:「給你千把人的護糧隊都在幹什麼?全只管吃飯拉屎而已嗎?我操你親娘姑奶奶的;再不將他們攔下來,老子連你一塊砍!」

    才剛打發走那個倒楣鬼,心存怯意的高昇即悄對身後某條持流星錘奉命來援之副將說:「卞老二,瞧這局勢南皮城門鐵定是進不去啦---;我看你現在也先領手下多截些糧草細軟,咱立刻往荊州宛城去和程遠志、鄧茂那夥已南撤的人馬會合,再另起爐灶。」

「老大,這樣棄之罔顧---」猶豫了半响,叫「卞老二」的瘦漢已沉著臉問道:「豈不是太愧對那群大老遠跟著咱們起事的眾兄弟?」

   「顧不得他們的死活了;」因緊張而未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悅責難,高昇手一指遠處兩名分揮刀矛闖陣的勇武悍將說:「先不論南皮官軍正轉守為攻,光是這夥簧夜踹營的強敵,咱便沒一個招架得住------」

搖了搖頭,斜掛錘鍊的卞老二不等他說完,就拉著旁邊一名面黑睛黃男孩退後幾步的道:「那恕我不再奉陪了;與其背信負諾,卞某還不如偕王師弟和追隨故舊各回鄉梓隱居山野,您自己多保重吧。」

猛然一瞪三角怪眼,頓萌殺機的高昇陰騖問著對方:「你是什麼意思?卞士誠,有必要為那票泥腿子翻臉嗎?難不成你---想造反?」

「高兄,話不是這樣說---」又搖了搖頭,直接改稱呼的卞喜縱知此人已動歹念,仍堅持立場坦言:「起初離鄉學藝的卞某會答應入貴教,是看在您助我師兄弟倆推翻當地害民官府及打著『開倉賑饑』口號的情面上,才替貴軍召聚百姓齊抗暴政;但高兄後來諸般作為,與那四方劫掠的寇匪何異?況且臨危先逃亦非好漢行徑,某寧死不從。」

「這跟叛變有何差別?」忽吃吃獰笑,高昇暗將勁力灌輸鐮鍘握柄,試著轉移他注意力的說:「其實一路上你也隨我幹了不少誅殺官兵的事,高某即使肯讓兄弟帶舊部抽身而退,如今頂討寇欽差職銜的劉備又怎饒得了你們?莫犯傻,咱到荊州再從長計議。」

   正當卞喜目光側瞥恰掏懷中紅焰施放的劉備,那分拎鋼刀錘球的黃臉孩童忽上前攔喝著道:「大當家的,您定要逼我兩個動武嗎?」

被他預先喊破偷襲意圖,尬然止步的高昇便咬牙恨說:「真的是叫『養虎為患』了;王雙,虧我視你這小子為可造之才,把一套『混元斬』刀法毫不藏私的盡數傳授,甚至想教爾等『不死身』曠世奇功,現在咧?你師兄弟倆就如此恩將仇報的殘酷對待高某?」

「阿雙一直都很感謝大當家的授藝之恩,與師兄亦皆極承您的青睞德惠---」這個名叫王雙的男孩稍稍鬆懈了提防勁勢,即誠懇勸諫的回答道:「不過後來您沿途奪取民物以為己用,並拿利刃加諸在那些無辜的百姓身上,這已大大違背了咱師兄弟的投靠初衷;大當家,您此舉---實欠斟酌。」



第六十七章   背親信  錘刀倒戈     難不死  劍龍誅怪

「那依你之見,咱應該怎麼去籌措萬千來投兒郎的繁浩糧食?」不動聲色的朝年幼王雙緩緩拉近了些許距離,高昇待將倒提鐮鍘的右腕置於背後,便故意引擾他思緒的問說:「在這種自顧不暇的要命節骨眼,如何保存既有實力方為咱首要之進退考量;你倆的婦人之仁,焉能成就輝煌大業?」

果真受騙,不太擅辯的王雙才緊鎖眉頭陷入那道難題裡,卻沒留意大當家宛若獵豹步步躡側的異常舉動;把鍘柄之暗藏匕首悄放在左掌內,決定根除隱患的高昇即又向這兩師兄弟道:「別再鬧彆扭啦;咱自家人只是在觀念上有點分歧,講開便沒事囉,何須翻臉相向?我們要不快走,等南皮的接應軍隊一圍上來,可插翅難飛了------」

就在王雙也因這愈發清楚的吶喊聲音而猶豫分神,未二度上當的卞喜已看出高昇動手前之獰惡目光;一句「子全小心!」的警告剛說出口,那抹瞄準面門的刃影早迅捷射向自己脖頸要害,而對方久蓄內勁之泛藍蛇鐮更已朝驀然驚覺的師弟胸腹間狠狠砍至!

這兩招近距離的襲殺委實陰毒難防得緊;眼見他二人即將命喪於面露邪笑的高昇手底,快刺入卞喜喉嚨的匕首卻忽被一支倏飛短戟「噹」聲震開,接著那「嗖」、「嗖」疾至的連珠快箭亦迫使他不得不迴鍘格躲。

「高大當家的,遭人偷襲的滋味可好呀?」和太史慈並立劉備兩旁的少女先放下了弓弩,這才嘴角微揚的揶揄高昇說:「動不動便抽冷子背地暗算人,難怪連同夥的心腹都要叛你而去;事既至此,你要嘛選擇束手就擒,不然即自刎謝罪,莫叫姑娘瞧扁了你------」

先豎刃於胸並環視著周圍,面罩寒霜的高昇隔了半响方強忍著怒氣罵道:「臭ㄚ頭,壞我的好事又消遣你家爺爺---;且別太早得意,我旗下兒郎等一幹掉了南皮那隊七拼八湊的雜牌軍,便馬上回過頭來收拾你們!」

向前踏一步,已略知緣故的劉備在確認了卞、王二人無恙後,就對這注定沒好下場的賊首說:「那你何須棄眾潛逃?高昇,殊不論士氣渙散的各位有無即刻反攻南皮守軍能耐,便是他們待會也抗衡得住我轉眼將抵的鄴都援兵,恐怕亦來不及相救尊駕了------」

頓了頓,故意擋在卞、王兩師兄弟前面的他又續道:「認不清楚現況是一種愚蠢及無知的悲哀;你以為剛剛紅色煙火是劉某在什麼情形下所施放的?其實要對付區區閣下可不必等到我的人馬到齊,若你現在就率眾降順朝廷,備或者會考慮免汝死罪,否則那已上路的蟒鞭七佬即是尊駕榜樣。」

反應的急速改變讓劉備大出意料之外;誠惶誠恐的高昇立刻作勢欲跪說:「劉大人既願饒小的活命,我這便去叫大夥歸降官府。」

「牆頭草,居然恁般的貪生怕死------」少女正不屑的嘟起小嘴咕噥著,潛意識感覺不妙的劉備已趕緊又大踏步上前,並在「全都臥倒!」的驚喝聲中,以驟化絢麗晶霞的出鞘寒芒掩蓋著四人頭頂尺許處!

眼睛一花的太史慈與卞喜聞言,想也不想就分別拉女郎、王雙滾倒於地,耳畔霎時聽到彷彿千百惡鬼在激鬥「龍淵劍」的尖厲泣嘯!

趁著翻跌之勢頭掙脫太史慈有力的臂膀;因好奇而忍不住微仰粉頸的少女此刻僅見半空儘是眩目劍氣,而高昇那被外突肌肉撐裂衫袍的爆脹身體和猙獰之青灰容顏,則裹在似有一道道閃電的瀰漫雲霧中------。

「姓劉的,想殺高某可沒這麼簡單!適才算你走狗屎運,及時用劍擋住了我『不死身』結合『太平要術』的『聚雷大法』---」猶如變裝完畢的惡魔張嘴狂笑著,只差頭未長角但表情仍異常恐怖的高昇又面向劉備道:「不過你能替那四個王八蛋挨多久?張氏三兄弟與渡劫和尚會栽在你的手底,是因為他們都還依循著體內經脈修練,不肯照『置死地』要旨先毀肉軀舊絡,始終突破不了『重生』瓶頸以達到脫胎換骨的最高境界,方於『朝天殿』外遭你一一誅除;高某原是不想讓世人提前曉得我習會了這門奇功才選擇離開,閣下莫非以為我真怕了你不成?」

「怪不得張角臨死之際只剩脖子上的金鑰,羊皮卷原來是落到你的手中---」並不急著反唇相譏,暫以「劍幻龍騰」之傘狀銳勁封鎖他攻勢的劉備待釐清了混亂思緒,即邊縮小著內力壟罩之保護範圍,邊冷冷的問說:「看樣子尊駕亦曾偷偷去過驪山的『秦皇陵』啦;然而缺少了那柄開啟墓門的黃金鑰匙,你又是如何進入陵寢的?」

得意洋洋的挑了挑左眉,高昇也不在乎地下四人已藉這機會蹭至劉備身後,僅「嘿」聲笑道:「老子上『烏蛟嶺』拜師及入黃巾教前,便是個盜墓行家,當馬元義透漏帝君驪山行程,我早已猜了個大概;只需曉得了落點處,要怎摸進墓穴內可還難不倒我------」

見他賣弄本事的讓騰雲光雷環繞於四周,猜測對方軀體內生理結構必已發生古怪的劉備就套問著說:「恭喜;陵墓裡的『那人』肯定已把皮卷記載之神妙武術全授與了閣下,我看張角三兄弟修為都沒你的精湛呢。」

「他和渡劫禿驢均屬見識短淺之輩,不足與謀---」回憶起墓中諸般遭遇,面孔輕微扭曲的高昇先是眼神茫然片刻,隨即又恢復戾氣反問道:「但這件事在教中向來極為保密,曉得隱情之人屈指可數;姓劉的,你卻是從哪打聽到羊皮卷及秦皇陵等關鍵細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備故作神秘的回答說:「高昇,我更知道你目前之所以未能達到那登峰化境,是還欠缺了哪一樣東西,而這才是你奪取城池的主因,為的是日後能夠攻佔洛陽好獨得此物------」

用響尾蛇似的雙眼狠盯著對方;把雷霧漸聚雙掌附近的高昇過一會方道:「好傢伙,連狗皇帝劉宏亦不知功效且不重視的那枚『傳國玉璽』都叫你探出來了---;可惜的是你只能明白到此程度,以後清楚箇中秘辛的便僅剩高某,今天你們---全要給我死在這裡!」

童稚臉龐又展露出那抹無所謂的瀟灑微笑;也將內勁暗暗凝注於胸口的「龍淵劍」劍刃,外馳內緊的劉備等後面四人皆到了安全之處,就氣定神閒的續說:「這亦是劉某想告訴你的一樁殘酷事實;『不死身』的餘毒後患太過可怕,我若再放你生離,那天下百姓們未來定將面臨更多的苦難。」

「少跟老子來這一套過門藉口!」高昇微彎著似要長出鬼怪蝠翅的碩壯背脊,並復露凶惡模樣的切齒揶揄道:「明年此刻即為你們的忌日,只不過你那些爪牙卻將因無處尋找各位的屍首而嚎啕大哭呢------」

話語甫畢,他便將手中一枚枚爍聚圓體的光球,以隱帶雷嘯的罡勁猛然砸向了劉備,就如同現代電影裡的特效聲勢驚人!

由森寒芒彩組成的顯眼刃網,這時立即再度發揮了阻攔效果,甫接觸的剎那便把撞擊球芒盡數擋於盾形之劍幕外;但對方這像極科幻片「雷射炮」的奇特招式可非只外表炫燦而已,偏落勢頭不僅剛在他們身旁連續「砰」聲炸出了許多有如鍋盆大小般的窟窿,倍增之強烈力道還令指腕已陣陣酸麻的劉備長劍差點脫手飛拋!

恣意獰笑著;身長忽變丈二的高昇一面甩揚那來自掌內且取用不竭之「轟雷彈」,一面呈半瘋狂狀態的吼說:「姓劉的,納命來!」

劉備身後的四人見此賊轉眼就變作電光巨獸,無不暗替己方主將擔心,緊握的手掌更皆冒著涔涔冷汗;要不是自拊武藝與二者相差太多,怕拖累到專注抵擋的劉備戰力,早分持兵刃上前幫忙拒敵了。

因為需用渾厚內功不斷支撐藉劍氣組成的防護網盾,劉備這邊乍看之下像稍顯疲弱了些,甚至有點無暇還手的尷尬;其實,咬牙抗禦的他也瞧出敵人每次攻擊均頗耗勁,特別是在狂砸近了五十枚球狀雷彈後,那觸撞威勢雖仍猛惡,不過高昇的拋射頻率卻已逐漸拉長,臉孔亦愈來愈灰白鐵青,而這只證明了一件事:他的蓄電量並非絕無底限。

既確認對方此點罩門,猶有餘力的劉備可說已處於不敗之地了;所以他等總得藉上躍增加投擲勢道的高昇又再度挪移騰跳,即人劍合一的化作那尾周身濺灑寒芒之反噬刃龍,倏與半空中的強敵糾纏在一塊!

「你果然中計了;劉備,受死吧!」無視周身立刻遍佈的交錯劍痕,高昇於厲喝聲中已十指箕張的縱向死仇,打算將他電斃於懷內!

昂首觀戰的汴喜眾人目睹這詭譎變化,也全都已當場傻住;尤其是那貌似趙雲的勁裝女孩,見狀亦情急脫口的駭喚:「大師哥!」

但更叫他們吃驚詫異的畫面便在這時候發生了;眼看閃躲不及的劉備就快要命喪敵手,那遭驟闖而扭曲消解的龍騰晶柱卻於下一秒又即束凝飛捲,且趁撲空的高昇呆愕瞬間迅速穿透其龐大身軀!

踉蹌落地後,已轉過頭來的他便以渙散瞳眸盯著劉備;隔了良久方道:「我---我太大意了,居然忘記你---還有另一柄劍------」

「是的,你確實不該算漏了它;」因過度耗勁而微微吁喘,將黑白劍刃叉豎胸口保持警戒的劉備也看著高昇說:「和我這種等級的對象搏鬥,無論忘記哪一點,都等於是在跟閻羅王打交道。」

張開不能進氣的嘴唇;復抬手臂的高昇剛想再說些什麼,卻於踩踏半步的剎那裂為崩落碎屍,而他未正常噴濺的濃稠血液這才隨著屍塊流滿了一地,並老遠就可聞到這褐血散發出的奇異腐臭。

均給那陣臭味熏得頻頻作嘔,四人瞧劉備已走到他伏法處在彎腰仔細檢視,即摀著鼻子一齊踱上去圍觀;不料這一看竟全目瞪口呆,少女更急忙後退的驚呼:「天爺!那是---那是什麼鬼東西?」

「劉某若猜得沒錯,他去驪山秦皇陵時已被改造成人屍合體的怪物了---」用刃尖撥瞧這兀冒焦煙的屍塊和絞裂羊皮卷部分碎片,沉吟的劉備過半响便對四人問道:「諸君無恙否?那個傢伙周身古怪,你們切勿太靠近他;汴壯士,您師兄弟可曾遭此怪所傷?」





第六十八章   平賊亂  兄妹聚首     匡冀土  君臣歡見

「多虧兩名少俠及劉并州仗義伸援,我等方得倖免於難;」汴喜先偕王雙向太史慈和猶有餘悸的女孩一拱手,接著又拉著師弟朝劉備單膝跪謝的說:「汴某辨事不明,領師弟子全誤投賊佞為虎作倀,實已身負殺頭死罪!剛才卻見劉大人非但未予深加苛責,且捨命護我二人,這可真叫汴某---真叫汴某愧疚到無地自容------」

趕緊攙起了他們;偷瞄王雙的劉備盡管暗自竊笑著,嘴巴還是搬出那些漂亮的客氣話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二位能及早懸崖勒馬,時候未遲;南皮與我麾下援兵轉眼就到,為免多增彼此傷亡,賢昆仲倘再號召各部降順朝廷,功德大矣,何罪之有?」

「咱二人願效犬馬之勞!」師兄弟倆忙齊聲應諾;心悅誠服的汴喜隨後更拍著胸脯道:「高昇這廝推我為副,此間數萬弟兄目前即以汴某命令是遵;我現在立刻去吩咐諸營棄械,同來歸降王師。」

等他們一動身,劉備又對那充滿欽佩模樣的太史慈問說:「閣下今夜單槍闖營,目的是為了要刺殺敵將以延緩賊軍攻勢吧?用意雖好,但太過輕率了;您是南皮數萬軍民的倚賴支柱,當善保虎軀才是。」

「慚愧得緊---」剛剛陷入苦戰時都沒流恁多的汗水,太史慈虛心領受的道:「某助陳長文守城關至今一直誤認為彼無能手,兼之擔心隨同返鄉的老母長期受累,方甘冒奇險;若不是兩位來早一刻,慈已危殆。」

總算搞清楚他為何出現在此地的原因;點點頭的劉備便接著說:「首惡已誅,罪不論餘眾;且國家正處多事之秋,就勞煩子義儘速通知文長督率官兵避免無謂之殺伐,部隊以招安為優先考量。」

臉上浮現出對方看慣的訝異神情;太史慈雖納悶人家是如何悉曉自己的別字,這時卻仍不自禁的躬身抱拳諾道:「遵諭!」

目送領命而去的太史慈離開後,雙劍歸鞘的他才向那名少女拱手問說:「姑娘既如此稱呼劉某,不知尊駕與子龍是何關係?」

「他是我孿生兄長啊!咦,大師哥不曉得喔?」歪著頭看了劉備一眼,女孩又道:「我叫趙霖,字子凰;咱兄妹是一同拜師學藝的,因日前奉師命赴淮北、江南一代打探些消息,這才沒趕得上你們拜把的盛事,否則那天張三哥家中即是『桃園五結義』了------」

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還想再問些什麼的劉備才剛要開口,忽見沿來路趕至接應的關、張二人已衝到身前,而大嗓門張飛更在遠遠處便嚷著說:「大哥!咱怕你獨自探哨會有狀況,所以才偷偷跟了過來;這全是我的主意,你回頭要罰就罰俺老張好啦------」

「按律議處的事情,你跟某爭什麼?」看劉備平安,亦是徒步的關羽本難得欲嘮叨些「兄長身繫萬斤重任,莫再輕涉險境」之詞句,但乍瞧他身旁的纖秀趙霖,不禁愕問道:「慢---;四弟,你怎麼也---怎麼也來了?」

「你的臉是淡紅色的,又留有一把漂亮的長鬚,應該是關二哥對不?那黑面大個子想必為張三哥了,我記得他;」趙霖再次對他哥倆表明了自己身份,又笑著說:「咱雖未曾拜過把子,但你們可以叫我『五妹』沒關係。」

先揉了揉圓睜環眼,難以置信的張飛方走近她身邊上下左右不住打量:好一會,他才喃喃自語著:「幸虧妳真是個娘們---;不然子龍倘瘦回了這副樣子,講話還嗲聲嗲氣的,老張可會---連做好幾晚惡夢哪!」

「噗嗤」笑了出聲音;俏皮回瞪了一下眼前直率牛人,甚覺有趣的趙霖又續道:「無怪乎他常說你土得可愛---;其實我哥只是現在變粗壯了點,若真叫他扮作女裝,倒還沒幾個姑娘能美得過他呢。」

連穩重的劉備都不禁莞爾;半响,他復朝那亂成一團的賊營望去後,即向關羽問說:「你兩人跑來這,孝起能夠指揮『龍騎士』嗎?」

「請兄長放心---」仍一臉嚴肅的關羽立刻躬身回答道:「某與三弟出發時,全隊將士已在孝起的帶領下進入了備戰狀態;您剛施放的警示煙火離咱駐札處僅幾里路程,我軍不久便可到此赴援。」

就像在附和著關羽的答話一樣;正稟覆間,「龍騎士」那整齊喊聲已從遠遠的地方呼喝「投降不殺」口號,另外南皮方向的官兵亦即紛紛呼應:「快扔掉武器了!陳先生剛傳下令諭,說歸順者免死------」

賊軍這裡似乎也因汴喜、王雙的奔走而有了明顯轉變;起初是如同喪家犬之數萬人已無不開始推擠或逃竄的情景,接下來則是逐漸攏聚成伍,並在依序拋扔手中充當兵刃之棒鋤時整隊整隊的蹲坐於地,待陳震率部屬抵達了降眾集結處所,關羽、張飛也已分別協助起招安的瑣碎事項來,劉備更在繳令的太史慈引導下見到了陳群本人。

「公為解平原、南皮之圍,連夜統率勁旅掃蕩匪酋,實在讓某既敬佩且萬分感激---」早由太史慈處得知對方義舉的陳群雖見此人與己年齡相仿,還是滿懷謝忱向劉備躬揖著說:「黃巾賊亂,冀州老百姓最先遭逢洗劫困厄;今蒙使君仗義來救,終得脫離苦海。」

極盡禮數回了一揖;看他那文士袍上遍佈的塵泥裂縫,亦對這號召鄉勇親自拒賊之書生由衷讚譽的劉備便誠摯道:「劉某一介武夫,保國安民原份內之事;閣下父子叔姪皆乃讀書人,卻敢挺身抗禦匪寇,那才是我所欽服的行為,備在此也代朝廷向各位致謝。」

看人家身居權貴卻沒有半分官架子,這將改良漢朝察舉制度而創立「九品官人法」的先驅更是徹底心折;與他父親、叔叔一樣,陳群縱然未確切表態,但仍恭敬的主動獻策說:「使君既平定了二城殘餘蛾賊,全冀可謂已盡在掌握之中;惟今當以儘速重建各地舊貌為先務,等厚實民力再徐圖兗、青各州郡,此為日後成王霸雄業之上計。」

「長文所言甚是;」劉備一聽出對方有輔佐意願的口風,哪肯錯失延攬的大好機會,就順勢套他選邊的道:「奈何某初牧那窮困的并州偏域,鄴都亦僅元皓、公與、季圭及辛家仲治、佐治等諸位先生襄助;冀土幅員遼闊,備帳下也缺善治之才,此事談何容易?」

已蓄文士鬍的唇角微微一揚;不以為忤的陳群捻鬚沉吟了好一會,方拱著手說:「使君倘有用某之處,群願助明公一臂之力。」

正所謂英雄惜英雄;連參拜之禮都免去的君臣二人會心互視了一眼,接著才一齊莞爾大笑,爽朗笑聲使在旁的趙霖聽得是一頭霧水。

待進城出榜安民完竣,陳震、太史慈等將領亦把招降賊兵納編成隊;扣掉陣前斃命與散失、嚴重傷殘人數,居然還高達逾六萬之眾,若再加上平原、南皮二處可用的守軍將士,總額即接近到十二萬人,這數字實令擔憂防禦力量太薄弱的劉備大大鬆了一口氣。

「小師妹,愚兄瞧妳槍法、箭術與子龍相比非但尚有過之,而且師父傳授的那套『百鳥朝鳳快槍』,到了小師妹手上似還潛藏了它派變化;妳此番遠行是否曾得異人指點?」見其槍招中另含別宗高明招數,劉備便趁辦妥公事的片刻獨處時間,不經意問了她一句。

「我的程度哪有你厲害?既能摘葉傷敵,又可化劍為龍---,大師哥,你就莫再損我啦;」趙霖難得臉紅的忸怩道:「不過你眼力倒是挺尖銳的嘛,看得出小妹槍法裡摻雜著其它門派的獨家秘訣。」

頓了頓,她接著說:「不瞞大師哥,我這次奉師命南下打探消息,路上確曾遇到過二位高手;點撥小妹箭術的是我途經南陽時,那已認我為義女的黃叔叔,他除了兩張『神力弓』能百步穿楊外,重達六十餘斤的『鳳鳴刀』更是勇不可當,荊州全境罕逢勁敵------」

吃了一驚,深怕聽錯的劉備不禁打岔問:「妳說的黃叔叔---,可是那別字漢升,姓黃名忠的州府將軍?他---他是妳乾爹?」

也詫異的「咦」了一聲;眨著妙目的趙霖反問道:「大師哥認識我義父嗎?但他是最近才受提拔的,你怎知道他的新職位?」

「黃---黃前輩武藝出眾,劉某聞其威名久矣,他升任州府將軍是遲早的事情---」心裡打了個凸,劉備不動聲色的解釋完又問:「此人不僅是刀箭雙絕,而且有謀有勇,小師妹有這奇遇實乃福分深厚;備曾聽說他不是還有個孩兒名叫黃敘麼?妳見著了沒?」

「遲婚的義父甚晚得子,夫人仙逝後即不再續絃,亦看淡了功名利祿,僅全心全意調教他那悟性極高的唯一骨血,因此敘弟雖小我兩歲,卻已盡得父親真傳---」點了點頭,趙霖忽帶憂容的續述:「然而由於當初在難產的娘胎內便已感染了寒疾,幼時還不覺得如何,去年纏積臟脈的病根竟猛然爆發;幸虧同鄉且剛赴任長沙太守的張仲景先生路過並攜往郡府診療才未夭損,只是能否回天挽命,連這『醫聖』---都毫無把握。」





第六十九章   話江東  孫姥寄語     探郎心  子凰示意

怪不得就此遷住長沙的黃忠在三國前期會那麼沒沒無聞------。

「真所謂造化弄人啊---」忽明白秘辛的劉備忍不住喟嘆著;過了良久,他方又提議說:「其實黃兄弟的症狀,也不是完全沒有治癒之可能性,像我母親先前罹患罕見熱毒,即是讓華先生給醫妥的;此君已定居於上黨在培育著習醫人才,咱回去後便商請先生偕赴荊州,或許事情將有轉機。」

「太好了!當世兩大名醫若肯合作,敘弟可有救啦,而且義父一定會很開心;」雙眼頓亮的趙霖拉住他手興奮道:「大師哥,謝謝你!」

劉備亦暗自代這活潑的純真少女喜悅;隔了片刻,趙霖就酡暈著雙頰放開對方的手掌,並在尷尬的沉寂半响後又說:「至於贈我另套槍法的,則是那揚州吳郡富春的孫家『霸王槍』及『古碇刀』傳人------」

「孫堅孫文臺?」差點掉杯子的劉備再次脫口道:「願聞其詳。」

復微斜起俏臉凝視著他;漸由驚訝化為納悶眼神的趙霖過一會才狐疑反問:「奇怪欸---;怎麼全天下的狠角色,大師哥都十分清楚?」

乾咳了一聲,劉備表情略窘的解釋說:「文臺勇冠三軍,乃著名的『江東之虎』,天底下有誰不曉得?我這『討寇樞密使』既兼負拔擢可用將領之重任,倘連他也不知道,豈非白混了那麼多時日?好妹妹,妳快些講吧------」

這句不經意的稱呼,頓讓趙霖臉蛋又緋紅一片;她瞟了瞟亦察覺語病而裝傻的劉備,即接著道:「我陪乾爹一護送張太守和敘弟到了長沙郡,便獨自南下啟程前往江東,在柴桑、壽春附近打探師父交待尋覓的任務未果後,又沿盧江直赴秣陵,心想若至會稽仍無進展的話就要動身回幽州去,誰知才接近富春地頭即遇見他正和一群人打架;那些傢伙大師哥也都認識,除了嚴白虎外,便是鉅鹿之戰全死在你們結拜兄弟手中的『龍王』易劍輝與『青臉鬼王』曾煥等一票賊胚。」

愈聽愈奇;詫異的劉備馬上先回想到跟曾煥、易劍輝交手時,確實有聽他倆私議過趙雲像極曲阿壞事小白臉的對話,並又憶起父親曾託人赴江南探尋妻子之言,不禁推測的問說:「妳因出手協助他們抵禦這夥武功高強的敵人,文臺感激之餘就將源自項羽的家傳槍法授予了小師妹?」

「我只是路見不平罷啦---」輕咬著下唇,已按耐剛剛悸動情緒的趙霖續道:「易劍輝這些鬼頭癩蛤蟆全邪裡邪氣的,一看即知均非善類;年齡稍長於你的孫大哥雖極有本事,他麾下的黃蓋、程普、祖茂及韓當四大護衛亦悍勇非凡,但畢竟架不住人多勢眾的驟侵強敵,小妹幫場不過是凜遵師訓,哪曉得他事後會把『霸王槍』傾囊相授。」

回想已成親數載之孫堅送別時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她便又悄喟的嘆說:「其實孫大哥都已娶了兩位美貌夫人,長子伯符也才少我幾歲而已,根本無需將心思錯用在小妹身上;這套槍法,我真的受之有愧------」

聽得出來兩者那種「落花有意」的單戀情愫,劉備儘管保持一貫的鎮靜,肚子裡卻早就笑翻了;要不是因緣際會的諸般巧合使他回到漢末,有誰知道趙雲不僅有個武藝在伯仲間甚至之上的雙胞胎妹子,而這對自己產生放電火花的巾幗英雌更拜黃忠為乾爹,還曾令虎踞淮泗的孫堅暈過船,倘跟原時代的人說起,大夥鐵定會將他送精神病院。

那即可解釋蜀中五虎大將因何只趙、黃二者特別交好了------。

東川爭奪之役為了要搭救已年逾七旬的黃忠,固守本營的趙子龍曾不惜冒長板坡舊險,再度單騎並數次衝進了千軍萬馬的曹魏大陣;劉備入贅江東和保護諸葛亮赴巴丘祭奠周瑜時,程普、韓當等一班耆宿亦從未刁難於他,後來川兵藉報關、張之仇的伐吳前夕,也只有此君敢犯顏諫阻,不怕得罪已在兩川僭稱承接漢帝正統的劉備。

然而以她之能耐與活躍個性,怎會似不屑屈膝丁原、呂布的郝先般鬱終在整個三國史裡?這便讓現今的劉備百思不得其解了------。

「放心吧,我跟你說的那隻『江東虎』孫大哥,關係僅止於普通朋友。」連趙霖自己亦想不透幹嘛要突然補上這麼一句;面紅耳赤了片刻,她已掩飾的問道:「喂!大師哥都不會好奇人家在幫師父找些什麼喔?」

強忍住了央詢衝動,劉備坦迎她那一對灼熱眼神的說:「因事涉家父隱私;未徵得其同意前,備萬死不敢潛越探問------」

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趙霖又嘟噥著自語道:「傻子,你父親不就是我父親嗎?唉!反正師母的事情我即使不講,他老人家遲早也一定會告訴你的。」

「妳的意思是---是已經找著了麼?」想念母親的他終於顫聲問。

這回卻搖了搖頭,不過趙霖後面的話可十分耐人尋味;焦慮不已的劉備只聽她說:「小妹亦無法判定算不算找著了;我剛不是提若去會稽再沒發現便要返轉了嗎?事有湊巧,在我要離開的前一晚,那偕同嫁入孫家的兩位吳姓嫂嫂就請孀居老夫人也來勸小妹留下,而當我簡略講完是幫亦掉過魂魄的師父尋找愛妻時,她即僵在當場------」

「小師妹是說---,孫老夫人便是---便是------」腦袋忽一聲轟響;劉備此刻哪能再把持得住,情急中卻換他拉緊對方的手追問著。

「她倒沒直接回答欸;」仍搖搖頭的趙霖見大師哥如此反應,不禁大惑難解的問:「你幹嘛也這麼激動?依我所知,師父元配是河北的顏家千金,但她與師父的獨生子童飛師兄已逝世十幾年啦,什麼時候多出了位離魂的失散夫人?大師哥既是師父的螟蛉義子,又何必對那無中生有的師母亦耿耿於懷?你們倆和孫老太太---,究竟是誰?」

這可是他回漢末後碰到的首位質疑者,苦無知己分擔心事的劉備幾乎就想對其全盤娓敘那些複雜緣由;然而歷經一番斟酌下,幽嘆的他終究還是閉上眼睛迴避著道:「整件事說來話長,而且我即使講出口,妳也未必便信;算啦,小師妹就當我沒問,好不?」

瞧劉備一臉沉痛的表情,趙霖的烱利眼神亦逐漸軟化;隔了良久,她忽聲若蚊鳴的說:「我信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信你------」

愕然睜眼的劉備這次卻裝不得傻啦;幸虧主動轉過頭去的趙霖率先打破尷尬氣氛,又強作歡顏的續述:「咱聊到哪了?喔,我說孫老夫人立即愣住了對麼?其實嚴格的講她也沒承認或否認,僅於臨別時要我傳句話給恩師,所以小妹亦難曉得那算不算找著。」

很想打破砂鍋問個徹底,但他知道趙霖既如此表示必會仔細交代清楚;不久,劉備果真便聽她接著喃語道:「大師哥也一塊參詳參詳這句話吧;孫老夫人那夜是在我耳畔悄聲的說:『鍊墜復失,務防彼變』------」

乍聞這聽來像無甚關聯的八個字,全神貫注的劉備不由得愣了一愣;他本以為那遠在東吳曲阿的孫老夫人倘若真是母親,曉得夫婿遣徒來尋至少會講些較明白的字眼供其辨別,然而現今所託的這話語別說小師妹不懂,就連自己亦有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困惑,因此琢磨半响的他不禁問道:「小師妹,妳覺得孫老夫人的精神狀況正常嗎?」

「她身子骨一直都挺硬朗的---」十分篤定的趙霖又補充著說:「老夫人雖年屆五旬,不僅毫無龍鍾之態,且武術根柢還紮實得緊;易劍輝、曾煥一夥宵小那次之所以會鎩羽而歸,即因她適時趕來助戰的緣故。」

「既然如此,愚兄可也無法猜透其中的關鍵點---」皺著眉頭,劉備忽起身踱思的道:「看來只有小師妹先趕回上黨詳稟了父親才能揭曉答案了;幸虧此間大事已畢,待鄴都兵馬佈妥二城的防務,我便跟著回上黨去。」

趙霖這時卻又嘟起嘴巴說:「不要---;人家剛從江南千里迢迢的跑到這兒,累都累死啦!你怎能馬上攆我走?真沒良心------」

聽見她一語雙關的埋怨,搔搔頭髮的劉備忙致歉著道:「確實是大師哥考慮欠周了;那小師妹就先好好歇息吧,等我安排完治理冀州諸郡的班底,咱再一同去見師父,並與華神醫研究赴長沙救人的細節。」

這才轉嗔為喜,尤其是那句「咱同去見師父」更叫一向豪爽的趙霖心跳沒來由加快了許多;但無心講出口的他,如今哪有空理睬那突然沉寂無聲的小師妹,直到劉備不曉得已在斗室中繞踱了幾十圈,方又聽見趙霖竟怯生生的悄問:「我哥說---你已有了---有了三名未婚女眷;她---她們對你如何?」

「溫柔婉約,賢淑善良;任擇其一皆備莫大福緣---」兀自深陷謎團的劉備應口而答,隨即才錯愕停步的反問:「小師妹問這作甚?」

未察覺他的瞠視,那亦昂首冥想的霹靂嬌娃只自問著說:「婉約賢淑?像很不好學欸;唉,我跟『溫柔』這二字似更扯不上邊------」

極想上前慰撫她,然而劉備一時間又感到啥都難以啟齒,於是師兄妹倆便在無言以對之餘默默凝望了彼此良久;不一會,還是那儘管已情根深種卻生性開朗的趙霖率先打破了僵局道:「無妨,今日不過是頭一遭碰面而已;我連師父最高明的『飄絮定山掌』都練得比哥哥厲害,偏不信沒法子學你說的『溫柔婉約賢淑』,咱走著瞧吧!」

說罷她已一溜煙似的逕奔出門外,僅留傻眼的大師哥呆佇廳堂------。





第七十章   拒賄佞  盧植遭陷     懷逆志  董卓圖叛

這一晚,由于禁統率的一萬精銳步兵經過連日「急行軍」,終於抵達了南皮城;歸心似箭的劉備等託付陳震宣召由郭嘉代為決斷全冀政務,一班文臣武將並從旁襄助接管各郡縣之整建工作,就偕趙霖取郝先父子和關、張二人會合子龍,連夜直奔并州上黨黑山寨,兄弟聚首自有一番歡喜,且按下不表。

現在來瞧瞧其它州郡的討賊戰況吧------。

那奉旨屯戍「都亭」以鎮守洛陽暨總理征剿黃巾事宜的「大將軍」何進,除已派升職的丁原把函谷關、廣城、伊闕、旋門、孟津等關口打造成第一道防線外,兼召劉備襲取冀州的他並真依照了歷史發展,下令「左中郎將」皇甫嵩和「右中郎將」的朱雋先率部眾攻打荊北賊酋波才之各路兵馬,又派遣提早拜「北中郎將」且原該征討北竄餘寇的盧植南下豫、兗州界;但由於時逢歲荒欠收,糧草未似上黨充沛的諸將只得放緩了步伐邊打邊徵集軍需,而曹操及袁氏昆仲那夥投機政客雖已獲准隨軍參戰謀策,卻也因此不得不制肘在穎川、汝南等地。

說到盧子幹,這頗能用兵且曾教同鄉欽差大人文韜武略之老將或許真的天性過於耿介,明知那十常侍藉口敲詐惡習已行之有年,當替代左豐的倫姓太監赴大帳朝他微笑伸手時,正愁撥不出餉銀的盧植還是衝著對方說:「將士命懸絕域,爾等尚有顏面索賄乎?」

得了,光這句令人沒台階下的直語頂撞,即夠那脹紅臉的「天使」回去大嚼舌根啦;過沒半個月,一隊甲堅刃利的御林軍便以「怠戰」罪名把他關入囚車,並押往洛陽靜待朝廷發落,而此路南征官兵指揮權,則交由提前在涼州打贏韓遂、邊章亂軍的赴召董卓。

對這傢伙種種殘暴性格的傳言,群龍無首的曹、袁等將領皆早已耳聞;據說他年少遊歷羌胡境內曾與那結交之一方的豪帥因發現地洞秘笈,而練就了一身狠辣武術,鎮壓雍北漢陽郡叛羌部落時更恃勇力誅絕該族每個婦弱老小,堆疊首級彰顯戰功之餘更以焚燒敵屍為樂,甚至還繪聲繪影的轉述董卓有生食人肉的變態嗜癖------。

然而縱使揣慮忐忑,那費盡心思方求得何進外放的曹操及袁紹怎可能因此即打退堂鼓?與眾幕僚提心吊膽的枯候多日,這天終於見到了同帶手下及女婿李儒、牛輔等輩來執掌南路軍馬的新老闆。

本想像評價極為不堪的董卓樣貌必和魔王般恐怖猙獰,如今一瞧身形胖碩的他卻僅只是臉上鬍鬚稍微濃密了點,那常瞇成一線的雙眼笑起來反倒挺平易近人,甚至還頗感親切和藹的呢;在暫退宋縣的中軍大帳裡接過了兵符印綬,這來自隴西郡臨洮縣的軍閥便對諸將道:「董某今奉旨代盧中郎將剿除豫、兗二州郡之黃巾亂黨,盼各位群策群力完成交付使命,以報國恩;違我將令者,定嚴懲不貸。」

與每個初就任的上司無異,董卓簡單講完幾句場面話即散去了諸將,既沒特別細問敵兵動態或駐地防務,亦不趁機要下屬設宴歡飲慶賀,讓曹操等人均大為意外;翌日清晨,主持例行會報的他便問盧植原部舊吏說:「此處旱象未解,二州境內又頻傳蝗害;我軍先前雖已收復陽翟、鄢陵及上蔡數縣城,但蟻聚賊眾勢大,各位有什麼高見?」

那裡面最富智計者,當以深闇兵法的曹操為首;瞧大夥全往他這邊注視,就待出班提供籌思已久的策略,哪曉得才一上前,也急於建功的袁術竟搶著道:「這有何難!他們人雖多,又怎敵得住我三萬精銳?咱只要一路打過去,自可勒令縣府供應所需糧餉。」

連與他私交不賴的左軍校尉淳于瓊亦暗暗搖頭;袁術看眾伴當皆默默無語,還極不識相的環顧同僚問說:「怎樣,我---我有講錯嗎?」

並未喝罵或立即駁斥那已一臉窘愕的袁術;甚具度量的微笑董卓見曹操似欲發言,卻跳過了他對一旁的袁紹問:「本初以為如何?」

「回稟將軍---」儘管和這同父異母的草包弟弟平日頗有心結,袁紹還是不忍見他出糗的站出來緩頰道:「公路提議莽撞歸莽撞,不過用來對付那群烏合之眾也無不可;征南軍個個兵強將勇,盧大人若非太過把細,莫說咱還停滯豫西窮困邊境,便是想拿下兗州以東的泰山郡---又豈是空談?依末將之淺見,我們應從南豫沿途奪取較大城鎮,約陶刺史夾擊流竄逆匪,補充了足夠軍需再入兗掃蕩黃巾殘餘,則二處州寇指日可定。」

「放屁!」他話剛說完,旁邊那名追隨盧植多年的牙將哪理會長官兀坐在帳中,已朝著袁氏昆仲怒說:「我軍雖精,卻受限於人數糧草;冒然深入腹地的話,倘遭截斷後路將如何解救?盧大人為避免咱被包抄方採各個擊破戰術,爾等兩隻獃鳥懂得什麼?」

「你---你敢罵我們是獃鳥?」袁術一摸配劍,瞪視對方低吼著。

亦按住了腰刀,這牙將不客氣的指責他兩兄弟說:「放那種渾屁不算獃嗎?袁孝廉,別以為你家四世三公我宗岳就含糊了!咱每次衝鋒陷陣的時候你人在哪裡?臨敵畏戰之輩居然有臉大放厥詞;還有你這頗受盧大人禮遇的袁校尉,明知朝廷受挾怨誣陷之撥弄,怎也不見你替咱說句公道話!真不曉得大將軍派你倆到此何幹?」

仍笑吟吟坐觀底下劍拔弩張的火爆場面;董卓等悠哉悠哉呷了口茶水,才慢吞吞的放下杯子道:「好啦好啦,都別吵了------」

如同冰彈的幾個字,立刻使吵架及勸架的混亂大帳安靜下來;銳利的眼神先是掃向了宗姓牙將,喜怒不顯於外的董卓又沉吟一會,方瞧著那始終默然的曹操問說:「孟德,你有什麼看法?且說來聽聽。」

「將軍明察---」向上司恭敬的行罷制式揖禮,曹操隨即侃談的分析道:「我軍悍勇,利於速決,且聖上亦是命本路軍儘快弭平竄劫豫、兗州郡之賊寇;宗驍將與盧大人所採用的策略雖較無風險,但在朝廷不予撥付糧餉的情況下,咱若仍是以守待攻,此一優勢早晚會遭數倍於我之敵兵瓦解。」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直了直腰,董卓不置可否的續問。

「以戰養戰!」鎮定吐出這句話的曹操接著說:「朝廷堅令諸路人馬自行徵集軍需,各郡縣卻因天災普遍欠收米糧食物,我們便拿掠奪成習的黃巾賊做補給來源;彼既到處洗劫縣城庫倉,那為首者必不肯將物資全數發放尾隨饑民,而此等亂匪又容易破,倘能再擇一富厚城郭當根據地,咱甚至可納編戰俘及堪用百姓來壯大己軍。」

這與袁紹異曲同工但更為具體的說詞,除那宗姓牙將及剛報到的雍、涼部眾外,其它人無不聽得連連點頭,曹操自己也很有把握上司定會被這番鏗鏘有力的言語所打動;誰曉得那輕撫杯沿良久的董卓瞧都不瞧他一下,僅淡漠的道:「孟德所言甚是;然而此舉含蓋層級太廣,尤其事涉我軍將士性命安危,萬萬不可弄險燥進------」

頓時呆住;欲再勸諫的曹操正想開口,董卓已大袖一揮的離座說:「董某既身為主帥,就須擔負成敗全責;我來赴任前曾託人向何大將軍討得了一批糧餉,且日內即到,各位操什麼心?更何況朝廷已有密旨要咱速返洛陽執行另外重大任務,期間若有差錯全由董某一力承擔便是!爾等切不可擅自應戰,若違此令將依律論罪,斬無赦!」

他一說完就帶著親信步出營棚,只留原班楞視的舊部們面面相覷。

待走了一大段距離,領頭的董卓忽對跟在後側之二女婿李儒問道:「文優啊,為父已全照你這計策下了所有的籌碼囉;你與宮中聯絡得怎樣?手腳可須乾淨俐落些,切莫叫劉宏那狗皇帝發現了破綻。」

「恩丈寬懷---」替他打點類似秘書工作的謀士李儒笑說:「封公公早在大內佈妥人手,亦把太后哄得服服貼貼,並於外城部隊安插不少咱這裡的眼線;只等時機一到,何進勢必會坐鎮皇宮處理侄子登基的後續事項,屆時僅須再做翻丁原,天下就是您的了。」

「代掌帥印的叔穎那邊咧?你將咱庸涼兵馬都交付給這二愣子,他趕得及來洛陽支援嗎?」一想起胞弟董旻那種豆腐渣腦筋,董卓即略顯擔憂的續問。

捻著文士鬚,李儒極自信的道:「請恩丈放心;小婿不僅已叮囑徐榮將軍從旁襄佐二爺,更央輔兄麾下的賈文和照應,保證沒問題。」

「原來你留延武在老家是這個目的啊---」方才點了點頭,滿意他諸般表現的董卓又接著吩咐說:「賈詡那悶葫蘆平常雖木訥了點,幹起活似還挺牢靠的;等咱此計大功告成,你也給他搞個官兒做做吧。」

話畢,相視而笑的翁婿便領著眾人又邊走邊商議其它事去了;其間,還不斷傳出他翁婿倆談及得逞後瓜分利益的隱約笑聲------。

您沒聽錯,這隻久懷二志的關外白眼狼確實正要進行著一項陰謀,一項絕不亞於舊史中徹底顛覆漢室的挾帝奪權計畫!

根據史冊載述,董卓為了切入權力核心早就暗中賄絡有實際權力的十常侍,所以當他代盧植討賊失敗非但只免職而未獲罪,反被朝廷委以中郎將續伐韓遂、邊章之叛軍,並一直升遷到并州牧那等重要職缺,如今發難亦不過是因新劉備的攪局導致事情加速出現罷了;對靈帝長期倒行逆施的昏庸,不少人是恨不得學張角般將其刺殺而後快,因此他的殯天駕崩也極可能非文獻所寫壽終正寢之自然死亡。

當然,即使謀叛的董卓不對付劉宏,那傢伙在縱慾過度掛掉前還是會遇到很多行刺危機,毫不影響註定提早下台的悲劇命運------。





第七十一章   生詭變  禍起漢宮     堅誓約  盟訂斗室

正值青壯的劉宏果真死了。

荒淫了十幾年,這比父親更加寡廉鮮恥的東漢靈帝便在清晨被侍監發現暴斃於南宮嘉德殿龍床上,除一雙睜大的驚恐雙眼死不瞑目外,身體各部位並無異狀或創痕;抓住鬥爭機會的張讓、蹇碩那夥人待一切安排就緒,即先偕往何太后寢宮前哭訴的道:「大將軍欲殺我等久矣;今御駕新崩,望太后念及臣下昔日的勞苦,救咱一救------」

「先帝屍骨未寒,國舅便想要恣行殺戮麼?」仍年輕美艷的何太后秀眉一鎖,就貝齒輕啟著允承說:「各位無須擔憂,莫道諸君皆為聖上重臣親信,張總管於哀家亦有舉薦之恩,我焉能坐視不理?你們別怕,待會咱即同去大將軍府先辦妥辯兒回洛陽登基一事,哀家再替爾等說情;有我在,國舅應尚不至敢對諸君妄動。」

磕頭如搗蒜,裝作畏懼卻早與靈帝之母董太后議妥改冊劉協為君的張讓又忙道:「太后明鑑啊!大將軍手握兵權,我們在這兒還有一絲生機,倘踏入了將軍府門,必俱為虀粉矣;尚請太后邀兄長進宮勸說,否則咱寧可現在便自刎於此,也勝於挨國舅千刀萬剮。」

何太后聽完亦覺得他講得甚有道理,就沒再堅持己見的裁示說:「那麼---,一切即按照張總管的意思去辦吧;聖上驟逝,宣詔辯兒繼承大寶的信使又還未返宮覆命,你們便差人去告訴國舅,說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心想妳派遣之信使此刻約莫已掛在往并州的路上啦,但他冷笑之餘仍領著恩典忙躬身退出了寢殿去;於是,張讓群佞們這時就一面代頒懿旨,一面在長樂宮嘉德門內伏下了數十名刀斧手,專等無謀莽夫的何進中計前來。

不過他可沒料到,傳達劉辯接位的使者卻未遭暗算;過程雖歷經波折,最終仍安全抵達了上黨,而助那幸運仁兄脫險之人,即是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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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劉備將整個冀州丟給了郭嘉並領弟妹們趕回黑山寨後,便急著與趙霖一塊來找童淵;當然了,大夥瞧她跟子龍神似的模樣無不嘖嘖稱奇,而這滿懷複雜思緒的趙霖自也在情怯尷尬中見到了三位「準嫂嫂」。

「爹正教甘大哥訓練特種兵的竅門,嬋姐姐已騎馬去陸戰隊駐地往稟,應該快回來了;」還是和未婚夫最有話聊的糜萱看出了細微端倪;她注視那亦有所思的劉備一陣子,忽打趣探問道:「咱這小師妹好像有心事對不?你老實講,路上是不是把人家怎樣啦?」

「妳---妳別亂講;子龍的嫡親胞妹也就等於是我妹子,豈能開得如此玩笑?」儘管問心無愧,他卻不由自主的緊張解釋說:「小師妹大概是頭一遭跟咱們相聚,亦可能因途中太過勞頓,才會那樣的------」

瞧糜萱難得露出調皮表情,劉備又瞥著她道:「妳來寨裡也沒住上多少時日,好的不學,怎將小彤的古靈精怪倒學了個十成十?」

「哼!偷講彤姐姐的壞話,等一下看她會不會修理你?」朝他先扮副俏皮鬼臉,隨即恢復平常神色的糜萱又已正經著說:「或許是女人家天生的敏感吧,我總覺得這妮子瞧相公的眼神特別溫柔;其實我們三姐妹早商量妥了,以你的條件爾後便算是妻妾滿門亦不足為奇,只要對相公是真心的好,咱三個可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善妒。」

呆了一呆,心甚感動的他不禁拉著糜萱雙手道:「妳們---,唉!」

就在兩人含情互望的同時,廊外也已紛傳童淵、貂嬋一行人策馬急回的通報聲響;兩頰紅暈的糜萱忙放開了未婚夫手腕催促說:「嬋姐姐和爹都回來了!相公快去吧,莫讓咱這癡心的小師妹等得太久------」

*          *   *

偏堂大廳裡;示意兒子把弟們及三名媳婦也一塊參與的童淵,聽了趙霖剛說完江南之行及那八個字語,已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包括面色凝重的劉備在內,沒人敢打破此刻的寂靜------。

「我猜---,各位必定很納悶老朽為何要遣霖兒遠赴千里的南方尋一緲幻女子吧?」半响,他才昂首看著眾後輩道:「你們若非是小犬親勝手足之結拜弟兄,即為備兒將廝守終生的良伴;童某既承諸君抬愛執以父禮,假如再有所隱瞞豈不愧對於心?現在,給我點時間告訴各位這其中的關聯因果,之後倘欲另覓歸宿者,任其自便。」

廳上諸人無不駭然且急跪著說:「爹爹何出此言呢?」

劉備亦邊和他忙攙扶大夥起身,邊勸道:「爸,您的話太重了------」

待嗟訝後輩均再次坐入椅中,童淵才嘆了口氣解釋說:「童某知道你們跟剛返回的小徒一樣,都質疑我在元配顏氏撒手人寰後怎還會有個分離數十年的髮妻,而除了藝成的張繡、張任、雲兒兄妹及我那已往生的獨生愛兒童飛外,又哪時候曾另收過盡得老朽真傳的螟蛉義子?是的,備兒與我均非這個時代的人;假如子凰她的傳達無誤,那江東的孫老太太也是一名外來者,並極有可能是童某前世一同誤闖漢末的妻室------」

這番出乎大夥意料的坦白話語,當場就令眾人相互對看的傻眼好一會;避開身分特殊之徒孫劉辯不談的童淵接著道:「老朽到此之初即強烈感覺內人亦同時跟了過來,雖不知她飄流何方,但那似有若無之第六感卻是支撐我活下去並四處尋找她的最大動力;只是隨著年紀漸增,童某也早給無數次的失望及風霜雪雨折磨到身心憔悴,因此當我聽見荊州、江南一帶有類似案例的奇聞,便託武功機智均為佳選的霖兒代行。」

見眾後輩皆聚精會神的聆聽,他繼續說:「我原本對她這次南下不抱突破指望,豈料那天為排解子龍與翼德的比武紛爭時,居然意外讓老朽和亦穿越一千八百多年時空到此的備兒重逢;這使童某更加堅信內人倘仍存活於世間,絕對也在此處的某個角落------」

被童淵那無悔的深情所感動;在座每個女眷全頻拭頰畔淌滴的滾滾淚珠,連最刁鑽古怪的甘彤都忍不住熱淚盈眶啜泣著道:「爹,您跟分別千餘年的大耳---相公既能相會,上蒼定會保佑您夫妻倆團聚的。」

對她報以一抹充滿苦澀謝意的微笑;將憂鬱目光在大夥臉孔環顧的童淵又說:「儘管再世為人,備兒與我卻極不願用雙重記憶和未來知識擅改現況,只遵行命運法則讓一切順其自然;但他此番平冀所遇上的賊首高昇,其體內之突變結構很明顯非出自於這時代的技術;那僅代表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夫妻先前的大對頭,亦來到了這裡。」

「怪不得他武功恁的詭異,屍身也與常人不同;爹,您說的那名大對頭是不是更加厲害難纏?」已跟著改口的趙霖擦著淚水忽問。

「我與內人前世時,早已非他敵手---」童淵無奈解釋著:「而且若從張角、渡劫這些匪酋所習練的邪門功夫去推敲,他應已在著手研發我們那時候所禁用的生化科技;倘真如此,天下即危殆了。」

「阿爹便是為了這原因,要咱另尋活路?」猛張飛亦驀然問道。

「關某不知爹與兄長那個年代對『重信守諾』四字的看法怎樣;但在下既與諸位結義並死生論交,焉有中途背盟之理?」關羽跟著斬釘截鐵說:「此人就算是三頭六臂吧!大丈夫死則死爾,又有何懼哉?」

瞠愕的童淵正欲啟齒,漸像二哥惜言如金的趙雲也接口道:「桃園盟約,豈可或忘?世上只有斷頸趙雲,絕無棄親而走的子龍。」

話語甫畢,連趙霖在內的眾女更異口同聲說:「我等誓做劉家鬼!」

「唉,你們這些孩子;」童淵激動之餘,忍不住抹著眼角的縱橫老淚道:「我劉家何德何能?竟能蒙各位如此的厚愛------」

先意味深長瞧了那神色堅毅的趙霖一眼,心懷相同感激的劉備亦忍著泛酸鼻尖說:「賢弟,妹子們---;這叫劉某今生如何報答?」

「夫君與那強敵周旋不但是要了結私仇,更是替大漢萬千百姓奮戰;」糜萱溫言撫慰著他:「你這外來客都能為他們拼命,何況我等?」

那話一向不多的貂嬋也道:「相公安心去幹吧,咱全支持你。」

「阿爹、大哥!你們雖非我漢室原有子民,老張敬重你們卻至死不變;」直率的張飛豪氣干雲著說:「倘有用到咱們之處,俺願做先鋒!」

「既是這樣,事不宜遲---」正所謂英雄惜英雄;把滿腔謝忱放進心裡,不再矯情辭拒的童淵即果斷道:「當務之急是請華神醫與咱先赴長沙和張太守併力救治黃老弟的單傳香火,我們再往富春見孫老太太;她若真是吾妻汪蝶,咱對付那廝便又多幾分把握了。」

眾人正商議間,暫代州牧的陳宮已奔至門外,並慌張吩咐衛兵說:「快去稟報主公,洛陽有懿旨到;保護聖上的王大俠亦在府廳裡!」

父子倆驚疑互望著;確定沒聽錯的劉備、童淵均想:「這是『懿旨』而非『聖旨』?劉宏那該下地獄的皇帝難道當真掛點了不成?」





第七十二章   為蒼生  劉辯進京     聽慫語  奉先弒父

待這倖免於死諫,此行卻耗光百名隨扈的大臣劉陶唸完了那份何后詔書,跪俯於地的劉辯起身接完旨後就征征呆瞧著劉備。

「先帝已駕崩數日,您千萬不能再耽擱了---」見「準皇上」又似以前木訥遲鈍,劉陶雖內心暗嘆,仍善盡臣下義務的說:「董太后與十常侍密謀冊立二皇子繼承大寶,為封鎖這消息,竟派遣數批人馬企圖滅臣之口;若非王教頭助我,臣焉得完成傳旨的任務?」

「請陛下節哀並暫忍雷霆之怒---」一旁的王越邊打量著那與己齊名的「蓬萊槍神」童淵跟已是愛徒未婚夫婿之劉備,也邊勸解道:「這夥閹宦固然久圖歹計,但因正忙著誅除大將軍且算定宣詔不會送抵并州,必將疏於攔截儲君之佈置,何況還有王司徒在從中襄佐,料那群佞短期內尚不致得逞;只是咱速度須加快,否則恐怕早晚生變。」

明白他的瞳眸想訴說些什麼;劉備瞭解這穿越少年儘管與皇帝名為父子,卻跟劉宏毫無親情眷戀,尤其在此住上了一段時日後,更對登基為君之事輕若糞土,此刻要他回洛陽漢宮,跟法庭裡遭判入獄實沒兩樣。

無須王越那暗示的眼神提醒,當機立斷的劉備馬上用師父口吻對他悄聲說:「辯兒,莫道繼任帝位是你這一生要面臨的苦差事,即使身為普通人子亦需盡足送終本份;先回去囉!等你掌握大權,想再出門逍遙怕沒機會嗎?況且咱在宮內還有大事待辦呢------」

劉辯先是低頭不語;良久,方長嘆一聲且像是演給別人看的道:「那便依叔父之言吧!卿家、王教頭,咱今夜就啟程如何?」

而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湊巧,知道輕重緩急之分的童淵也隨即改變調派細節著說:「陛下此行艱難重重;兒子,你便同熟悉宮廷的嬋兒及王大俠師徒二人護送他回京城,荊州與江東就讓為父帶隊前往好了,等你在洛陽辦妥儲君登基大事,再來跟我們會合。」

「爹,這樣一來---大師哥的人手豈非太單薄了?」趙霖聞言即偷瞄劉備並對師父囁嚅著問說:「而且我也才剛自江東那邊轉回,又從不曾到過洛陽城;這一次---,這一次能否讓霖兒跟大師哥他們一塊入京?」

亦看得出她的心事;童淵略為沉吟後,立刻點頭道:「好吧;反正長沙郡守及富春孫家府第應不難尋覓,妳去幫辯兒忙也好------」

不料剛一答允喜孜孜的趙霖,那廂旁聽已久的小周瑜亦突然開口問說:「祖師爺,吳郡我熟;您南下之行,可以順道帶瑜兒同往嗎?」

「既然如此,你也趕緊去收拾行李---」瞭解這神童想回故鄉並增長見聞的想法,又知周瑜與孫家甚具淵源,他便莞爾的捻鬚道:「咱下江東確是少了位智囊;既有公瑾在,老夫可多一個商量對象了。」

於是當天夜裡,那思妻情切的童淵就偕一口答應的華陀及關羽、張飛、趙雲、周瑜等人先啟程直赴荊州,儲君劉辯則在劉備、趙霖與王越、貂嬋師徒倆的陪同下,出發前往詭譎多變的洛陽帝都,上黨僅託甘彤與暫代醫學院長的糜萱留下照料劉母及小徒郝昭父子;而增援冀州漸復郡縣所需物資和守軍的調度事宜,仍交由陳宮全權代辦。

其實別看現在才十一歲多的劉辯年紀尚幼,歷經劉備及童淵這兩大宗匠調教了將近一載,兼之具有穿越者的特殊體質,如今他可不再是先前那個瘦巴巴的虛弱孩童;雖與奔波在外的師父劉備不常相聚,但卻已將打妥內功基礎之「雙極劍法」練得小有所成,加上童淵視其聰穎悟性又傳了他一套鍊子槍,劉辯此刻亦算得上是槍劍雙修的少年高手,差只差在較欠缺江湖上的應變知識跟臨敵經驗罷了。

和劉備情同父子的他本待藝成後也能遊歷四處行俠仗義,沒料想一道突如其來的詔書竟驟然把自己又鎖回了禁苑深宮,這怎不叫滿心期許的劉辯惆悵鬱結?幸好清楚他個性的劉備沿路不斷溫語開導,且以某部武俠小說中那並列五大高人的大理國君為勸勉例引,方令劉辯豁然釋懷;與貂嬋互動親密的趙霖見這小皇帝臉上陰霾已一掃而空,即私下問劉備說:「大師哥,你是使了何種法子讓他想通的?」

「沒什麼啦;」靦腆的劉備笑著道:「愚兄只是突然記起我們那年頭電影裡有句名言亦挺合用的,便講給了辯兒去參詳思考。」

「哪句話?我也想聽聽成不?」趙霖這好奇寶寶忍不住追問著。

回想那名擁有蜘蛛超能力的主角在迷惘之餘,他叔叔曾講過的台詞;劉備不禁就順口的答說:「力量愈大,責任愈重------」

是的,莫道舊史中齒齡幼小的劉辯、劉協二人因手無縛雞之力而遭權臣玩弄於股掌間,歷代多少君主由於無法善用自身力量導致禍國殃民,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清朝明君康熙倘親政時未設法剷絕鰲拜與跋扈三藩宿敵,何來之後的繁華盛況?為避免悲劇重演的劉備即是瞭解漢末局面走勢,才力促今非昔比的徒兒回京都去繼承帝位,只要大權在手,方有資格為天下蒼生謀求福利,屏除夷患於關外!

且不說這幫俊彥一路披星戴月的要趕回洛陽;咱先來瞧瞧亦潛藏危機的丁原陣營裡,正在發生什麼驚人的變化------。

因是負責皇城東南方第一道防線之重要任務,他那支頗受何進信賴的并州鐵騎雄師雖未參與討伐黃巾賊眾,配備之精良卻是僅略遜於城內的禁衛軍;而丁原打從接掌了京都外圍兵權,更獲封為「執金吾」一職。

不過這傢伙便像個吝嗇老闆似的,可沒為此晉升麾下將領官階或予以特別恩賞;尤其是乾兒子呂布在迫使他允准匯戰鉅鹿後,猜忌的丁原怎敢給那牛人再有帶兵翻身的契機,照舊要他乖乖佔個主簿文官職務。

「兒啊,切莫小看現在的銜缺喔---」兀拿藉口安撫著螟蛉義子,丁原故示凝重的「摸頭」道:「你若不是老夫唯一親信者,我焉肯託付這攸關所有將士安危的工作?好好的幹,等弭平了亂賊我再升你做個『都尉尚書』。」

嘴巴唯唯諾諾的稱謝,但你們可知呂布心裡面早已罵了幾百句髒話麼?只不過埋怨歸埋怨,需托蔭於人的他此時仍得強按怒氣,繼續忍受那類似坐冷板凳的無情對待;直到這晚,李肅的出現才改變了一切------。

「李兄,你此舉的用意是---?」同鄉的呂布先是看著那棗紅色神駿戰馬及桌上一大堆金珠玉帶,又神色疑惑的悄問私訪故友。

就如同三國演義裡的煽誘倒戈劇情般,僅差目前尚未接任「虎賁中郎將」之職的李肅已微笑答說:「這匹『赤兔』是給奉先開創未來功名用的;至於那千兩黃金、數十顆明珠跟『獅蠻玉碾帶』麼,也是我家主公董中郎將知道某要來訪見賢弟,特命愚兄攜至此處贈與奉先,還望賢弟笑納。」

「董中郎將?大哥,你講的莫非是剛取代南路討賊軍權的董大人?」呂布改了個較親密之稱謂,並訝異的問:「他為何恁的看重呂某?」

沒急著讓李肅回答;吩咐廚房整治滿桌酒肉的呂布待敬了他一杯佳釀,方又問道:「量布乃區區無名之輩,怎敢承董公如此錯愛?」

「此言差矣---」放下杯子停飲的李肅此刻即搬出預先擬好話語,點燃了引線說:「董中郎將求才若渴且向來禮賢下士,又久聞奉先勇冠三軍,終非池中之物,只恨無緣和賢弟結識罷了;奉先乃當世文武雙全的首屈豪傑,何苦甘願在這荒郊野外充一門吏鷹犬,埋沒你一身足以傲視群雄的本領?」

聽對方讚了句「當世文武雙全之首屈豪傑」,腦海不禁浮現那曾擊敗他的另一個人;呂布難得謙虛的搖手道:「兄長這般謬譽,豈不令我汗顏?只不過呂某打從跟隨了丁公起,倒是真的時常懊悔自責------」

「以賢弟之能,幹嘛要一直委身那昏庸老頭的帳下?」亦未逼他忙做決定,李肅等酒過三巡才又緩下說詞:「大丈夫既立於世間,便應善用有限人生闖出一番事業;如今大好機會就擺在前方,奉先何不把握?」

「兄長的意思是---要我投靠董公?」沉吟半响,遲疑的呂布復問說:「但他現在正赴兗、豫州境討寇;布縱有心,又焉得如願?」

拿起杯子呷了口酒,知對方動搖心志的李肅即續慫道:「好教賢弟曉得,我主密獲協清君側軍令,如今早提南路官兵紮於離此不遠處;倘非不忍見你和丁原玉石俱焚,為何囑某來救奉先?你奪此首功便如探囊取物,可別就這麼平白錯過保命晉爵良機------」

也把滿杯酒漿一飲入腹;呂布本想立即答允,然而一絲未泯天良又使他猶豫的說:「不過---此人可是我義父啊,這叫我怎下得了手?」

「苛薄吝嗇的他姓丁,你自姓呂,豈有人倫相干?況且獲朝廷加封『執金吾』顯官時,丁原又何曾記得那等父子情份?」李肅又下重藥的捻鬚反問著。

忽「喀崩」的一咬牙,想到對方薄情寡義的他忽起身摘取了壁掛配劍猛斬落几案,接著便憤然向險些尿褲子的李肅道:「待某除此狗賊,再引全軍效力董公!」

於是,連「奉先因何變心」那句名言都不及說的丁建陽就在片刻重演了三國舊史情節;而梟首示眾後,講完「丁原不仁,某已殺之」場面話的呂布更把驚愕默然之五萬精銳及一班宿將,全部直接奉送給了董卓。

喚侍衛從人拿搭配「金翅鳳尾冠」的銀猊鎧甲親贈予呂布,咱這亦不知死活的董中郎將待又認了他做乾兒子,即假意的慰撫說:「吾得奉先,大事可定也!」

接下來,將與原有兵馬合計逾八萬眾的部隊留下了一半,意氣風發的董卓便率領著那支勁旅,浩浩蕩蕩的朝京城逐步進逼------。





第七十三章   行仁義  群傑傾投     記遺語  紅蓮指路

話說果已中招的何大將軍首級遭扔出了青瑣門牆後,趙忠、蹇碩諸閹宦雖順利剷除了眼中釘政敵,卻仍避不掉被緊接入宮的曹、袁等人剁為肉醬之悲慘命運;當然,除了封諝是單單一個免於此難的倖存者外。

不談猶如整鍋滾粥的混亂宮廷,我們再來瞧劉備這邊的情況吧。

出發之際先用特急公文把壺關守將陳到、高順暨本部兵調赴至箕關,身為并州軍領袖的他途經這傍臨司隸之重要關隘時更下令待換防將士一到達,張郃麾下的「大戟士」就與陳到所率之「白毦兵」、新騎隊火速潛抵汜水關前候命;而餐風露宿的五人方馳近戍衛皇城洛陽之最前線,即嗅出了警戒異於平常森嚴的詭譎氣味------。

瞧見把守門關軍卒竟是一般外征士兵而非丁原那支精銳的并州舊部,明白事有蹊蹺的劉備已悄聲向同伴們叮囑道:「變故驟生,請諸君隨我小心應對。」

將兩小碇沉甸金塊分別塞入了盤查衛士的掌心,早吩咐大夥把兵刃全藏在斗篷馬車裡的他跟著陪笑說:「我等皆為『三清觀』的俗家弟子;掌門道長要咱趕回打點明日一早的法會事宜,還望軍爺們行個方便。」

真的是「有錢能叫鬼推磨」了;劉備連最專業的索賄「天使」都可打發掉,何況是這兩個喜出望外的小兵?笑顏逐開的他們看車上兀坐著貂嬋、趙霖那頭戴紗帽之女眷,果然就很識趣的拉起路障讓對方通行。

可是當大夥才走了一會,忽聽背後有人喝道:「前面的,全都停下!」

訝異的劉備轉過頭,只見叫住他們的是名牙將裝束之中階軍官。

「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這神色淡漠的帶隊牙將又上前問說。

「稟報軍爺,咱全是京都德安大街外『三清觀』的俗家弟子;因那邊明晨一早有場大法事要做,故特地自河內郡回觀裡來幫忙的。」劉備亦掏了把金碇並堆滿笑臉的說:「是小的欠缺禮數,剛才沒看見各位爺們------」

卻不伸手去接「買路錢」,這牙將只冷冷盯視著對方;隔了良久,他方努起嘴朝後面一個伍長道:「拿去分眾兄弟喝茶吧,不必留給我。」

「劉侯爺---」待那班兵卒歡天喜地的離開,此人又即對忐忑的劉備低聲問說:「你們現在才要趕往宮廷,不略嫌太遲了些嗎?」

「將軍認得我?」心中一凜,劉備忙肅容反問:「閣下何出此言?」

「某乃盧中郎將舊部宗岳,欽差大人昔日學藝,岳恰為府第任總護衛一職,因此曉得尊駕是故主門生;時值敏感節骨眼,請恕卑職適才的無狀。」他急速解釋完,復上前一步的悄道:「董卓自代掌了南路軍權非但不思討寇,反勾結這裡一個名叫呂布的叛賊暗算了丁大人,今晨更提重兵奔向京都,此地僅留原并州將領侯成、宋憲、魏續、郝萌、成廉與岳把守,至於其用意為何,則不得而知了------」

暗呼了聲「糟糕!」;歷經波折的劉備在奮戰不懈中一直覺得他應已避免掉很多舊史之遺憾,無奈繞完恁的大圈子,還是發生了演義一開場的注定悲劇。

幸好他可不像宿主玄德公那麼差勁;念頭飛快一轉後,劉備已閃至徒兒身旁的問:「不瞞將軍,某等此行皆為攔阻董、呂二佞及十常侍私下篡旨,欲護送大皇子登基繼承帝位;我勤王之師也已開拔於途中了,未知將軍可敢再為勢已危傾的漢宮盡一份心力?」

見劉辯出示了何后宣詔,倒持手中「龍牙槍」的宗岳哪管是否還有細作在旁,便忙著要行跪拜大禮;這次卻換眼明手快的劉備阻擋說:「誠如公言時值非常;將軍暫免冗節,不然恐怕洩漏了儲君行蹤。」

抹去面額那涔涔滲出的冷汗;他先示意瞭解的點點頭,接著又低聲且堅毅的道:「但有用某之處,宗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覺得頗賞識此人;劉備雖不知對方身手如何,然而能被盧植委任做將府總護衛,本領想來應不致差到哪兒吧?於是面露嘉許微笑後,他亦直率說:「既如此,就勞宗兄勒令部眾先接應我上黨援軍;侯成、宋憲等輩與某有一面之緣,我這即往陳利害關係------」

言語甫畢,明快果決的劉備索性連雙劍也懶得再拿便逕朝宗岳指示處騰躍而去;沒錯,他的打算是那五員鐵騎驍將最好能為己所用,否則由於事關中原未來的氣運,萬不得已時亦只能選擇壯士斷腕了。

來到這間向為高級軍官憩宿的碉堡,劉備稱幸的是欲尋五人不僅都在裡面喝著悶酒,而且還聽他們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附和謾罵。

「老子真是叫倒了八輩子霉;先是碰上吝嗇成習的該死丁老頭,現在又給均視咱們如無物的董大鬍鬚及那三姓家奴像丟棄垃圾般踢在一邊---」搶先給呂布取了張飛常掛在嘴邊的著名綽號;郝萌捧起瓦杯一飲而盡,立刻就抹了抹唇角酒漬繼續埋怨:「早知這樣,當初我即該和老曹也一同跟著劉欽差出走才是,省得在此受人冷落!」

已有些許醉意的侯成亦「砰」聲拍案著罵道:「對啊!僅箭術比咱了得的老曹一過去不只便馬上參加黃巾總壇之戰役,如今更升做了扼守雁門關隘的將領;唉!咱那時若鼓起勇氣尾隨離開,焉有今日之辱?」

宋憲、魏續、成廉三人儘管沉默,臉龐卻也都是不滿之色;趁此刻越窗而入,乍現身影的劉備劈頭第一句話就問:「諸君,安樂否?」

還好,這些并州老將一來是早看不慣呂布弒親求榮的作為,再者又見是心儀之主到此曉以大義,因此沒費什麼唇舌劉備很快即說服了這班亦善練兵的傾投將領;急於立首功的他們甚至便對新老闆提議說:「啟稟主公,不懷好意的董、呂二賊為防軍中生變,帶去京城的全是咱原建制舊部屬;那夥兒郎可都是我們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哇!憑什麼要替這對狗入的雜種賣命?您帶咱一塊去,讓我們把所有的戰士全都要回來!」

想想也不無道理;於是只盞茶功夫就已盡收汜水關倒戈之眾的劉備等交代五將亦率本部兵赴援,並囑咐了宗岳與張郃、陳到隊伍的聯絡細節後,即領著劉辯等人又再星夜趕往那約莫剩下半日路途的洛陽京城。

「玄德,董卓竟將城門對外封鎖,看來他已經開始動手了---」瞧劉備一直對己敬以父執輩禮數,很是高興的王越待遙遙望見門防掩閉的關隘,忙馳近一旁提醒道:「此城為歷代天子定都之地,易守難攻;如今既阻斷了出路,必佈有重兵守把,萬萬不可冒險。」

率先「噫」聲勒韁停馬的佇瞧,也暗自擔心這一點的劉備遠觀鐵皮包覆大門果然已緊緊合住,縱有百萬雄師亦不能在短短十天半個月將它攻破;當然了,以他和王越、趙霖目前的武學造詣要攀登那高約十丈之城牆絕非難事,但貂嬋及辯兒怎麼辦?再說便算是大夥全勉強躍上了牆頭,總不能就這樣一路殺進尚有數里距離的宮廷內吧?

「大師哥,我摸上去悄悄弄開鎖梏讓各位先衝進皇宮;等擺脫了那些守軍即設法跟你們會齊,好不?」成竹在胸的趙霖忽討令說。

「不行---」訝異看了看父親向來稱許謹慎的小師妹,劉備雖曉得她有這份本事,仍斷然否決並分析的道:「咱此行是要阻止董卓篡詔謀權,打草驚蛇的與官兵正面交鋒只會令我們喪失原有優勢;爹既將妳---你們託付予我,劉某便不能令任何一位有所損傷。」

聽到最後那略顯支吾的話,遭打回票的她豈止沒半分惱怒,心中反還激漾著絲絲甜味;幸虧四周昏暗,大夥均未瞧見趙霖又臉浮酡紅。

「相公且別著急,咱定能想出個辦法來;唉!如果可挖地道讓咱們潛過去就好了---」緩頰的貂嬋先撫慰著未婚夫,又回眸詢問恩師王越:「師父,您在宮內恁多年,可曾聽說過有這麼個東西嗎?」

真是一語點醒了夢中人;耳朵轟響的劉備腦海驟然想到駱紅蓮受縛時,曾提御花園蛇斑石裡那條能通往京外「候旨亭」的秘道!

不待瞠視以對的王越回答,劉備已搶先說:「各位,快跟我走!」

儘管不曉得正苦苦思索的他何以突然拍著座騎轉頭疾奔,但清楚此君能耐的他們見其神色篤定,明白從不妄言的劉備這項舉動必有深意,也即揚鞭策馬的緊隨在後;那「候旨亭」距此僅三里之遙,跨下騎乘皆為并州良駒的大夥只幾眨眼間,便已來到了亭外。

「叔父,這座亭子中莫非有什麼古怪?」劉辯終於忍不住問道。

沒急著跟同伴們說明原因,劉備先走往那表面光滑的巨型圓桌細細檢視了一番,等瞧清底層連結的四支腳柱果均各雕含著小石珠之龍首,就照臨終前的駱女傳述訣竅把珠心分朝上下的撥轉三次,並將桌几自左而右且再反向的旋動三圈;不久,他們即在足底一陣沉悶的軋軋作響聲中,乍見涼亭後方階梯的青石板已顯現出一個大地洞入口!

領著詫異萬分的眾伴當靠近洞口處,等裡面穢氣漸散的劉備此時方解釋著說:「駱姑娘指點的法兒確實奏效,這地道可直通大內。」





第七十四章   善未泯  倫監洩密     心不軌  封諝現身

抖燃火褶子帶頭緩步而入,他才點著牆壁上一支浸油木炬,卻聽剛開啟之巨大石板塊又已「刮」、「刮」悶叫的自行掩合;多劉辯沒幾歲的趙霖見那師侄小皇帝似顯驚懼神情,便不避嫌的握緊對方另一隻手安撫道:「別怕;有你師父在,一切都能化險為夷------」

報以一抹感謝微笑,劉辯忽覺得這像極趙四叔的小阿姨,其實亦挺溫柔的耶---;而五個人在地道內行走了快頓飯時辰,就隱約耳聞外面傳來斷續的喊殺聲音,有人甚至還大著嗓門直嚷吆喝:「快!董將軍說逮著二皇子及王司徒的賞金千兩,記住要活捉啊!」

面面相覷著,知已來到內苑的大夥再也顧不得暴露行蹤;劉備一拍此處石牆凸鈕,他們即似下崗猛虎般自敞開的蛇斑石假山裂縫一躍而出,掌腿翻飛中更把御花園那群忙追砍侍監的并州軍士打得東倒西歪,雖連王越都不知道狼狽為奸的對方因何自相殘殺。

「董卓跟充內應的封諝暗地勾結,除了要改立新君以便挾權外,還藉此機會欲盡誅何進及十常侍等它派政敵---」開道的劉備邊走邊解釋說:「而那枚傳國玉璽亦關聯重大;所以咱現在不僅要營救二皇子與辯兒的生母何太后,並須設法阻止他們搶奪璽印。」

也用師授「飄絮定山掌」的凌厲掌法擊昏了數衛兵,初次與人動武的劉辯儘管年紀還幼小,但舉手投足間卻頗犀利沉穩,勁力吞吐的拿捏亦圓轉如意,確實已盡得劉家武術的精髓;聆聽講解的他先一個大旋身再踢翻四名圍攻之卒丁,接著就面不紅、氣不喘的對大夥道:「玉璽本由歷任的『符寶郎』掌管,不過去年父皇即廢黜此缺把它交給了母后,一直都放在側宮的『慈儀閣』書房內;這地方便在前頭,我來替各位帶路。」

於是未逢敵手的五人就在劉辯引導下,邊打邊朝那離御花園僅幾百步遠的「慈儀閣」方向行進;此刻距董卓、封諝發難雖只個把辰光,幸好他們用桓帝闢建的通道省了不少時間,加上王越、貂嬋及在這裡長大的劉辯均熟悉地勢,因此沒多久即已衝至閣門口外。

正當要入內去尋找玉璽,偏廳那端忽傳來一名監役的求饒嘶喊:「各位爺---,我和你們家董將軍是好朋友哪!而且還是跟封總管辦事的;你們千萬別---別殺錯了人------」

「錯不了---」領隊軍官冷哼了一聲,又惡狠狠的說:「封總管交代過,宮裡面凡是知道他和董將軍有聯繫的,一個活口不留!」

聽這太監的喊叫聲音似乎頗為耳熟,直覺有異的劉備便縱身躍往了話語來處;然而當兀在半空中的他欲出手解圍,卻恰見那率領多名健卒之伍長已把明晃晃刀尖正插進一個失聲慘呼的胖太監肚子裡------。

是倫公公,這曾向他及恩師索賄並陷害忠臣的「天使」!

此人儘管該下十八層地獄,但劉備卻沒見死不救;騰空的身子甫一下沉,雙掌化作漫天絮影的雄渾掌力就在一抹優雅弧線中往那幫叛軍肩頸紛飄罩落,觸者無不立即昏暈摔飛,裡面自也包含了適才行兇的軍官!

忙彎下腰去檢視早仰臥在一片血泊上的倫公公;他這時雖已氣息漸弱,不過渙散瞳孔還是馬上便認出娃娃臉的劉備。

「劉---劉大人---」倫公公一手按住了右腹仍不停湧冒鮮血的傷口,一隻手就顫顫蘶蘶指著旁邊道:「何太后剛剛---捧著傳國璽---去『養心殿』了;二---二皇子亦在那兒,你是先帝---託付重任的國戚,得快去---快去救---救他們------」

點了點頭;看此人臨死前終於顯露出原本的一絲善良,劉備即安慰他說:「你放心,營救何太后與二皇子的這件事情便交給我來辦吧;封諝跟董卓是否都在『養心殿』那裡?我殺了他為你報仇可好?」

「算---算了---」艱辛搖動肥嘟嘟的腦袋,這已不見入氣的倫公公忽苦笑著道:「封總管先前對我---對我有恩,那年家鄉鬧---鬧瘟疫,若非他出錢幫我---安葬了爹娘兄姊,又---又領我進皇宮棲身,倫某---哪能活到現在?就沒餓死也---也早讓劫匪煮來吃啦;而且替他做了---做了無數違背良心的惡行,我亦算---死有餘辜------」

王越等人這時也已來到了一旁;倫公公見是劉辯親臨,先是拼命要挪動軀體下跪,卻在一陣掙扎後不禁「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倫卿家有傷在身,不可多禮;」縱使平常對哈聲哈氣的倫公公極為厭惡,漸懂人事的劉辯此刻亦忍不住憐憫的慰撫並即追問說:「你剛提及我母后及協弟全去了『養心殿』,那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吁吁喘息著;倫公公不知是因首遭未行完叩拜禮節或真為參叛之逆舉在內疚,便誠惶誠恐的答道:「奴才---奴才該死;太后夜裡聽聞何---何大將軍命喪青瑣門,又獲報董卓---已率外兵入宮,初更時分就帶著---帶著二皇子來此處避禍,誰曉得呂布這廝不久即喚---喚奴才領著他至此搜尋傳國璽---,若非司徒王大人率一隊家丁先護送她倆---攜取璽印速退至『養心殿』內,後果不堪---不堪設想------」

與貂嬋、趙霖及劉辯不禁抬頭互望;通曉舊史的劉備因二女已從父親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路上便分別向她們和徒兒略述「未來」往事較重大的演變經歷,尤其是何進被誅、董卓入宮為禍故導致天下分裂之過程,更花不少時間讓三人去理解融會,而呂布跟王允及已成未婚妻的貂嬋諸多淵源糾葛,劉備也曾對關鍵人物的她詳細說明一切。

「相公寬懷;你講的那個『我』從前是怎樣嬋兒不知道,現在的『我』卻是以你為天,這一生永不變節。」那是貂嬋聽完後的回答。

如今眼見事情又將重蹈覆轍,四個人心中無不忐忑憂慮------。

一口氣講了恁多話,要害中刀的倫公公已漸漸不支;但這快油盡燈枯的「悔過者」最後仍向王越祈求著說:「王---王師傅,你武功高強,且對漢室忠---忠心耿耿;太后和---和兩位皇子的安全,就要偏勞---偏勞你了,別令他們如同---聖上般,再遭人---下毒手------」

皆曉得他那番話中暗藏著宮廷不可告人的玄機;然而大夥正要繼續問個清楚,一抹猶如鬼魅的身形即在這時忽從十幾丈外颯然掠近,驟至的那人影更以陰騖語氣道:「小倫子,是誰准許你在此多嘴多舌的呀?」

眾人定睛一看,來者竟便是十常侍裡面唯一存活的封諝!

「總---總管大人,我什麼都---都沒講啊------」倫公公顫抖的說。

上前一步,用身體擋在中央的劉備先打量這長眉老監侍;他相貌雖極普通,不過蒼白的面孔卻有一雙烱利細眼,彷彿能用目光奪魂。

「劉并州,你不乖乖奉旨去平定冀地的黃巾賊就算啦,朝廷尚未追究爾等對大皇子疏於照顧之罪責呢,如今你更帶那兩個娘們跑進皇宮想胡鬧些什麼?」兩手背負在後腰上,封諝復將狠瞪大皇子的視線移去王越臉龐道:「還有王師傅;你弄了個貌若儲君的小孩來此,又要幹嘛?閣下莫非不曉得咱派赴上黨的使差,剛才已把在箕關附近尋獲到他失蹤的遺體送去了『養心殿』?而且你要找人冒充亦找個像樣點的吧,誰不知道短命相的大皇子既乾且瘦,哪裡有這孩童的結實健壯?」

「呸!真是一派胡言---」強耐怒焰的王越忍不住反唇相譏:「傳達懿旨的劉陶他人還在上黨哪,何時又冒出個勞什子使差?大皇子也好端端的奉詔回京,你這老閹宦此刻卻亂嚼舌根,到底在鬼扯些什麼東西?」

伸手攔住快抓狂的他;劉備忽漾起招牌的童稚微笑,接著方對封諝說:「身懷絕技的尊駕在大內非但是深藏不露,更將那造謠嫁禍的本事練到了爐火純青,佩服佩服;總管爺,你煽動張讓等同謀誅殺何國舅在先,又勾結狼子野心之董卓引外兵剷除異己在後,待做掉傳旨大臣劉陶並將假儲君的屍身栽贓給我,尊駕等於掌握了漢室半壁江山不是?屆時僅需再想法子弄垮董中郎將,你即為開國共主了------」

宛似夜梟牢盯著獵物;沉默的封諝過了一會便頷首讚賞著道:「不愧是狗皇帝破格提拔的人才,居然能看透本座的精心策劃;只不過皇宮內苑你們算是已走到盡頭了,各位今日---全部都得死在這裡。」

「且慢---」復抬臂先阻攔蓄勢待發的對方,一臉漫不在乎神色的劉備仍笑著說:「你老兄要鬆散鬆散筋骨,劉某絕對奉陪到底就是,但動手前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尊駕與董卓既志在篡竊大位,幹嘛覬覦那顆璽印?莫非兩位亦是驪山『秦皇陵』的門下?」

白皙面容再無法保持鎮靜;封諝猛睜鑠閃青芒的窄細雙眼,即陰惻惻的問道:「是馬元義這傢伙告訴你的?還是高昇那該死的盜墓賊?」

「都不是---」緩緩搖著頭,劉備慢條斯理的說:「尊駕應該不會忘記我曾和張角、渡劫等一幫妖人周旋過吧?這壓根也不難推敲,你們為了讓習練的『不死身』邪術登峰造極,最終便均需憑藉玉璽突破其中若干的瓶頸;張角是這樣,董卓和你---看來亦皆抱持著相同的想法,我說的對不對?」





第七十五章   論璽印  洩述秦史     敘秘辛  明奪漢疆

「閣下確實是塊難能多見的璞玉哪,就可惜封某已留你不得;」忽吃吃邪笑,五官驟變猙獰的封諝即道:「也罷!反正你們都沒機會再洩漏出去了,本座便把那枚璽印的秘密說給你聽,好讓各位瞑目。」

頓了頓,他卻仍閒負著雙手問說:「姓劉的,你可知這傳國璽的來處嗎?」

點點頭的劉備馬上如數家珍道:「前朝贏政滅六國統了一中原,遂在搜獲和氏璧且雕琢為印之璽面刻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相傳他為鎮洞庭水妖曾投之於湖,八年後神人復獻秦室,不久為我高祖所得。」

亦點頭以示嘉許,封諝接著問:「果然是漢冑宗親,沒忘記祖傳之物的流傳淵源;那你知道洞庭湖妖與獻璽之神,又是怎麼一回事嗎?」

這可引起劉備的興緻;他忙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說:「不甚瞭解,願聞其詳。」

「很簡單,因為它們皆是秦始皇所創造但未成功的實驗品---;」昂起臉的封諝又語出驚人道:「其實就連贏政自己,也是個失敗者!」

沒等對方追問,他已繼續說:「戰國時西秦盤據於現今雍涼一帶,與其它諸侯相較,那裡可算是人稀土貧;期間雖經孝公變法逐漸強化了國力,但這暴君剷除異己後的短短九年內,為何即能掃蕩六國一統天下?原因只有一個:後來的贏政根本不是贏政------」

除王越及倫公公聽得一頭霧水外,心中一凜的劉備等四人無不面面相覷。

是的,每一位史學家全將秦國軍事力量急起直追的進步歸功於商鞅,卻忽略了那種時代怎可能發明以「鉻鹽氧化」處理兵器的嶄新技術?而無論是水利或戰略皆具克敵奇效的「鄭國渠」現代化工程,又是誰的傑作?且他提前為自己建造的驪山陵寢,經許多挖掘者證實裡面的防禦機關亦有不少是出自廿一世紀科學概念,縱然沒埃及金字塔的結構詭異,卻也猜得到這些系統的原設計者,很可能不是那時候的人類------。

沒錯!肯定又是一名外來客,並比劉備他們還要早了四百多年!

思緒紊亂的他剛想到另一層面,封諝已再緩道:「嫪毐昔日在蘄年宮謀叛舉兵,才十三歲且全無指揮經驗的秦王是如何將其擒殺於咸陽?這荊軻乃衛國著名之勇士,他既握有匕首,怎可能制不住一個從未學武的少年?秦王又幹嘛逼迫生父呂不韋?因為贏政那時體內已經有了另一縷靈魂,另一縷曾是武術高手及具備軍事長才的新靈魂!」

「難怪他能恁快併吞掉其它基礎雄厚的國家---」反倒是趙霖這生性好奇的娃兒首先開問:「不過,那跟你提的傳國玉璽有何關聯?」

「他剛不是講璽印由索獲之和氏璧雕刻而成的嗎?」斜眼以瞪的封諝輕蔑著說:「據本座所知,正式稱號為始皇帝的贏政儘管已掌握了執政大權,亦身負著傲世絕學,然而仍沒滿足他的拓疆慾望,因此曾派徐福遠航探索千里之遙的東瀛,更先連結長城以培植討伐北胡的善戰軍隊;而他為了讓麾下將士皆有更奇特的玄妙能力,不僅把其中奧秘都鑲鑄在尚未完工的傳國玉璽內,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體會新藥效能。」

「只是結果不甚理想,所以他便找別人續做試驗,這卻也就是洞庭湖妖和華陰獻璽神人的由來了?」極具現代智慧的貂嬋推敲著問。

對她詫異的注視好一陣子;封諝似乎亦頗為欣賞貂嬋的美貌與反應,又接著道:「那兩個倒楣鬼其實也非什麼旁人;洞庭湖妖是他流放於蜀的父親呂不韋,平舒道上獻璽之神則是暗殺秦王未果的刺客荊軻------」

因為事情演變得太過複雜,均陷入沉思的劉備眾伴當即沒再提出疑問;而繼續陳述的封諝亦在慢慢移近間復說:「爾等以為暴怒的贏政會輕易殺了他們倆?錯了,處決死囚容易,想找合適的實驗人選卻難得很;呂不韋雖是商賈政客,卻有深厚的練武底子,欲擺脫私生醜聞的贏政密遣心腹先將他擒返宮內,便立刻散播他服毒於蜀中身亡的欺世謠言,除了趁機盡逮呂門昔日效力之弔唁食客外,更藉注射仍有致命可能的改良藥劑過程,要一舉除掉這令己蒙羞而充作犧牲品的生父。」

縱知呂不韋會變成湖妖,聽到入迷的趙霖還是急問:「後來呢?」

「那帖瑕疵極多之藥劑果令突變的呂不韋當場氣絕,贏政等確定了他已確無心跳脈搏,就將那副注定失敗的身體丟置於大江之濱---」見眾人未察覺與提防,封諝又邊拉短著距離邊道:「豈料這全身喪失機能的呂不韋非但沒死,而且還利用水性紓緩了毒質侵害程度;只是他雖倖存了下來,長滿類似鱗甲般的軀殼卻再也無法恢復原有模樣。」

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他馬上再接著說:「荊軻的情況亦屬雷同,不過多年後已成始皇的贏政因已對此藥作了若干修訂,所以又被扔棄『屍身』的荊軻外表即沒那麼可怕,反而還有幾分仙氤嬝圍的味道;但他們倆都需再藉傳國玉璽以解開體內劇毒,荊軻便先找到了呂不韋,並研議在其出巡的洞庭湖域由後者動手搶奪璽印------」

「搞了半天,『投璽鎮妖』原來是官方說法;」劉備不禁莞爾,卻又立刻皺著眉問:「可是得償所願的荊軻幹嘛要把東西還給贏政?」

「沒創始人的導引,他們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得其解,呂不韋甚至還因用錯法子而真挺了屍---」不動聲色的封諝回答道:「荊軻苦思數載仍無進展,八年後即決定冒險和狀況亦走下坡的始皇碰面,試圖透過合作來挽救彼此均快危殆的性命;然而成效仍差,復遭算計的荊軻先是爆頭而亡,而贏政不久也駕崩於沙丘平台。」

哼了哼,沉思的趙霖忽問說:「這故事好聽是好聽啦,然而你卻是怎麼曉得其中詳情內幕?誰知道你說的是假是真?」

「千真萬確;」封諝篤定的道:「因為---,是贏政親口告訴我們的。」

倘非他們的耳朵全出毛病,那便是對方的話語有問題了;不過由於事關重大,一向小心的劉備還是謹慎追問著:「總管爺,你是說剛剛這些不為人知的祕辛,全是已死了四百多年的贏政---當面對你和董卓所明言?」

又肆無忌憚的囂張狂笑著;咧露森森細小白牙的封諝此刻乾脆挑明了說:「寡聞小輩,你以為有扭轉乾坤之能的始皇那時真殯天了嗎?如果他流傳的『不死身』大法這麼一無是處,我與董大鬍子又何必花費恁多精神布置一切?他當然還在;贏政那時候之所以要詐死,是已與荊軻鬥到兩敗俱傷的他明白自己再承受不住接連之暗算,何況藥劑的修改方法才剛有了頭緒,倘不找個隱僻之處潛心鑽研以避橫禍,這些成就豈不是將終歸煙雲?反正神功一成,屆時要重整江山係舉手之勞,因此他即留下啟墓金鑰和詳載玄妙武術的羊皮卷,故意引後人去驪山找他。」

「既如此,他為何不把那枚玉璽順便一塊帶入墓中?」趙霖歪著頭不解的問:「而一身好武藝的老兄在宮裡已窩了幾十年,又怎知道驪山陵墓的秘密,更幹嘛不先將傳國璽印占為己有,要苦候到今日才發難?」

「璽印乃皇帝掌權之信物,弄進陵寢內,妳叫他繼位小兒子胡亥拿什麼東西昭告天下?」封諝有點不耐煩的釋疑:「劉宏和駱紅蓮的曖昧或者能瞞別人,但豈可躲過封某的眼睛?皇宮戒備一向嚴謹,再說張讓幾個同黨何等精乖,不謀定後動無異是打草驚蛇。」

「尊駕請自重,可莫再繼續往前走了---」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連結,劉備亦再踏上一步的問道:「原來你就是告訴張角皇帝行蹤的內鬼,而刺殺未果的他得知了秦陵秘辛後又傳遞此訊給閣下,所以封總管沒來得及奪印,已先忙著前往驪山偕董卓去尋贏政;看情形,這即是你們搜尋玉璽的主因囉?」

見他終究發現了突襲破綻,遮飾尷尬的封諝不禁略顯惱怒說:「董大鬍子以為何太后會傻到將真正的璽印隨便拿出『慈儀閣』外?哼!本座先前早已探知劉宏這小色鬼為防萬一,早仿製了好幾顆假璽以掩人耳目,『養心殿』那兒就讓他自己去瞎攪和吧!只要正牌的玉璽到了手中,漢朝一片花花江山最後還不是我封某人的嗎?」

曉得封諝即將動手,暗暗警戒的劉備便存心激怒他道:「別太一廂情願啦;總管爺,你儘在此打篡位主意,那復活的贏政又將如何是好?」

「他老人家到時候已經有了全世界,豈會與我計較這區區的中原舊土?」殺機陡盛的封諝加倍猙獰說:「你少再嚼舌根子啦;想離間本座和始皇的協議等於作夢!現在該知道的封某都已講完了,納命來吧!」

話語甫畢,四周稍嫌涼冷的空氣突然化為了實質燄旋,瞬間炙燙的熱對流先是匯繞於封諝那瘦長身側,接著更在他低聲叱喝下變作一支支暴燃炬鏃,更猝往劉備等眾人上盤要害紛紛疾飛射至!

攻擊對象裡面,也含傷重垂危並無助呆看的倫公公在內------。

一排排森寒劍影,就在此時沉穩且準確的阻住了火矢進逼!

因從沒跟這升賞極速的討寇欽差打交道,匿住內苑深宮的封諝一直以為他只是碰巧救了聖駕才搭上認祖歸宗之特快車,平定并、冀二州賊黨亦不過走狗屎運,劫糧案更連對何進敷衍的必要都免除啦,未必似那劉宏所說恁的高超神奇;心想這一出手即使不把他們燒得焦頭爛額,至少也會令貴為皇室宗裔的劉備哭爹喚娘,誰知自己的得意招數不僅無法奈何敵人,還險些於起手式便栽了大跟斗。

是的,劉備的優勢是先與那妖怪般之高昇剛周旋過,封諝雖曾歷經特殊際遇,亦不見得較人家半毒質合體的殭屍身軀詭譎;兼之對方又甚小看他的武功底細,因此駁火剎那間,娃娃臉的劉備就先佔了上風。





第七十六章   行狡詐  董卓不仁     食惡果  常侍喪命

猛一咬牙,這入漢宮淨身前本是江湖上「血掌旗」令主的封諝瞧來劍勢道凌厲,矮身閃躲之際又立刻上躍陡升至丈許高,並在掌力驟吐時把兩抹有如火雲團的熾熱勁旋罩向了群敵頭頂處------。

「血雲烈火掌」!那數十年前讓封諝橫行關外的獨門絕活!

髮鬢居然微微捲曲了起來;劉備明白他這功夫必定是去秦皇陵後曾加以變化,否則尋常武術焉可產生那種奇特的高溫?劍迴過頂,「龍淵劍」復映寒芒卻不急著迎擊撲面而來的熱辣掌勢,反將冷虹直指敵人眉心!

悚駭倒翻;懷有異志的封諝哪敢與這看似同歸於盡之劍尖硬碰,抑留下七成的自保餘勁後,卻於落地時復聚全部功力狡猾欺近那也正拔出兩柄劍的大皇子,並惡狠狠地吼道:「孽種,我先送你到十殿閻羅處應卯去!」

暗罵輕忽對方行此詐招,旋身迴救的劉備瞧王越、趙霖、貂嬋雖亦紛持兵刃欲阻截封諝偷襲,但仍比那幽靈似的敵人均慢半拍;眼看徒兒慌揮之劍幕也擋不了他這轟山碎鼎的勁風,快氣絕的倫公公忽驟撲在劉辯胸前,以己背心生生承接舊主的火赤雙掌!

兩大口鮮血立即又噴得他領襟一片漬紅;甚為感激的劉辯急忙拋劍扶住了倫公公搖墜之肥胖身子說:「倫卿家!你---你別死------」

最後一次睜開眼睛的倫公公見他關懷情切,便面露欣慰笑意並反過來安慰的道:「我替封---封總管害了無數---無數社稷棟樑,令你父子---幾乎斷送數百年基業,今捨此---賤軀以報,算兩邊都---還了人情;陛下需---善保龍體,不必為---為奴才難過------」

「你撐著點!我就去找太醫來;等你好了,我馬上升卿家為總管!不,我現在即任命你當內苑總管!」劉辯激動大吼,但一切都已太遲,倫公公終於闔上了雙眼倒斃在自己懷中;泛淚的劉辯先攙妥他屍身,便拾回劍柄指著剛遭師父逼退的封諝恨聲說:「狗賊!今日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語罷,一雙青芒忽隨著他倏射身影暴刺仇敵面門和心窩!

正忙於招架眾人的圍攻,封諝雖詫異那一向鈍懦的大皇子此刻驟漲之氣勢,然而光應付劉備這疾逾天雷的快劍就極吃力,何況趙霖那桿「雪鳳槍」及王越、貂嬋的綿密劍術亦非好惹,哪有閒暇再抵擋劉辯這近身前突幻化為叢分光束的犀利刃勁?情急之下不禁駭喊:「董鬍怪!你他娘的在看哪齣戲?還不快點出來幫我---;啊喲!」

原來斜側閃避的封諝縱已勘勘避開裂頰而過之利劍,脅腹仍躲不掉憤恨的劉辯另一抹猝映銳矢,巨大衝擊力更撞得他連連退了幾步;但封諝畢竟是老江湖了,危殆間瞧裡面較弱的貂嬋下盤處疏於防備,即朝她腰胯部位橫腳掃去,要先減輕敵人的殲殺壓力。

貂嬋倒飛中也是一聲驚噫,然而憂心的劉備才剛剛騰躍追至,一名持戟的魁梧壯漢已在落地前抱住了她,並柔聲問道:「妳無恙否?」

劉備與昂頸的貂嬋皆呆了呆;此君竟是兩人的前世冤家:呂布!

「謝謝你,我---我沒事---」趕緊掙脫他的懷抱,貂嬋站起身來先偷瞥未婚夫的臉色,又反問他說:「呂將軍,你跟那些惡徒亦是同夥嗎?」

換瞠視以對的呂布一呆;但尚未開口解釋,他後面率領一大批外鎮官兵之髥鬚為首胖佬便打哈哈的踱入道:「封總管,你人都還沒他媽的死透呢,本將軍幹啥急著湊熱鬧?我在『養心殿』瞧你突然失了蹤,怕封總管出甚差錯方帶隊來尋,哪曉得你是在幫本將軍肅清外敵?此番仁德委實可敬,只是老兄走時好歹也跟咱招呼一句嘛,何苦逞剛勇弄成這副狼狽樣?你自己扯的閃失,又怎能怪我不夠義氣?」

說完,他又側瞧一旁的貂嬋對呂布喃語:「吾兒眼光忒好,如此絕俗佳麗真是我見猶憐欸;怪不得你會擅違軍令,嘖嘖嘖------」

眥目欲裂,封諝見暫行罷鬥的眾人均已堵死了每條去路,要害受創的他忍不住向董卓怒斥說:「搞了半天,你非但已猜知那臭婊子拿的是偽璽,更料到本座必回此處啊---;你狠!想螳螂捕蟬黑吃黑就算了,還計劃見死不救的假他人之手剪除封某,事成再出面獨霸全功,董大鬍子!你這般不要臉的過河拆橋,都不怕會有報應的麼?」

「報應?哼!」嗤之以鼻的董卓不屑道:「誠如你適才所言,只要正牌玉璽到手中,漢朝一片花花江山最後還不是我的嗎?封老,你在宮裡亦享了數十年福,為什麼硬要爭坐龍椅?再說閣下那話兒都閹掉恁久,即使給你萬千嬪妃,乾瞪眼的老兄又能如何?」

為之氣結;蒼白面龐立刻脹紅的封諝再也忍無可忍,不顧腰際已然掛彩便舉著雙掌撲往昔日盟友的吼說:「住口,本座死都不讓你稱心!」

瞇起一雙眼睛怪有趣的看他狂舞出陣陣疾捲之熱旋風;董卓待火大封諝靠近至約丈餘處,才好整以暇的緩抬手臂,把袍袖的兩道冷焰朝對方射去。

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呼;細眼圓睜的止步封諝先駭瞧著掌心均淌黑血之貫穿窟窿,方不敢置信轉頭向這彷彿已變為怪物的董卓問道:「你---終究還是答應了他---,復回酈山皇陵去接受---去接受了那種---那種改造?」

「為何不去?」董卓不置可否的嘿嘿獰笑反問:「他起先傳授的功夫要獨步武林夠是夠用啦,然而想拿來奪取天下嘛---,就略顯不足囉;這是封總管自己要錯失良機的,否則依你的武學造詣,必定會遠勝董某。」

忽斷然的搖搖頭;封諝似無視於左腰及兩手的傷勢,僅對他說:「人生苦短,咱存於世上之所以還有樂趣,是因為尚能感受周圍事物的美妙;董大鬍子,你一旦被那活死屍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縱奪取了江山,套句你剛講的話:乾瞪眼的老兄又能如何?」

「少跟我說這些酸到發臭的老生常談;封老兒,咱既已撕破臉,董某即先做翻了你,再來收拾那五名鼠輩!」目露凶光的董卓沉聲道。

見他們開始鬧內鬨,刻意避開某雙愣瞧未婚妻眼神的劉備忙拉貂嬋退後了幾步,並關心的問:「嬋兒,妳---還好嗎?有受傷沒?」

知道夫君在擔憂什麼;一向矜持的她忙牽劉備手掌貼在頰邊,情深意切的說:「相公放心,我真的沒事;嬋兒今生絕不再讓他碰我一遭。」

這句話雖細似蚊鳴,在場之人仍聽得清清楚楚;於是,剛剛懷抱溫香軟玉的呂布臉色首先黯淡了,而暗處裡的趙霖亦朝他倆癡癡呆望。

董卓和正凝結所有內勁於雙臂的封諝卻對身旁情勢毫不理會;過了半响,出道資歷較淺的董卓似乎已不耐久候,兩腳錯踩的暴踏間,便將袖內鼓足之勁風猝射敵人,周遭的空氣頓時一片寒冽蕭瑟!

仰天狂笑;封諝待他這得自贏政親授的「破冰掌」掌力來到了面門尺許處,始把暗運在全身的驟炸烈熾盡數裹向了對方,並悲壯的大吼說:「關外賊佞,你完了;既對我不仁,則準備跟本座一塊下地獄吧!」

豈知咄逼的冰冷銳勢竟突然遁隱消散;打不定主意是否續襲的封諝正要收勁迴救,卻聽董卓也已桀桀怪笑著道:「此刻才想溜了是麼?來不及囉;老廢物,叫你嚐嚐董某在皇陵所練就神妙絕學的厲害!」

眾人先是眼睛一花,接著即看到碩胖高大的董卓竟像會法術般忽幻變成數個身影,更在急繞封諝時以龍捲風似的冰雪風暴倒裹兀燃赤焰之對方;至於遭那股罡猛氣旋困住的封諝等發現自身澎湃內息因無處宣洩而將回頭反噬,不禁怒喝:「董卓,你恁的陰狠!」

不再與之鬥嘴,加緊施為的董卓便趁著他惶急失措當口,將聚滿凍澈勁力之掌心倏往封諝的「百會」、「膻中」、「商曲」三處大穴疾拍,同時躍回了原地冷笑旁觀,瀟灑俐落的程度與其笨重體型實不相稱;沒多久,大夥就在聽見踉蹌封諝的漸響哀號聲中,隱約聞到炭炙皮膚的陣陣焦臭味,再來更目睹這動彈不得的封諝居然真遭體內毒火吞噬了整個身軀,淒厲嚎叫立刻傳遍「慈儀閣」的每處角落!

「兼『並州牧』的劉侯爺挺有本事喔;我已把洛陽鎖得像隻大鐵桶了,你怎還能夠攜著大皇子摸入宮苑?不簡單,怪不得那狗皇帝會賜你做討寇欽使,本將軍先前的確小看了你---」董卓看都不看封諝正被火燒的慘狀,逕轉頭對漠然的劉備揶揄著笑說:「但你如今帶他回宮又能有什麼作為?咱早設計好儲君已死的假訊,何太后與二皇子亦皆在我的掌握中,等真玉璽落進了本將軍口袋,閣下仍只有乖乖聽命於我的份。」

臉上慢慢浮現金童也似的純潔笑意;劉備等他略顯怒色,方不疾不徐的問道:「尊駕是說---,要劉某盡率河北將士向你俯首稱臣?」

「喀崩」一咬牙,暗自恚怒的的董卓已復萌殺機怒喝問著:「不然咧!難道反而是本將軍要把到手的成果全奉送於你嗎?」

「將軍既如此的豁達大度,某卻之不恭,這裡即代快登基的聖上先與將軍致謝了。」露出不勝欣喜的誇張表情,俯揖的劉備仍以存心惹毛對方之態度說。





第七十七章   謀帝位  仲穎狼顧     護國璽  何后玉隕

對劉備從頭至腳斜睨了一遍;過了良久,董卓才自齒縫中嘶嘶吐氣的道:「你真叫他媽的有種,已位居劣境竟還能同我耍俏皮---;姓劉的,本將軍剛是瞧你確有兩下子,不想讓各位白白送命!只要你願意手刃了旁邊那小鬼,原打算放諸君一條生路並予以重用,別真以為董某奈何不了你們!」

「董將軍,你何以覺得自己有十足的必勝把握?」仍微笑的劉備忽問。

「莫道局面皆已由我父子倆的鎮外部隊所控制住,縱使要現在殺了你幾個,又跟捏碎螞蟻有啥差別?」這關外強梁惡狠狠的續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各位勿要硬吃罰酒------」

接著,他又突然喝令道:「左右,將何太后及二皇子押過來!」

片刻間,那何太后與年僅六歲的劉協便在一群健卒簇擁下由李儒帶至閣廊;髮鬢散亂的何太后一瞧親生愛兒也已身處險地,就難掩情急之色的悲喚:「辯兒,你---你快走!千萬別---被這些壞人抓到------」

稚齡劉協則用幼嫩嗓音哀呼:「哥哥,你快些來救協兒啊------」

「大膽國賊!爾等擅劫太后和皇子,意欲為何?快點放開了他們!」畢竟還存在著今世那份骨肉恩情,劉辯見狀即忍不住踏上前怒斥。

「臭小鬼,居然敢跟本將軍如此說話---」以玩弄獵物的眼神蔑視對方,一臉不屑的董卓亦挑釁著道:「蠢貨!你也不想想自己算哪根蔥,竟還想對我頤指氣使?要我放人可以,只要你現在當場自刎,老子便留他們活命;大皇子,但不曉得---你有這股勇氣沒有?」

來漢末後從未像今天恁的接連憤怒;武功心機城府皆遠遜於敵的劉辯正欲開口,劉備已把他拉回身側,並擋在二者中央慢條斯理的說:「你不會殺她倆人的,至少此刻不會---;董將軍以為咱猜不出你在打啥算盤嗎?缺了偽帝璽印,尊駕如何挾令諸侯群臣?」

不以為然的哼了哼,董卓忽努著嘴對一旁發征的新收乾兒子道:「帶一隊人進『慈儀閣』搜;就是拆屋毀樑亦須給我把玉璽挖了出來------」

諾聲應命;呂布卻於行經身側時悄向頷首的劉備說:「找著機會即先離開;雍涼那邊的五萬鐵騎已快到此,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極不易察覺的點點頭;劉備待他步入閣門,又對囂張跋扈的董卓道:「這樣吧---;我們現在談樁買賣,只要你肯放了太后與二皇子,劉某就答應讓各位生離洛陽,如何?」

聞言不禁呆了一呆;董卓等再次愣瞧完對方,即怒極反笑的嗆問:「姓劉的,你吃錯藥了是不是?本將軍既已勝券在握,爾等憑什麼同我論斤兩、講條件?」

「首先;你控制皇宮所仰賴的軍隊目前以丁原舊部為主力,嫡系的庸、涼精銳仍於途中,而我并州的勤王之師卻已兵臨城下,屆時劉某倘登高一呼,請問願追隨將軍者還會剩多少?」坦言的劉備接著又分析說:「其次,尊駕得自那贏政親授的武功確實很高明,但只要區區尚在,我不認為你能殺得了咱任何一位,否則---你早已開打了,對麼?」

臉色鐵青的董卓先是呼呼喘著氣,不久便色厲內荏的吼道:「咱可以試試看;姓劉的,待一交鋒,我會叫你後悔說這些渾話------」

踏上一步,劉備大馬金刀的說:「你若有興趣,劉某隨時候教。」

正當董卓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立刻動手,甫走進「慈儀閣」的呂布宛若是在應和人家適才的叫陣話語,忽又領著搜璽小兵氣急敗壞的奔出慌稟道:「不好了,義父;孩兒剛從樓上看見留守汜水關的郝萌、侯成,已招呼我們入京部隊朝此處殺來啦,何進本部剛被收編的士卒也全在裡面,怎麼辦?」

聞言頓時暴跳如雷,不及反應的董卓亦喝問著:「娘的皮!老子不已叫曹操跟袁氏兄弟牢牢扼住宮門了嗎?那一大群廢物都在幹些什麼?」

就在他們這雞飛狗跳的節骨眼,仍捧假璽印的何太后已趁對方疏於監控機會牽著養子朝愛兒那處猛跑,而劉辯暗呼糟糕之餘亦即飛奔接應;但董卓憤怒歸憤怒,無暇攔阻的他潛意識便搶下了女婿李儒手中長劍逕往太后背心擲去,連劉備也來不及格檔的劍尖驟將這靈帝遺孀貫胸穿透!

「娘!」把母親重創前奮力一推的弟弟先拉回了己陣,驚怒交集的劉辯此刻哪還有心思去理會那顆已跌落於腳踝旁之玉璽,忙用發顫的雙手將她抱入懷內,並憂心如焚的說:「您莫嚇---您莫嚇孩兒,我恩師玄德公就在這邊,他---他一定有辦法醫好妳的------」

說完,他即向來到身側的劉備求道:「叔父,快---快救救我娘!」

慈愛撫摸劉辯久違且豐腴不少的臉龐;盡量不使那刺穿胸口的寸長利刃劃傷兒子,花容失色的何太后便柔聲安慰他說:「別讓你叔父---難做人---;這樣的傷若還能夠---還能夠不死,為娘的---豈不成了神仙?」

又擦拭愛兒滾下眼眶的淚珠,她顫巍巍指向了璽印續道:「看你終於長大,娘亦放心---放心多了;那顆玉璽---的確是真品,哀家猜這夥賊佞爾虞我詐,必不信為娘---竟會行此險步,他們果然---果然都中計了------」

「我不要璽印、不要皇位!我只要娘好起來;」有那另段孺慕記憶的劉辯嗚咽著說:「父皇已棄咱而逝,娘不可再拋下辯兒了------」

「傻孩子---,為娘的就算沒---沒挨這一劍,又能陪---陪得你幾年的辰光?辯兒仔細聽娘說,你登基後---務須勤政愛民,切莫---再像你父親和爺爺恁的荒唐---昏庸;」見視如己出的劉協也哭哭啼啼偎至了膝旁,何太后又接著叮囑道:「多花點時間照料你---弟弟行嗎?他畢竟是你爹的---另一骨血,我當初真不該---真不該害了他母親,唉------」

知道她在交待遺言,垂淚劉辯不禁點著頭說:「請母后寬懷;兒臣定當凜依祖訓而行,看顧協弟一世平安,今生不敢有違。」

淚水亦沿頰淌滴;命似風中殘燭的何太后復凝望著劉備道:「賢卿,爾乃先帝---同宗,盼你念在劉氏---一脈香火的情份上,全力輔佐---輔佐年幼新君,勿令漢家基業---斷送於此子之手------」

忙單膝跪地,心中也自責不已的劉備立即應承著說:「微臣遵旨;某必盡心襄助聖上,清夷四海,還我大漢舊昔之太平盛世!」

聽他許此堅定承諾,何太后心寬之餘便又回瞧著兒子,一臉滿足的道:「為娘的真想看你---穿龍袍的模樣;以後---,你要乖乖的喔------」

低下頸項任由母親緩摸著後腦杓,不過強忍悲意的劉辯才感覺她又如同以往愛憐輕撫,卻見那停止動作的太后一隻纖纖葇荑忽猛然晃掛於眼前;劉辯只大喊了聲:「娘!」,就已仰天「咕咚」的暈厥倒地。

「嘖嘖嘖,多令人鼻酸的一幕好戲啊---;」冷眼旁觀的董卓先是嘲謔著拍拍雙手,隨即又神色猙獰的問說:「但本將軍可不耐煩久瞧!姓劉的,你要嘛便是殺了劉辯那小鬼並交出玉璽和二皇子,否則就得跟他們一塊全死在此處,兩條路你到底想怎麼選?」

「董卓!你勾結十常侍圖叛宮廷,又引外州將士欲顛篡大寶,如今更刺殺了當朝太后,實乃罪無可逭;」劉備見他自毀談判籌碼,決定趁機斬決這條勢必危害邊陲的禍根,即沉聲續言:「備蒙先帝賜銜討寇欽差,今日便要舉三尺劍誅除奸佞,殺你以謝天下!」

是的,料定優劣之勢互易的他先前之所以仍開條件答應讓敵人離去,除了是考量到太后及二皇子的安全問題外,最主要目的是先保劉辯接位以鞏固政權,待弭平了內亂再徐圖西征大計;反正對羌狄用武亦算是早晚的事情,只須穩住了中原動盪局面,那時候自己兵強馬壯,何愁雍、涼鐵騎猖獗?

但情急失控的暴怒董卓如今既已沒了欲奪璽印、人質,郝萌和侯成等將士又重行奪回了大部份的進京隊伍,他若再放走此獠可就太對不起雍涼百姓們了。

這時,并州眾將已隨著侯成率隊趕至閣階;他一看到與敵對峙的劉備即躬身抱拳諾道:「啟稟主公;咱入城的原來人馬多已答應歸建,洛陽守軍也願助我擒賊,城關現由宋憲扼把,餘眾俱在門口候令。」

他話剛一講完,身旁的郝萌更指著呂布後面那班健卒招攬說:「爾等全屬建陽公旗下英勇的好男兒,大夥以往原為同生共死的患難兄弟,何苦替這一雙狗父子揹罪?都回來吧!新主公必能加倍的善待咱們!」

近百名將士你看我、我看你的互視一會,不知是誰先帶頭轉身朝舊時夥伴聚攏,接著一鬨而散的他們便撇下董卓、呂布和李儒愣在那裡;面子掛不住的董卓此刻就悶吼一聲,胖大軀體竟如游魚般欺近最後兩個兵丁身側,並於分抓頂心時硬將二者腦袋攫破!

「全看見了沒有?這即是背離本將軍的下場!」一陣仰天狂笑,他卻在震耳的笑響中亦似高昇般撐露出那倍脹體格,且像降臨人世的地獄魔王獰喝著:「殺!我今天一定要殺光這些混蛋,才會稱心甘願!」

正說話間,那萬分無奈的曹操、鮑信及袁氏昆仲也已率眾而至;頗膽怯的袁術見狀不禁駭退著道:「天爺!他---他怎成了如此模樣?」

「曹阿瞞,你們是來相助董某,抑或是來活捉董某的?」董卓又目露戾氣的嗆問。

「吾輩皆世食漢祿,焉肯附隨你這愧負國恩的賊酋?」反應極快的曹操便趕緊選妥邊站著說:「再不束手就擒,休怪咱不客氣了!」





第七十八章   鬥呂布  冷月克槍     搏巨怪  劍魂化龍

比高昇變形完還可怕的董卓又嗤之以鼻道:「奉先吾兒,此等跳樑小醜即統通交給你收拾了;為父現在,要先領教領教劉侯爺的手段。」

領命而出,滿懷糾結心事的呂布可未像從前那麼意氣風發,持戟峙立模樣雖仍如同天神似的剽悍威猛,卻不再向對手們狠嗆叫囂;劉備環顧己方儘管有侯成、魏續、郝萌、成廉及曹操、鮑信、趙萌、淳于瓊跟內心忐忑的袁氏昆仲等多名將佐出陣,不過深知呂布之能的他卻還是暗地擔憂,便果斷的下令說:「小師妹,請妳過去幫各位將軍抵禦強敵,王老師與嬋兒留在此處護衛儲君及二皇子;這條瘋狗麼---,就由我來應付。」

那邊,一向和呂布較有話聊的魏續則試圖挽回他心意,下著最後通牒道:「呂兄弟何必助紂為虐?現在回心轉意,仍可轉圜------」

不自禁搖了搖頭;目視它方好一陣子的呂布先是默然以對,良久才語調低沉的瞥過抑鬱目光來說:「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們上吧,彼此都無須手下留情。」

「跟這弒父之賊還有什麼可談的?」反倒是久懷憤恨的郝萌搶先發難;只聽他一聲低叱後,即把大砍刀橫揮其頸,招數頗見狠辣!

「人高馬大又有何懼?拚著人多,我們螞蟻啃大象---」因不曉得呂布之勇,冒失鬼袁術便揚起蘸金槊亦大吼著朝對方胸口的逕戳。

直覺不妙,緊握紫金刀刀柄的袁紹忙上前喝阻道:「不可莽撞!」

不過他那句警告卻沒人家的兵器快;明明看這滿懷心事的呂布似未察覺刀槊臨身,然而眾人僅雙目一花,對方原本斜持的「冷月戟」竟驟映出一抹藍芒,「噹」聲磕歪鋼刀後,更往怪叫的袁術面門疾刺!

現在連喊救命都遲了;眼見袁術呆望間只能張大嘴巴準備投胎,一道快如閃電的激旋刃勁忽旁擊而至,火花四濺中硬是將戟端點偏!

呂布詫異的側瞥來敵;是的,勇武不亞於乃兄的趙霖出手了。

趕緊把嚇傻的胞弟拉開,袁紹等再回過頭去,已見趙霖所握之「雪鳳槍」早和敵人的方天畫戟殺成了一團,若飄瑞雪的爍綻槍尖完全無懼於化成波濤弧浪之罡烈戟影;那夥駭視的它處將領只驚訝一個女孩槍法居然有如此造詣,但熟悉這關外「魔戟」唯一傳人可怕本事的丁原舊部,卻是自上回親訪的劉備之後再一次感到了震撼,雖說他們也很好奇主公的那位四把弟怎會突然變成一位姑娘家------。

當然,誰都比不上險些中招的呂布要更加吃驚;只是讓後世譽為三國「戰神」的他終究非屬尋常之輩,乍逢勁敵之餘頓時精神一振,漸把五十八式「月魔屠靈」戟法一招招的使將出來。

奮力營救同伴的趙霖亦因首遇如此強敵,一上場就拿出看家本領「百鳥朝鳳快槍」應戰;別瞧呂布的「冷月戟」招沉勁猛,待和這並擁有童淵及江東孫氏二派槍法之長的年輕姑娘駁火,才發現對方竟似顆紮滿尖針的飄飛棉球,打不著且隨時有遭刺傷之可能。

曹操與郝萌等諸將儘管皆欲上前助攻,奈何自拊功力實與二者的水平差太大,面面相覷眾人一時之間只有遠遠旁瞧的份------。

而另一端,劉備與董卓也正處於戰鬥一觸即發之勢;「龍淵劍」斜指於地,屏氣運息的他便靜待那已宛如妖魔之對方動手。

瞇起碧油油綠眼死盯身前的劉備;變成丈許高怪物的董卓就在一聲怒喝下,驟將凝聚右臂食指的冰寒內勁筆直射向了敵人心窩!

橫舉劍刃格擋,撲面襲來之冷冽巨力頓令劉備雙足後滑了尺餘多;不過那武功底子比高昇還深厚的對方可沒打算給他有歇喘機會,一招震敵的咧嘴狂笑聲中,又把數根指頭的寒冷銳矢接連狠射仇敵胸腹!

再次擋掉了三波似冰勁力,察覺董卓較預期難纏的劉備卻不再被動挨打了;「龍淵劍」在手腕裡僅略微一轉,即「霍」的化成一片銀白劍幕,而懸掛左腰的「墨陽劍」一抹弧電更在這時候跟著一齊襲向了敵頸!

只用右食指嗤嗤疾鳴的倏閃冷芒抗禦那道紫色銳氣;舉手間便阻止刃影進襲的董卓先將連珠內勁加倍衝擊著對方賴以護身之劍屏,然後才鄙夷笑謔著問:「姓劉的,這『玄陰指箭』的滋味---好不好受呀?」

「不怎麼樣;」強忍雙臂陣陣的痠麻,劉備故作輕鬆的說:「尊駕和高昇所使的功夫都沒啥差別,但人家那招『聚雷大法』倒比你厲害多了;至少,攻擊聲勢可遠勝閣下這勞什子箭要華麗壯觀------」

「那盜墓賊的雕蟲小技你以為我不會使是不?告訴你吧,偷入陵寢的高昇亦僅是始皇不甚滿意之半成品罷了;我,方屬贏政終極版的傑作!」董卓講畢就化指為掌的置疊於胸,並在攏集身周嬝圍之白茫霜煙時,猛把掌心擬聚光球砸往復朝前站的劉備面門!

已做最下下策的心理建設;因此當對方運功剎那,早灌注勁力於雙劍的劉備也刃尖指敵,恰將猝射劍氣迎向這驟襲己身之冷雷彈!

一聲轟然巨響,兩抹均極耀目的寒光在互撞瞬間,即爆出了摻雜冷熱氣流之璀璨煙火,觀鬥群豪無不急遮眼睛駭退了數步。

誠如自信滿滿的董卓所言;他不愧是仍存活於酈山皇陵的贏政所改造成功之實驗品,彷彿「冷凍砲」的球型內勁非但力道更加罡猛,炸開之際便如嚴霜罩體的強冷餘威,居然還有令人如墜冰窖之壓迫感。

董卓就在冷笑的同時,又把一枚枚砲狀掌力陸續擲向了對方!

因苦無破解之法,劉備無奈中只能再運勁力硬拚;於是陡手一揚,三十七束黑白彩芒亦迅捷的和復至波砲綿密撞擊,陸續迸裂之散碎氣旋甚至令旁觀者皆汗毛直豎------。

趙霖跟那掄戟惡鬥的呂布較勁也已至白熱化階段;她原仗著身輕如燕之優勢屢屢攻得對方無從捉摸,殊不知此君既另有「飛將軍」美號,靈活矯健程度哪會在她之下?所以漸討不了好的趙霖在險吃大虧後,即步伐忽變的改以江東一百零八式「霸王槍」應戰。

呂布窺其槍法由輕靈驟換沉猛,曾於鉅鹿之役看過趙雲本領的他忍不住脫口讚了一句:「女娃兒,妳這槍竟比子龍還更加的刁鑽古怪------」

說剛說完,他那瞬歛爍菱的畫戟亦同時赫然變招,雄心陡起之餘立刻決定用「月魔屠靈」招式中以霸道見長的「皓月蝕日」絕技,要與趙霖一較高下。

令三國迷醉心的夢幻之戰,竟於此處上演了;燦若霜雪槍尖與凜然生輝的戟刃,便在趙霖沉聲嬌叱及大嗓門的呂布昂首暴喝間激烈碰觸,發出「噹」聲的巨響幾乎震耳欲聾!

全咬牙倒退了三尺;這一回,勢均力敵的兩人似乎仍未判定輸贏。

不過女兒身的趙霖終究是受限於體型纖弱,握槍挺立後已忍不住噴了一口鮮血;因此,呂布在此戰中還是算略勝一籌------。

並未浮現贏家該有的驕傲表情;只為了他目光灼及的貂嬋根本連瞧都沒瞧他一眼,整個注意力儘是放在正舉劍禦敵的劉備身上。

看她神色焦躁,略顯疲憊的呂布也順著貂嬋視線望去;原來劉備與那周身裹雲罩霧的董卓,亦已到了一決生死之緊張關頭。

面對這如急凍砲之內勁源源不絕的連番轟擊,自己雖尚有招架能耐,但衣袖髮梢均已結薄冰的他卻擔心身後眾伴當可否抵擋得住;所以在歷經數次的審慎權衡,發現對方攻勢也漸趨緩的劉備就打算要冒險一搏。

趁其吸取寒流的空檔,他立即人劍合一的猛然撞向董卓懷裡!

不料聲若老龍低吟的護體晶芒才剛接近敵人,卻驚覺那成形的光球居然已化為絲絲纏綑勁息,而滑溜矯捷的董卓此刻又如同適才對付封諝般,更順著如裹雷電之柱狀銳氣環繞於他身周,不斷把凍徹骨髓的「玄陰箭」指力送進了刃渦中!

見往常破敵的「劍幻龍騰」豈止奈何不了對方,且還屢被鑽入雙劍隙縫之陰寒內勁反制浸襲,他心裡突然萌生未曾有過的惶恐;莫非一切的奮鬥與重生之契機果真要斷送於此嗎?不行,自己現在絕不能死,否則剛有起色的漢室勢必又走進分崩離析的回頭老路,千千萬萬百姓亦將再度面臨無止休的苦難,所以他現在---,絕對不能讓董卓得逞!

這時,渾身也全泛灰青色的董卓已大吼著道:「劉備,你輸啦!」

忍著牙關機泠泠打顫的痛苦,保留丹田一團熾熱真元的劉備如今僅能鼓足體內勁氣維持劍圈不散;接下來,大夥便瞧見董卓驀然停步並以十指硬闖身前那道閃雷捲風內,彷彿巨靈惡魔要強攫垂危神龍的七吋要害!

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變化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當貂嬋呆若木雞楞睹她的「天」塌崩之剎那,驟見二者均於劍光消失時一塊逆向後翻飛滾;是的,他們確是同一時間「飛滾」翻出!

過了良久,倒是劉備先顫蘶蘶的爬起身來;然而他卻在佇劍跪立間「哇」聲吐了地上一大片殷赤血雨,色澤委實艷麗奪目。

而看似兩敗俱傷的董卓呢?很抱歉,這被利刃割到體無完膚的大魔頭儘管脖頸亦已裂開寸許劍痕,但片刻後即恍若無礙站直了腰,並緩緩邁向仍昏厥的劉辯得意說:「不賴嘛!居然能趁我內勁挫頓的空檔全力反撲,只可惜你的劍還夠不上位置---;給我老實待著,等本將軍收拾完那缺皇帝命的小鬼並拿回玉璽,再逐個送你們去冥府團聚。」





第七十九章   惡滿盈  鉅奸授首     情何堪  戰神歸天

儘管萬分掛念口吐鮮血的劉備傷勢,不過心急如焚的貂嬋、王越師徒僅能握著劍柄守於劉辯前方;也攜有上古神兵「承影劍」的王越這時便再踏進一步攔阻著道:「住口!尚有王某在此,焉得容你猖狂?」

董卓面露不屑的冷笑,且在大剌剌歹瞄貂嬋傾國姿色後又輕蔑的說:「死鴨子嘴硬;王老頭兒,我倒要看看你除了配劍比別人稍微鋒利點外,還另有些什麼臭本事?」

   兩抹彗星似的寒芒,就從他忽抬之雙手急速砸向了王越、貂嬋眉心!

雖無劉備舉劍成矢的氣功,然而與童淵齊名並享譽數十載的王越武藝確有獨到之處;一個十字交叉斬罷,竟硬生生阻住了此一進擊!

桀聲狂笑著;步履未停的董卓即復揚掌指邊把一團團冷焰又拋向了那對師徒,邊揶揄的道:「你擋啊,我看你能再擋得了多少次?」

亦揮劍刃跟著師父一同攔截來襲的光球,不過功力尚淺的貂嬋方格開第二枚,便遭夾雜凍霧的強烈衝擊力撞飛了手中長劍;王越見狀大驚並欲回身援救,卻被一道忽至球體恰恰擊中背部,嘴裡也噴出了一大口血,更立刻唇頰皆紫的委頓於地------。

笑得宛如夜啼狼梟,董卓這時就巨掌似風的猛朝貂嬋頭頂壓落!

呂布早在劉備受創後即察覺到情形不對盤,待看見傷痕累累的董卓居然還可以對貂嬋師徒倆動手,哪還管對方是新認的乾爹,心急之下便要過去力阻;怎料他才剛往那邊一靠近,曹操與郝萌等諸將亦再次圍上前來,已回神且萬分著惱的袁術更不知死活大聲嚷著:「賊廝鳥想溜!咱們快點堵住他,別讓這傢伙有逃走的機會------」

於是,郝萌的大砍刀跟淳于瓊那柄鋼斧就分從左右疾揮而至!

「你們這群廢物!儘拖著我瞎黏纏些什麼?」朗星雙目驟睜,怒火燃熾的呂布手中「冷月戟」已驀然閃出一道藍彩,先「嗆啷」兩聲的截斷刀刃、斧桿,並再橫揮戟面劃過了淳于瓊天靈蓋及郝萌的後腦杓!

眾人還沒聽見他們慘呼,即被那腦袋開花和漫空血雨的景象嚇到趕緊退後;而呂布在衝向隔壁戰場的途中,更把擋道袁術給一戟戳翻!

「公路啊!」袁紹忙奔至早給穿透心窩的異母胞弟屍身;等他拎起了紫金刀要找人家拼命,正巧目睹面向董卓的呂布剛讓一隻蒼白大手狠掐著脖子,但他的戟尖卻也已刺入了對方額頭------。

不敢置信的董卓死盯著他逐漸泛青之臉孔;過一會,這橫行關外的流氓軍閥才狐疑怔問:「你---你為何反我?本將軍待你不薄呀!」

「誰想危害---貂嬋姑娘,我便---殺了誰;」呂布似不怎在意喉管碎裂的疼痛,又瞪眼咬著牙說:「就算是---是你,也一樣------」

「唉!我他奶奶的果真是---果真是養虎為患啊------」董卓講完即手上復加使勁,如提孩童般捏得對方頸骨處「喀剌」直響;不過他還來不及掐斃新收的乾兒子,背後一道劍影便已將此人的頭顱「嗖」聲迅疾斬落!

驚魂甫定的貂嬋待那龐大軀體就此轟然仰倒,方發現出手者是剛剛受傷的劉備。

「王老師,您傷勢如何?」見未婚妻平安脫險,劉備即來到仍虛弱的王越後側,先把掌中陣陣烘暖的雄厚內力自後心大穴輸入他體內;良久,王越便在發紫的容顏漸回復紅潤時睜開了眼睛,並緊張的道:「玄德,你亦受創不輕,怎可再為了老夫耗損勁氣?」

讓真元繞行一整個周天;確認經脈暢通無阻的劉備此刻就微笑著頷首說:「若不是各位纏住了這廝,在下焉能把握時間運勁療傷?幸好首惡已除,否則我大漢萬千子民危殆矣;您老寬懷,晚輩沒事------」

怔怔注視著他;貂嬋看到劉備不僅安然無恙,還將師父從鬼門關拉回頭,心神激動之餘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摟著情郎脖子即哭了起來。

「別哭啦,我這不是好端端的麼?」拍拍她肩膀安慰著,亦眼眶濕潤的劉備暗呼僥倖之餘,忙瞥向剛曾吐血如今卻忽不見蹤跡的小師妹;只猜趙霖是尷尬暫避,所以他趕緊又瞧往那已倒臥旁邊的呂布道:「幸虧奉先捨身相救;嬋兒,我們過去看看他行不?」

離開他的懷抱,拭淚的貂嬋點點頭後便跟著劉備走至呂布身旁。

把他浮現烏黑指印的頸項輕擱於臂彎中,內心感嘆的劉備就輕聲致謝著說:「感激呂兄的仗義伸援;沒有你,吾等均不堪設想------」

吃力睜著瞳眸渙散的雙眼,已瞧見貂嬋的呂布隔了半响方道:「不用---謝我;呂某既已選錯了---選錯了路,這是我的---報應------」

接著,他又望向眉心深皺的貂嬋說:「妳亦無須---因此耿耿於懷,我是---心甘情願為妳---那麼做的;雖然---我曉得妳心裡面,從來---不曾替呂某留過一席---一席位置------」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貂嬋終於開口道:「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不論愛上了誰---都無所謂的苦不苦,真正悲哀是你愛的---那個人,始終無視於你---你的存在;」呂布疼得面龐微微扭曲,好一會才強忍著痛續說:「為了想要---忘記妳,我甚至---甚至逼自己倉促成親,結果卻---卻發現我腦海裡仍舊---全是你的影子------」

這時曹操等諸將也來到了一旁,準備替那草包弟弟索命的袁紹本已握住了刀柄要報仇,但耳聞他此一番話,不禁亦聽得痴了;可是頗有城府的此君僅略微悵然而已,過一會忽低下了頭去,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劉備瞭解只剩半口氣的呂布像欲待囑託遺言,即壓低脖子挨近的問:「呂兄是否尚有心願未了?只要劉某能力所及,一定為你完成。」

「吾妻嚴氏已有了---身孕,目前已回---晉陽城舊居待產;我現在最放不下的,便是她---她肚裡的孩---孩子------」呂布雙眼翻白的道。

點點頭,傷感的劉備立刻應承:「你別擔心,我們會替呂兄安頓她母子倆,讓他們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生活;呂兄幫小孩取名了嗎?」

「不管是男是---是女,都喚呂---呂懷,表字---憶嬋;」鼻息漸微的呂布用最後一絲力氣說:「我已將---畢生所學,全部載於手---抄本裡,玄德務必替我---多加照看吾子------」

「劉某將竭盡所能,令他承襲呂兄一身的好本事。」劉備點頭慨諾道。

似卸下了心中巨岩;呂布嘴角才剛漾著安詳笑容,就已閉目而逝。

一代戰神,終於撒手告別了漢末舞台------。

當群豪還沉浸在瞬息萬變的氣氛中,那也為了袁術死於非命而難過的鮑信忽驚覺著嚷嚷:「糟糕!咱光只注意姓董的惡賊,卻怎讓李儒這狗頭軍師給跑掉了?」

「此人必是想溜去跟那接應的西涼大軍會合!」亦屬謀士級的曹操立刻做出了正確判斷;適才一役,早使他對武功高強的劉備佩服莫名,雖然尚存著稱霸一方之眷戀,不過未像預期般崩裂的朝廷既有如此奇杷護衛,自己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所以暫時打消妄動念頭的他隨即獻策說:「董卓舊部儘管精銳勇悍,終究屬遠來的疲憊之師,且有糧草匱乏之憂;我軍只要率建陽公麾下的將士為主力,再加上戍守京都的部隊當後盾,兵出孟津先緊守各處關隘,定能一舉盡殲來敵。」

有鑑於剛因低估對手而令己方陷入危險的教訓,劉備委實不願在無勝算的狀況下和敵人倉促駁火,縱使他明白曹操所言確符兵法要旨;奈何時機侷促,倘不利用現在趁早部署預防,萬一給通風報信的李儒領五萬復仇鐵騎殺入洛陽城,後果才真的是大大不妙。

官居群傑之首但略顯猶豫的他正待下令備戰,卻忽見短暫消失的趙霖已帶數人從另側長廊轉回;其中一名雙手遭縛者,竟赫然是大夥正欲尋逮的敵陣智囊李儒。

「小師妹有傷在身,怎能再獨自冒險?」快步而迎的劉備滿臉關懷著問:「以後切莫如此了,妳可知道愚兄---有多擔心妳嗎?」

看這塊「木頭」情摯意真,趙霖也暗自竊喜,然而表面上僅淡漠的道:「有負大師哥之託,因此小妹只好另闢蹊徑將功贖罪了------」

「趙姑娘剛比拼勁氣時恐怕已波及腑臟,千萬不可那般托大---」早由徒弟口中得知兩人情愫牽纏的王越看她武藝卓絕,頓起愛材之心的從懷裡掏出一枚褐色丹藥說:「老夫這兒有顆先帝之前御賜的『神還丹』,乃專門療治內傷之聖品;王某適才甫獲玄德運勁相助,已派不上用場啦!倘不嫌棄,我便將它送給了趙姑娘如何?」

頗有長輩緣的趙霖忙躬身揖謝;劉備等她服下了藥丸,方望著那協同押解李儒與另條壯漢的兩名年長軍官問道:「師妹,這幾位是---?」

「都忘了向大師哥介紹,他們是何國舅舊部吳匡吳老將軍及禁衛營的掾吏閔貢閔統領---」趙霖先是向二人報以感激的微笑,接著就對那也被綑綁的兩漢子努著嘴說:「當咱的李大軍師瞧見岳丈腦袋瓜子搬了家,即腳底抹油的偷偷離開,並至『養心殿』找他這仍在靜候佳音的姐夫及同謀李肅商量怎與京郊部隊聯繫,卻不知道恢復七成功力的我已綴在後面;只是由於殿內那待命的人數過多,這些傢伙又滑溜得很,若非吳老將軍和閔統領伸援,便挺可能給他們真都逃出了宮外去呢。」





第八十章   登皇位  少帝拜將     赴彼營  劉辯說敵

「公等協擒李儒、牛輔、李肅眾奸惡,足見皆屬赤忱之輩;」先極具禮數的向帶隊吳匡、閔貢揖謝拱手;不願錯放可用之材的劉備瞧徒弟已幽幽轉醒,就閃身一邊並馬上發揮磁鐵般的魅力邀道:「備今佐儲君返京登基,正需熱血義士們助我一臂之力共成大事,不知兩位肯否再為國盡忠?」

聞言大喜過望,吳、閔二將立刻單膝跪稟著說:「某願效死命!」

曾讓汝南許劭評為「亂世奸雄、治世能臣」的曹操儘管心裡不是滋味,但權衡現況後還是善盡幕僚本份提醒道:「內應既未外洩,今宜以正君位為當先要務;等陛下承繼大統,再委一智將率勤王勁旅掃蕩叛賊羽翼,即可順勢一舉平定雍、涼久未賓服之亂黨。」

話剛講完,司徒王允和越騎校尉王頎、城門校尉崔烈已領一撥御林軍從迴廊那端走了過來;亦為太原祁縣人氏的他這時更朗聲說:「孟德所言極是;國不可一日無主,聖上登基之事刻不容緩,還請大皇子火速移駕『溫德殿』設朝,並召諭百官研究弭叛大計。」

見義父親至,分離甚久的貂嬋忙挨近他身邊開心喚道:「爹!」

先率眾人對儲君行過跪拜大禮;仔細打量「討寇欽差」的王允待與王越打過了招呼,才慈愛的望向貂嬋認同著說:「我兒果然好眼光;此公既可安邦定國,又能襄助陛下肅剿賊佞,確為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

俏頰一片緋紅;她趕緊轉變話題的問:「您老人家是如何料定封諝那廝要造反的?幸好有您在此運籌帷幄,否則咱怎來得及阻止?」

「妳這娃兒,別一碰頭便灌我迷湯---」王允笑斥著說:「那老閹宦深謀遠慮,雖屬權勢燻天的十常侍,以往卻極少參與朝廷之排擠鬥爭,而低調隱匿於宮中數十年;只是盧中郎將因隙獲罪後,他們非但不就近指派合適人選代征南路寇匪,從不干預軍政的封諝更一反常態主張配給該支部隊額外之糧餉器械,這即令我起了疑心。」

他一面敦促新君前往議事殿堂,又一面解釋道:「其實提兵入城的董卓最大破綻是捏造儲君亡故消息;我兒跟陛下朝夕相處,倘有意外怎會不告知我?何況先帝殯天時我早請王大俠沿途護衛咱的傳旨大臣,因此一聞惡訊,老夫已曉得對方準備起事,便先找崔、王二將軍商議反制計策,並召集家丁扮作衛士進宮保護二皇子與太后。」

「王卿家忠肝義膽,誠乃我漢室中流砥柱;」劉辯把不捨視線由兵卒扛抬的娘親屍身移回至前方,邊牽劉協的手邊嘉許著說:「雖然母后已被董卓刺死,但若不是您冒險攔截,我與協弟必將再遭此賊毒手所害。」

謙遜了幾句;於是在赤忱報國的王允主導下,飽受虛驚的文武百官片刻後就依序入殿分列兩旁,向登基的新君三呼萬歲。

「眾卿平身---」將看過的古裝劇台詞隨口套用,儘管仍有些緊張,卻比原先的漢少帝要沉穩多了;坐上龍椅的劉辯此時即把叔父剛交待之話語對群臣道:「封諝勾結外鎮的雍州董卓叛變;今雖伏誅,然而其黨羽所率之五萬鐵騎不久將至,諸公可有良策?」

「啟奏聖上;」王允立刻出班說:「臣力保一人,足能破敵。」

「卿保薦誰?」劉辯儘管和他早已講妥,又明知故問的道。

舉高了奏板,目不斜視的王允也順勢回答說:「先帝御賜『涿鹿亭侯』暨『衛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并、冀二州州牧劉備;玄德智勇雙全,且為漢室宗親,他目前亦返抵京城候調,陛下正可召之,委以平叛大任。」

「司徒果具識才之慧眼;朕有英雄皇叔輔佐,何愁大事不成,豈可不加重用?」頗覺新鮮好玩的他便配合著轉睛問道:「『衛將軍』何在?」

待師父應諾而出班;裝嚴肅的劉辯就問說:「國難當前,皇叔既為漢室裔冑血脈,又是先帝倚託重任的愛將,不知肯替朕解憂否?」

心雖暗笑,他仍即躬身的回答:「微臣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既如此,叔父聽封---」漸有君主風範的點點頭;劉辯一離座就接著道:「朕再命你暫攝『大將軍』之職,統領京師並司隸二處兵馬往征雍、涼賊眾;軍需、將士悉憑帳下調度,弭亂之後朝廷再另議昇賞。」

領旨的劉備正欲叩跪謝恩,步下台階的少帝已搶著攙住他說:「皇叔乃朕的啟蒙恩師,無須行此禮數;自今日起,朕特准將軍上朝免拜。」

待散去了朝臣,留下新任「皇叔」跟王允商議的劉辯又問道:「師父,您說咱駐守洛陽的部隊---,打得贏董卓那票雍涼兵麼?」

「回稟聖上;」一直在琢磨此事的劉備這時即從容回答說:「丁公麾下舊部各個驍勇善戰,禁衛軍亦具甲堅刃銳之優勢,何況我們上黨的『大戟士』和『白毦兵』也已入城候調,要擊潰對方又有何難處?但微臣的想法並不著重將其聚而殲滅,而是------」

已聽說他擅於招降的王允便問:「玄德是想---把他們納為己用?」

「雍、涼將士向以勇悍著稱,且始終屬於國家的堅實精銳,焉可因淪為野心份子奪權工具而盡數誅殺?」劉備語重心長的道:「漢疆盛世未必如前,周遭異族卻有日漸強大的入侵隱憂;咱若能減低內耗損失,把那些人用來對抗劫掠的羌胡,豈非一舉兩得?」

這番宏觀的另類論調只聽得王允連連頷首稱是;不料劉辯忽建議說:「拿李、牛兩俘擄來設陷阱如何?對方一定還不知道董卓的死亡訊息,我們倘持二賊假信物誘導敵兵走入絕境,屆時徒兒再以天子的身份出面勸諭,或者會大幅提高西涼軍隊的歸順意願。」

和詫異的王允一塊用讚許眼神望向少年皇帝;略加思索的劉備亦點著頭問:「此計甚妙;但彼軍尚有一識詐能人,咱該怎樣瞞得過他?」

「恩師指的是賈詡賈文和麼---」漾著自信笑意的劉辯又道:「其實何須瞞?您曾說那仁兄用策雖毒,對頹弱社稷仍兀自懷有報效的耿忠之心;只要將這足智多謀的壞傢伙一拉攏過來,五萬鐵騎不就等於是咱的囊中之物了。」

「那---,陛下認為誰能擔此重任?」劉備有些忐忑的問說。

    大拇指朝自己胸口一點,劉辯極具把握的道:「當然是徒兒囉!」

「不可!」王允聞言一驚,忙跪諫的阻止說:「陛下初登大寶,乃十三州軍民希望之所繫,焉能捨萬金之軀,輕涉虎狼險域?」

先扶起這保駕有功的心腹臣子,他隨即注視猶豫不決的劉備再分析著道:「父皇新崩,諒那邊陲之眾絕不致得以窺破徒兒身份;我若能順利會晤尚未露頭角的賈詡,絕對有自信說服此公臨陣倒戈。」

知徒莫若師;劉備曉得他去意甚堅,便不再留難的建議說:「聖上的武藝雖有小成,卻不可孤身犯險;除非---為師的陪您一齊前往。」

「叔叔統率征寇三軍,焉能輕離帥帳?」早熟的劉辯續道:「兩位倘不放心卻也容易得很,請趙阿姨與我同去不就行了?以她的機智武藝,要保護徒兒安全回京應不會出什麼岔子;況且這賈文和若沒像您說的如此愛國,咱倆即順手將他誅除,免生枝節------」

愈來愈滿意他的穩重表現跟邏輯思考能力;甚覺欣慰的劉備沉吟了半响後,便點著頭允說:「好吧!陛下此行務必處處謹慎,一切隨機應變;途中倘遇周折,就立刻返回城關從長計議,萬萬不可戀棧貪功。」

商妥細節並逼李儒繳交岳丈的令符書信,已探知敵軍現在駐紮離此十數里外「黃石坡」候訊的趙、劉二人即著夜行衣策馬出城;劉備則於暗囑趙霖打探在彼軍為將的本門師兄弟張繡之下落後,儘速安排「大戟士」、「白毦兵」和各路兵馬的埋伏事宜------。

把馬匹栓於遠遠的樹林裡;隱身暗窪的他倆待從所擒小卒問得了賈詡歇息營蓬,便趁密集巡邏隊伍交叉空檔,摸進那尚點燈火的帳中。

仍俯首在案牘批公文的賈詡乍見打扮怪異之入侵者,倒未浮映出二人預期的驚慌表情;一雙冷靜目光僅盯住對方臉孔,過一會才以淡漠語氣低沉著問道:「兩位到此何幹?」

「賈先生處變不驚,確有過人之長;在下失敬了。」劉辯拱手說。

「以爾等來去自如的身法,要害我的性命可謂探囊取物,慌急又能如何?」賈詡先從容放下了醮墨筆桿,又鎮定的問:「夤夜造訪必有所見教,你們就算想殺賈某,亦不會是在片刻內;說吧,找我什麼事?」

「晚輩此來是欲救貴軍與先生出險境,並贈送尊駕一份功名;」面露笑容的劉辯頷首道:「命與錦繡前程只在翻掌間,端看公之抉擇。」

斜瞥帳下這半大不小的少年;也佩服他膽識的賈詡即挺直了腰問說:「閣下是洛陽那邊派來的?請試言之,詡和五萬鐵騎何險之有?」

「賈先生是奉了李儒之令,欲協助西涼兵馬接應入宮的董卓,對不對?」先拿出令符書信置於桌案,劉辯誠摯的道:「不妨老實的告訴您,董卓作惡多端且已伏誅,與他狼狽同謀的李儒、牛輔、李肅三人亦皆遭擒獲;朝廷調集之大軍原可將各位一網打盡,但體念諸君皆屬國家久鎮邊疆的英勇戰士,何必為那少數的野心家而客死異鄉?只要先生點個頭,不僅能讓五萬鐵騎毫髮無損,您更立刻成為平亂的首功人員。」





第八十一章   歸漢帝  毒士用謀     間敵陣  悍將刺帥

「閣下的意思是說---,要我設法哄董旻把候命部隊帶到你們指定的地方去自投羅網?你怎麼料得準賈某一定會照辦呢?」賈詡手掌搓撫著銅鎮紙,語調冰冷的復問。

展開自信微笑,聳聳肩的劉辯便繼續分析說:「尊駕絕對肯答應,因為你們已沒退路可走了;撇開各位糧草有限不談,就算現在往回逃吧,除將惹官兵追得潰不成軍外,未來又如何應付各地王師的長久圍攻?先生是明白人,輕重緩急還需晚輩再多做解釋嗎?」

「賈某一向自負聰明,想不到今天卻遇上你這堪為敵手的小老弟,中原果然盡多高人---」並沒想像中的難說服,起身的賈詡也初顯惺惜晒笑道:「不過閣下倒錯漏了一環,那頭腦沒啥紋線的董旻雖好拐,缺中郎將心腹遞送文件符印,其它佐領怎會不起疑竇?」

「這個嘛---」劉辯頓時語塞;他畢竟不是那種走一算百的頂尖謀士,濃眉略皺後即恭揖著央求說:「先生既能洞燭晚輩破綻,想必定有更加完備之策,盼尊駕能不吝指正,以挽救雙方萬千健兒之寶貴性命。」

「要補強此一環節---,還不容易嗎?」賈詡神情不露喜怒之色卻飛轉思緒的道:「我只需散佈馬騰、韓遂襲取安定城的假訊,甚至謠傳主帥身亡消息,則軍心必亂;等賈某再離間將佐刺殺了董旻、董璜叔侄倆,使這計謀便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了。」

又拱手一揖;未料及人家已另藏暗招的劉辯還以為他是真誠襄助,就滿懷感激的致謝說:「公若肯從中用策,實乃朝廷之福,我社稷之興盛亦指日可待;晚輩替受苦的百姓們,先謝過了先生澤披天下之德惠。」

   聽對方說那不太相稱的話語,心裡儘管冷笑著,略感納悶的賈詡還是隨口問了一句:「閣下是誰,如何可代漢室云云眾生謝我?」

猶豫了半响;這閱歷尚淺的小皇帝即坦承著表態道:「晚輩姓劉,名辯。」

不禁一呆;賈詡似怕聽錯的又再追問:「可是那巧辯的『辯』字?」

等少年微一頷首,揉揉雙眼的賈詡才重新打量著對方;是的,雍、涼大軍之所以遠道而來,不正是要先廢除甚至殺掉耳聞極為懦弱的太子,進而篡挾稚齡劉協以奪取政權嗎?不過這眼神炯亮的男孩哪像傳說中無能,此番與己攤牌、講籌碼的諸般穩重舉止非但可圈可點,略嫌老成的談吐更處處透露一代明君之勃勃英氣。

   然而為了預防萬一,正邪參半的他仍謹慎復問著:「可有憑證?」

自懷裡掏出皇帝親征時御用之金批令箭拿給了他檢視;劉辯待其細瞧箭桿刻的那排「君令所至,四夷賓服」之小篆字體,便改口的問說:「賈賢卿,朕這祖傳之物件---,夠不夠證明我的身份了?」

「臣賈詡,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兩手舉箭過頂,再無疑慮的他馬上跪著說:「請陛下恕過罪臣適才的失禮冒犯。」

把劉備那套學了個十足十;上前攙扶對方的劉辯先將箭枝收妥,接著就無比欣慰的道:「不知者不怪罪,卿若為朕消弭此間兵革災難,則功在朝廷;寡人日後還要仰仗先生策劃,替我大漢子民謀求福祉呢。」

    「聖上寬懷,臣縱使肝腦塗地,也要完成陛下託付;」笑容頭一次不帶詭詐的賈詡篤定說:「五日之內,微臣必獻二董的首級於洛陽城中,尚請我主回宮靜候佳音。」

聽其直接點明了己方陣營預設的埋伏處所,劉辯立即明白他早已想妥萬全之策;拿起初置几桌的文書、符印全交在賈詡手掌心,甚是難捨的劉辯又殷殷囑咐道:「愛卿便以此物好生用計;倘有需要,朕再另遣死士佐助。」

「您先一併收回---」誰知搖搖頭的賈詡卻說:「微臣曾言明這些東西若無董卓的心腹親遞,徒增徐榮等謹細之輩疑竇耳;我主請放心吧,只憑賈某三寸不爛之舌,來日定當使雍涼五萬健兒復為朝廷效命!」

「那就勞煩卿家多多費神了;」劉辯見狀亦不再贅言,招呼趙霖離開前僅簡單交代了句:「倘遇變故切莫強為,咱君臣在洛陽會面即是。」

「陛下爾後也萬萬不可再擅闖險地---;」哂笑示謝罷,賈詡送往篷門時亦道:「且不說您勸服之人若順勢引詐降兵馬攻陷京城將有何禍,懷二心者如趁機藥昏了天子勒索朝廷或脅逼官軍棄械,試問聖上將何以自處?」

   聽完不禁冷汗涔冒;想不出對策的劉辯好一陣子才苦笑著說:「怪不得叔父替先生取了個『毒士』外號,愛卿用計果令敵方難以解救。」

「臣已傾心歸順,寧死再不變節;陛下口稱叔父之人,難道是新牧并、冀兩州的玄德公?沒想到此君和賈某素昧平生,竟能準確料知微臣的性格------」意外的賈詡儘管頗感詫異,卻似乎很喜歡「毒士」之贈語。

始終不曾說話的趙霖這時忽問:「賈先生,貴部可有一位張繡將軍?」

「他是張濟的侄子,目前也撥歸於帳下調用---」賈詡坦言以答,並反問著道:「姑娘既探聽此人,莫非與其有什麼瓜葛?」

「張將軍是我的二師兄;先生如果見到他,便請轉交家師手創之疊弓作為信物,並告知現今由大師哥劉備暫代童恩師執掌山門,請張師兄在事定後務必撥冗一會。」趙霖說罷就將師授的弓兒遞給了對方。

難以置信眼前這纖秀女娃及欽差大臣居然是「北地槍王」的師兄妹;然而喜怒不形於色的賈詡僅笑著收起疊弓,並提醒捉回適才遭點暈的士卒以防曝跡,即送他們出帳。

於是,那支整整枯候兩天的西涼部隊先因各處謠傳馬、韓聯軍剛截斷了天水、安定城歸路而人心惶惶,接著毫無領導才幹的董旻更在耳聞兄長已遇禍橫死之惡耗下,急忙召集諸將商議應變對策------。

「不能再等了,二爺;」已受賈詡挑撥的李傕、郭汜幾乎同時發難著道:「咱攜帶的糧草頂多可再撐個十來天,我們現在倘不闖進洛陽確認主公下落,順便搜括物資補給返程軍需,別說回不到雍州去找馬騰、韓遂算賬,就連抵擋朝廷兵馬都有大問題了哇!」

「可是---沒大哥交代的書信、令牌,萬一他怪罪我擅自進兵---;」董旻慌了手腳之餘忙望向座側的徐榮詢問說:「延武,你認為此事咱該當如何是好?」

明白這大草包是在拉背書的替死鬼;瘦小卻一臉精悍神色的徐榮在沉吟片刻後,即慎重轉問隔座的賈詡道:「賈兄弟,你覺得呢?」

「文優既託咱倆監軍,我們應以大局著想---」故作為難了好一會,賈詡才起身緩言:「李、郭二位所慮者甚是!與其在此乾耗,不如先兵臨城下;一來可暫解食物短缺之困境,倘主公真有不測之禍,咱亦能趁勢掌控京都並盤據司隸,屆時再做其它打算。」

想想也對,因此沒啥思維邏輯的董旻不久便傳諭拔寨東行,五萬鐵騎更一直來到離城里許方勒韁止步;而當諸將遠眺洛陽城頭的處處濃煙及虛敞大門,均興奮的慫恿他說:「看情形主公必是剛剛得手,才無餘裕派人通知;您老快下令吧,大夥好進去接應主公。」

徐榮潛意識感覺不妥,復遙望後就上前諫阻道:「且慢;即使是已佔領城郭,亦該有咱的人馬守住關隘啊?我覺得不大對勁------」

「你難道是瞎了雙眼睛不成?」朝那牆頭一指,與他有嫌隙的郭汜已不耐煩說:「上面都已經插幾十桿繡著『董』字的飄揚大旗,還有啥好疑慮的?老徐,若是因你的遲延而耽擱主公計劃,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李傕亦默契十足配合著老搭檔吆喝道:「徐延武,你這監軍管得也未免太多了點吧!此刻正是咱眾弟兄們建功的大好機會,怎麼就你在一直婆婆媽媽的咧?我瞧唯一不大對勁的---,單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生性嚴謹的徐榮並不忙跟他哥倆鬥口,僅向那董旻再三苦勸的說:「某既身負監軍重擔,即有善盡告知異狀的責任及義務;二爺,目下一切委實有違常理,焉可不作防備?您千萬別冒然的率領隊伍入城去啊------」

「住嘴!臨陣畏縮還煽惑軍心,你該當何罪呀?」早不滿李儒如此安排的董璜便搶在三叔父面前厲聲斥道:「左右,給我拿下了!」

賈詡身旁立刻轉出一名持槍驍將執住了徐榮;董璜見被拖下鞍蹬的他已束手就縛,又趾高氣昂的對該將領說:「張繡,替本將軍好生看著這廝;待咱與入宮去的部隊會合,回頭再議處他延宕軍機的刑罰!」

和李傕、郭汜快速交換了個眼神;把最礙事的徐榮制服後,不動聲色的賈詡即又唆慫著道:「機不可失,還請二爺快下令進兵吧。」

歉然一瞥徐榮的董旻瞧諸將士氣如虹,終於決定揮軍擁入了那道未掩的城關;結果等候這五萬鐵騎的,自是周圍密密麻麻弓弩手及門外赫然湧現的萬餘持戟甲兵,還有居高而視的劉備、少帝、趙霖三人。

「糟糕,咱們果真中計了---」跟袁術差不多腦筋的董璜剛臉泛死灰,忽聽劉備已在箭樓上朗聲的說:「卓逆聚叛,現已伏誅!此間巨惡僅止董旻、董璜二賊,餘不論同謀罪爾;誰願正法斬訖來報?」

話語甫畢,在他們後面的李傕、郭汜早抽劍把叔侄倆頭顱砍落馬下,頸血噴灑的景像使雍涼將士無不悚驚;李傕一離鞍分挽那兩顆首級遂向眾人道:「董氏滿門心懷貳志,死有餘辜;我等豈可再助紂為虐,自陷絕境?各位只剩一途可走,便是跟咱都歸順朝廷------」





第八十二章   惜英雄  劍伏纏刃     招良將  君解腕索

他正口沫橫飛的說著,人群裡一個大漢忽拍馬掄刀的越眾而至,並於暴喝「毀義之徒,尚敢多言?」聲中直取李傕、郭汜二將!

因事發突然,這對哥倆連來者是誰都還不及瞧清楚,就已給那人虹光一閃的刀鋒攔腰斬作四截,花花綠綠的傾洩臟腑頓時流淌了滿地;而追隨其叔的李暹、李別二昆仲見狀,亦各拎槍桿躍出大罵說:「狗娘養的華雄,你竟殺俺的叔父?咱跟你誓死不共戴天!」

兩柄銀槍即隨奔馳座騎猛往這名叫華雄的漢子左右胸脅刺去------。

短髯醜臉上儘是不屑的冷漠笑意;他這刃緣兀淌滴血珠的闊口斬馬刀卻在瞬間又化作了橫切冷芒,於槍尖夠上襲擊的位置前更再度砍下了二者腦袋!

「好殺才,讓張某來會會你!」看此人居然連劈四將,無名火起的張繡便緊挾馬腹揮他那桿「虎頭鏨金槍」衝至,迅捷的勁風居然先使敵人氣息微微受阻;如今可不能再等閒視之了,牛眼驟睜的華雄把刀鋒斜擺,也策馬以迎的開始跟對方激鬥,金鐵交鳴的罡猛撞擊聲頓時震耳欲聾。

俯瞰這兩牛人較量的劉備倒暗暗替同門師兄弟擔起心來------。

原因無它,張繡的「百鳥朝鳳槍法」雖快、狠、準兼俱,但華雄的刀勢亦不算慢,且力道與招式之精似乎還略勝一籌,時刻若長必定會使那後勁稍遜的張繡吃大虧;趙霖像也已瞧出了此一環節,忙悄聲問他道:「大師哥,咱們要不要下去助張師兄一臂之力?」

劉備正待回答,忽聽彼端張濟麾下一員持鎚的步將又出陣「哇呀呀」大吼著說:「張將軍勿憂,我胡車兒亦來幫你掂掂這傢伙的本事!」

語罷,那健走如飛的胡車兒就舞著鎚柄直接撞進兵刃暴風圈裡!

面對聯手夾殺的華雄卻夷然不懼;斬馬刀奮勇格擋間非但防得毫無破綻可循,久戰之餘更逐漸反守為攻的猛擊兩人換招之疏漏處。

三百回合彈指即過------。

由於也剛看穿張繡內息不繼的弱點,華雄此時便準備冒險力拼,決定採各個擊破戰術先剪除一名難纏對手;所以,當他甫低脖頸堪堪避開胡車兒巨號「八角鐵鎚」的狠摜,就藉鏨金槍迴縮空隙猝轉刃鋒,施展「拖」字訣倏往尚在重運勁氣的張繡肋部要害劈落!

但他可漏算了輕功亦甚強的胡車兒駭世膂力;這如山神般的異人看張繡危殆,即不顧經脈震傷的抑收鎚勢,也逕朝對方背心再度暴砸!

眼見此番拚搏必以三虎皆傷的局面了結,半空中那黑白錯映的兩束冷電居然恰恰切進刀鎚力道隙縫;「龍淵劍」不僅硬是黏阻胡車兒鎚球的進擊,另抹似墨劍芒更以巧勁引得磕偏大刀壓住了趁戳槍尖。

此人正是自箭樓凌空而降的劉備!

「諸公且聽在下一言;」他待迫使三將均無法抽取紋風不動的兵器,並確認已暫免駁火衝突後,方收劍的道:「爾等全是我漢疆保國衛民的熱血男兒,何苦為擅作威福的謀權政客而自相殘殺?今日儲君已登大寶,盼各位珍攝虎軀,替瀕危社稷盡一份心力------」

「若這新天子又像前面的骯髒皇帝一樣倒行逆施呢?」縱使佩服對方的武藝與感激他此番相救之德,鐵定曾因苛政受累吃苦的華雄仍於鞍上橫持著刀柄,一副不屑神情的問說:「倘依舊如此,華某幹嘛為其賣命?」

劉備正思考怎麼幫被萬民唾罵的劉志、劉宏擦屁股,劉辯卻已立於城牆邊朗聲接口道:「先皇從前確實有做了不少令十三州百姓流離失所的糊塗事,朕在此先向天下鄭重致歉---;不過那是因為我父親識人未明,且奸佞當朝以致民不聊生,而朕如今左右皆得賢臣輔佐,諸公為何不再給我一個贖罪良機,讓劉某有時間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

抬頭仰視,華雄一瞧皇帝是位少年不禁愣了愣,但聽他談吐竟又甚具條理,忍不住又問了句:「我們怎知道你會不會又言而無信?」

學師父一躍而下,然而大袖揮舞的劉辯則是緩緩優雅落地;他先對滿城報以熱烈喝采的敵我將士行了個四方揖禮數,才走到一臉詫異的華雄座騎前方篤定說:「劉辯現在以項上人頭向各位保證:有生之年若不能讓大漢子民安享豐衣足食的太平繁榮,漢嗣非但自我而絕,『少帝』二字更為天下英雄之公敵;倘違此誓言,人神共棄之!」

扔刀下馬,華雄終於拜伏著道:「某---願為聖上竭誠效忠!」

此話一出,後方五萬雍涼兵亦同時跪地的說:「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事情圓滿落幕,極感欣喜的劉備本想先邀同門張繡私敘,不料緊握鐵鎚瞧著他發呆的胡車兒卻忽問道:「你---剛使得是---啥功夫?」

微笑望向這怪有意思的渾大個;劉備剛要回答,隊伍裡忽奔來一人並急喊著說:「哥,你沒事吧?那天殺的華雄可有傷著你?」

「大哥還行,多虧有這位---呃,這位長官相助,否則我與張將軍便出糗啦;」胡車兒瞥了瞥一直想跟牛輔當差的弟弟,勸誡的道:「阿赤,你該慶幸未曾隨牛爺進皇宮裡幹殺頭的勾當,不然咱哥倆就真無再見之日了。」

向稱謝的胡氏昆仲回禮後,謙遜的劉備即對他嘉勉說:「兄台能日行七百里,力負五百斤,乃我軍難得猛將;尊駕若對劉某適才劍招有興趣,咱再找時間仔細研討------」

曾跑幾天江湖的人都曉得剛最後那兩句話絕不能隨便講出口,否則勢必引起軒然大波;可是打內心欽佩的胡車兒一聽卻喜不自勝,立刻躬身揖道:「太好了;俺老胡自藝成下山後,哪見識過如此神妙的武功?您要是肯指點一二,我就終生受用不盡啦!」

待安撫妥了胡氏昆仲,劉備即轉頭對早在一旁拱手的張繡說:「大師兄,可想煞小弟了;還請原宥劉某未曾遠迎之罪。」

這時候,觀戰掠陣的趙霖也已過來相見;張繡先把懷內的弓兒奉還給那素未謀面的小師妹,復向貴為權臣的劉備道:「繡與二位儘管初識,但一則此弓確為家師手創之物,再者閣下所使之劍術隱含的正是本派『飄絮定山掌』掌力;張某離開已數年,實不知二位是何時進入我門中學藝的,但恩師既託大人代為執掌,某便凜尊師訓,尊公為大。」

聽得出他話語的酸味;其實劉備並不怪表面恭敬的張繡會有這種態度,自己尚未來到漢末,此君畢竟是父親收的首席大弟子,且享有「北地槍王」之美譽,今日對付那籍籍無名的華雄本欲在人前露臉,卻與胡車兒聯袂都差點命喪刀下,最後居然還須靠從所未聞的『掌宗大師哥』出面解圍,這股窩囊氣多難消受就可以想像得到------。

「備雖比張師兄入門較早些,不過那是---牽連複雜的往事了,難以一言道盡;」仍保持微笑的劉備又說:「您的『百鳥朝鳳槍』已得恩師真傳,只是華文安的刀亦快且沉,張師兄只要把咱們厚增內力的『天元功』練到一定火侯,他下回可未必是您的對手。」

張繡這才想到當初與師弟堅持下山之際,師父也曾告訴他倆須勤練此項功夫改進槍法的缺失,否則遇上了力猛之輩即萬分危殆;不過因方出道便在那廣闊關北闖出名堂,自恃其勇的他就將這能無止境增加修為之「天元功」丟在腦後,如今憶起不禁冷汗涔涔。

「恩師他---還好麼?」念及教誨的張繡終於解開了心結問道。

「師父身子骨還很硬朗,而且前陣子才剛率門人到荊州、江東辦幾件事情,您別擔憂---」偕他朝小皇帝的位置踱去,劉備邊走邊說:「等他一返回,咱們再安排個時間讓大夥聚一下;現在,小弟領您去見師侄。」

「師侄?」張繡呆了呆,卻看那甫登基的少年新君正召籌策之賈詡和叔父張濟、另名統兵將領樊稠在一旁敘話------。

待宣謂完「平身」的制式節儀,即換暫時卸下君主架子的劉辯向他揖禮道:「大師伯,小侄因俗銜纏絆,本門見禮且容日後補行------」

心想難怪這小皇帝適才躍落之身法恁的眼熟;驚喜交集的張繡先連稱「不敢」,方悄聲對一旁謹肅的賈詡問說:「文和先生,此間大事既定,那被咱們一直矇在鼓裡的徐延武---,是否能法外施恩,網開一面?」

啞然失笑著,賈詡便溫言以慰的道:「張兄弟放心,徐將軍秉性忠義,乃我主須加重用的人才,某豈會忘之?您瞧,他不是來了嗎?」

張繡回眸一望,恰見兀遭縛綁的徐榮已由本部兵帶至此處。

因早已得到師父的事先提點,劉辯忙迎上前替他解縛的安撫道:「委屈您了,徐將軍;朕知公對故主心懷赤誠,為免您遭受無妄之災,不得已方請賈先生出此下策,盼將軍寬宏大量,勿再念及舊怨------」

徐榮剛看他君臣倆技壓全場的精湛武藝本認定必屬旁門左道,哪知這甚為謙恭的少年皇帝跟自己說話時,手上堅韌粗索竟被他輕描淡寫的隨意崩斷;怔怔凝視那親切微笑的劉辯良久,心悅誠服的徐榮才趕緊叩跪於地說:「陛下宅心仁厚;徐某就算粉身碎骨,亦難報我主的知遇大恩!」

    猶如適才攙住華雄般,忙扶他起身的劉辯先環顧周遭數萬對心折目光,即語調誠懇的道:「今得各位鼎助襄佐,真是社稷與朕莫大的福澤;盼諸公續振虎威並群策群力,善保有用之軀捍衛我邊疆萬千輒受夷虐的中華子民,讓四方胡虜難以再有染指的侵犯機會!」




第八十三章   取祖殮  寶賑軍民     釋國利  財綁紳富

待消弭了一場足令東漢分崩離析的廢挾天子禍端,劉備總算大大鬆了口氣;他不僅化解掉與雍涼兵開戰或遠涉羌界追剿賊首的風險,並順便降服了這支鎮邊勁旅的驕悍之心,且成功納編其它像胡軫、趙岑、李蒙、王方、薛蘭、李封、左靈、楊密、王昌、宋果、崔勇、雷敘、張先等將佐,其中還包括一位曾在演義中扮護主忠臣的楊奉。

另撇開丁原舊部秦誼與謀士王楷、許汜及大將軍府的主簿陳琳不算,免除洛陽浩劫災難的劉備更替朝廷保住了不少臣子的小命;至於他的授業恩師盧子幹除已官復「北中郎將」的原職外,亦奉旨與仍在穎川的皇甫嵩、朱雋協助得其意門生平定各地黃巾餘孽。

當然,劉備、劉辯明白要徹底解決那所謂的賊亂,最妥善之策絕非是把這一群群來自百姓的飢餓流寇就此盡數屠戮,而是提供他們一個能安居樂業與吃飽飯的生活環境;然而因桓、靈二帝所遺留的爛攤子太過龐大,剛肅清的冀州又正在燒錢耗糧,縱使有跟著穿越的高產作物及棗祗那種農業專才也緩不濟急,所以兩師徒短時間內亦無計可施。

「其實方法倒不是沒有,卻要看陛下肯或者是不肯了---;」在給了一大筆糧草讓代統雍州的賈詡領部隊回去防範馬騰、韓遂後,已下令三路遠征軍暫時按兵不動的劉備忽想起了卓、操二人於三國舊史之手段,即建議徒兒說:「只要取得并、冀二州收割莊稼的緩衝時間,事情便好辦得多啦。」

「恩師有何主意,還請示下。」也正為財政入不敷出煩惱不已的劉辯忙道。

漾著壞壞的神秘笑容,劉備卻只隨口淡淡的問說:「先帝---仍是和列祖同葬嗎?」

「是啊---」聞言先是一呆;但劉辯眼珠僅轉了幾轉就已明白他的暗示,亦微笑的反問:「您的意思是---要挪用祖墳裡值錢殮品應急?」

把缺德典故稍作講解,又在動腦筋的劉備即道:「你我行事務必低調謹慎,因此什麼『摸金校尉』及『發坵中郎將』的編制都可免了;司隸境內富戶極廣,擅逃漏稅的他們倉庫中必屯積許多糧食,咱拿這些出土的金珠珍寶跟他們買來做軍需,豈不甚方便?」

師徒倆商議既妥,少帝就宣那均屬校尉的伍孚、伍瓊二人進殿先私下細細交代了一番,才以修護陵寢之藉口撥千餘心腹衛士到洛陽城東開始搜取皇陵中的殉葬寶貝;結果劉備只督挖了幾天,所獲卻令他大吃一驚。

光是黃金飾物、玉石翡翠即滿滿裝了十幾車------。

這數字讓喜出望外的劉辯也嚇了一大跳;等瞧完送至宮中的開列清單,他便親往東郊向仍在「挖寶」的劉備喜問說:「天爺,居然有那麼多的寶貝?」

抹去額頰汗漬,面露欣慰神色的劉備馬上笑著回答道:「根據史載,遷居長安的董卓火燒洛陽前就叫呂布以此法弄去了官民墳塚幾百輛財帛,而曹操亦曾於芒碭山攫奪西漢梁孝王墓裡的大批金珠充作餉銀;但他們會被後世詬病者,是兩人都破棺裸屍而未加回復原狀,因此咱除了要避免引發側目外,更須盡力維持陵寢的樣貌與結構------」

聽得劉辯不住頻頻點頭;事隔半月,兩師徒待運走這相當漢室三年稅收總額的大量物資,劉備下一步則是讓徒兒頒旨召眾富戶代表至京城議會,要說服他們賣給朝廷一半屯糧,甚至租賃田地以種植并、冀二州的適耕農作。

既用上了皇帝與新任大將軍的面子,要令那群鐵公雞拋售盈餘久屯的米粟倒沒什麼困難,畢竟是因二人及時阻擋了董卓兵變,方有現在的穩定局勢,所以即使請他們樂捐大批備用糧食也不成問題;不過央求財閥們提供賴以斂聚資產的廣闊田產,給政府去耕種些不曾聽聞的作物,這便令大夥臉現猶豫之色了。

「劉大將軍,您說那剛登基的天子要咱出租部份良田給官方,但種得卻是我們前所未見的東西;這---該不會是朝廷---打算強制徵收的一項手段吧?」被推為代表發言人之巨賈王胤措詞含蓄的問。

因具對付過并州望裔世族的經驗,早就擬妥講法的劉備先是莞爾一笑,即起身向偏殿大廳的數百豪門當家說:「各位切莫會錯意,我主仁慈親和,焉肯幹那硬奪百姓基業的殘虐妄舉?要不是社稷正逢多事之秋,擁有豐饒國土的朝廷絕不致厚著臉皮四處商購庫廩存糧;至於懇請大夥開放租田麼,實乃天子讓諸君安身立命的德政------」

環視面面相覷的群富,他便接著道:「大夥仔細想一下,現今外州各郡盜匪紛竄;然而這票到處劫掠的流寇是如何產生?若非是成天替有錢人做牛做馬卻總吃不飽的佃農,就是辛勤一輩子仍無田可分之飢民所變的對不?此皆屬我大漢原有的善良老百姓,咱要是能立即提供個足以養家活口的工作環境,會不會比殺光他們還更要好一些?」

「那亦得歸功於朝廷之前的橫徵暴斂呀---」人叢中一名尖嗓富戶便以風涼話的口吻說:「這樣的果報,怎可歸嫁到咱地主的頭上?」

「白老闆,你對大將軍的態度能否客氣一點?」另一位聲音洪亮的士紳突然斥喝著道:「你平常跟許某說話時愛尖酸刻薄也就算了,劉大將軍和聖上可沒地方得罪你啊,幹嘛老是用那種幸災樂禍的調調損人咧?」

伸手阻止了雙方言語上的衝突,劉備即豁達的說:「許先生其實無須責怪白老闆;造成中原盜匪猖獗之窘境,先帝與各州官府倘不負最大責任,豈非滑四海之大稽?然而覆巢下不可能有完卵的存在,萬一給蟻聚匪寇攻破了司隸防線,或爾等久役之農奴響應附和,你們覺得這夥人屆時尋在朝為官者做發洩對象後,會再找誰當出氣筒呢?」

不等神色慌張的眾財閥啟齒,搬出國共內戰時紅軍那招鬥爭技倆的劉備又續道:「說穿了吧!諸君多年來一不繳稅納糧,二不配合勞動差使,甫親政的聖上若先放任暴民逼迫地主家業均分,接著再重新規劃國土領域,你們此刻便算私擁田產萬畝,又能何用?」

王胤待和許姓世紳互望了一眼,方期期艾艾的說:「大將軍既出此言,想必已有良策;還請您不吝指教,救我們一救------」

等成功恐嚇完這群全以自身利益為考量的富豪,劉備亦不再客套的明言:「國難當頭,咱都是坐同一條船的自家人,怎可以眼睜睜看著對方落水?何況備一開始便講天子早替各位設想妥了,只須諸君同意,劉某甚至敢擔保大夥以後將會取得更多的好處------」

頓了頓,已拋出誘餌的他就接著道:「先前之所以請你們釋租耕田,除了是要大量生產足夠配發災民、降俘的糧食外,也可藉諸君名義安置無數尚能工作的倖存百姓;想想看,與其任由一大片過盛田地荒蕪閒置,為什麼不騰出來給肯付租金的朝廷做有意義之利用?如此既增加了府上收入,又免去剝削民伕膏脂的惡名,何樂而不為?」

「那---賃期如何算?」反倒是剛揶揄的白老闆聽出了興趣問說。

「一年一租,絕不違約!」成竹在胸的劉備以篤定語氣回答,且隨即道:「待朝廷拿這批作物招安了外州流寇,大夥甚至能招聘那些精壯漢子加入其它國營開放投資的事業,保證令各位賺大錢;屆時爾等獲利於中原四方,說不定早無暇管理此處的冗田了呢。」

眼利耳尖的王胤及許姓世紳自亦明白他最終兩句話隱含什麼意思,便異口同聲的問說:「呃---;大將軍,萬歲爺肯讓我們參與哪幾項官府的生意?」

劉備直接把籌碼攤明著道:「採礦、林畜、煉鹽這三種類如何?某只擔心各位的資本、人力不夠,到時候想賺也力不從心哪------」

「成交!王某願把名下一半的田地租給大將軍,您適才講的營運亦算我一份!」王胤一看準這條龐大商機,就立刻下重注的說。

見商會代表的龍頭老大都已豪爽答應,許姓世紳、白老闆和廳裡的富戶們即紛紛搶道:「某也願意把田租給朝廷,您老快拿合同來給我簽字------」

「莫慌、莫慌,諸君請再聽我講一句話---」抓住收餌時間點的劉備趁機又說:「簽約之前,朝廷尚有個條件要告知各位;若彼此皆能取得此一共識,咱日後雙方才會毫無芥蒂的合作愉快。」

皺了皺眉,居首的王胤忙問:「大將軍,天子要咱怎麼配合?」

「很簡單,官府僅止有兩款期許;」劉備不疾不徐的道:「第一,大夥既有只賺難賠的生意穩做,未來可不能再拒絕繳稅了吧?但各位儘管放心,朝廷初估只抽兩成,稅率將以兩邊的合約內容為準。」

與在場之人低聲交換了意見,王胤便不置可否的續問:「聖上要求的另一件事呢?還請大將軍預行示下,讓咱心中先有個底。」

「其實對諸君而言,那亦算不得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坐回椅墊喝了口茶,微笑的劉備為防止如同台灣慣老闆們日後以22K低薪壓榨勞工之惡劣行徑發生,又接著開出價碼說:「就是天子希望爾等也可以跟受雇勞工簽基本待遇的保障書,寫明薪資、膳宿、休假及每日的工作時間,甚至約定意外保險的給付與撫卹事項,如何?當然,這其中的細目條文,會由官府編製個統一範本供雙方遵守。」

跳了起來;向以吝嗇到家聞名的白老闆即反彈道:「跟泥腿子簽約?別開玩笑了;那些人的性命像螻蟻般賤,給他們有得吃住便該朝咱們千恩萬謝啦,何必對這種低三下四的長工讓步?不行,我不同意!」

「好吧,白老闆要錯過發財機會,某亦不勉強---」並未著惱,劉備僅淡淡的揮袖說:「左右,送白老闆出廳;我還要陪在座嘉賓談談天子允諾的『中央銀行』入股細節------」

「『中央銀行』?那---那是什麼東西?」猛轉身的白老闆忙問。

復漾起一絲壞壞的神祕笑容,他故作慷慨之餘就毫不隱瞞的道:「自然是令你利滾利的『聚寶盆』囉!坊間雖俗稱『錢莊』,但一讓朝廷經手,馬上變為正派的收息營生;各位存放的銀根愈粗,賺得愈多。」





第八十四章   攜鉅糧  重兵平兗     論救民  曹將歸漢

「咕嘟」吞了吞口水,白老闆隨即換一副巴結嘴臉,忙哈著腰賠不是說:「大將軍切莫誤解,小人剛只不過是---呃,發發牢騷罷了------」

「哪來恁多『誤解』可講?要便合作,不然就拉倒吧;您老兄倘不贊同請即刻回府去,別耽擱咱的時間。」擺高姿態的劉備冷哼著道。

「同意!我哪可能會傻到不同意呢?」財迷心竅的白老闆急著表明立場說:「您要我和泥腿子簽約,老夫便乖乖簽約囉;反正有朝廷背書扛責任,又能連本帶利賺得快速,此筆買賣怎麼做---都划算。」

「話不是這樣說的喲---」見時機已臻成熟,劉備馬上就替未來的勞工朋友們謀福利道:「你給的禦寒衣食若太差,勢必影響到咱諸般投資的生產品質,因此劉某建議大夥在聘募時最好多帶些能吸引他們的被服餐點;畢竟留得住人,方留得住滾滾財源哪------」

「成!那些物品剋日即辦,白某回去保證張羅得令大將軍滿意;」白老闆便涎著橘皮臉又問:「現在---,您老可肯讓小人回座了嗎?」

以爽朗笑聲化開彼此的尷尬;於是僅花半天就再次綁架一堆富豪上同輛戰車的劉備待這件大事一搞定,即與盧植領著穿戎裝的貂嬋、趙霖二女和陳到、張郃、宗岳、南路軍及并州諸將,打算沿兗、青二境迴征,要和朱雋、皇甫嵩在豫州的腹地會師,而且若此法行得通,不僅可減低兩邊的傷亡人數,並能大幅縮短中原飽受戰火凌虐的時間。

當然,他也曾經想過要拿著那顆重歸漢室的傳國玉璽到驪山陵墓去一探究竟;但因賊擾未弭,自己又急欲至江東尋找前世媽媽的下落,所以歷經數度的掙扎,劉備最後還是決定先平息首當其衝的寇亂根源,等至長沙與挽救黃忠獨子的父親、把弟們一聚晤,再商討探索秦皇陵之行程------。

另外,因順利徵招到河內郡曾被羅貫中寫成是韓玄無甚用處的胞弟,實際上卻是和棗祗齊名且讓曹操任命為「典農中郎將」的韓浩赴京督劃耕務,更令欲改良田利的劉辯彷彿吃了顆定心丸;而韓浩還順便偕故鄉的使槍好手至交方悅同來面聖,少帝遂賜封「騎都尉」,命他至大將軍征師的旗下聽調。

由於剛就司隸眾財閥手中徵集到一大批可觀糧草,三路討賊官兵這時總算擺脫餓肚子的窘況;因此已成遠征軍主帥的他在出發前即快馬通知另兩支部隊改變戰略,除以安頓流離失所之難民為優先外,對蟻聚各地匪寇亦從剿滅轉成招撫,非因頑抗者不得濫殺之。

率眾一出虎牢關,提兵逾十萬的劉備頭號目標便是兗州陳留郡。

以陳到與宋憲、侯成、成廉、魏續的騎兵做先鋒,並分趙霖、張郃為左右翼的他就自押中軍直撲外圍之長垣、扶溝二縣;在輕鬆勸降那曾於舊史為己賣命且尚未離竄到汝南的劉辟、龔都等盤踞主城之兩萬多人馬後,劉備即藉陳留暫作收容逃亡百姓的根據地。

沒錯,他正是採昔日曹操攫獲爭霸資本的舊路線,要在豫、兗、青三州取得足夠兵源及那逾百萬計之人口;當然,掌握制先權的劉備也很不捨誅除這集軍事、政治、文學專才於一身之敵手,安民已畢後便趁機說:「孟德兄,備知道您的基業均在此處,令族弟元讓、妙才皆具萬夫不當之勇,子孝、子廉更可謂世之良將;時值用人之際,何不請這四位亦隨軍聽調,拿一身所學在沙場創建不朽功勳?」

雖然對此君欽服有加,但襲殺何苗劫糧一事,畢竟仍叫既羨且妒的曹操心存芥蒂;現在聽他問起弟弟們,不禁酸溜溜的道:「大將軍麾下能征慣戰者何止千百,某之眾族弟又豈能入得您法眼?」

「公言差矣---」劉備邊搖頭邊說:「國家正逢顛沛苦難,只要是我大漢熱血志士,都應為咱遭受荼毒的子民盡一分力量,何況您滿門俱為英勇俊傑,焉可置身度外?他們若願意替朝廷效命,某必加重用。」

先狐疑注視著新頂頭上司,曹操隔了良久方喟嘆的道:「操原想以一己之力讓他們揚名立萬於後世史書,未料非但仕途氣運時不我予,就連建軍之路的起跑點都輸給了大人;冀州界的那樁公案---,您確實高明。」

「孟德兄謬譽了,劉某不過僥天之倖罷啦---」並未虛情掩蓋,料定不再具威脅性的劉備即拱手說:「像何苗那等使官兵蒙羞的惡賊,我們不過是比各位早了一步行動殺光而已;但咱後來可也已將此批糧餉奉送給了貴屬,閣下寬宏大量,便別跟備計較了吧。」

心裡終於舒坦許多;胸襟稱不上狹隘的曹操亦惺惜道:「您太客氣了;某在洛陽耳聞大將軍率各部搗滅黃巾邪教的鉅鹿總壇,並以寡擊眾化解了平原、南皮二城之圍,就已萬分敬佩尊駕;操生平所服者寥寥無幾,敗於大將軍之手,我輸得並不算冤------」

接著,他又說:「對於因磋跎歲月而埋沒他們一事,某也常自責不已;您若真可屏除成見加以拔擢之,操即領這四位族弟過來。」

「倘如此,誠乃社稷、百姓之福;」劉備遜謝了一番,卻在他轉身離開時忽道:「其實兄台文韜武略均在我之上,並具滿腹王佐治世才華,又何必妄自菲薄?備赴洛陽前時常以您為效法目標,那鉅鹿與平原、南皮等三役若由閣下指揮,定會更加完美出色。」

「大將軍此言,不怕過份抬舉了操嗎?」曹操聽罷先是一呆,半响後才受寵若驚的問:「當今四方豪傑輩出,玄德公何獨青睞曹某?」

對他展露一抹懇切的笑容;目視對方的劉備這時便套用此人舊史曾說過話語:「餘等皆不足畏;天下英雄,惟備與使君耳------」

聞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於是當解開心結的曹操引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至郡府大廳,他就對那忐忑族弟們道:「此公雖居權貴,但操敬重者非為其受封之職銜,而是他文武雙全及禮賢下士的豁達態度;爾等可傾心效力,使君必能使各位一展所長。」

「堂哥---,這人不是咱之前的---死對頭嗎?」曹仁囁嚅的問說。

「是啊,居然設局騙咱去劫那批該死的燙手糧餉---;」曾因此事被堂哥痛罵過一頓的曹洪亦憤憤不平道:「這叫我們怎替他賣命辦事?」

揮袖阻止皆正待抱怨的夏侯氏昆仲,曹操遂婉言的勸導說:「那時候彼此各有不同的立場,且兵不厭詐;現在你我既均為朝廷盡忠,切莫再心存舊怨隔閡。」

劉備瞧這些悍勇的曹家將仍神色忿恨,即上前揖道:「令君等蒙不白之冤確是小弟思慮欠周,備在此向大夥賠罪了;不過四位對何苗那作惡官兵既曾策劃誅除,可見皆懷忠義,如今中原群盜為禍,邊境蠻夷無不蠢蠢欲動,諸公何忍坐視萬千百姓復遭迫害?」

詫異的互望一眼,本以為武功深不可測且掌握軍政要權的劉備必定藉機頤指氣使,哪曉得他一開口居然恁的儒雅謙恭;最後,還是由其中較有幾滴墨水的夏侯淵代表著問說:「大將軍忒也多禮,鄴郡城郊之事既各為其主,咱便算已揭過了;但您剛提及的外疆夷患與此刻橫行各州的黃巾賊有何關聯?我等愚昧,尚請劉大人指點一二。」

連擅論時勢的曹操都微感納悶了;劉備明白這些缺乏世界觀的古代人為求終結分裂亂局,常不惜妄殺敵方全數將士或得以徵募兵員、物資的人民,甚至開放足可煽動原始獸慾之屠城惡令來激發己軍的鬥志,而過度內耗的結果就造成國家建設中斷遷延,並導致無法抵禦異族之侵吞,所以坦迎五對疑惑目光的他即侃言:「前朝贏政雖無道暴虐,卻瞭解塞北匈奴如同群襲豺狼般野心勃勃,方從臨洮至遼東修築長城萬里作為屏障;然而城牆再高,又怎擋得住其它嗜於趁火打劫的擾邊蠻族?咱們倘無法儘速招降賊兵與安頓流亡民眾,那批左衽之徒見有進佔機會,必將大舉來犯,屆時禍不遠矣------」

或者是天生磁場不對盤的關係,仍對他有莫名排斥感的夏侯惇忽火辣辣咄問道:「縱是胡虜犯界,咱眾兄弟---又為什麼要幫閣下?」

「我輩讀聖賢書、學萬人敵所為何來?無非是救萬民於水火,行俠仗義耳;」瞧著這應不會再遭曹性射瞎一隻眼的壯漢,義正嚴詞的劉備立刻坦蕩回答說:「各位可以不幫我,但還請憐憫憐憫天下的無辜百姓們。」

均臉上一紅;不久,四個人便單膝跪稟道:「吾等願受主公差遣!」

當然了,又不厭其煩的一一攙對方起身,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追隨;由於復新得了四員猛將,劉備待聯繫完京都那群富戶來接手難民的照料細節,就繼續向另一重鎮濮陽挺進,並打算沿濟北直撲青州。

這一日,如風雲殘捲的十餘萬大軍在連克東郡白馬、甄城、樂平數縣後,已順利入主兗州的劉備即開始忙碌整編降兵及安置擁聚百姓等瑣碎雜事,雖有像曹操、盧植這種行家從旁指點襄助,他還是一直奔波到入夜才有空稍作歇息;而為避男女之嫌,同住一帳的貂嬋、趙霖直待情郎返回府廳,方得陪心上人吃頓晚飯------。

「嬋兒、小師妹,妳們亦辛苦了;」見她倆於部隊中幫逃難的老弱婦孺搭蓋宿蓬及傳遞熱食,劉備心頭也無比感動,便在兩人端上打自營伙的麵疙瘩時溫言說:「收容區的粗活以後留給咱男人來做吧;兩位從步出上黨那天起就一直跟著我受累,待中原大事底定,備即辭去朝廷一切俗務,跟大夥回黑山寨同享清福去------」

「相公不到三十歲便想『告老還鄉』啦?」貂嬋難得開玩笑的問:「新天子正要仰仗你替他安邦定國呢,怎可能讓相公隱歸山林?」





第八十五章   擬創軍  趙霖議策     論大義  仲達傾服

陶醉於「回黑山寨同享清福」話語中的趙霖亦道:「是啊,我瞧伯平對你依戀的緊,天下大定後更不會准大師哥離京辭官的。」

放下手邊的碗筷,他甚覺欣慰的說:「這孩子雖年紀輕輕,卻已漸具一代英主的特質,果真沒令我看走眼;但做師父的總不能永遠在旁點撥甚至下指導棋吧?何況我師徒倆縱不致存在那種『伴君如伴虎』的隱憂,老霸著兵權去介入國政難免會引外人非議。」

「我猜你的願望---,必無法恁快實現;」趙霖忽潑了他一盆冷水道:「莫說各處賊亂不曉得哪時候方可撫平,大師哥驅逐胡夷於關外的大業,又豈是三年五載就可完成的呢?所以啊,你還是別太樂觀的為妙------」

頓了頓,她又一臉認真的說:「其實能跟著大師哥馳逞沙場,這樣也好得很;不過我一個姑娘家帶著許多粗魯漢打仗終歸彆忸,你若是肯答應,小妹倒想成立支娘子軍,來和大夥一較長短。」

「當然行呀!」聽出興趣來,想起北宋「楊門女將」那段故事的劉備即允道:「有空我再讓妳募集三萬編制的部隊;待公文奏准朝廷,小師妹便是這批娘子軍主帥了。」

「大師哥切莫誤會,我組建此軍的時機並非現在---」誰知搖搖頭的趙霖卻回答說:「礙於天生條件的限制,咱女孩子體、耐力均無法與男性相抗衡;若不久經磨練,強化搏命殺敵之武藝與熟悉操作各種配備的技巧,上戰場僅會拖垮己方的陣腳而已。」

此念頭似乎已蘊釀了多時,趙霖接著續道:「小妹的意思是先創辦自願營,挑選十二歲的少女為主要培訓對象,並於六年結業通過驗收後正式授階服役;而負責訓練她們的人,正是小妹在下---我。」

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劉備愣了好一會才問:「妳說的是---我們那年代的軍校教育耶;小師妹,這是妳自個兒想出來的嗎?」

又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趙霖指著他說:「大師哥忘記啦?咱從上黨出發不久,你曾和我聊入伍時那段被班長折磨的事情------」

尷尬瞥了瞥身邊的貂嬋,以乾咳作掩飾的劉備趕緊轉移了話題道:「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郭奉孝雖曾建議過愚兄,但咱都只著墨在幼童的入門學習上,卻沒想到此法更可運用於部隊的基礎培育。」

「那不就合乎你常講的『腦力激盪』麼?」貂嬋並未吃醋的替夫君緩頰說:「人多點子即多,如此亦能令咱各方面的人才不致斷層。」

他們正說說笑笑間,門口突然通報京城又已押解至一批糧餉;劉備檢視完遞送案桌的清單細目,忽讓冊尾登記陪同解糧之官員姓名給吸引住了,忙下階問著糧差道:「可否請這位先生撥冗至此?」

不久,那名年約三旬出頭的文士便由鮑信領入府內候見;像見到親人般高興的劉備哪還等得及衛士傳呼,早奔出廳門迎接的說:「司馬兄,備兩次入京均未得睹尊駕風采,今天終於使在下得以一償宿願了。」

被威權如日中天卻毫無官架子的對方嚇一大跳,這押糧使滿臉疑惑的問:「朗乃區區七品的無名下官,劉大將軍莫非認錯了人?」

「伯達身負匡國濟世的才華,為那尹兆京膝下首屈一指之俊彥,某如雷貫耳久矣;」僅差沒倒履以迎,劉備熱情的道:「別說您,就是令弟仲達也屬人中龍鳳,皆為劉某心儀但無緣識荊之賢者------」

「大將軍亦曉得舍弟乎?」司馬朗狐疑的復問說:「此子儘管為朗所看重,但他現今可還只是個少年啊;您要找他卻也不難,仲達這回欲廣增閱歷而與三弟隨隊同來,目前均在兗州城裡,某即往招之。」

他話剛說完,一個清澈嗓音已自外面朗聲著道:「某既蒙大將軍提及,小子不敢使公枯候;未經宣召之罪,還請大人恕過。」

順勢望去的劉備只見一名略顯削瘦卻容光煥發的年輕後輩,正與另位相貌厚篤的男孩在門口微笑諾揖;他雖如獲至寶,亦不敢因太過喜形於色致驚走了對方,便強忍興奮的上前躬身說:「久聞河間府司馬家滿門英傑,今日與三賢邂逅方明白名實相符;諸君是某平常邀都邀不來的貴客,何過之有?倘不棄嫌,還請尊駕入廳一敘。」

縱使納悶此公有些過頭的虛懷若谷,那位日後將成為諸葛亮唯一忌憚敵手的司馬懿倒也不再客套矯情,待分賓主之位就席罷,即直言發問:「公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命官,卻是如何得悉我等賤諱?」

已想妥一番說詞,恢復寧定的劉備便道:「昔和氏匠取絕世璞玉,持獻列強均遭眛視鄙逐,惟趙王獨具慧眼,遂得鎮國璧一座;備雖不才亦深明此理,賢昆仲縱使尚無顯爵,終究會成興漢棟樑,備倘不趁早網羅結納,豈非辜負當今天子委以拔擢菁英之重任?」

「新君知塵世有我兄弟耶?」司馬懿歎讚說:「家父清楚卓賊生性殘暴,本預測此人入京後勢將引起空前災難,不料竟給聖上與公旦夕間就化解於無形,他可著實推崇二位哪;但某曾聞新君年僅十一、二歲,想不到處事居然恁具魄力,也堪稱是天縱英明了。」

「天子臨危不亂,確實遠較先帝內斂沉穩,而備僅止於從旁襄助,又怎敢當得起老先生的謬譽?」劉備謙遜了幾句後,又話鋒一轉的續道:「不過誠如尊駕所言,登基新君齒齡甚輕,正急需仰仗似各位有經天緯地之能者竭忱輔佐;某才疏力薄,倘得諸公協治四夷,實為大漢萬千子民之福耳。」

跟兄長對望了一會,思緒同樣不顯露在表情上的司馬懿又試探著問:「公何出戲言?懿於京城早聽說您出仕之初即收郭奉孝、陳公臺二人為智囊,程德謀、滿伯寧亦投奔將軍麾下,取冀時復得田元皓、沮公與等輩齊心效命,何謂『才疏力薄』?且我兄弟不過是河間郡的一介碌碌書生,學識平庸得緊,怎擔當得起大人如此錯愛?」

為了留住幫他打理兗州及將來對付蠻夷軍隊的得力助手,盡搏賭本的劉備便續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孤注一擲的反問他說:「漢室之所以積弱頹敗,固源自於桓、靈時代的黨錮禍事肇端,遠見之士獨善其身更是讓朝廷出現人才短缺窘況的主要因素,致使奸佞當道、民不聊生;如今天下方初免分崩離析之危厄,重振國威焉可僅靠寥寥的屈指幾人?仲達若甘願棄胸中之學而懷座上觀異志,豈非枉費苦念數載之聖賢典籍?」

也懂什麼是見好就收;司馬懿拭去額鬢難得冒出的冷汗正欲答話,他一旁的兄弟已慚愧俯拜道:「我等願受大將軍差遣,為國盡忠。」

趕忙扶起了二人;劉備溫語慰撫完又凝視若有所悟的他說:「大丈夫立於世間,應以有限歲月創建不朽功勳;公何忍輕易蹉跎之?」

仰首回眸,臉上神色稍減淡漠的司馬懿忽然又問:「大將軍弭平黃巾賊乃近期可待之事,某該如何創『不朽功勳』,尚請明言賜教。」

「烏丸據東蟄噬,羌族擾我西域,北有匈奴、鮮卑犯邊,南疆越、苗各部猖獗;仲達啊,咱倘把目光從極度耗損資源的內戰拉往境外,大丈夫何愁不能建立萬世之功?」曉以民族大義的劉備眼神炯炬盯著他道。

方才懂得人家的延攬用心,司馬懿這時不禁由衷敬佩的拜伏說:「公既有此等宏遠志向,懿誓死追隨;懇求將軍不吝收錄!」

於是,總算找到擅長施政的司馬朗來整治兗州後,劉備即授才幹與曹操不相上下的司馬懿「副參謀」一職,並留其弟司馬孚在旁見習州務;而他更允二者之議暫駐主城廣納豪傑,以預定負責建設青、豫兩地之人選。

沒多久,自穎陰遊學至此的荀或、荀攸叔姪倆果真如演義般情節先翩然而臨,且接連推薦了淮南成德的劉曄、山陽郡武城縣人呂虔及陳留郡平邱縣人毛玠前來效力,曹仁之族弟曹純亦偕姪安民赴軍中聽調,甚至連效命東吳的將領潘璋及曹魏家臣王觀都聞風來投;另冀州平陽郡衛國人樂進更率兵千餘往見緣鏗一面的劉州牧,同時還帶了那名提早為了知己復仇而隱居於左近山澗的獵虎勇士:典韋。

瞧他只有三弟張飛堪可比擬的盤錯肌肉,嘖嘖稱奇的劉備不用等此君再舉被風吹倒之旗架,早撫其背心誇讚曰「真古之惡來」;但這在身上揹掛兩條戟帶的冉鬚壯漢見著劉備後卻突然問道:「典某本不想效力於害友之官兵,只是聽樂文謙說閣下不僅曾敗并州呂布及黃巾張氏三賊,更獨自殲殺那為禍洛水的『蛟嶺七蟒』,朝廷還冊封天下什麼的稱謂,才允其隨同來見;你要我改變主意倒也簡單,僅需贏了典某手中的『雙鐵戟』,我便投奔將軍,一輩子替你效勞賣命,好不?」

「住嘴!你不過是個仗著有幾斤怪力的村野匹夫,怎敢如此狂傲?若每名歸順裨將全這麼要求,主公不煩都煩死了?」張郃斜持「麟戟槍」上前喝阻說:「對付你何須主公下場?張某就已綽綽有餘;抄傢伙吧!」





第八十六章   神威展  劍降魔戟     兵鋒指  軍鎮青州

「洪飛切莫莽撞---」充當引介者的樂進雖接口勸阻,卻亦存著想見識見識新老闆神話般武藝的念頭,即意有所指的道:「咱倆只要跟著主公一路上陣殺敵,還怕沒機會瞧他勇冠三軍的身手嗎?」

先微笑示意怒目瞪視對方的張郃退後;劉備瞥見周遭新進者如方悅、曹家兄弟甚至宗岳等諸將也以期盼神色望向自己,便對典韋說:「兄台既有興緻較量,某就勉力相陪了;但刀槍無眼,你我點到即止好嗎?當然,倘尊駕勝出,我等仍悉聽自便如何?」

「就這話,夠爽快!」正中下懷的典韋從馬鞍邊取下兩柄色澤黝黑之巨號戟斧,即凌空飛身的躍入校場內道:「劉大人,有請了------」

並不賣弄本事的緩踱跟進;劍掛腰際上的劉備瞧對方大個頭卻輕靈矯捷,忽憶起了仍在冀北且用同種暗器的太史慈,便隨口問他說:「典兄,比劃前劉某想請教一件事;東萊的太史子義與您怎相稱呼?」

聞言不禁愣了片刻,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典韋想都沒想就坦率回答:「那是我的同門師弟啊,不過子義一下山即返青州接他母親去了;將軍何有此問?」

「好奇而已---」劉備來到他前方約丈餘處站妥後,僅氣定神閒的道:「待會倘若劉某僥倖勝得一招半式,尊駕不久或者能在咱冀州軍陣營裡與已成『騎都尉』的令師弟見上一面;沒別的事情了,請您賜教吧。」

按耐住滿腔的納悶,典韋的動作可不曾因這樣而有半分遲延,諸將只聽他忽一聲霹靂般暴喝,那雙黑色大戟便驟化左右兩條迴旋的焦雷倏朝對手胸部疾砍;刃未至,襲捲的勁風居然刮得人快難以呼吸。

他採取的應對方式卻一改往常之複雜招數,用不知哪時候出鞘的雙劍交叉豎舉於前襟,忍受強大撞擊的劉備就在「噹」響之火花四濺中,硬碰硬的與對方較量起蠻力來;是的,劉備清楚因歷史已改變了走向,自己可再不能學曹操僅說幾句話即輕易的攬獲此君,如今欲徹底收服這牛人最好的方法,便是一一打敗他引以為傲的拿手絕活。

向來是陳留地面著名大力士的典韋本認定必將見識到傳聞之精湛劍術,不料人家一上場竟先挑他強項與之拼鬥,雄心陡盛之餘早已再增三成氣勁加緊施為;誰曉得那似同鐵鑄的劉備非但仍舊紋風不動,過一會還突然臉露微笑的說:「典兄小心,備要反攻了。」

接著,一大股有如嘯湧海濤的渾厚巨力就在這瞬息猝沿戟桿傳送至典韋臂膀,除已將咬牙奮抵的他震到後移數尺外,那顯勝於己卻極有分寸的罡猛力量,更一下子把他推得倒翻出三丈遠------。

怒火中燒的典韋卻沒有像眾人預料般哇哇怪吼;發現臟腑絲毫無損的愕佇半响,這彷彿護山韋陀之魁梧壯漢竟出奇冷靜的凝視劉備,並隨即揚抬著兵刃,再度慢慢走往依舊保持微笑的對方。

知道他快使出壓箱底的殺手鐧了;劍尖斜指於地的劉備雖仍一臉漫不在乎,卻早把暗運的一口真氣佈遍了周身,靜待典韋出招。

果然,那一對沉重鐵戟便在大夥眨眼間忽遞近劉備脅腹,且趁他甫挪身影又轉變為兩團帶電烏雲,分別罩向了對方面門及中盤!

雙劍亦於此刻化作大小炸裂之晶球力敵驟至的黑旋風,綿密的金鐵交集聲登時響徹四周;不過二者目前所施展的藝業可非僅僅令人眼花撩亂恁簡單而已,不論是誰沾上了一下,保證不死也要皮開肉綻------。

典韋這「鐵戟宗」首席大弟子確實具有比太史慈更加詭異三分的神妙武術;見師授廿一式「瘋魔斬」又奈何不了人家騰飛的凌厲劍招,就在喝聲後躍的剎那突將戟柄脫手朝敵側擲去,接著更抽揹帶中一把短戟甩向了正舉劍悍迎兩桿疾旋巨刃的劉備前胸要害!

極清楚他這批暗青子之威猛霸道絕不輸給兩柄巨大的傢伙,所以一擋開那潛藏迴轉巧勁的重型戟斧,劉備即用氣貫劍尖的猝射寒芒應付嘯響而來之大量飛戟;是的,接回兵器的典韋便是在等這機會,見此人果然揮格誘敵的十支戟鏢,就驟躍至半空將掄舞成圓的超強銳氣再次罩住了受困對方!

沒錯,那是連太史慈都沒學過的本門絕技:「魔戟斷嶽」!

被來襲之猛烈氣流吹到幾乎睜不開眼;但胸有成竹的劉備卻沒有閃躲,反而大旋身的撲上迎擊,雙劍更瞬間「霍」的化作一尾裹於冷電之絢燦光龍,與典韋這股壓頂的黑色風暴二度糾纏在一塊。

皆曾目睹情郎和那倍加恐怖的董卓交鋒,貂嬋、趙霖縱使猜他有制勝把握,這時仍忍不住暗暗擔憂起來;幸好,如此叫人忐忑的情形並未太久,在經過一串比剛才還密集的磕擊聲響,他們終於以那芒彩乍斂且各自後翻的背對佇立,結束這場驚心動魄的比試。

諸將面面相覷著,只是大夥都說不準誰輸誰贏------。

好一會後,劉備先用優雅的手勢劍歸雙鞘,方緩緩轉過身子並婉言的問:「弄損了閣下揹帶真是抱歉;可還有興緻再繼續比麼,典兄?」

亦跟著回頭站定;左肩帶緣新增一條裂痕的典韋又怔怔瞧了他片刻,才倒持戟桿的問道:「你的劍---,怎能使到那般的迅速?」

「意控脈絡,勁制刃軀;只要懂得運用內力引導身上的每一處肌腱關節,任何兵器即會有它的主宰靈魂---」環顧在場諸將,毫無勝利驕態的劉備進一步解釋著說:「貴派擅長快攻,且尊駕又在力量方面佔便宜,但此法僅可克敵於暫時,惟注以真勁,始足讓視線的錯覺也具殺傷奇效;而這---,亦是在下能割裂你揹帶的原因。」

不止是對方,連那旁邊觀鬥之曹族昆仲與嘖嘖稱奇的樂進都聽得直點頭;當然,典韋見手下留情的他精準講出自己武術之破綻,哪裡還有絲毫猶豫,拋下雙鐵戟就忙跪伏著道:「主公在上,某願效死命!」

*          *   *

一收服這本領絕不遜於拜弟們的忠耿漢子,劉備等東郡的董昭也已網羅到麾下,隨即把兵鋒指向了青州,打算直接從濟北東阿地面進軍州界的於陵、歷城二縣,要從濟南沿路迂迴掃蕩至城陽郡。

在留下司馬朗、司馬孚及曹安民、呂虔、毛玠、趙萌、成廉、侯成、鮑忠等文武官員襄佐劉岱鎮守兗境後,暫不知會泰山義軍的征南勁旅數月間便連克了臨淄、昌國、高苑、樂安諸縣城,更從壽陽遭擊斃之匪酋張饒處招撫數十萬參雜百姓的流篡賊眾,其中還包括一名再無機會對袁紹忠心耿耿的文士王修和鐵票跟班伊籍;由於此地已近冀州勃海郡,慶幸飢餓諸寇尚未拿難民當食物的劉備除緊急通知陳群遣送各類軍需外,亦聯絡可免遭政治鬥爭的北海太守孔融開啟城門協助安置。

和那位曾因言諫挾帝權臣曹操而惹上禍的聖賢後裔碰完面,他邀與黃琬一塊治理青州的誠懇態度不僅徹底改變了此君歷史宿命,且令對方衷心說了原出於己口的名言:「劉大將軍亦知世間有孔北海耶?」

曉得孔融旗下僅宗寶與武安國兩名驍將,劉備待從冀州復調陳震領太史慈、李典、于禁、韓猛、蔣奇、呂曠、呂翔等人來此,立刻託擅長施政的王觀、伊籍和將佐秦誼、潘璋、張顗、岑璧、馬延、馮禮、彭安、孟岱、趙融暫駐州府,會同中央展開整編降兵之工作,直到一切大致就緒,方率數萬征軍再出城陽奔往州界的泰山郡。

裡面要算太史慈最開心了;雖是能追隨欽仰的主公上陣破敵,又和闊別的掌門師兄典韋重聚,但他卻曉得真正令自己雀躍因素,是可再次見到於南皮城外邂逅的趙霖------。

而歷經磨練的陳震也顯得神采飛揚;看他把託付收容難民之瑣碎工作均辦得有條不紊,旁觀的劉備知道他在冀州時,田豐確已將此人培育為可獨當一面的後起之秀,陳震甚至還從自己先前擬定的名單裡聘募到華歆、逢紀、荀諶、張顗、焦觸、張南、朱靈、夏侯蘭等輩,這對即將建設新中原的自己來說,無異是多添一份力量的好消息。

因曾在此處伏下了一支戰力絕不輸黑山寨「護國軍」的潛蟄精銳,且那統率的司令官臧霸於鉅鹿之役後又將兵員擴充至十萬眾,故黃巾之亂受損最輕的地方,便首推徐州了;州牧陶謙儘管早探悉轄境旁紮了一大群名叫「泰山寇」的釘子戶,然而一來由己陣叛將領頭的他們從不茲事擾民,二則本身亦缺乏可撲滅對方的實力,何況人家還幾次幫官兵阻擋龐大賊黨的侵害,所以樂得輕鬆的他乾脆就閉上了眼睛假裝不知道。

在與舊史中拱讓領地的陶恭祖會晤前夕,劉備自是先和此軍區的將佐臧霸、顏良、文醜等人歡敘,而這也是他跟孫觀、伊禮、吳敦、昌豨的第一回接觸;不久,魯肅、周泰、蔣欽、廖化、周倉和身為徐州別駕從事的糜竺更陸續來見,聽弟妹們在上黨郡過得很好,那人脈遍及政、商二界的準大舅子亦心下大定,隨即向妹夫簡略陳報州府的概況。

陶謙除仍把大權分交糜竺與那親信武將曹豹、曹宏執掌外,又延攬孫乾、苲融、蕭建、呂範擔任幕賓,並強聘豪紳陳圭、陳登父子及文士趙昱、王朗以減少與士族間的衝突;只是彭城人張昭因欲下江東直言拒絕,目前正被他用輕慢刺史的罪名關押在大牢裡------。





第八十七章   救萬民  再赴徐州     晤群臣  續析邊虜

為加快平定中原的腳步,下令部隊駐紮開陽的劉備沒等對方大張旗鼓來迎接,便僅領著趙霖、太史慈主動前往徐州城;事隔年餘再度踏進同一街道,心甚感慨的他不禁回想起曾在此處幫另一未婚妻解圍之景象,然而一連串的奔波卻讓他無暇理會兒女私情,如今又多了小師妹的一份牽掛,什麼時候能有個美滿結果,劉備自己也說不準。

還正清點犒奉物資的陶謙本以為南征兵馬要數日才會過境,哪知這官階一路三級跳的大將軍居然恁快到此,而且只帶了兩名隨從就跑來州府;雖猜不透對方用意為何,但他可不敢怠慢,即忙引恰巧都在的麾下文武趕往大廳,要去見那已有神奇傳聞的當朝權貴。

其中最為心虛尷尬的,莫過於滿嘴牙齒掉一半的曹豹------。

「大將軍虎駕蒞臨,有失迎迓,尚祈恕罪。」陶謙忐忑的躬身說。

阻止舊史裡本要拱讓徐州的他下拜舉動,居中而坐的劉備又示意大夥無須多禮後,方親切的道:「備不請自來,實屬冒昧;時值非常,各位便暫免了制式儀節吧?」

不帶絲毫氣燄的言辭立刻熨平每個人緊張情緒;待賓主均坐定位,乾咳一聲的陶謙就探問:「賞勞之物暨一月份糧草皆已備妥,本想等征南雄師路經州界廣陵轄郡時,再由下官率隊解候奉送;現在大將軍既已親來,我即刻分撥人手押往貴部之駐地,可好?」

「陶公切莫誤會,劉某今日匆匆造訪,正是要替徐州節省這筆開銷;」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詫異互望著;劉備清楚那票除糜竺外均認定自己是來敲竹槓的官員心中在納悶些什麼,便主動釋疑的開口:「蒙聖上體恤,我軍這次南征所攜帶之糧餉極為充足,而司隸亦有多家富戶願釋存廩候用,故沒必要再跟地方挪支軍需;州牧好意,備心領了。」

「那---三位遠來不易,且先隨下官至偏廳,讓某與州府上下為大將軍接風洗塵;」陶謙因搞不懂對方葫蘆裡要賣啥藥,就在邀飲之餘復壓低了嗓音說:「至於區區些微孝敬,容我等宴後補齊貢獻------」

斜瞥了面前在正、野史中評價均不錯的長者一會;並未答腔更沒離座的劉備忽開口問道:「久聞陶公勤政愛民,未知這回黃巾賊亂期間,尊駕除了堅守城郭外,可曾對那四方擁聚的流亡百姓作何安置?」

「這個嘛---」不禁為之語塞;的確,由於害怕匪寇的細作會掺雜難民群混入五郡造反,他的領地向來自給自足之餘乾脆採取「鎖門」政策以防萬一,只是既然都已拒絕了所有災胞進城,更別談怎去發放食物或規劃收容囉,因此囁嚅片刻的陶謙終於紅著老臉站起來答說:「下官知錯了;但各處逃難百姓實在是多到超出咱的預料,加上擔心匪酋可能趁機攻入,我為避免徐州百萬無辜生靈遭殃,才下令不讓他們接近城門;若有罪責的話一切均由某來承受,還望大將軍明鑑。」

「您會錯意啦,我並不是想拿追究陶公的藉口來敲詐勒索,而那種情況下換做是任何人,恐怕都將選擇同樣的決策;」又揮手請他坐回了原位;腦海浮現演義中自己帶無數躲避曹操追殺之尾隨鄉親到襄陽城下的一幕,且守軍大將甚至命弓弩手亂箭射殺太靠近關隘的本州子民,劉備又嘆了口氣道:「某此來,即為了與諸君商議這件事------」

一連串的驚訝使那在場文武官員皆瞠目以對;陶謙在楞視半响後方進一步探問:「大將軍的意思是---,要和我等討論收容災胞的事情?」

點了點頭,曾預先做功課的劉備這時才起身說:「先帝因疏於國政且用人欠明,兼之天災連年導致匪寇猖獗,前何大將軍征伐令諭雖可嚇阻亂象的蔓延,究屬妄造殺孽之舉;當今聖上秉性篤厚仁慈,欲救天下不惜耗費鉅資託購了多批賑糧,並改剿滅戰策為安置招撫,誠盼各地郡守刺史體念好生之德,同與國家保存中原幾絲傳承的元氣。」

「您是說朝廷願撥應糧食給咱救助來投之眾百姓?」勉強赴任的王朗忽問道:「那可是一大筆數目啊,天子真恁的有把握力挽狂瀾?」

「只要各位能合作,別的問題則交由劉某去設法解決;其實貴州儘管住戶稠密,但大都聚集在部分已開發的精華區,備的意思是五郡地主們若肯釋租閒餘農田讓受僱難民栽種高產量莊稼,中央相對也開放數款國營事業供諸君投資,如何?」待將引誘各地望族的籌碼直接攤明了講完,劉備便把視線停留於亦甫遭強徵的陳登臉上。

反倒是這看似風燭殘年的陳圭比糜竺搶頭香開了口說:「既是鼎鼎大名的玄德公願意作保,那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元龍,回頭就把家中一半的田地劃分出來,咱可得跟大將軍再談談其它的生意呀------」

為了替妹婿做足面子,同是徐州豪紳的糜竺也趕緊表態:「我糜家願將地產三分之二承租給朝廷,並貢獻賑民之糧十萬斛。」

瞧帳下兩大地主代表全無異議,佩服此人政治手腕的陶謙亦識趣附和著道:「天子英明果決,再加上有大將軍的運籌帷幄,我等必當全力配合;下官即刻分派人手去設立收容站,召州郡每一富戶研商簽租細節。」

「如此,便有勞州牧費神安排---」見皆屬鐵桿死忠班底的孫乾、陳登面露欽仰神情,突然想起什麼的劉備忙又喚住了陶謙問說:「恭祖兄請先留步;某聞彭城名士張子布正在此地作客,可否先邀此君前來一敘?」

支吾的陶謙尷尬了好一會,終於遵從著道:「是、是,下官這就去請。」

等陶謙偕同趙昱出廳,劉備即開始和眾幕僚閒話家常;他甚至順便悄向曹豹親切的招呼說:「曹兄別來無恙否?兩位陶公子可安好?」

「承---承蒙使君的關---關懷,末將---已不再擔任州府護衛一職了;」口齒不清的曹豹惶恐回答:「而大少爺及二少爺打從那次起,更是足不出戶了將近一年,想必他哥倆應該有---應該有深自的反省才是------」

聞言不禁莞爾,瞭解他是陶謙倚重心腹的劉備也不忍再多加責難,待委婉提醒了曹豹內斂的一番勸誡之辭,就與糜竺、陳圭父子、孫乾、苲融、蕭建、呂範、王朗及現掌軍權的曹宏聊起黃巾賊亂後之城防部署情形;頗具戰略腦筋的陳登立即感慨道:「徐州五郡除了沂、泗二水外,並沒有特殊的抵禦天險,乃四方受制之地,且我軍亦實在缺乏經驗豐富的統兵良將;怪不得宣高一掛冠離去,陶公便對聲勢浩大的賊黨望而怯步。」

「只是這臧霸可怪得很,不告而別當上『泰山寇』的頭領就算啦,卻也跟九江水盜『筏盟』一樣,非但從不劫掠州境,反還替我們阻擋了匪徒進逼,真令人捉摸不透---」那無緣去會稽擔任太守的王朗亦發著牢騷說:「咱徐州兵若能如此悍勇,還怕什麼黃巾賊?」

不置可否的靜靜聆聽;劉備更讓苲融講完請征南軍順勢剿除的荒唐意見,才向仍未吭聲的陳圭問道:「陳老先生,您認為如何?」

「老夫僅會做些尋常黃金、白銀、五銖錢的蠅頭小生意,哪懂得什麼文韜武略呀?這可問倒我了---」緩呷了一口茶水,陳圭打著哈哈說:「其實大人既挾千鈞之勢南下徐州,並已勸陶公對流寇難民改採招安的手段,開陽及九江二處匪患肯定早有良策了是不是?一旦征南雄師掃蕩了豫境、江東那群殘存蛾賊餘孽,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況且聖上與使君何等的英明神武,咱只要貫徹朝廷的令諭即可,各位根本無需煩惱。」

孫乾、王朗諸輩聽罷頓時恍悟,陳登更以敬仰的眼神望著父親;暗自讚許的劉備這時便也坦白道:「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實令劉某萬分欽佩;泰山的臧將軍及那槐塢『筏盟』確已投效中央,這兩支水、陸精銳待一弭平賊亂,就會和本州部隊結合成咱大漢的新水師,負起將來抵禦外夷時更加艱鉅的物質運送,甚至遠征四洋之重大責任------」

「抵禦外夷?遠征四洋?」剛把張昭「請」至廳上的陶謙雖已略為耳聞適才談話內容,但一聽那兩句劃時代的嶄新名詞,仍忍不住插著嘴問說:「大將軍,您是說---咱們以後還要跟別的蠻族開戰嗎?」

「顛沛流離的眾百姓甫受蛾賊肆虐,元氣未復,朝廷即想對外擴展疆界?」不以為然的張昭亦冷淡反問:「陶恭祖,你便是叫我來見如此政客的麼?」

沒等他極度不屑的拂袖離去,劉備已朗聲的解釋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先生吧?子布既來,且聽在下一言;夷胡為禍邊界,自上古黃帝、蚩尤涿鹿之戰後即不曾間斷過,前秦及本朝的武帝不也因匈奴擾掠而頻遣數十萬大軍討伐之?然而此等終身長於馬背的游牧民族,卻從未放棄劫毀中原的野心,倘見漢疆烽火遍起,鐵騎遲早會再踐踏於我大好神州,咱若盡力保留難民存活數量並整軍待變,何愁那各方左衽之徒覬覦猖狂?」

「原來您要我招撫賊兵災胞們,是這個道理啊!」陶謙點著頭道。

臉上僵硬的線條頓顯緩和;張昭儘管已沒有剛到時的火氣,嘴巴卻也半分不讓的續問:「那麼『遠征四洋』之說,閣下又如何交代?」





第八十八章   拓眼界  詞服張昭     惜奇才  武授諸葛

「請教子布---」禮貌性的示意對方先坐入了席中,面露微笑的劉備忽離題問說:「尊駕見多識廣,但可曾步出中原以外之地?」

「我大漢疆土幅員遼闊,光窮畢生之力恐怕都無法遍訪十三州了,昭哪還有閒暇再遊走別處異域------」不解其意的他直接回答道。

亦像是講給在場眾人聽似的,劉備稍把音量提高著說:「正因聖上統治的地方實在太大,很多人都以為我們便是宇宙的中心,但不知漢邦終究只算世界的一塊角落而已;徐州瀕臨江東,可透過黃河進入渤海,但有誰清楚海的另一端是什麼?它絕非天地的盡頭,反倒是連結許多國家的管道,咱要開闊視野,就務必要勇敢踏出第一步。」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備之所以會選『遠征』這個稱謂,是因此一過程將充滿未知的無窮挑戰,卻不是刻意去侵略它國,否則咱與邊境那些狼視之胡蠻何異?我們物產雖豐富,仍可用互易方式消除雙方種類有限之缺憾,而且後代子民將得到更多元化的發展空間;子布啊,你我既全在為眾百姓著想,豈能效襟窄之輩故步自封?」

「慚愧,昭---受教了;」臉浮赧色的張昭忙起身拱手說:「大將軍若有用某之處,張昭必竭忱佐隨,揚我漢室國威於四海異域!」

一番話遂順利拉攏未來匡盛東吳的此人暫時加入了徐州陣營,猛然想起一件事的劉備於寒暄過後即轉頭向蕭建問道:「蕭兄,您對琅琊轄境的陽都縣---可熟悉?」

這尚未任職「琅琊相」的魁梧漢子忙離座諾答著:「回稟大人,某雖祖籍東海,自幼卻和家父遷居至彼地;您有何差遣,但請吩咐。」

「那麼---,貴縣城中是否有戶覆姓諸葛的人家?」劉備便略顯緊張的又續問:「備記得那表字君貢的諸葛珪先生育有三男二女,不但其弟諸葛玄是荊州屬吏,他自己還曾當過兗州的泰山郡丞,是嗎?」

點點頭,明顯有深刻印象的蕭建又趕緊恭答說:「大人講得很對;不過這位諸葛先生任內因無法根絕臧將軍所統領的泰山---泰山寇患,憂憤成疾,早就已經辭官回陽都養病,目前身體狀況似乎不是挺好的------」

暗自吁了口氣,慶幸自己頗走運的劉備即順著話風道:「某仰慕諸葛先生許久,只恨無緣一見;蕭兄既熟識他那邊的住處,可否撥冗引備前往拜訪?」

聽這親和力極強的大將軍趕著去琅琊,除了趙昱、糜竺、苲融、曹豹、曹宏留下幫陶謙處理收容區規劃及聯絡群紳放租閒田的交辦事宜外,陳圭父子、孫乾、呂範、王朗及剛歸順的張昭便依依不捨直送到城門口;劉備偕趙霖、太史慈、蕭建一上馬,就對眾人抱拳辭行的說:「各位且暫佐陶公治理州務,並以餘力整頓壽春、淮南等飽受荒災之地界,用心尋訪此間賢能;待備平定了鄰近各州賊亂,再徵召諸君為國效命。」

*          *   *

陽都縣西郊,一幢佔地不寬卻相當精緻的木屋即座落在溪澗旁。

是的,父子兄弟尚未生離死別的諸葛家------。

沒像演義中「三顧茅廬」恁般天不從人願的複雜艱難過程,加上此離大軍駐地不遠,策馳半天便抵達的劉備一行人不但已求見替臥床老父煎藥湯之長兄諸葛瑾,更遠遠看到正驅犛牛在攜卷耕讀的十三歲孔明。

當然啦,連他那幫忙撿拾柴火之幼弟諸葛均及張羅晚膳的大姊諸葛芙、二姊諸葛虹,劉備都得償所願的一塊有幸遇上了。

表明了身份後,他先阻止欲待起身施禮的諸葛珪,方跟年已弱冠的諸葛瑾私下道:「子瑜,令尊的徵狀乃積鬱導致之心病,若不對症勸解,當世名醫也回天乏術;劉某雖不才,倒有一策或許可令諸葛公病體好轉,您若信得過在下,就讓備勉力一試,如何?」

聞言忙跪地叩拜;見四旬父親日漸憔悴成彷彿六十出頭年紀的蒼頹叟翁,諸葛瑾縱使心急如焚,然則又怕影響到弟妹們而不敢稍形於色,這時聽折節來探的大將軍提及,忍不住眼眶泛淚的嗚咽說:「家父一年前自泰山郡返回即病況加深,我等儘管遍請大夫來診療亦皆藥石罔投;某知那豫州譙縣的華陀已遠赴您轄統之上黨郡,『醫聖』張仲景又恰往長沙城任太守職務,本欲下江東建安邀侯官縣神醫董奉親至,卻擔憂老人家缺乏照料,公倘有良方可救父親一命,瑾將結草銜環以為報答。」

總算搞清楚這歲數較自己略減但一直被孫權委以心腹重任的蜀相胞兄,當初為何毅然南下的真正原因;能深切體會那種心情的劉備便於攙扶之際對他坦言道:「尊駕寬懷,元化先生此刻也正與張太守會診一怪病患者,待某對令尊敘明泰山義軍的其中環節,就請貴府眾寶眷隨同部隊起行,俟平定了豫境賊亂,備再護送各位前往約妥的長沙郡;您的叔父胤誼公目前似是恰在荊州任官吧?咱正好可一塊去探訪他,好不?」

等無計可施的諸葛瑾點了頭,劉備才向諸葛珪委婉解說臧霸眾人盤據泰山的作用;而這一直為奈何不了山賊的前地方官此時方憂悶頓消,並心悅誠服的拱手說:「若非大人高瞻遠矚,我徐州五郡俱為虀粉矣;請恕我等眼光短淺,數次冒犯臧將軍虎威------」

以「非戰之罪」溫言安撫了他幾句,並徵得舉家隨往荊州的同意後,終於不枉此行的劉備即託蕭建先返營吩咐軍士送了一桌加菜伙食與數輛馬車,接著才有機會和那剛從麥田耕作回來的諸葛亮閒聊。

注視這位於舊史中助益甚多的「貴人」兼知己,五味雜陳的劉備心裡感觸實在難以訴諸筆墨;不過有些歡喜過頭的他尚不及說什麼,反倒是諸葛瑾因父親的病勢大為好轉而搶先開口道:「還是我四弟見識高人一等,早對家父論斷那夥泰山寇絕非烏合之眾,勸他不妨再觀察一段時間;只是父親較急性子,輸了幾次便氣出病來了。」

「呃---小兄弟,您當初是怎麼斷定這支泰山義軍不簡單的?」劉備望著正幫幼弟擦臉的孔明,遂微笑的詢問:「諸葛郡丞用兵時,應沒帶您一塊去吧?」

「若亮在,家父就不致於打敗仗了---」抱起五歲的諸葛均,孔明邊拿剛織好的花環給弟弟,邊漫不經心的自語:「臨陣無怯,進退有度,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啊,哪裡會是什麼蟻聚寇幫?小子縱未親眼觀鬥,但聽爹說彼軍主將勇而不驕,亦從不驅遣士卒劫奪民間,且山寨駐紮處乃易守難攻之咽喉要地,我即猜測他們定非等閒之輩。」

暗自訥罕的劉備正想再繼續討教,忽看他隨手放在几上的那捲竹簡,忍不住好奇拿來一翻,卻見裡頭盡是寫些季節交替的風向、雨勢變化和各種水域、山脈險要之筆記,不禁詫異並改口問:「這是---這是您的讀物?孔明先生,以尊駕歲數不覺太早了點嗎?」

坦然回眸直視,鐵定成為明日之星的孔明立刻便講出了一段經典名言:「為將者不通天文、不識地理、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法,乃碌碌庸才也;亮於年前就自爹爹口述方位擬定一套火攻的制敵劃本,但時不我予,恨無驗效之機會------」

攤開那從幼弟口袋中掏出的一團玩皺舊帛,劉備發現他不僅把泰山義軍好幾處埋伏位置扼要但精確的簡略標示,更附註該由何地放火及哪邊截堵的詳細圖解;諸葛珪當時若真依計而行,臧霸的勁旅非吃大虧不可。

終於明白此君為何會讓後世謔稱「智多近乎妖」了,難怪皆睥睨天下的周瑜及陸遜、曹操、司馬懿等輩拿他沒轍;再不敢輕忽其年幼的劉備即肅容揖說:「幸好先生計策未蒙採納,否則我軍危矣。」

「如此雕蟲小技只瞞得過別人,若大將軍親自督戰,亮徒為公取笑耳---」哄手舞足蹈的弟弟去屋外玩耍,諸葛亮這時方對神態恭謹的劉備還禮道:「大將軍以寡擊眾剿滅賊教總壇的鉅鹿之役,和計破叛軍脅挾皇室的勤王義舉,均讓小子萬分拜服;您是謀勇兼備,遠勝亮僅懂紙上談兵,況且公施恩各州,我再狂傲---亦不敢與您敵對較量。」

「那是弟兄們群策群力的成果,備焉敢厚顏居功?」又施了一禮;聽他頗為欣羨自己漸闖出聲名的武術,劉備便試探的說:「先生美才良質,何須太謙?復習得一身搴旗斬將的本領,當可揚威四海,馳騁於天下。」

雙眼綻放興奮的神采,心動不已的諸葛亮果然道:「您謬讚了;不過亮要是能有大將軍一成的武藝,臨敵上陣就安穩得多啦。」

「這有何難?尊駕倘不嫌棄,某傾囊相授即是---;依先生的悟性,備有把握三年內使您學到縱橫沙場的好功夫。」萌收徒之念的劉備便趁機遊說。

再無遲疑,諸葛亮立刻叩首著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想不到他也繼天子和牛人般的周瑜、郝昭皆成了自己衣缽傳人,劉備待強忍竊笑的扶起此君,方問那上前道賀的諸葛謹說:「子瑜,親在不遠遊啊;何況備正欲倚仗公等父子匡國之能呢,您可肯屈就否?」

毫不猶豫即滿口允諾;這時候,自營中運來的熱呼呼菜餚恰已送至,不枉此行的劉備便偕趙霖、太史慈入座一塊與諸葛家餐敘。

席間,他瞧分別大孔明三至六歲的芙、虹兩姊妹談吐大方,細問下才曉得以前全是她們在幫甚為好學的四弟準備閱讀籍冊,求才若渴之餘不禁就問道:「二位才華亦不遜令兄,何必甘心落於人後?某深信巾幗不讓鬚眉之理,若有意報效朝廷,某當安排------」

相視一笑,那雙姝即異口同聲的答說:「固所願也。」





第八十九章   初用兵  孔明神算     再受伏  黃邵中計

這一趟旅程可稱是滿載而歸了;既已獲取徐州上下官員的一體共識,又令那滿門俊彥的諸葛家死忠隨赴,劉備此時便僅留陳震、昌豨率一半兵力守泰山舊寨,九江仍由「閥盟」魯肅、周泰、蔣欽及廖化、周倉籌建水師戰船,自己則繼續指揮南征大軍直奔豫州。

由於皇甫嵩、朱雋兩支先遣部隊亦陸續攻克了穎川與汝南郡,他就反其向從州界的魯縣朝譙、沛二腹地進兵包抄;只需再招降一路潰逃竄流的何儀、黃邵等殘存餘黨,河朔以南的關中各州即告平定。

賊軍雖敗走,但沿途攏聚之眾仍超過了十數萬,而且剛佔譙郡主城為頑抗據點;為求速決的劉備本欲採納曹操、司馬懿等謀士建議分攻東、西、南三門,引匪酋出伏下重兵的北邊山坡以擒之,甚至欲依劉曄之言打造名曰「霹靂」的投石車加快破敵腳步,卻猛見與會的諸葛亮一旁哂笑不語,不禁問道:「亮兒,莫非你別有計議?」

「此間滿座菁英,亮見識淺薄,焉敢妄論?」諸葛亮笑著反問師父。

「若想到良策,直言何妨?」劉備料知他鐵定另存著什麼鬼心眼,索性藉此難得場合讓徒弟有施展機會的說:「這裡全是擅於謀略及精通戰術的前輩,發表的意見倘有疏失之處,他們也可提供你改進的做法。」

「既如此,某便獻醜了。」縱無羽扇綸巾,已開始練本門「天元真氣」的諸葛亮站起身時仍神采飛揚,一點都沒有同齡孩子會有的生澀彆忸;他大方走至廳心,就指著從人剛搬上桌面的軍用模型道:「首先想報告各位的是,這座城池乃依山傍水而建立,倚仗者即為石弓山脈與渦河天險,三面圍打頂多只平坦東門一處能奏功,而且我軍死傷人數勢必大幅增加;至於那霹靂車麼,一來製造過程曠日費時,再說缺乏有效的投擲處所,何況此物亦似有違主帥嚴禁濫殺的將令------」

瞧諸葛亮竟趁數回隨同打探而捏出敵城的周遭地勢,並點明自己了暗中擔憂之困難處,心下讚許的劉備忍不住喜慰忽問說:「原來你數天熬夜便是在研究我講的這點子啊;那依你所言,我軍該當如何方可取勝?」

雖非頭一次瞧見這大大有助於作戰的立體地形圖,更曉得古代「九丘」儘管為此先驅,卻得等一八一一年普魯士的宮廷文職戰爭顧問馮•萊斯維茨公爵以棋盤形式用作貴族遊戲,其後方衍生出所謂的軍事沙盤;但齒齡尚幼的孔明居然搶先千餘年創製此寶,不由得他再次相信「諸葛多智近乎妖」一語。

「誘敵野戰---」拿著代表己方陣營的標示物先堆於城北,無視眾人訝異臉色目光的諸葛亮續指道:「這是何儀、黃邵敗逃後必奔之地,咱仍以重兵佈署候之;河東與石弓山西面也各自密伏軍馬,示弱騙其出城。」

細看那較舊式沙盤更準確的實體地貌,內心感到莫名震撼的司馬懿遂問:「二賊若恃城險堅要而閉守不出,這些安排---豈非空耗兵力?」

「已無暇掠奪物資的此城存糧將盡,咱引一不整不齊軍佯攻之,彼必傾巢來截我後隊輜重;」諸葛亮成竹在胸的笑說:「待哄入了結陣中央,諒他們插翅難飛矣。」

「渦河偏南---亦有乾枯的澗渠可供敵軍退卻;賊酋兵敗縱使棄郡潛竄,先生又怎算得定何儀、黃邵會從那邊逃走?」不敢小覷的曹阿瞞也狐疑質問道。

坦迎他炯銳目光的諸葛亮這時就從容回答著說:「以孟德、仲達二公之才,怎可能擋不住兩寇的情急突圍?各位分率精兵截斷渠道山路,那已沒退路的何儀、黃邵絕不致敢冒險硬闖;未如某言,亮甘當軍令。」

因其所言恰恰切合己意,且見他恁的自信,劉備即決定賭上一把的問道:「孔明,此役若是交由你來指揮,你是否有把握可以勝任?」

「小子年幼,恐諸將不服;」先環顧四週謙遜了一番,但諸葛亮馬上又以退為進的回答:「但將軍若執意欲用亮,某乞假兵符令劍------」

這句話雖使在場眾人均嚇了一跳,不過可沒有比那當真取齊二物的劉備接下來所下令之言語更讓大夥傻眼;只見他遞交了劍印後,便轉身對文武幕僚群說:「一切奉軍師之命行事,違令者依『七禁五十四斬』論處!」

夏侯惇忍不住就要出列發作,站他隔壁的夏侯淵卻趕緊一把拉住的勸阻道:「先聽孔明要講些什麼吧;甘羅既能十二歲即封卿拜相,說不定這小鬼跟天子一樣也有些真實本領,否則回頭咱再給他點教訓亦未遲。」

「石弓山側林木甚密,仲達先生可率顏良、文醜、于禁、李典、樂進領兵二萬埋伏於此,且任通過暫勿廝殺,待後方火起便列隊截堵;」底下正私議間,步上階梯的諸葛亮已逐一分派任務說:「孟德先生也引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曹純伏軍二萬在渦河南渠比照夾攻,堅守莫退,賊酋若朝北面奔逃,可分一半兵力追襲。」

頓了頓,他繼續撥兵遣將著道:「本初先生則領張郃、韓猛、方悅、鮑信率二萬兵馬繞至敵背,以斷賊酋歸路;至於北面乃是最為要緊之地,就請盧中郎帶宗岳、典韋、蔣奇、呂曠、呂翔引刀斧手二萬人,守在那裡等候活捉竄逃之寇軍,務須做到滴水不漏。」

待眾將佐依序領命,諸葛亮亦剛對陳到、太史慈兩人的耳畔低聲囑咐完後,又即對著師父說:「誘奪的假輜重便託臧將軍與孫觀、伊禮、吳敦諸位設陷阱包抄之,恩師則引趙師叔、貂嬋阿姨與魏續、宋憲四位驅兵上前挑戰;千萬記得,過程中只准輸,不許贏------」

「咱都赴前線迎敵去了,你在這裡卻幹什麼?」不屑的夏侯惇忽問道。

極有自信的諸葛亮回答說:「亮只待於主帳,安排功勞簿伺候。」

「閣下那麼的悠哉逍遙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跟著起鬨的曹仁亦忍不住嗆問著道:「萬一你煞有介事的鬼話不靈驗,我們豈非全白費了番功夫?」

「帥符在此,違令者斬。」一指桌上的劍印,諸葛亮沉穩的說。

又忙揪著曹仁衣袖,夏侯淵便再次緩頰的道:「咱且先應命去;如果他所料有誤,縱使是主公的徒兒,可也躲不掉軍法的制裁。」

於是,諸將就在疑惑不定的氣氛中紛紛出帳點召兵馬,連劉備心裡亦略覺忐忑---;幸好他平時素以仁德服眾,大夥雖都不太認同突如其來的此舉,但礙於主公的面子上,仍悶不吭聲各自去張羅著戰場所需之器械。

*          *   *

這時譙郡的主城牆邊,群寇遙望官兵那較己方還更加零落的散漫陣容縱使全嗤之以鼻,不過隊伍後面一排排絡繹押送的運糧車卻叫他們接連暗吞著口水;是的,由於不斷遭朱雋、皇甫嵩的部隊壓著猛毆,這夥聚各支潰逃敗兵為一處的黃巾賊不僅要先打個勝仗來振奮軍心,更急需大批糧草補充已快見底的支應倉庫,因此自願請纓的黃邵即對何儀說:「大當家的,不如讓我去打頭陣吧;那票龜兒子的軍糧,老黃包準手到擒來!」

早打算撿這便宜,所以同樣興奮的何儀就道:「人多好辦事,咱一塊下去;若把那些糧草搶進城,就夠十幾萬兄弟撐上幾個月了。」

說罷,他倆即率傾巢之眾直撲那僅萬餘人的鬆散官軍,而負責與貂嬋誘敵的趙霖便也依計策馬挺槍,上前嬌叱的搦戰說:「不知死的大膽毛賊,見神兵抵達還不束手就擒麼?讓我來送你們一塊上西天!」

相對愣視的兩人及眾夥伴聞言不禁全笑開了;黃邵更刀尖前指的戲謔道:「看樣子朝廷氣數當真已盡啦,居然找兩個小姑娘來充作先鋒;等老黃把這一對女將活捉,再綁進城裡做我跟何兄的押寨夫人。」

聽罷佯裝怒氣勃發,趙霖與貂嬋即持槍劍分拍座騎自左右夾攻;不知雙姝故意示弱的黃邵還以為真碰上了軟糊柿,掄起斬馬刀豈止倍加虎虎生風、勢頭猛烈,剁挑劈砍的力道亦較平時更圓轉如意,而那心中冷笑的趙霖待讓了數回合便先跟貂嬋使個眼神,接著就後退的嚷說:「正點子果然厲害;魏、宋兩位將軍,你們快些過來幫咱一幫------」

共同參演的魏續、宋憲這時即紛挺鋼槍截住了黃邵;當然啦,為騙已鑽出洞的吃餌大魚上鉤,配合裝孬的二人槍桿雖舞得靈動萬分,一堆致命招式卻盡數捨棄不使,以令那連敵四將的對手看似更加勇不可當。

「好傢伙,恁的威猛難纏!眾兄弟先撤,保命要緊---」見時機成熟,魏續便退出戰圈的吆喝道:「徒死無益;兒郎們,都隨我走吧!」

看未打已溜的官兵全撒開了腳ㄚ子拼命往回跑,意氣風發的黃邵一提馬韁就待乘勝追襲;倒是何儀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忙跟上去勸阻的說:「老黃且先住手;鷹爪狗腿子莫非用詐?須小心前有伏軍------」

才剛講著,引一彪鐵騎攔路的劉備三截槍忽往黃邵疾刺,不過「嘩拉拉」作響的槍尖何止力道甚弱,準頭還奇差無比的僅從對方右側偏掠;驚視的黃邵見旗面繡著「大將軍劉」之字樣忙抖手回劈,只一招即嚇跑了敵帥。

「這樣的膿包便算十面埋伏,黃某又豈懼哉?」驟變作異常神勇,黃邵斜瞥搭檔復語帶輕蔑的道:「咱還等著那一批朝廷軍糧救急哪,此正可說天之恩賜,不取謂之逆天;今日若沒殺個痛快,某誓不回城!」





第九十章   展良策  直搗賊窟     起陡變  橫生枝節

話一說完,目光甚是不屑的驕狂黃邵也懶得再和他囉嗦什麼,就逕驅其過半數的兵馬啣尾直追;呆了半响的何儀無奈下,亦只好低著頭率眾乖乖跟了上去。

臧霸遠遠望見據城賊兵果真似孔明所料般傾巢而出,佩服之餘不禁假裝通知著同伴大聲駭叫:「蛾---蛾賊追來了;大夥扯呼---扯呼哇!」

頓時,由劉備統領之萬餘誘敵先鋒即和率三千設陷兵的臧霸、孫觀、伊禮、吳敦紛朝四周退散;黃邵引軍直奔入那已無人警戒的輜重車隊後,便忍不住嚷著說:「得手啦;兒郎們,把糧車統通都給我搬回城裡面!」

就當群嘍才正沉浸在雀躍的歡呼氣氛裡,何儀也剛領著眾頭目尾隨趕至;儘管已忍不住對表現逾越平日水準的黃邵刮目相看,然而他還是不太能接受奇蹟似突然降臨的勝利,不禁順勢掀開其中一輛蓋車布探頭細瞧。

「老---老黃,這是啥---啥鬼東西?」呆佇的何儀終於惶呼道。

聽到他那略帶顫音的驚恐叫聲,黃邵亦忙拉掉身邊推車的布匹檢視;天爺,裡面哪裡放有什麼狗屁軍糧?根本全是些淋滿菜油的雜草枯柴啊!這一望去,發楞的黃邵也慌了手腳結巴著說:「糟糕,咱---咱中計了!」

數百支稀疏但精確命中車隊之著火箭鏃像在呼應他們的詫異;十幾萬愕然轉身的賊軍先是看到適才奔走官兵除已穩持上弦弓在周遭瞄準著自己外,隨即更聽聞那一聲聲整齊的「歸順免死」、「投降不殺」口號。

「狗娘養的劉備,竟恁般陰險狡猾---」黃邵見包圍的人數仍舊不算太多,便惱羞成怒的斷然喝道:「憑這麼些人就想困住咱?何兄,你我一塊去衝散了他們!」

瞧對方兵士數量確實少得可憐,何儀點點頭後即舉起點鋼槍對部眾喊說:「別慌!那票朝廷走狗勢單力孤,大夥快隨著我倆人衝啊!」

不過眾嘍方一舉足妄動,比剛增加十倍的遮空羽箭已令前部倒下了好幾排,雖大多全射於未致命的胳臂腿彎處,可是哭爹喚娘的慘嚎仍瞬間響徹了雲霄;沒錯,這隊弓箭手便是由曹性親自訓練的嫡傳子弟,個個皆乃「護國軍」中能百步穿楊的神射菁英------。

格擋來箭的黃邵等此番攻勢停歇,馬上「喀崩」咬牙道:「孩兒們莫怕,咱只要一鼓作氣突破狗官兵的防線,待會就換他們遭殃!」

眼見惶惑弟兄稍恢復點精神,卻又已被另波使賊軍人仰馬翻倒一大片的箭雨迅速瓦解;無計可施的何儀看人家身後尚有萬餘鐵騎虎視眈眈,即鬥志盡喪的勸諫說:「甭衝了老黃,我瞧咱還是先退回城去吧;留得青山在,焉愁無柴可燒?小命一丟,便啥都沒了------」

其實不必他明言,十餘萬烏合之眾早有許多人正準備想往後溜之大吉;黃邵亦清楚局勢對己陣存在的威脅太大,譙郡倘因此丟失,那才真是叫滿盤皆輸,就也放棄堅持的頷首道:「好!你我撤回城內再做商量。」

於是勒轉馬頭的他們趁著對方騎兵還沒發動攻擊,即怏怏復領倉惶而走的大軍朝主城急退;暫停進逼的劉備亦不曾藉機打落水狗,只冷眼旁觀這一大夥將要成為喪家犬的黃巾賊黨離開視線。

尚未明白人家用意的黃邵剛慶幸著士卒甚少傷亡,卻忽聽何儀又在前面驚呼著說:「老---老黃你瞧,咱已給人截---截斷了歸路啦!」

聞聲大駭,黃邵忙順著搭檔手指方位看去,果見不遠處竟有一隊官兵從中攔阻,而牆頭上的旗幟似乎也已改變了顏色;見惡夢居然成真,難以置信的他狠揉完雙眼亦反問著:「那---那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城內留守的隊伍全跑去了哪裡?為何都沒遣人來報?」

「完蛋了,這下子連唯一的落腳地也全輸得乾乾淨淨---」自怨自艾的何儀像是未聽到他說些什麼,又喃語的自問道:「那壓根是個---一開始便設妥等咱跳入的圈套啊;唉!我幹嘛要笨到隨你一塊來搶糧咧?」

「別再嘮叨啦!」不滿老夥計態度的黃邵嗆了一句後,忽毅然的決定說:「若不願意死在狗官兵的手中,就跟著我再殺進城裡!」

不等何儀回過神,黃邵即又轉身對同樣害怕狐疑的頭目們信心喊話道:「傳令下去,想要繼續吃鍋餅、睡熱炕的兄弟,便抄起傢伙隨著黃某朝大門死命的衝;只要能復奪城池,咱今天晚上宰馬加菜!」

這番孤注一擲的激勵確實奏效,待眾小頭目紛朝下屬傳此項令旨,十餘萬黃巾賊立刻歡聲雷動,於是沒了主見的何儀在重整過隊形後,亦勉強振作並分率那剛打一劑強心針的部眾開始往官兵阻路處奮勇衝殺;不過他們這回可算是踢到了鐵板,因袁紹旗下四將統領之勁旅雖無羽箭伺候招待,有一大半卻是張郃所調教出來的步戰精銳「大戟士」,雙方甫一接觸遭遇,何、黃二酋的前部就被人家撞得七零八落,加上劉備那支騎兵隊也漸從後面包抄圍堵,首尾無法照應的賊黨不久即快速渙散,而險些給韓猛一斧劈於馬下的黃邵甚至還讓方悅、鮑信活捉生擒。

目覩老夥計栽跟斗,何儀不免魂飛天外的嚇出一身冷汗;等見石弓山側密林又正顯列著一隊人馬,明白大勢已去的他哪敢再賭運氣硬碰?然而瞥知渦河乾枯的南渠亦佈有相等兵力,他卻當機立斷的哨引部份心腹軍士往渠道疾奔,乍看倒也頗具浩壯聲威------。

曹操瞧寇軍一切動靜果皆在諸葛亮之掌握,心想被他看重的自己可絕不能出半點差池,便急命夏侯惇、夏侯淵分領左右兩翼迂迴至後把敵側從中截為三段,並親率曹仁、曹洪、曹純各部展開了迎頭痛擊戰術;不願錯失建功機會的司馬懿這時亦撥一半軍士給于禁、李典、樂進三將守住此地隘口,就引顏良、文醜來捉拿兵敗如山倒的何儀。

雖始終聽官兵反覆誦喊著投降不殺的赦另,但既成了驚弓之鳥,何儀實在拿不準他自己是否有在網開免死的對象範圍內;因此慌亂中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尊嚴,只帶著數百心腹輕騎即朝北面那處山坡匆匆逃竄。

頭兒一不見蹤影,多數沒掛彩的賊黨怎還會有絲毫猶豫,未及一柱香便紛紛棄械求饒;不久,忙押送整編降俘的曹家諸將經過郡首門關時不禁先仰視換插護國軍大旗的牆沿,訥悶的夏侯惇更忍不住伸長脖子問著:「上面的兄弟,請教你們是哪位將軍的麾下?」

話剛一問完,原本緊閉城門忽「嘎」、「嘎」的緩慢開啟;片刻後,陳到、太史慈二將已分領士卒簇擁著一名少年走出關口來,眾人連忙睜眼細瞧,赫見這男孩居然就是剛說要在主帳中拿功勞簿等大夥回去的諸葛亮!

「孟德先生、元讓、子孝及奔波忙碌的將士們,大夥辛苦了。」那無須另坐四輪車的孔明拱手一揖,正面露微笑的向他們招呼說。

一向自負機智與擅長用兵的曹操因仍猜不透他是使什麼手段奪取該郡,即神色恭謹的問道:「曹某愚昧,竟沒機緣瞻仰先生揮兵攻下城郭的英姿;未知尊駕是用何妙計建此首功?還盼先生不吝賜教我等。」

「這法子講來有點貽笑方家;」諸葛亮略顯靦腆的解釋說:「其實亮是趁本初公所率的部隊開拔時,便和叔至、子義的三千軍尾隨其後並先伏隱於外,等賊傾巢而出再扮傳令兵哄開大門,一舉控制住毫無防備的郡城罷了。」

「孔明真乃英傑啊;」曾埋怨他指揮而出言不遜的夏侯惇、曹仁非但心裡浮現同一句話,此刻更極有默契的一塊跪伏道:「軍師果然料事如神,請恕末將先前無禮之罪------」

把跟著一齊下拜的夏侯淵、曹洪、曹純都陸續攙起,已學到師父親和力的諸葛亮謙虛著說:「各位將軍切莫如此;你我皆是為國赤誠效忠,區區些小磨擦再勿耿耿記掛於懷,況且亮日後尚有需仰仗諸君虎駕之處呢。」

「但有所命,萬死不辭!」五將異口同聲抱拳慨諾,而曹操接著亦歎服道:「朝廷得賢師徒棟樑之材,實為社稷及百姓們的福氣啊!」

「孟德兄那麼的高看抬舉,可會寵壞我徒兒哪;」已遠遠望見了這一幕,劉備跟著朗聲遜謝笑說:「其實聖上有您如此治世能臣佐助,不也算是福澤深厚?」

來到他們聚集的門口處,他又勉勵諸將道:「咱得以最小的傷亡代價招降賊眾並收復譙城,雖說是因有孔明的料敵機先,但各位群策群力卻更是功不可沒;我們重振漢室國威的路途還很漫長,今起大夥務必要互助團結,替咱萬千同胞開創一個和協富強的人間樂土。」

聽師父和甚具才華的曹操當眾稱讚自己,諸葛亮趕緊轉移話題的提醒說:「恩師、曹先生,此間大事既定,後續的安置作業不妨就託仲達、本初二公處理;盧中郎那邊應該亦已大功告成了,咱同去瞧瞧如何?」

見趙霖、貂嬋也正走到身旁的劉備剛要回答,另一端這時卻突然驚傳蔣奇策馬疾馳的高喊稟報聲:「啟稟主公,不---不好了!」

「義渠莫慌;盧恩師的部隊碰上了什麼問題?」劉備鎮靜的問道。

下鞍先抹去額頰汗漬的蔣奇即拱手報說:「回主公的話,何儀那廝後來果真便向城北山坡潛逃,咱亦按軍師交代堵死了對方輕騎殘部;不過當我們正欲活捉賊酋,怎料熟悉門路的他竟撇下餘眾逕往坡邊一條羊腸小路遁走,典、宗二位將軍已先去追了------」

隱約感到與演義中的某段情節有若干符合,當機立斷的劉備馬上就做出了決定道:「事不宜遲,諸君都跟著我一塊支援他倆去。」

牽過一旁遞來的韁繩,僅留下陳到照應郡務的他即領孔明、曹家軍、蔣奇及太史慈、趙霖、貂嬋火速趕至北坡戰場,並直接從秘徑沿鐵蹄踐踏痕跡啣追躡敵的典韋、宗岳;片刻後,劉備眾人便在一座空曠林地外,聽到不遠處傳來夾雜霹靂暴喝的金鐵交集聲響。





第九十一章   刀逞威  力搏惡來     劍留情  仁折虎痴

大夥忙循聲往覓,很快就看見典韋舞戟和一名率百餘手下且體型相當的揮刀壯漢正拚死狠鬥,而神色焦急的宗岳則持槍在一旁掠陣。

也剛發現己軍人馬抵達,宗岳待關切狀況的劉備離鞍即躬身報說:「啟稟主公,某與典兄本已快擒獲此賊,誰知一到這處塢林,那條莽漢子忽引同伴攔下了何儀,更拉住馬尾硬拖回陣後;洪飛上前理論,此君卻言明需勝過他才肯放人,所以便縱馬鬥了起來。」

瞧這傢伙身體遍佈虯結的健壯肌肉與獰惡五官,雖頭一眼就已猜出他的底蘊,劉備還是謹慎的問道:「對方可曾亮過萬兒?」

如他預料的搖搖頭,兀覺莫名其妙的宗岳坦白回答:「那渾大個及洪飛都像瘋了一般,一照面沒說什麼話即打得不可開交------」

微一頷首,示意他退後稍歇的劉備便走上前仔細觀戰;這人確有令宗岳捏把冷汗的好本領,面對戟勁彷彿電摰雷轟的典韋,他那柄宛似大石片只略加刨磨卻異常堅韌的「岩鋼鋸齒刀」不僅仍應付自如,以力搏力下且尚有餘裕多次猝襲著敵手變換防線之罩門。

這幕勢均力敵的夢幻單挑就連趙霖亦看得砰然心驚;瞧太史慈替師兄擔憂的模樣,她忍不住近側向劉備悄問:「我可以下場幫手嗎?」

「此舉絕非良策;」忙阻止小師妹的技癢衝動,劉備已思緒飛轉的皺起眉心說:「喚典兄弟先返回本陣吧,我另想別計收服那條漢子------」

聽到敵人的鳴金號響,正用刀面格檔下壓雙戟的壯漢先奮勇推開了典韋,接著即退出戰圈從容的道:「相好的,你主子在叫閣下回去啦;反正咱的座騎也已快乏力,各自換一匹馬再來鬥過,怎樣?」

亦不捨愛駒嘶噴著白霧,難逢勁敵的典韋便道:「行,你等我!」

「且慢,某有一事請教;」他正要拉韁調頭返陣,卻聽這漢子忽又止步問的說:「爾等既為討寇官兵,可知道那御封『大將軍』的劉備如今人在何處?」

「呔!你是什麼東西,膽敢直呼我家主公名諱?」典韋聞言又怒目的反問道。

持刀漢剛要回答,劉備已走上前揖說:「未審尊駕何事欲尋劉某?」

上下盯瞄了對方好一會後,這漢子就蹬落馬背的道:「好極啦!我正愁找不到你咧;聽說你的武功高深莫測,僅憑兩把劍即獨自殲滅那黃巾賊領袖張角兄弟三個是不?來來來,換咱們較量較量------」

愣了愣;本打算用演義中曹操設陷手法擒降此人的劉備忍不住莞爾一笑,便攔住這又要發飆的典韋面向他問說:「兄台既想考較在下,劉某也只得捨命陪君子了;不過等你我分完了勝負,尊駕又待如何?」

「你要是打贏的話,別說剛剛捉到的賊頭目無條件奉送劉大人,就是要我當你的馬前卒亦有何難---;但若許某獲勝,將軍那『天下第一勇士』的名號嘛,可不是須得讓賢退位了?」自稱姓許的壯漢斜睨朗聲道。

「你連我都未必能贏哪,竟還想跟攻無不克的『戰神』耀武揚威?做夢啊你;」典韋氣呼呼的說:「主公您也甭親自出手,把這混蛋交給我應付即可!」

搔了搔頭皮,劉備趕緊再次往險擦爆火花的二者中間一擋,並問兩人說:「許兄、典兄,你們剛講的那些稱謂,是從何處聽來的?」

「咦,那小皇帝不久才欽賜的頭銜,怎麼你自己反而不甚明白?」許姓漢子嘴巴朝作勢欲衝的典韋一努,又斜著腦袋道:「我認得這傢伙是陳留來的猛大個,他應該很清楚其中的緣由;你若不相信,何不問他?」

納悶的望向典韋;只見他難得浮現出一抹尷尬神情,並囁嚅的回答:「那---那是樂文謙透露的;他說自主公一離開洛陽,聖上便對百官極力推崇您武術的博大精深,諫議大夫劉陶更奏請贈封您為『天下第一勇士』及『戰神』的美譽,結果皇帝亦准此建言,雖擬定等主公凱旋而歸時再行頒佈,但這消息很快就轟傳朝野與各大州郡------」

哭笑不得的劉備心裡想若是有空,可要好好勸誡一下那甫位登九五寶座的首席徒兒了,否則未來要是有近侍佞臣再胡亂鬨議,他豈不又成了聽信饞語的昏君?怪不得典韋起初剛碰面時,曾提及「朝廷還冊封天下什麼的稱謂」之語---;然而自己現在卻無暇理睬這兩個虛名將會發生什麼負面的影響,略微沉吟後,即恢復鎮靜的對那持刀漢說:「兄台要比劃也無不可;只是你若不先歇息一會,劉某不是太佔便宜了嗎?」

許姓漢子斬釘截鐵的揚抬手臂道:「無妨,譙縣的許褚還吃得起這些虧;倒是將軍您---,在領兵征戰完可有沒有體力再跟我打?」

點了點頭,劉備等那躬身緩退的典韋一離開圈子,就向果真是未來「虎痴」的對方說:「如此卻之不恭了,請許兄不吝賜教。」

看人家雖不急著抽出背掛雙劍,無形中散發的氣勢可毫不遜於適才強敵,使許褚竟暫時有「老虎啃刺蝟」無從下手的茫然錯愕感;不過這窘況只一閃即逝,他那桿「岩鋼鋸齒刀」僅稍加晃動,撲面勁風除了已令人頓覺呼吸困難外,灰色刃影亦在尺許處驟化成數道詭異的冷芒迴削對手!

當典韋和諸將均代為緊張的同時,雙掌仍揹負於後的劉備卻只悠閒踩步略偏著靈巧身形,便已輕鬆避開這「虎痴」的雷霆秒殺;但一擊落空的許褚可沒就此煞車,手心猛拍間,返轉的刀背即又往他脖頸疾掃!

上身微一後仰,劉備也才剛躲離鋒銳的鋸齒,不料怪刀刃緣竟忽違反力學原理的調頭下拖,硬是要將他給開膛活剮------。

整個人亦從那不可能的角度「呼」聲側移,「龍淵劍」更趁許褚再次掄揮劈剁前終於出鞘反制,雪燦劍尖直指他的天靈蓋!

這應變極快的使刀煞星未等來劍銳勁沾額,龐大的魁梧身軀早藉卸力躍翻而退,並在站回原來位置後駭視沒窮追猛打的劉備---;理由很簡單,因為臉上笑吟吟的人家不但劍已歸鞘,指縫還正拎著他一小塊削落衫襟。

本以為此君會知難收手,哪知面色凝重的許褚只深深吸完一口氣,竟又刀豎於胸的緩步上前,顯是想逆轉敗局的孤注擲拼;旁觀的典韋見狀忍不住高聲噓諷道:「姓許的,你衣衫一角都已被割斷,還打什麼?咱主公的劍確是比你快,老兄莫非是輸不起嗎?」

無暇與之鬥嘴,許褚僅死死盯住丈餘外那模樣生嫩卻探不到功力深淺的敵人;劉備知道他接著必將拿出壓箱寶絕活以挽劣勢,雖不敢怠慢的讓暗運真氣遍佈身周,仍欲鬆懈其心防的諾揖微笑說:「劉某一時僥倖,許兄切勿介掛心上;我們倆重新比過一遭------」

私下頗為讚賞他的風範,然而向來自信的許褚卻裝做不領情道:「別說得恁般好聽,想贏我還很早哪;有本事的,便放馬過來!」

點點頭的劉備不再說什麼話,左掌一擺表示自己要進招後,未等攻擊就先錯身一閃的欺近對方斜側,二度綻現之弧狀劍芒更已「啵」聲罩落他的半邊軀體;許褚雖被這突如其來的快劍嚇了一大跳,倒也不甘示弱的立即揮刀抵抗,只是當灰色鋸齒刀鋒正待與其刃影接觸的剎那,卻驚覺人家宛若鬼魅之身形又瞬間消失於他視線的死角內。

耳畔幾乎是同時忽聞兵器的破空厲嘯;明白來劍已繞至另一端的許褚儘管知道只須狼狽前撲便可遁躲,卻不服輸的再次舉刀翻劈,並在挾雜火花之「噹」聲巨響中,硬是施展起師門的三十七式「狂沙刀法」。

典韋瞧這招數與自己的「瘋魔斬」威力旗鼓相當,縱知那人目前兀算敵友未明,還是油然生出英雄惺惜之念,忍不住替他擔心;其實劉備比誰都怕誤傷這可能變成得力臂助的另一勇壯手下,因此引許褚奮使鋼刀絕藝之餘,就始終耐著性子兜圈等候降服契機。

諸將瞧主公始終於刀光舞作一蓬暗灰沙暴的銳氣周圍晃盪浮沉,反倒逐替那忽似棉花的劉備憂慮了起來;只有冷眼觀鬥的掠陣趙霖,才清楚大師哥正把本派「飄絮定山掌」柔以克剛之真力融合在劍招裡。

不錯,由於發現對方罡猛武技有別既狠且快的典韋,他才未用能立刻奏效但勢必重創此人的以氣馭劍之術,但亦因這若即若離的法子太過奇幻,從不曾見聞的許褚難免愈戰愈驚;不久,那柄罕逢對手的大鋼刀終在物主心生怯意之際,漸漸露出些微防守漏洞。

劉備苦等的便是他勁勢這稍加頓挫之間隙------。

掐準刀鋒偏掠瞬息,一抹凝聚成束的劍氣就赫然切進那沙塵暴風核心;許褚大駭中忙盡聚蠻力咬牙硬擋,但他可想不到這結合並脫胎自高昇、董卓拋砸內勁的攻敵術力道會恁猛惡,刃面承受之撞擊非但已令穩佇雙腳驟移數尺,巨震下更差點一口噴出鮮血!

當眼冒金星的許褚還暈頭晃腦時,一股渾厚卻柔和的氣流忽從背心處緩緩注入他體內,那臟腑翻動的不適感也即被鎮壓住;過了一會,他方聽見杳無蹤跡的劉備在身後說:「氣隨心轉,意制眾脈,待你悟透此法門,境界將更上一層樓矣---;許兄,還要再比嗎?」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自己的功夫到底差您多少罷了,否則早在前三招時便該丟刀子認輸啦,是不?」許褚嘴角揚起一絲心悅誠服的笑容,接著就拋下兵刃抱拳跪言:「譙縣人氏許褚字仲康,今後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第九十二章   際遇巧  偕叟尋醫     勢局惡  誅姦濟弱

既收服這本效命曹操的未來「虎痴」,又招降了黃邵、何儀與所屬的十餘萬賊眾,青、兗、豫之三州賊亂大致上終於宣告平定。

在沛縣又覓得無須枉死操手的劉馥及汝南富陂人鄧當(舊史中為孫策麾下得力將佐,乃東吳大都督呂蒙的姐夫),且交代劉曄、董昭及蔣奇、呂曠、呂翔、魏續、宋憲、鮑信留下輔佐本地刺史孔伷,劉備即囑咐臧霸仍領顏良、文醜、孫觀、伊禮、吳敦諸將回泰山郡調練人馬,注意豫章地面與蛾賊餘孽匡琦勾搭的匪寇周鳳動態,並託恩師盧植率征南王師和剿滅趙弘、韓忠、孫仲的朱雋、皇甫嵩之部隊,齊聚先前光復的許昌城返抵洛陽京都覆命;自己則帶著諸葛一家、貂嬋、趙霖、許褚和典韋、太史慈師兄弟兩往赴長沙,要與父親童淵及把弟們會合。

因沒發生軍閥擁兵自重的割據憾事,他取得關中速度可比曹操要快了許多倍,而且若能鞏固好小皇帝的統治政權,基本上幽州、東西川和荊襄各處亦不用再花什麼精神去討伐;屆時僅需弭平尚存少數寇幫為禍的江東與西涼桀傲難馴之韓遂、馬騰等儕黨,便有餘裕建設自己理想的強盛中國,專心對付四方那些久懷覬覦歹念之眾蠻族。

從譙郡到二州交界雖不太遙遠,脫換戰袍的劉備一行人倒也馳騁了許多時間才抵達汝南地頭;這一日,正當車隊打算冒著夜色趕路,卻聽半空中竟已隆隆響起了悶雷,沒多久更稀哩嘩啦的落下大雨------。

就在大夥徬徨無計的節骨眼,剛錯過的那幢莊院大門口忽走出一名七旬文士對他們喚道:「各位倘不嫌棄,何不進莊暫宿亦避雨勢?」

因考量到隊伍裡還有病症尚未痊癒的諸葛珪及其女眷,劉備隨即下馬揖謝著說:「莊主忒也多禮;既如此,今夜便有所叨擾了------」

忙招呼群英進院子內烤烘行李衣衫;又吩咐廚房整治飯菜的主人家待引賓客赴廳稍坐,就先奉上茶水點心的笑道:「竊視諸君個個相貌出眾,某本有心結納;若不是恰巧天公作美,豈不失之交臂?」

「誤蒙老丈錯敬,我等受之有愧;」見顯有病容的他談吐非俗,好奇的劉備即拱著手問:「還沒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關定,草字伯修---」文士儒雅回禮且熱情的問:「某乃未仕之布衣,且未曾設塾授課,何來『先生』之說?倒是尊駕氣宇軒昂,未知怎麼稱呼?」

劉備聞言雖心中詫異,仍恍若無事的回答說:「晚輩忝屬後學末進,豈敢擔此謬譽?區區姓劉,名備,字玄德------」

一聽人家自報這姓名,驚訝之態只更勝對方的關定不禁撫胸急咳;半响,他方重展歡顏的道:「真叫蓬蓽生輝了;原來您便是那匡輔新帝、大破黃巾賊並安頓百萬離散難胞的『戰神』?怪不得龍驤虎步,儀表非凡!果具『天下第一勇士』之姿,草民失敬。」

「此乃聖上對妄議群臣一時興起的玩笑話,怎能當得真?」微顯尷尬的劉備忙謙遜解釋:「想我朗朗神州幅員遼闊,不僅豪傑俊彥遍佈四方,就連草莽間亦多奇能異士之輩;劉某何德,焉敢受這等虛名封號?」

頓了頓,他又移轉了話題並試探的邀問說:「某觀尊駕涵養過人,實不亞於當世盛名治吏,為何甘居山野拒任仕途?今繼位天子求才若渴且禮賢下士,關莊主如果有此意願,在下可向朝廷代為舉薦徵召,如何?」

關定剛要開口,不料情急之下咳得更是厲害;劉備微感歉疚間,忽聞廳側那端傳來一個清亮的嗓音代答道:「家父因幾年前於山越的遊歷途中,突罹患一種名為『咳白頭』之瘴癘惡疾,非但無藥可根治,未達不惑的年紀還彷彿像老叟般日漸衰弱;由於左近醫家皆束手無策,曾舉孝廉的父親心灰意懶之餘,索性絕了進仕之念,尚請將軍恕罪。」

大夥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削瘦秀氣青年領著另名約十一歲的大男孩已走出屏風,面龐酷似的兩人並均用一雙清澈眼珠,正睜睜瞧向回眸凝視的劉備。

「這二位---」他待劇咳稍稍紓緩的關定呷完了潤喉茶水,即望著那對兄弟問說:「想必皆是伯修先生的賢公子吧?」

「長子關寧學文,字靜之,次子關平習武,字坦之;」關定等兩個孩兒侍立於椅後,才嘆了一口氣道:「寧兒說得沒錯,某自怪病纏身,縱曾舉為孝廉,但性命都像風中殘燭朝夕不保啦,哪裡還會有絲毫做官的念頭?所以大將軍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領了------」

由於長兄與兩位姐姐已先至廂房伺候父親熬煮湯藥去了,一旁抱著幼弟的孔明便忽然接口說:「莊主無庸煩惱,我爹也因病根未除,正要往赴長沙找華神醫跟張醫聖診療呢;您若無其它要事,何不與咱結伴同行?」

關寧、關平聽完後眼睛頓時一亮,立刻雙雙對早已絕望的慈父稟問道:「爹,這位小哥言之有理;孩兒曾經耳聞華、張二醫的名聲,況且那長沙郡離汝南又不甚遠,我們就當是出外散散心,好嗎?」

恰有此意的劉備亦懇勸著說:「是啊,關莊主與我們既具如此機緣,表示命不該絕;留得有用之軀,方不枉費了畢生苦學之專長------」

本是打算趁未病逝時將兩個兒子託付給面前的偶遇貴人,誰曉得反而因此讓允文允武的自己見到一絲痊癒曙光;也暗暗心動的關定考慮了良久,才點著頭道:「既如此---,關某即卻之不恭了;倘得重生,需多謝大將軍的引介。」

明白或許又留住了一條必能貢獻社稷的生命,劉備忍不住亦笑了。

沒錯,打從回到漢末這導致開啟紛擾亂世的關鍵時代起,若非是罪大惡極或禍國殃民,他便一直避免無謂殺戮及儘量挽救某些短壽的人才,使其得有綻放光彩的機會;三國演義的情節無論寫得再多磅礴動容,終究是以數百場令中原菁英同歸於盡的內耗鬥爭悲劇所組成,這對現在已身為政治實際領導者的劉備而言,怎可能使相同的遺憾再度重蹈覆轍?只要讓那些不該死的牛人活下去,他們就是未來建設國家跟掃蕩蠻夷的最大力量,都將替漢民族開創前所未有的太平樂土!

*          *   *

既說服了關定偕子一塊隨往,劉備翌日即引車隊繼續出發。

算算自離上黨赴京平叛到率領征南軍討伐黃巾賊,他雖用雷霆速度襲捲兗、青、豫三州,卻也足足花費半年多的功夫;而以父親、華陀及眾拜弟的腳程,約莫個把月便可抵達荊襄,除非黃敘的病況棘手得緊,否則依張、華二醫之能耐,這些日子應該早已令患家重拾健康了,因此時間並不充裕的劉備只得委屈大夥露宿餐風,加快趕路之步履。

因為他的穿越改變了若干漢末軌跡,不僅讓荊州原刺史王叡剛免去慘遭孫堅逼殺的命運,被黨錮之禍殃及的劉表目前亦正與合稱「八駿」之友伴在江夏鬼混,尚未結交蒯氏昆仲和蔡瑁等人籌畫奪取政權------。

對此曾頗下一番苦功研究的劉備倒也略知那七名儒者,他們分別為汝南字仲麟的陳翔、同郡字孟博的范滂、魯境字世元的孔昱、渤海字仲真的苑康、山陽字文友的檀敷、同郡字元節的張儉及南陽字公孝之岑晊;儘管要去長沙勢必得經過荊襄主城,但他現在哪有空跟這些人物打交道?還沒走入地界就低囑趙霖、太史慈先去安排憩宿客棧。

在林蔭邊一座久棄破廟的迴廊暫行停步歇腳,劉備才剛面朝那座千百年間均是兵家必爭之地的雄偉襄陽城遙望發呆,耳力甚好的他此時忽聽山崖另一側隱約傳來粗魯之笑謔喧嘩聲,裡頭還有女子極不情願的哀泣嚎呼。

「主公,這聲音---不太對勁啊---」亦發覺有異的許褚忙靠近說。

「仲康,勞煩你先通知典兄和貂嬋姑娘在此護衛兩家眷屬;」微一頷首的劉備當機立斷道:「我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罷,他早縱躍出十餘丈外,更如大鳥般迅疾折繞至異響聲的來處!

又連連點地的飛奔約里許遠,眼尖的他已瞧清楚右前方空曠草坡盡頭,一名衣衫不整且強遭按住四肢的年輕少女剛被二十多個碩壯無賴圍於中央,而壓臥她上身的那條起鬨大漢子正準備要展開一種獸性動作。

「看這娘們多騷嗲咧!嘴裡喊著不要,水蛇細腰兒卻兀自擺個沒停喲;」旁邊那聚湊的瘦漢亦邪笑著說:「兄弟們可千萬別玩死了她,咱等陳孫、張武兩位將軍的『收割隊』返抵廟寺會合,回江夏時再樂個爽!」

「是啊!他哥倆倘見我們居然帶回這標緻嫩貨,包管又有不少的額外賞賜;呵呵,那兩個傢伙確實聰明得緊,竟能想得到假扮山賊的妙計,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一名忙解褲襠排隊的囉嘍也湊趣著吆喝道。

雖還身處半空,劉備卻已給這幕泯滅天良的畫面惹出熊熊中燒怒火;於是兩道彷彿來自九宵的噬魂劍影即在眨眼間劃破了穹蒼,人叢外圍幾顆湧血似泉的拋飛頭顱更頓令群醜淫燄驟消,不過當諸孽尚瞪大雙目呆視,另一對弧形冷電又把數個同伴齊腰斬斃!

「媽---媽呀!」險被那漫天血雨及內臟嘩然傾流的恐怖情景嚇破膽,眾人便於驚慌喊叫時挽起底褲開始撞跌奔逃;但如煞星臨凡的躍落劉備哪能再容他們生離,儘管已瞥見未婚妻貂嬋亦從後面趕至,兩團炸碎晶球倏化之銳利芒矢仍無情的朝對方猛烈四射!





第九十三章   代天譴  戰神誅惡     除隱憂  威名鎮邪

許多片兀自競相飆灑腦漿之天靈蓋,就這麼猝離了十餘條竄走漢子的頭頂心;而剛剛那兩位交談仁兄及還正趴壓女孩的漢子不曉得是否已驚嚇得魂飛魄散,目前為止竟都仍像泥塑木彫般傻傻的不動------。

將「墨陽劍」先「鏗」的歸鞘;劉備這時即用另把劍尖殺氣騰騰指向少女身上的巨漢,咬牙切齒的叱喝說:「你---,給我站起來!」

周身猛然打了個哆嗦;那臉龐死灰的漢子才蘶顫顫直著腰欲待求饒,看也不看的劉備早把他一劍洞喉,並將噴血屍骸奮力摜向另端的聳矗大石!

跟著來到此處的貂嬋亦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忙解下罩袍披掩女孩半裸的軀體溫柔安撫;劉備接下來又轉往仍呆若木雞的二漢,以蕭煞的神色問道:「兩隻畜牲,你們全是江夏狗雜種張武、陳孫的士兵?」

「饒命---饒命啊!」和小卒均「咚」聲跪下的哆嗦大漢已涕淚橫溢著說:「這是他哥倆叫咱做的;我們只不過---只不過奉命而行------」

連嗓音都跟瞳眸一樣的冰冷,早看見那群伏法敗類藏於坡邊散置軍服的他又續問道:「居中策劃的張武、陳孫吩咐你們在此處,和破廟的『收割隊』齊聚嗎?」

腿膝忍不住顫抖;倖存漢子見人家這種不怒自威的儀態,便似老鼠遇見貓般恐懼答說:「回---回少俠的話,咱和那幫兄弟是依二位將軍的指示,喬裝成賊---賊寇劫掠往來客商,所得之資就運返駐地跟參與兒郎平分;這名詞則是---則是由他們把兄區星想的。」

「區星?」愣住的劉備不禁再問:「他老兄的地盤不是在長沙麼?」

以為此人和那頗有抱負的老大乃舊識,生出一絲契機的狼狽漢忙涎著臉陪笑道:「區老大---區老大要咱在這裡先多攢些闖蕩天下的本錢,等他那邊也招足了人馬,再與張、陳二位拜弟聯絡覆據宛界的鄧茂、程遠志等南撤之黃巾將士分別舉兵,一口氣吃掉江陵郡及襄陽;他說只須有此三城當立腳處,即---即可逐步稱霸整個荊州------」

「你們這個主意,倒是挺周詳愜意的嘛---」心中儘管微微一驚,劉備卻又不動聲色的套問說:「那支『收割隊』總共有多少人?什麼時候會抵達前面的廟寺?」

「這回因要搶奪中山商賈張世平、蘇雙的載鐵隊伍,出任務者共有百餘名;今天正午倘在城郊那座埋伏林子內順利得手的話,約莫亦快到了---」漢子掬心而答的巴結道:「以尊駕此般絕妙武功,若能加入咱推翻暴政的行列,區老大必定破格拔擢,委負重任。」

忽不帶半分笑意古怪的笑了,歪著脖子注視對方的劉備一雙淡漠眼珠直盯到兩個人心裡瑟瑟發毛;好一會,他才揚起兀滴鮮血的「龍淵劍」劍尖指住那大漢問說:「看過這把傢伙沒有?曉得它是什麼來歷嗎?」

「通體---似秋水泓澈,鑄工細膩卻又---鋒銳堅固,真是兵器中的---極品---」雖不懂人家為何問此,有點筆墨的漢子仍如實以答。

點點頭像是頗為認同他的中肯答覆,劉備接著又將大拇指朝自己的鼻準一比,續問他說:「那我呢?你們可知道我---,是何方神聖?」

「您狀似弱冠,但---內外兼修,可稱得上是---英雄出少年;」倖存漢胡扯了幾句後,已驚覺此人臉色不善,連忙再度的求情道:「尊駕饒命則個!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絕跟我沒一絲干係---;何況您是人中龍鳳,殺了我恐惹汙於閣下的寶---寶刃啊------」

那另一名囉嘍也哀求說:「對---對極了;你可別濫殺無辜------」

「無辜?你們幹下此等令人髮指的惡行還敢這般自詡?」從不曾額浮青筋的劉備憤恨道:「我以往職銜叫『討寇樞密使』,現在甫蒙御賜官拜『大將軍』,這把劍便是先帝親贈劉某用來誅滅賊盜之標記;今日既栽在我的手上,還想奢望它讓爾等敗類生離麼?」

語畢,那兩條呆愣漢子連腳跟都不及挪動,就早給一抹快逾閃雷的劍光削落了腦袋瓜,頸腔的激冒血柱頓時把草地濺成一片腥赤;但劉備盡殲諸醜後卻無丁點得意之情,靠近險些受辱的女孩身旁亦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只囑咐著貂嬋說:「妳護住她慢慢的過來,我先回廟裡照應許楮他們幾個。」

曉得他顧慮到男女有別,心思縝密的貂嬋也即點頭答說:「你快去吧;我待會順便包幾件這夥賊兵的軍服,省得江夏那邊不認帳------」

頷首示謝,已收起「龍淵劍」的劉備這時就趕緊再施展提縱術往援破廟;是的,典韋、許褚雖皆具萬夫不當之勇,且對方亦僅止數百走卒而已,但畢竟尚有兩戶家眷需要護衛,他可不容許此刻發生任何枝節變卦,所以回奔之速度居然較適才又更快捷了幾分。

還沒踏入已置滿座騎和驢馬貨車的廟寺,劉備即聽見迴廊那端真傳出兵器磕截與嘈雜呼喝聲音,知道本領絕不遜於把弟們的典、許二將必有斡旋餘裕,不忙動手的他便先凌空躍上斜塌寺頂俯瞰潛窺;結果這一瞧卻出乎意料之外,因為他已看到包括關平在內的三人非但僅持兵刃於一旁戒護,而且與喬裝眾匪徒廝殺的竟是另兩位陌生舞槍好漢。

見那對漢子雖也率有幾名隨從,但他們只是保護已獲救的張、蘇二商安全;實際跟假賊兵交鋒的,仍只有這使同一路槍法的雙傑。

一時想不起兩人是誰的劉備正自愕訝,躲在角落心疼手下死傷慘重的二名頭目卻早沉不住氣了;相互遞個偷襲眼色後,偎於一匹神駿白斑馬的那削瘦漢就先從懷裡掏出了吹箭選瞄其中較年長之悍敵,而他的伴當則已拽拉著裝有鋼珠之彈弓,亦欲對另一個逐漸逼近前方的目標抽冷子。

「嗖」、「嗖」飛掠的兩支細長箭針與嘯響鐵彈即趁他倆轉頭奮勇殺退了眾囉嘍之際,分別朝其面門、後背的敞露破綻處疾射!

由於彼此的距離並不算太遠,這三件難防的歹毒暗器莫道二者絕對避無可避,便是猛然察覺的典韋、許褚要躍眾搭救也為時已晚------。

「兩位兄台留意!」應變極快的關平忙高聲示警,但雙槍客縱已發現那迫在眉睫的驟臨危險,卻又如何來得及閃躲那快要沾身之短箭、鋼珠?

燦爛炫目的黑白刃影就在群豪驚喚聲中,隨著一道猝閃身形既準且快的擊飛暗器;而當眾人再次定睛望去時,劉備卻已兩袖空空的佇立於雙槍客前面,並寒著臉指責偷襲的為首二匪說:「張武、陳孫,爾等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唆使官兵扮賊劫掠百姓、淫擄婦女,江夏郡守劉祥都不曉得的麼?」

「你他娘是哪處洞裡的王八活烏龜,竟敢管起老爺的閒事來?」陳孫雖訝異對方的武功表現,不過因己陣仍保有優勢的人數,即渾不知死的嗆道:「莫說小小的江夏,便是荊襄九郡以後亦要聽我哥倆的號令;搶劫兼抓娘們又如何?咱難不成還需向你請示?」

「各位認了最好,這樣我也甭再另費周章的去襄陽理論---」臉罩嚴霜的劉備待確定使槍二傑安然無恙,又沉聲的說:「身為大漢軍旅,違犯禁令、姦淫擄掠及串通賊寇區星、鄧茂、程遠志圖謀造反皆唯一死刑;張武、陳孫!你們是要我動手,抑或自刎以謝罪?」

抄起大砍斧的陳孫剛想再喝罵些什麼,暗暗打量的張武已猛然伸臂攔住了他,同時欲盤查對方底細的問道:「朋友好俊的快劍、恁俐落的身手;敢問怎生稱呼您?閣下又是從哪兒探悉到區星和鄧茂、程遠志的事?」

「你還有二十幾個幫凶等候在隔壁的林蔭裡,對不?」劉備面無表情的說:「很遺憾,他們因意圖圍姦並強押婦女,適才已被我當場全數格殺,而涉案者臨死前更坦述了區星主導此項陰謀叛變;至於我的萬兒嘛---,各位可曾聽過『討寇樞密使』劉某的名頭?」

「你---你就是號稱『天下第一勇士』的『戰神』---劉備?」張武像吞了顆火炭般驟睜細長雙眼,且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顫問:「你人---你人不是還他媽的在北兗---伐賊嗎?怎麼會---怎麼會現身於---咱的襄陽轄境?」

冷哼了一聲,劉備則臂叉前胸的反問道:「既然都叫我『戰神』了,你又豈不曉得除荊州外,那兗、青、徐、豫四境的黃巾餘黨亦早被劉某悉數平定?孽畜,惡貫滿盈的爾等既到處魚肉鄉梓,我今日即要為荊襄百姓鏟絕此隱禍!」

再也沒剛剛狡詰鎮靜的當家風範,容色驟變的張武才眨巴三角眼睛正想著該如何逃過這一死劫,卻聽搭檔陳孫竟先口吐白沫的「咕咚」倒下;旁邊那名親隨小頭目見眼珠上翻的他已停止了呼吸,不禁駭叫著:「糟---糟糕,張將軍;二爺給---給活活嚇死了!」

這一聲驚呼,更使江夏愕視賊眾人心惶惶;張武知道大勢已去,忽藉奮推前方兩名小兵時,將幾支淬毒袖鏢射向丈餘遠的劉備,並趁機縱身躍往後頭的雄駿愛駒,橫刀勒馬的動作一氣呵成,顯亦是個練家子。

在踢翻倒楣的跌奔二卒前,倏映刃芒便把迅至的毒暗器全磕得朝上偏飛;復冷冷一哼的劉備方要追襲遁酋,突然瞧已拍座騎衝出廟外的張武卻慘嚎著摔落馬腹,胸口部位更遭一桿瑩雪長槍捅了個大窟窿!

沒錯,那順韁牽過敵人的仰嘶白斑馬者,就是趙霖。





第九十四章   議賊患  文武歸心     收黃碩  女傑拜師

劉備看小師妹不僅已偕太史慈回到破廟來,身邊還跟著貂嬋與重獲生天的少女,心中甚是欣慰;待喝令倚附尾驥的求饒群賊拋下兵刃跪地候縛,即轉頭向兩名使槍英豪揖說:「幸有尊駕仗義相助,備深感大德;恕我孤陋寡聞,未知二位兄台是何處俊彥?」

「某乃南陽人氏,姓李名嚴字正方---」早欽佩對方劍術到無以復加的雙傑把點鋼槍遞交給隨從,便趕緊回了一禮,稍長的儒雅漢子又指著身旁青年道:「這是嚴在江夏平春縣的族弟李通,字文達;您的武藝果真無敵非凡,我等還需叩謝大將軍的救命之恩呢。」

搶先阻住了作勢欲拜的兩人;不曉得他們有此淵源的劉備忙謙遜幾句,又問說:「原來是二位李兄,難怪槍法恁的精湛獨步;正方與文達是如何探悉賊眾的劫掠計劃,得以適時截阻匪酋再度為禍客商?」

「張、陳兩寇利用王叡擴增兵員的時機一混入荊州軍隊,就瞞著太守劉祥及上司黃祖那無謀之輩私結黨羽經常作惡本郡,我在故鄉早想除之而後快了---」李通先不屑一瞄嚇死的陳孫屍身,復恭敬的回答道:「李某前天因拒絕二賊夥同之邀請,明白對方必將殺人以毀證滅口,是夜即奔走南陽告知了兄長此事;還好堂哥尚未出發去四川成都,便陪著我一塊到這裡尋他們的晦氣,恰巧就遇上賊骨頭正擄獲商家來此駐歇。」

那面相均樸實的張世平、蘇雙此刻也忙過來致謝;劉備現在縱已甭像舊史般要對方再「贈送」鑌鐵及戰駒,仍極禮貌的關切問候,而待安撫完虛驚一場的兩戶家小,他即徵詢二李的意願說:「張武、陳孫雖授首正刑,但宛城的鄧茂、程遠志及長沙區星之隱患猶存;朝廷正需正方和文達這樣的大將,不知兩位可肯暫時屈居於備之帳下?」

皆因感嘆時運不濟,那具與黃忠不分勝負之能的李嚴方有想遠走川蜀另謀發展之打算,至於李通亦要苦等個好幾年才或許有得遇見幫助曹操的機會;二者聞言大喜過望,忙單膝跪稟道:「我兄弟倆願供大將軍驅策!」

能與未來肱股之臣李嚴提早碰頭,並收錄這任俠好義且忠勇耿直的李通,有點鬱悶的劉備心情總算開朗了些;他見諸葛家雙姝已接手幫忙照料那位脫險少女,便向正與趙霖牽馬過來的貂嬋道:「那位姑娘若曾言及她的住居處所,待會咱也可先送她回去------」

貂嬋剛要開口,仍逗留在旁的張世平忽轉頭盯著這高大神駒問說:「咦,它---它難不成就是張武適才所乘坐的那匹座騎?」

劉備看他眼泛異色,即拱手問道:「張老闆,莫非有什麼不對勁嗎?」

「此物雖能日行千里,但大將軍最好別再騎乘它---」和夥伴因為亦從事牧馬場的生意,對馬經頗有研究的蘇雙已捻著鬍鬚代答說:「此物其正確名稱叫『馰』、『的顙』或『戴星』,屬於『的盧』的一種,然而像它白額入嘴至齒者則曰『榆雁』,乃奴乘客死、主乘棄市之凶馬;您年輕有為,何必讓一隻終須妨主的無知畜牲斷送了遠大前途?」

「蘇老闆果真見識卓越,深通這匹牲口的底細---」點點頭的劉備聽完便揖謝道:「兩位請寬懷,備絕無私佔之心;其實當今聖上為了替國家組建一支更龐大而機動精銳的騎兵,早在司隸和并州境郊覓地養殖戰駒,我們平定黃巾賊及西涼叛軍所獲之良馬,例如張角的座騎跟救駕有功的呂溫侯那匹『赤兔』,都已送至產區蓄放配種了。」

接著他又展露誠摯笑意的說:「天子曾道咱未來面對的敵軍絕不能再似以往僅靠主將逞匹夫之勇,終究得憑藉整伍實力的團體戰方可取得壓倒性勝利;與其只讓幾個將領獨享好馬,不如把這些異品透過改良技術大量殖產,全面提升鐵騎部隊的戰力跟速度。」

「聖上確是極具遠見,如此一來就無庸擔憂『妨主』之說了---;」蘇雙對此論甚表欽服,而一旁的張世平也由衷讚嘆的道:「聽說咱新天子還是個沒幾歲的少年啊,想不到竟有那麼宏大的抱負及眼光------」

暗地察顏辨色;劉備清楚他哥倆不僅因懂得煉鐵而在舊史幫結拜兄弟三人打造出聞名的曠世神兵,長期奔走塞外與游牧民族買賣馬匹更令兩者擁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即表明延攬的坦問說:「這便講到問題重點了,由於聖上年紀太小,身邊又缺乏那類的馴養人才,能否達成理想目標尚在未知之數;且我朝廷建軍亦需不少鐵器,備觀二公對此均有獨到之技能,倘不棄嫌,某當替各位舉薦於天子左右,未審鈞意若何?」

或許是因消弭了後漢群雄割據的亂世,已預見可能賺不到什麼戰爭財的他們剛正為此頭疼;張、蘇二人此刻喜出望外,就併肩子拜揖道:「大將軍既有吩咐,草民焉敢不從?何況若能幫天子分勞解憂,乃我等之願也。」

見這兩個產地直銷商答應加入,想創立夢幻騎兵隊伍的劉備也心中稍寧;沒錯,只要能排除軍馬和鑄鐵提供的技術面困難,他破解未來成吉思汗「曼古歹」戰法即又多出數分把握了,那對抵制蠻族侵略可有莫大的影響力,再加上逐具規模的精良水師,甚至還能決定以後世界的主導權。

耐心等候的貂嬋待郎君談妥了正事,這才偕他一齊走向情緒已漸平靜的女孩;劉備曉得對方大概不曾和未婚妻透露真實身份,便彎腰向那少女婉言問說:「姑娘,您府上何處?我們直接護送妳返回好嗎?」

「不,我不要回家;」豈料眉目如畫的她卻搖頭道:「爹因不喜歡我成天膩在實驗器材堆裡,碩兒方負氣跑到那片林子內去尋覓製作半成品的可用竹枝;但匆匆離開時因忘了拿遮掩外貌的面具,又碰上該死的狗官兵,此番回去準遭爹爹打斷了雙腳不可------」

聽她無意間把名字說溜嘴,腦袋裡靈光一閃的劉備忍不住追問:「碩兒姑娘,妳---是不是姓黃,別字月英?令尊乃沔南的承彥先生?」

驚訝的輕呼,比身側孔明歲數稍長些的黃碩不禁歪著秀臉反問說:「大將軍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您與家嚴是舊識的老朋友麼?」

換他搖搖頭;劉備從史書記載中看得出眼前這將成為諸葛亮妻室的女孩,對機械發明能力絕不遜於那尚未投胎的馬均,如今偶遇是自己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心情激盪之餘就脫口道:「不,在下僅仰慕承彥先生已久,恨無緣結交耳;姑娘名諱是聽友人說的------」

黃碩雖覺得有些訥悶,然而明白由於父親乃荊襄甚至江淮學界交遊廣闊的儒者,人家或許真是因此清楚她的姓名亦未可知;所以沉吟片刻後,這有個不甚相符小名的妮子忽嘆著氣說:「應該是我爹會跟您講『相見恨晚』才對,大將軍位居顯官且統領數十萬雄兵,又身懷無敵天下的精湛武技,卻能行俠仗義並儒雅謙恭,比我那些在襄陽城裡的舅舅們,及當江夏水師督軍的堂叔強多了;你們若可以早點認識交往,小女子只須得您傳授一點皮毛,我今天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啦------」

「這還不簡單嗎?他正站在妳的面前,碩兒姑娘倘有此意,何不直接央求大將軍收妳入門?」仍在旁照顧她的諸葛虹笑著道:「像我家的『智多星』亦是景仰其絕學,此刻也已如願成為大將軍門下的徒兒了。」

睜大圓滾滾的可愛雙眼,望向孔明的她忙問說:「是真的嗎?」

兀抱幼弟的孔明微笑頷首,接著即甚有感觸的歎道:「咱既身處亂世,若不習練些保護自己的功夫,遇險時有再多的才華都派不上用場。」

不禁流露豔羨神情,乍萌希望的黃碩便轉頭去看那位救命恩公,並怯生生的問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當您的弟子?」

正中下懷的劉備哪肯錯失網羅良機,不過他表面上可裝作極猶豫的道:「備求之不得;但承彥先生那邊---,咱倒須想個辦法說服令尊。」

說完,警覺性高的他已比眾人早聽出廟外有串倉促步履聲響;大夥順著劉備目光瞧去,不久果見一名四旬文士焦急踉蹌踏入廊內,慌張眼神像要在人群裡尋找誰似的------。

「爹!」黃碩一看到文士先喜極而呼,同時更馬上躍起的奔往他懷中。

「阿醜,妳---妳沒事就好---」此一享譽襄南的儒者眼眶泛淚輕撫著愛女背心,半响後才如釋負重的憐惜說:「以後千萬不可以再嚇爹了;我只有妳這一條命根子,若發生什麼閃失意外,妳叫爹將來怎麼活下去?」

始終默不作聲的太史慈即趁空檔,上前向那等候的劉備躬身道:「啟稟主公,您交代憩宿的客棧均已訂妥房間了,隨時都可入住。」

「辛苦你啦,子義---」劉備拍了拍這年輕臂助的肩膀,又立刻壓低嗓音的悄聲囑咐說:「待會咱進城把眾家眷一安頓妥,再勞煩你和子凰陪我走一趟刺史府;我們去跟王叡那腦袋委實糊塗的昏頭老兒算算帳。」

這時,已略知其中經過的黃承彥便牽著女兒到他面前致謝道:「若非大將軍出手解圍,則小女休矣,承彥甚是感激您的恩情;黃某聽說尊駕有意收她為徒,那有什麼不好開口的?能拜在您門下,可是她上輩子修來的運氣啊。」





第九十五章   責州牧  威攝公堂     奇少年  槍鬥狼刀

「令璦資質聰慧,備有此門生亦屬難得的巧遇福緣,且未來社稷的進步繁榮與否,說不定還須多多倚仗她的機關巧藝呢;」也想打他歪腦筋的劉備先客套了兩句,忽話鋒一轉試探的問:「其實依先生之博學多才,何苦屈居在荒野山林?漢室甫避開一場崩危之禍,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公倘有心入仕,朝廷無異於是增加一擎天巨柱------」

是的,以黃承彥足任州牧的政治才能,為何甘願選擇歸隱生涯就此埋沒自己?追根究底還不是對桓、靈二帝的狗屁倒灶及閹佞橫行失望到了極點,於是長嘆一聲,他即語調沉重的喟然說:「先前施政者不卹百姓苦難,又聽信饞宦屠錮忠義之輩,賣爵私歛導致禽獸食祿、民不聊生;我既無回天之法,只好任憑蹉跎白首,遁隱鄉間以明哲保身了。」

「現在呢?」劉備展露誠摯笑意的道:「當朝天子雖還年幼,但一上位便大刀闊斧肅清奸邪,積極著手根絕引發弊端的貪腐吏治;幾位託辭之清流如蔡伯喈及備的授藝恩師康城先生,均已奉召回京復官佐政,我此刻亦欲整頓荊州軍紀,公可願鼎力相助?」

終於忍不住心動了;的確,擺脫歷史陰影並將年號改為「彰武」的少帝雖就任才短短數月辰光,然而不僅剛徹底解決了宦侍與外戚的長久危害,同時還以身作則的大力推倡儉樸政令,率先砍掉了自己平常開銷預算的三分之二,更命王允為「監國按察使」嚴懲大小的索貪官員,革新氣象使先前辭官潛走的楊彪、鄭泰、荀爽均陸續重返原職,所以本有滿腔抱負的黃承彥待沉吟了一會,即向言詞懇切的劉備拱手說:「承蒙大將軍不棄,黃某願供朝廷驅策,以效犬馬之勞。」

等成功邀他入夥,劉備便轉頭對地下受縛賊兵喝道:「不想死的就全給我起來;荊州城內若有一句話不老實,我當場活剮了你們!」

*          *   *

聽完由李嚴、李通暨門人押解來的百餘名俘虜招認口供,在大廳下首陪同旁審的王叡不禁全傻眼了;居中而坐的劉備先目視這施政期間尚無太大惡跡之州牧,才緩緩的問說:「王刺使,如今你可知罪?」

慌忙離座並「咚」聲跪地,王叡蘶顫顫發抖道:「卑---卑職不曉得黃祖那廝---竟膽敢任用張武、陳孫二賊,請---大將軍明察------」

「這是什麼渾話?水師守將擢升幹部的命令,你身為州牧都無須蓋印簽字的是不?」存心嚇唬以讓他有所警惕,劉備站起身鐵青著臉說:「好!即使先不算你輕忽江夏軍紀散漫的責任,那宛縣悄悄進駐了幾萬名黃巾餘黨閣下又如何解釋?有像你這樣當刺使的麼?」

見誠惶誠恐的上司低著脖頸被罵到狗血淋頭,久任別駕且與玄德輩屬同宗的劉先忍不住跳出來護主道:「大將軍請息雷霆之怒;咱王大人對匪酋鄧茂和程遠志的行蹤絕非毫無知悉,均因本州才剛弭平了長沙前太守張羨謀叛之兵變,日前又為資助左、右兩位中郎將征討穎川侵掠的賊軍,籌措糧餉之餘委實無暇再顧及二寇竊奪尚乏人守禦的南陽各縣,加上武陵郡守曹寅因怨懟拒不配合,我主---只好先暫時按兵不動。」

一旁的治中鄧義也忙著打圓場緩頰說:「是啊;王大人為了要收復宛城失地,方託付左近的江夏劉太守代募兵員,哪知道和區星同謀的張、陳二賊會藉機混進黃祖部曲,此事還請您高懸明鏡,務必恕罪則個------」

因瞭解荊襄正規軍除水師外實無較強的勁旅,不過是找個理由發作的劉備亦打算趁此下梯階,便抓住了機會道:「鄧茂和程遠志那票流寇應是我踏平鉅鹿前赴召的參戰隊伍之一,當時冀州牧王芬雖於不久後遇害,他們卻也遭咱立刻平亂的上黨官兵阻隔在南並竄據宛城,這一點我倒不怪王刺使;然而轄境中有那區星賊患勾結將士你兀矇懂不察,縱沒包庇之嫌,畢竟難辭督導不周的責任,對不對?」

「下官---下官知錯了---」心驚膽跳的王叡仍仆俯著說。

「通耀先起身吧;」在廳上空闊處來回踱思了片刻,劉備接著又續問:「劉祥與黃祖那兩個糊塗傢伙什麼時候可以到此?」

王叡忙哈著腰恭敬的回覆:「快馬加鞭,約莫---明日中午就能抵達。」

冷冷一哼,儘管曉得現今江夏太守有個名叫劉巴卻十分討厭自己的兒子,用人惟才的劉備斟酌半响後還是裁定說:「你們三人若依大漢懲治律例---,原都該撤職交查,解入囚車赴京候審;但姑念爾等非出本願,且適逢朝廷急需復甦建設,均暫時留任察看,全減俸三成一年以儆效尤,若有再犯者二罪併訴絕不輕饒,王刺使可心服口服?」

「多謝大將軍---高抬---高抬貴手;」捏一把冷汗的王叡趕緊揖拜道:「某在此亦代表劉太守及黃督軍,向大人致上萬分謝意------」

「別太過高興,閣下與武陵曹寅的樑子倘不化開,我保證你這個位置也甭想坐得安穩;別以為每個人都像長沙作亂的張羨一樣容易對付---」劉備深沉望著提早弭平叛變的對方,又說:「且莫和此人再起衝突,等我長沙正事一辦完,會另設法幫你們調解。」

語畢,他復把目光移至到劉先的臉上道:「至於劉別駕,您既身為荊州幕僚之首席,理應輔佐刺使分擔大小州務;如今境內發生匪徒勾串軍隊意欲謀反之事,相信始宗責無旁貸,亦難辭其究吧?」

慚愧的低著頸項,內心忐忑的劉先額鬢涔冒著冷汗說:「卑職---卑職確有未盡之責,大將軍教訓得是;某---願領怠忽罪罰。」

很滿意的微微頷首,切進主題的劉備即順勢安排道:「南陽郡久經戰亂,現在又飽受蛾賊虐躪,你便去遞補此地的太守遺缺,替我把郡轄各縣重新整頓以將功贖罪吧;荊州別駕一職,我另請黃承彥先生來接任。」

廳裡眾人無不臉色詫異,心想對方的面子果然夠大,竟請得動那向以高風傲骨著稱且頗鄙視族弟黃祖的沔南文士來做官,一時間堂上均鴉雀無聲;而劉先則是暗暗喜慰,因這南陽目前雖暫離荊襄的控制,不過終究是個地方首長的實際缺額,比起那沒行政權的幕僚長可要更加威風,何況有「戰神」在此賊兵指日必敗,這道連帶處罰之懲誡口諭等於是巧變名目的獎賞,感激萬分的他忍不住就叩謝說:「劉某謹遵大將軍號令!」

「公既肯去補替那南陽郡守,可得要多帶一點能幹之部屬,荊州城也要補充些施政團隊的成員---」見他意會欣從,劉備索性掏出一份名單再道:「這冊子裡所載列的對象即託各位費心尋訪了;上面皆有他們的別字、籍貫和大概年紀,找到後先予以妥善安置,武將則可逕行授階練兵,等我返回時會重行分派,協助征討宛境的眾賊。」

恭敬的接過單冊,王叡陪笑著說:「您寬懷,一切交由下官處理。」

等叮囑完細節並輾轉探知任職主簿的諸葛玄正出使洛陽去繳歲貢,轉頭瞧向俘虜的劉備又動側隱之心道:「若肅清了那幫附匪兵丁,便拉他們去屯田拓荒;咱日後還需大量民工伕役來建設有待復甦的中原,就此殺卻未免太過可惜,勞動個十年再放其歸鄉吧。」

*          *   *

在客棧和大夥耐心等候音訊的黃承彥,一聽人家竟空降自己為荊州別駕如此重要之職缺,心想這倒頗能一展施政專才與恩澤佈民的長久理想,即欣然答允翌日赴任;而劉備於隔日臨行時又託他打探亦從穎川來襄陽定居的「水鏡先生」司馬徽及龐統、徐庶之下落,並留下李嚴、李通二兄弟保護其安全後,便領原班人馬及新收的女徒弟黃碩繼續朝長沙方向兼程趕道,希望能早一點和父親、小周瑜跟眾把弟等人會晤。

也不過才剛步出襄陽的城郊地界,忽見後方一小撥輕騎正朝驅車緩行的他們策鞭追馳,為首那人更高聲疾呼的問道:「前面可是劉大將軍麼?且等我一等!」

群豪多屬萬夫莫敵之能手,自無懼這區區的幾名騎士,好奇之餘皆掉轉了馬頸注視來者;關平瞧那領頭者是一位和己歲數相仿的持槍少年,又惱他舉止莽撞,就拍馬上前喝問:「你是誰?敢擅阻將軍虎駕?」

或許是有小孩子不甘示弱的毛病;少年聽對方言語無禮,忍不住大剌剌回嗆反問說:「怪了,某找大將軍與汝何干?你又是何人?」

「大膽鼠輩!光天化日下居然敢率眾追截車仗,爾等非奸即盜---」舉起家傳的「狼刀」指往這冒失傢伙,怒火中燒的關平乾脆直接叫陣大喝:「想知道我是誰亦無甚難處,待你贏了小爺便能得到答案!」

聽罷不禁來了興緻;那位精力旺盛的少年再顧不得此行用意,只喊了聲「好!」就把槍桿一橫,驟挾馬腹的疾朝對方殺至!

早由長子扶著從蓬車探出頭的關定本待喝退么兒,已挨近身旁的劉備忽對他搖了搖手;於是,大夥視線即隨著主公望向開戰的二少。

在尚未罹患難醫咳症時,關平的武藝刀法全是由老父親自調教,單刀路數雖無演義中收他為子的關羽所傳授招式恁般威猛,卻也十分凌厲且攻守有度;而陌生少年則舞槍成圓,砸擊範圍內盡是令人眼花繚亂的點點爍光!

這樣的功夫在幾位行家看來當然是未臻頂尖水準,但兩個男孩小小年紀竟已具有如此火候確實算極為難得;尤其那儀表堂堂的不知名少年槍招更是狠穩兼俱,佔住了「寸長寸強」的便宜中,已逐漸加重出槍的勁力------。





第九十六章   誡二將  德服寇封     覓神醫  喜逢童淵

見刀勢仍綿密有餘的關平暫無落敗之象,觀察良久的劉備就悄問諸將道:「恕劉某孤陋寡聞---,各位可否看得出此人的武功派別?」

包括典韋、許褚、趙霖、太史慈各大行家在內,群豪無不面面相覷;倒是擔心兒子安危而下車旁觀的關老爹因曾遍遊四方,較眾人有更豐富之閱歷,瞇眼細瞧少年擊刺的走向後即接話說:「中原槍法大開大闔者,以兗北『哪吒門』及江陵郡的『鐵龍幫』著稱,山越部落流傳前太守陳夤自創的『軍鎚槊』亦具這一特點,然而那位小兄弟招數裡猶挾帶『布棍』的陰柔力道;據我所知---,荊襄地面僅『文家槍』有此巧術。」

心中一凜,劉備不禁脫口問:「他莫非是文聘的門人或子姪輩?」

關定尚未及回答,驟聽戰圈中你來我往的廝殺似已到了白熱化程度;原來關平因久鬥不勝,且被對方頗強膂力震得手腕微酸,情急之下竟趁這槍桿迴斂空檔沉不住氣的欺近敵側,打算施展父親傳授的絕技「狼刀屠虎」,要一舉破除敵槍可繞砸的攻擊威脅------。

大夥雙眸一花,只見猝然彎腰的關平已藉雙騎錯身那刻,將幻化成一團白光的冷冽刀鋒像雪崩般迅疾推至這人眉心!

「危險,平兒快退!」驚覺不妙的關定忙出言提醒貪功次子;但為時已晚,陌生少年在厲聲大喝下,返轉槍尖竟詭異的穿越刃芒直指向了關平咽喉!

兩抹彷彿來自九宵外的燦雷紫電,便在這間不容髮的瞬息切入二者刃影中,「噹」、「噹」連響之餘更直接把他們的兵器絞磕揚拋。

曾目睹過他神妙快劍的關平反應還算能維持正常,改閃為撤的卸勁之際,索性順勢旋蹬的躍離馬鞍聚氣以待;那嚇一大跳的啣追客可就狼狽得多啦,遭仰立驚嘶的座騎一掀,居然整個人倒栽蔥的翻身落地------。

眼看應變不及的少年勢必將重創頸椎要害,一股渾厚但柔和的力道這時忽於對方腦袋沾土前穩穩托住其腰臀,使他得以藉此足點地面的重行騰躍;而少年一站直了軀體,卻目瞪口呆愣視那劍已歸鞘的劉備。

「小兄弟好俊的身手---」劉備先確認了旁佇關平無恙,隨即向對方親切一揖的問道:「閣下既遠路來尋,想必有所指教則個;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您便是劉大將軍麼?難怪一招就能化解我這苦練多日的『纏絲碎鼎槍』---」似大夢初醒,回過神的少年趕緊回禮答說:「我姓寇名封字公仲,乃本州南郡枝江人氏,今和叔父劉泌定居於樊縣,並在襄陽跟文護衛學槍法武藝;昨晚他提及大人曾親臨州府,小子因仰慕尊駕許久,得知您匆匆離開,故而厚顏尾隨,乞請將軍收錄麾下聽調。」

暗自打了個突,不動聲色的劉備心想原來你做事恁般欠考慮,無怪乎我那二拜弟會苦苦等不到救兵而命喪江東;當然啦,他絕不因對方樣子長得好看重蹈萌生納為螟蛉的舊史覆轍,沉吟半响即調侃著此人道:「公仲有這份報國意念,備甚欣喜;但我一些大將若常與你如此切磋而出了什麼差池,以後劉某要找誰幫我領軍作戰殺敵呢?」

額鬢不禁涔冒著冷汗;再沒機會改姓劉的寇封明白他是在影射自己任性之舉止,便下跪的說:「我知道錯啦,還望大將軍及那位使刀的兄台能包涵恕宥;只要您肯讓我隨侍於側,某願向他叩頭賠罪!」

語畢,寇封真朝一旁適才交鋒的勁敵轉身就拜;衷心佩服對方了得的關平見他態度甚為誠懇,趕緊也跟著跪地磕回禮數的道:「寇兄切莫如此;小弟剛剛委實亦有不是之處,你這樣子可太折煞關平了------」

劉備看那頗為勇武的寇封投效意堅定,關平更能以此為誡,即攙二小將起身的說:「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吧;你們未來都是我陣營裡的重要骨幹,須隨時有一顆保持冷靜的頭腦,要不然容易命喪敵刃便罷了,還會因一己衝動導致手下或友軍無謂的傷亡犧牲。」

個性沉穩的關平忙抱拳稱諾;而寇封聽出人家雖帶責備用語,然而顯已把他視做部屬,不禁顫聲問:「您---您意思是---肯收我了嗎?」

微笑點了點頭;認為此人極具潛力的劉備覺得他若僅成為單純將領,或許會有更寬闊的發展空間,就溫言勉勵的笑道:「朝廷儘管日前才剛避開了一場血腥政爭,然而四方賊患尚未翦除,天子仍須熱忱志士傾力匡佐;且咱接著還可能要面對那更頑強的未知外敵呢,公仲既有此忠君愛國之心,我歡迎都來不及啦,哪裡會捨得拒絕?」

又一次揖謝人家的拔擢之德,喜不自勝的寇封這時即轉過身去對眾衛卒說:「麻煩各位回城代某向叔父及文大哥稟報一聲,我已經追隨到劉大將軍啦;等我闖出了一番名堂,再報答他倆的養育和教導恩情。」

待騎衛們均離開,那亦差不多歲數的趙霖忽瞥問著「新夥伴」道:「你倒挺光棍落檻的嘛,竟便這麼單槍匹馬的隨咱們一塊走喔?」

「不然咧,莫非還需攜著鍋碗瓢盆、捲舖蓋再巴巴的跟來麼?」寇封一挑眉稍的瀟灑答說:「男子漢既有志創建功勳,就要把個人的物慾降到最低限度;上陣之際若仍兀自貪戀於安逸,不如乾脆回家享清福算啦------」

忍不住「噗嗤」一笑;趙霖瞧長相挺性格的他言談風趣,即又試探著問:「那往後立下了軍功呢?難不成你還是這般的無牽無掛?」

「我是站起一個人,躺下一堆墳,東西是帶越少越方便---」尚不知她底細的寇封坦率道:「身外之物太多,只會讓我分心喪志;何況那賊崽暗青子總會先瞄準顯眼的主兒,沒交鋒就當了血淋淋『刺蝟』,豈不冤枉得緊?」

連劉備都讓他逗笑了;益發深信寇封倘不再做地位尷尬的政治犧牲品,其純樸本質終將使他擁有揮灑能力的舞台,至少這小鬼無須因礙於是主公義子的名份,而彎不下腰身向諸將請教應可更精湛之槍藝。

於是眾人在說說笑笑間,即再續朝長沙的方向前進------。

*          *   *

原本以為區星會在那處落腳地興風作浪,但提高警覺心的劉備不僅沿途未曾看到什麼強盜山寇,便是無賴宵小也沒發現幾個;大夥皆道是張太守治理得當的緣故,方令長沙附近賊黨毫無為害百姓的機會。

因非屬官場的制式訪察,他就不經郡衙的差役通知,引著眾人逕往太守官邸來尋這位傳說中的「醫聖」;不料應門者,竟是父親童淵。

「爹,霖兒好想你呀------」莫瞧趙霖廝殺之際那副剽悍的樣子,此時抱著師父撒嬌可跟一般小女孩沒啥分別;劉備等向父親介紹完隊伍裡的成員,即訥悶問說:「為何是爹爹親自開門?張太守府上都沒家丁的麼?難道是替黃旭兄弟診療的事情出了意外?」

「你這鬼靈精,一碰頭便劈哩叭啦的丟一大串問題給我,你是存心要來欺負老傢伙的嗎?」先古怪瞪了愛兒一眼,神色悠哉的童淵才回答道:「漢升的公子復原得很順利,仲景先生因率黃將軍和你三個把弟、小公瑾去了議事堂,並吩咐管家張羅逐匪將士的犒賞酒肉,我就跟華神醫留下來照看承壽姪兒;臭小子,還有沒有其它的疑問?」

尷尬的劉備不禁咧嘴一笑;反而是貂嬋趕緊替夫君緩頰的問:「逐匪?爹是說張太守亦曾領兵抵抗山寇?對象可是個名叫區星的惡賊?」

同樣是一堆問題,童淵對準媳婦卻客氣多啦;只聽他語氣和悅的回答:「確實是區星那批賊黨,看來你們也已知道他為禍荊襄的野心了;幸好這段期間咱都在此暫住,才沒讓他行刺太守的襲據謀劃得逞。」

見劉備那副欲問又止的心急表情,難得開兒子玩笑的他又故意吊胃口道:「你是愈來愈不像樣了,哪有叫賓客一直杵在大門外吹風枯候之理?這地方亦非談話的處所,我們還是請大夥先進屋裡再聊吧。」

用力拍了一下額頭,回過神後的劉備忙引兩戶家眷入廳;而吩咐趙霖、貂嬋二女代為烹煮晚餐的童淵即著趁獨處時,悄悄的讚許他說:「協助辯兒入宮繼位跟擺平西涼軍的事,幹得確實不賴喔,你好像還幫了張鏽那小屁孩一把是不?嗯,平撫兗、青、豫三州黃巾餘孽的速度也比舊史快得很---;我本以為要到富春方能見著你,不料你會先尋至長沙,更把諸葛亮、黃月英、關平跟差點隨你姓的寇封全一齊帶了來。」

「爸,您過獎了---」見四下無人,劉備亦恢復往日的口語道:「我只是稍微走運點,才得以藉胡車兒的鐵鎚救了張師兄;至於孔明這些小朋友更全是因緣巧合,若非託言請張、華二聖手替他與坦之的父親治病,否則能不能將他們納為己用,可還真是個未知數。」

聽他簡略陳述了誅滅封諝、董卓二賊及聯絡賈詡使計弭叛的過程,童淵已滿意的頷首說:「辯兒那孩子倒是挺爭氣的,能於危亂之際做出正確的選擇,果然沒令調教的大夥失望;諸葛珪與關定兩位老弟的情況我剛才有稍微注意了一下,他倆的病徵應不算太棘手,咱現在便找華神醫商量去。」

細想這也是他們來此之主要目的,所以點點頭的劉備就把封諝揭開贏政謎團那番話暫時吞回了肚子中,趕緊跟著爸爸來到內廳的一間臥房,並與華陀及免於早夭但仍極虛弱的昏睡黃敘碰上了面------。





第九十七章   施巧謀  周瑜揪奸     露破綻  楊齡中計

頭一遭看見老將黃忠幸運存活的十三歲獨生愛兒,劉備即感覺這少年雖讓怪病折騰得憔悴不已,但因自幼隨父親習武,身體可遠比同齡的小孩更魁梧高碩;而剛收拾好助診器具的華陀一等黃敘睡熟,亦便立刻與他們倆往赴大廳中去檢視諸葛珪、關定的症狀。

   「請在座諸君寬懷,兩位老弟台的病情都不礙事---」華陀替二人初步把了會脈象,就安撫家眷及眾人道:「君貢先生是因操煩過度且積鬱日久,才導致心脾主絡受損,然而那團纏結胸口的瘀傷最近已逐漸自癒,我再開幾副藥劑調養數月即可;伯修先生則是感染交州深山附近的罕見瘴疫,恰巧仲景甫完成的『傷寒卒病論』著作裡有專治咳疾之法,我也留存了幾顆紓解病症的『靜神丹』,當能一舉根除體內的特種異毒。」

兩家的眷屬聽罷無不雀躍欣喜,諸葛珪、關定更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這時郡守張機亦剛領著諸將和周瑜返回,由於他及黃忠分別是未婚妻糜萱和小師妹的義父,身為上司的劉備便執晚輩之禮相見後,方與三名拜弟還有二徒兒把晤歡敘,並再度介紹廳堂的入夥新成員給彼此認識。

   趙霖見意中人也比照岳丈禮數向乾爹問候,內心自有說不出的甜蜜喜悅,等他們客套完就拉義父的手去探望睽違小義弟;而年歲相若卻已變同門的公瑾、孔明豈止未擦爆「既生瑜,何生亮」之歷史火花,且還因為言語投機,成了一對無所不談的莫逆之交。
太史慈則悄望那漸走漸遠的趙霖背影怔怔發呆------。

「礙於朝廷體制,老夫仍舊尊呼您的職稱吧---」已略知曉諸葛珪、關定情況的張機即藉這事由趁勢說:「長沙目前的潛伏危險,童老師應該曾略加提起了對不?那區星賊徒為逞野心,居然在嶽麓山寨聚眾陰謀造反,想殺害郡守奪城自立;不過現在既有大將軍親臨指揮,下官除可把圍剿重任卸肩外,亦能專注醫治幾位患者的疾病了。」

「能為先生分憂解勞,實乃晚輩的榮幸;」明白率兵作戰終非此君所擅長,劉備謙遜過後便也不再推辭的說:「家父雖言及此賊膽大包天,但備尚不知對方勢力佈署與營盤虛實,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喚隨從將遞至的一大張皮革地圖攤平在桌几上,張機朝長沙以東的方向劃著道:「這廝縱然處心積慮已久,募集的萬餘人馬卻是最近才至嶽麓山隱匿;亦是下官庸碌無能,赴任至今都不曉得他們的存在,若非令尊及各位將軍正好駐留於此,張某早化為異物。」

回想遇刺經歷,猶有餘悸的他又說:「倘依上次生擒者死前的供詞與子龍、公瑾實地探察結果來看,那支賊軍確是蟻聚於山腰『瓦缽坑』一帶,且哨防警戒的佈置頗為森嚴;儘管此處也有兩萬官兵可調動,然而要怎攻破匪窟,張某卻不敢就此妄下決定------」

不禁瞧了趙雲及周瑜一眼,猜對方因張武、陳孫伏誅而提前發難的劉備即問道:「子龍、公瑾,二位既曾親入虎穴,對此舉有何想法?」

「匪酋區星搭建的防禦基礎與『黑山寨』相似,亦覷準並充分運用了急切難攻之地形險峻優點;」藝高人膽大的趙雲謹慎分析說:「除非有內應,否則僅能採取傳統多面包抄的圍堵法子強行上山。」

武功見識皆大幅長進的周瑜先沉吟片刻,才接著道:「四師叔所言極是,此賊頗具佈軍概念,竟也懂得寨分三營以成呼應救援的犄角戰術;只是想強行攻入這『瓦缽坑』,單憑本處兵馬恐力有不怠------」

知道他講的全是實情,長沙守軍終究非嫡系的「兩棲特戰隊」擅於林地肉搏,只負責抵抗賊襲的防務還算勉強,但若要把一萬多個賊兵圈殲於山野---,卻不過徒增傷亡而已;當然,現在繞回去并州調甘寧那彪精銳是時不我予了,所以聽出他語帶保留,劉備便笑著問:「然則,依你之見?」

「顯有細作引路的群賊前幾日雖未得手,但想必亦探知了郡中能者人數多寡---」周瑜一邊盯著圖表,一邊籌思的說:「既如此,咱何不利用這上天賜贈的好機會,送個內線誘區星率傾巢之眾下山來攻長沙城?」

「你意思是---要使『詐降』計策嗎?」眼睛一亮的劉備回憶他火燒赤壁手段,就順其話尾問道:「可是咱們陣營裡,有合適對象否?」

忽望向那剛遞羊皮地圖給張機的親隨將領,信心十足的周瑜頷首著說:「張太守麾下『管軍校尉』忠廣公智勇雙全,足堪擔此大任。」

   瞧大夥全朝自己注視,強做鎮定的楊齡即使不畏懼,總是心存納悶;但他仍上步對這先前仗著指揮若定而營救張機的小神童抱拳道:「軍師欲用在下,楊某為了滿郡百姓也誓死完成任務;不過此間諸位機智武藝皆遠勝於齡,何以斷言某必令群賊中計?」

「公無須謙遜,原因無它---」周瑜微笑的緩緩向他解釋說:「將軍奉調長沙的辰光尚比太守資深,且那晚又恰巧輪值城防;咱倘於大人偏愛新進這方面下點功夫,藉口失職重責於公,那他們便極可能會上鉤。」

「先生之論甚善;」聞言大喜的張機就再問這心腹助手道:「若能搗滅匪窟實乃首功一件,忠廣可敢替本處軍民冒此大險嗎?」

躬身唱諾畢,楊齡裝成義無反顧的說:「末將雖願往走一遭,臨行前卻最好帶點東西以為憑據;否則區星多疑詭詐,焉肯輕信?」

把黃蓋那條「苦肉計」提早數年搬弄的周瑜即又笑著說:「此事易爾;難得將軍具有誘敵的膽識,來日你我何妨便在大堂中演齣戲給這邊的細作們瞧瞧?那廝一驗明公背負受罰之棒瘡,絕不致另生疑慮------」

倒吸了口涼氣,本想套問借居太守府一干人王底細的楊齡見弄巧成拙,亦只能硬著頭皮連連稱是;劉備等他退出了廳門,就皺起眉心的悄問孔明道:「你覺得咧?計策會不會太過順利了點?」

見周瑜正豎起了耳朵在偷偷側聽,年少心性的諸葛亮即故意說:「不會啊,公瑾一石二鳥的『反肅』計使得很滑溜,頂多是嚇唬對方的這一環略顯陰損了些;他若有問師父,您道亮也多所埋怨好了------」

「哈,你果真在取笑我---」憋不住的周瑜未待詫異眾人相詢,已理直氣壯的道:「那傢伙吃裡扒外,我整整他又有何不可?」

群英不禁訝異互視;隔良久,轉過彎來的劉備方問:「搞了半天,你們師兄弟倆早知楊齡有問題啦?別賣關子了,我等願聞其詳。」

調皮的吐吐舌尖,童心猶重的他便逕自揭曉答案說:「要識破此君委實甚易;各位請仔細想想,一個身繫郡轄治安重任的管軍校尉莫道賊襲時應變居然慢得恁般離譜,以其經驗又怎可能發生擄囚尋短致死的古怪,且讓招明入山暗語的口供無故遭受損毀?然而我是暗中觀察了數日始釐清了這些疑竇,哪比得上孔明一眼就看清楚透徹。」

「你別瞎捧小弟---」諸葛亮忙搖著手道:「亮亦是瞧並不機靈的他剛爽快允諾,竟毫無局外人該有的那種遲鈍,心中才犯嘀咕。」

兩人一番對話只聽得大夥瞠目結舌;但張機因老成持重,這時難免猶豫的復問說:「萬一---呃,我是指萬一咱冤枉了他,那怎麼辦?」

「這件事簡單得很!」周瑜成竹在胸的低聲說:「以常理推斷,那壓根忠貞報國的楊將軍倘真心依計而行,出發前必對城裡另增派人員陪同隨往『瓦缽坑』不置意見;反之的話,咱們也可如此如此------」

    本一旁閒坐的諸葛亮聞言後,不禁笑罵著道:「缺德鬼;頭一天做我師兄,你怎把亮即給推上火線?但你這步棋,倒也無啥破綻。」

*          *   *

結果,自討苦吃挨軍棍的楊齡於當晚得悉太守要在親信間安插密探,臉上表情自是無比精彩;他眨巴了幾下三角眼,便在臥床忍痛佯諫說:「啟稟主公、軍師,某此去嶽麓山乃九死一生,那些菜鳥全無共處默契;送掉性命不打緊,壞了各位計謀豈不糟糕?」

與心下黯然的張機快速交換著眼神,早就預擬腹案的周瑜更假惺惺道:「楊將軍確實是公忠體國,未慮個人生死,先憂除賊大計,叫某十分敬佩;不過您卻甭須掛懷,他們僅單止負責傳達消息,無礙尊駕正事。」

「公瑾顧慮得對極,忠廣此舉關係著全郡生靈的興亡,咱們務必要審慎因應---」張機這時候亦照排練好的台詞勸說:「那幾名死士均為老夫門生薦送之護衛,絕不敢有誤將軍為民除暴的既定策劃;而且為使狡猾的區星加倍信任忠廣投靠之念,我們特地請來軍師的同門諸葛先生替您傳達降書,儘量減少他因狐疑導致危害尊駕的可能。」

見兩人語氣堅定,楊齡當然也不敢續持反對意見,按範本匆匆寫完手紮即交付趕著離開的對方,並盤算至山寨時怎誅滅府衙所派遣的隨隊探卒;然而令他料想不到的是,被白打一頓的自己不僅再無機會復進『瓦缽坑』,此刻起便是長沙郡亦走不出去了------。

沒錯,掐準了區星根本不會相信暗通款曲的楊齡會遞什麼無聊「降書」,周瑜一回郡府就仿造筆跡另寫了封約定配合的私函,讓假冒他異姓外甥的孔明領著太史慈連夜來騙嶽麓山寇大肆發兵偷襲。





第九十八章   遞險訊  壯士報恩     行逆舉  二賊隕命

由於剛接獲楊齡慘挨棍責的線報,又見這打著正確「切口」的自家晚輩一一畫明了長沙守軍部署位置,多遍試探無誤的區星其實早已蠢蠢欲動;待召諸將商議後,即對孔明道:「賢姪放心,你舅舅和咱交情匪淺,他既約三日後的二更點火為號,區某定當打破城池為他出氣;順便殺了劉備那一票狗官,幫我在江夏的拜弟張武、陳孫報仇!」

於是第三天的夜裡,區星除了留下數百老弱守「瓦缽坑」外,就親自引著萬餘寨眾直奔不到八十里路的長沙郡;而大隊人馬也不過剛步出了山坳口,關羽這支潛伏在密叢之千名官軍即悄悄摸進戒備已不再森嚴的哨崗內------。

志在必得的區星哪裡會知道巢穴正落入它手,還和冒牌的後生孔明吹噓已聯絡武陵太守曹寅共同舉事;聲稱待攻下了此處,要跟竊佔南陽郡的鄧茂、程遠志再合力奪取荊襄四十二州縣,作為稱霸中原的根據地。

旁敲側擊的問明曹寅亦將率部參與圖謀長沙叛亂,孔明雖表情裝作歡愉,心中卻飛快籌思著對付方針;但自己目前與太史慈可抽不出身先回去通知防守部隊,無奈之餘僅能走一步算一步的虛以委蛇,等到城下再臨機應變,想法子把來自武陵的隱患一併根除。

因路程並不算太遠,他們未至初更時分便已抵達了距郡城五里外的撈刀河畔;為考量與那約定的暗號及友軍配合,區星果斷下令眾囉嘍逕於原地暫歇,而諸葛亮也尋個空隙將武陵襲兵情報告訴扮成親隨的太史慈。

「這事易辦,我現在馬上溜回城裡報訊去。」太史慈悄聲的說。

緩緩搖頭,向來用計謹慎的他沉吟著道:「子義切莫輕舉妄動;你若立刻離開,對方焉有不生疑竇之理?如今只能夠先按照既定的策略依序執行,其它的問題等咱碰上了再說,否則鐵定要功虧一簣------」

就在暗中竊議的此刻,一名負責監視兩人的年輕頭目忽然走至,且趁左近看守同伴不注意時朝恢復鎮靜神色的諸葛亮問說:「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心裡著實一驚,但擅藏情緒的孔明僅打量於他,並反問:「閣下是---?」

「琅琊郡的陽都縣衙門外,曾經有一對父子險被地主的設陷借據逼到自殺;幸好您大筆一揮在上面加註了幾個逗點,才使得那家富豪無言以對---」這面相白淨的青年壓住了嗓音道:「徐盛尚未謝過先生的仗義之恩。」

「啊!是徐大哥---」亦想起了那段不為人知的小插曲;諸葛亮先開心低呼,又問說:「徐大哥怎會屈居此間?老爹的身體還硬朗嗎?」

臉上驟現悲色,顯經滄桑的徐盛仍恭敬以答:「有勞先生掛念,不過家父後來還是遭勢利劣紳威迫,而死於眾惡僕手中;徐某血刃了該戶四十餘口,曉得家鄉已無立足之地,這才一路流浪到荊襄,因適逢區寨主正在私募嘍兵,即暫時隨他棲聚『瓦缽坑』------」

頓了頓,他接著問道:「我那晚一聽您自稱是楊齡的外甥,便隱約猜知先生的來意;徐某早想抽身湧退,您若有用盛之處,但說無妨。」

聞言大喜,正愁找不到轉達訊息使者的諸葛亮見四下無人,就掏出了一塊鑌鐵牌符交給徐盛說:「徐大哥倘肯幫小弟的忙,請立即帶著此物到長沙通知大將軍劉備,要他務必提防武陵郡守曹寅率一萬兵馬的前後夾攻。」

同鄉的徐盛待孔明又於耳邊囑咐了一番,便義無反顧的拍胸膛承諾道:「請先生寬懷;某必全力以赴,讓令師尊及早做好防範措施。」

*          *   *

二更天。

   讓區星亢奮期待的時刻一到,潛近關隘的萬餘賊眾俟看郡樓牆垣裡果真忽冒火光,且吶喊驟起瞬間又瞧護城河的吊橋已被砸碎了絞盤而快速崩落,群寇就在寨主的一聲令下,隨帥字旗陸續衝入跟著敞開的大門。

等這支人馬全數奔進欲肆行殺掠的城內,空蕩蕩的情景頓使他們都傻了眼;驚覺有詐的區星才剛要喝令退兵,卻見門關竟給推滾的大石塊已堵死了來時去路。

是的,曾用此法於洛陽城裡晃點過雍涼鐵騎的劉備既有豐富經驗,如今依樣炮製可算極為得心應手;所以當敵人惶惑不安的當下,和守軍一齊現身牆頭的他即指揮弓弩部隊,向城底瞄準皆已成甕中鱉的呆望諸賊軍。

「孔明,這是哪一種狀況?楊忠廣何在?」區星不禁急燥的吼問。

「事既至此,寨主還不趕緊覺悟歸順,欲效那徒死無益的困獸之鬥嗎?」諸葛亮安坐於馬背上,氣定神閒的答說:「充你內線的楊齡早招供受擒,尊駕的大本營『瓦缽坑』也已落入了官兵掌握中;再不投降,悔之晚矣。」

    聽完一愣,暴跳如雷的區星便咬牙怒罵道:「兔崽子,居然敢挖個陷阱害你家爺爺;孩兒們,給我宰掉這小鬼,待會剁碎了餵狗!」

    語未畢,比他手下更快的那抹弧型彩光就使周圍幾名囉嘍頸血四濺,而且立即幻化成一束亮燦白影,筆直刺向區星猝不及防的心窩!

沒錯,是一旁的太史慈出手了,用的還是新打造傢伙:「雪戟鎖刃槍」。

功夫原本尚可的區星卻說什麼都避不開這招迅雷擊殺,來不及揚刀便讓透胸而過的槍尖撞飛上天;劉備未等駭視眾寇嘩然,直接登高宣佈的說:「元凶已伏誅,餘者均不論罪;快放下了武器,聽候官兵發落!」

因長沙郡將士缺乏「護國軍」訓練有素的默契,無法喊出口徑一致的招安術語,他只好趁賊眾慌張失措剎那先克服對方的心理恐懼;此舉果真奏功,少了帶隊大當家的領導約束,士氣本就甚差的群寇一聽見這道「赦免令」,即有部份嘍卒開始依言拋丟刀槍,其效應更立刻感染了周圍兀自猶豫的同袍,不久後大多數人都已蹲坐於地的靜待處置。

趙霖、許褚、典韋所率部眾很快將解除武裝的萬餘俘虜給分散整編,而完成使命的孔明亦見到了傳訊徐盛;跟他併肩來迎的劉備先誇獎了徒弟與太史慈,又對兩者道:「幸好亮兒能適時託文嚮轉達軍機,我們方得預作警戒;走吧,咱現在去狠揍曹寅那個混蛋。」

四人一騎上戰駒,諸葛亮才曉得早被尊稱軍師的周瑜已先和張飛、趙雲二將領偏師往西去攔截武陵叛兵;劉備說得極是,多虧死命飛跑的徐盛先行把消息帶入郡城裡,使他除了有餘暇抽調部隊提前應付外,甚至可以順便解決這隱藏在荊州南部的心腹之患,無須再另行花費功夫率軍征討。

由於尚得繞過零陵及桂陽轄境,久存貳心的曹寅那支兵馬也是剛到達而已,並甫和砲響突出的長沙官軍迎面對峙;曹寅瞧來敵就只千餘人,為首者還是名僅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即越眾橫刀的說:「你是誰,膽敢阻我神兵之路?再不讓道,莫怪某刀下無情!」

愈來愈有江東大都督的架式,周瑜握著童淵贈賜的「松紋鏨金槍」指住敵帥故意問道:「曹太守不坐鎮武陵郡,卻提本部兵馬至此何幹?長沙郡城內正在清肅久犯匪寇;尊駕是欲助張大人,抑或是來助敵兵的?」

被責問到無言以對;當然,人家便是要求援亦不可能找他這兀隔二城遠的「友軍」來此,知道事跡已敗露的曹寅索性開門見山獰笑著說:「看樣子張機那傢伙是麾下沒有大將啦,竟會把隊伍交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曹某就算是如你所言來幫區寨主的,憑你這麼一丁點的士卒又想奈得我何咧?」

看恩師已領孔明與太史慈、徐盛趕赴,存心賣弄的周瑜即命將佐先搖動令旗;待曹寅及武陵叛旅皆驚瞧張飛、趙雲隱於一旁的伏兵,便笑道:「要收拾爾等跳樑小丑何需勞師動眾?也甭我師父『戰神』出手,光他那兩位有萬夫不當之勇的義弟就夠你頭痛了。」

   「少搬自顧不暇的劉備名號來唬你家老爺!」仍不將兩路各一千人兵馬放在眼裡的曹寅「磕崩」猛咬牙,又惡狠狠的罵說:「黃口孺兒,識相的即快快歸降;否則我這便做翻了你們,再揮軍破城------」

   「曹太守,您好大的威風與煞氣呀---」劉備緩步上前時先示意張、趙二將按兵不動,方接過了話頭道:「怪不得咱州牧王刺使始終無法約束於你;我就是你口中那自顧不暇的劉備了,尊駕現在---作何打算?」

   沒想到諸反賊的傳聞剋星真會現身此地;曹寅一看部屬均面有懼色,騎虎難下之餘乾脆高聲喝令鼓動的說:「大夥不必害怕,他們人比咱的少;汝等隨我一齊總攻,誰殺了此人,賞萬金、封郡丞!」

   連對這種不入流的角色動武都興趣缺缺,劉備甫向二位拜弟打個暗號,早手癢的趙雲、張飛即挾馬腹分持槍矛衝進敵陣前隊,銳影猝閃間更把十數個附惡將領戳落鞍蹬;而嚇破膽的曹寅剛要後撤,那柄亮晃晃的帶血「丈八蛇矛槍」居然忽從亂伍中迎面襲至!

   當他被挑離戰馬時所見到的最後一幕,是統率兒郎們均慌張倒退的駭視表情,和自己被癱挨摜拋過程的漫天噴灑血雨------。

   張飛才剛把曹寅的屍身甩往武陵叛軍內,便逕向全目瞪口呆的對方吼道:「兔崽子全都給我聽好了!俺老張已很久未曾殺得痛快,不想做下一個冤死鬼的趕緊乖乖束手就縛,不然這些人即是各位的榜樣!」

   耳聽人家那霹靂般大嗓門,又見率隊諸將佐的死狀悽慘,叛軍怯意更是有增無減;趙雲明白這群大漢官兵的畏罪心理,便趁機安撫的喊說:「首謀的曹寅已伏法,只要大夥棄械待命,朝廷定會既往不究!」

   此言一出,那支猶豫不決的兵馬就有士卒陸續拋下了武器;「叮叮噹噹」的響聲亦似具備十足傳染力,片刻後所有將士已皆坐地靜待。

   「這樁糾轕麻煩,總算有驚無險的化解了---」鬆一口氣的劉備即對周瑜、孔明、太史慈、徐盛輕嘆著道:「一塊過去幫他們吧;等研議好長沙、武陵二郡的新太守人選,宛城裡的黃巾賊還會讓咱忙碌個好一陣子。」



第九十九章   征賊策  月英獻計     解情愁  趙雲釋疑

   等寇封、關平率一千人協助關二爺將「瓦缽坑」殘存的數百山匪、輜重也押返入郡,長沙城內外登時熱鬧了許多;但劉備除立刻用寨屯糧草犒賞三軍外,可沒空設宴慶祝兩戰均捷,因為他不僅要先遣使通知王叡派兵接收那萬餘名有意願入伍的降眾,由於張機已表明了堅辭太守想隨華陀去上黨城致力研究醫術,順便和睽違的義女糜萱團聚,請州牧擬定長沙、武陵二處新郡守的名單,亦屬目前燃眉之急的重大事項。

   當然了,黃敘、諸葛珪、關定三人在兩大神醫的聯袂診治下,病況也一日好過了一日;而黃忠見獨生子再免夭折的身體已逐漸康復,心情終於開朗了起來,這天豈止能跟趙霖陪同愛兒至近郊逛逛,下午時分還應掛名上司的劉備之邀,頭一次參加了討伐宛境蟻聚黃巾賊的軍事會議。

   沒錯,絕非不懂揣摩上意的王叡打從那次聽完交代,就極勤奮探訪紙策裡的文武菁英,而且後來還真給他尋獲不少冊載的人物;像這回領命往赴長沙統軍的官將,即是最近聘僱的向朗、殷觀及呂公、王威、馮習。

   那既全為大將軍口袋名單指明擢用的俊彥,王叡再怎麼傻都不會安排心腹去擠該職缺;同時劉備更從州府日前的回應知悉,襄陽已覓得多位足夠建設荊州所需的專才,此亦是他決定儘速北征的主要原因------。

   臨行江東若不拔掉這根卡喉的魚刺,自己可也別想安心南下了。

   有位高權重的劉備主導收復南陽失地計劃,成天拉著華陀研討外科實務的張機索性樂得提早退休;於是讓遞補武陵太守的殷觀偕王威帶領本部軍返抵轄境,並遣驍將呂公先解新降兵回襄陽城加強訓練備戰,他便喚接任此郡的內政能手向朗一同入廳與會。

   該處軍馬雖趕不上嫡系部隊的水準素質,不過現在效命的多位大將卻堪稱是夢幻組合,兼且還有皆擅於用計的諸葛亮、周公瑾佐助於己,因此對弭平賊患經驗豐富的他可說是信心十足;果然,聽完簡略概況的黃忠馬上起身請纓說:「某受大將軍厚恩,愧無以報;在下願為前部先鋒,誓斬程遠志、鄧茂二酋首級獻於主公。」

   「漢升刀弓雙絕,的確可擔當此任---」劉備先微笑嘉許,又接著環顧眾人問道:「然則為避免過份殺戮,諸君有何萬全良策?」

   「南陽地闊,可是錢糧大多積存於宛;巨達先生曾言彼城土硬牆厚,群賊見我兵勢鋒銳,必退於此和咱久耗------」孔明推敲著分析。

   沉吟了半响,周瑜亦開口說:「倘能再誘他們出來野戰,就好了。」

   因世居於襄陽宜城,向朗對那一帶地形比誰都熟,即搖著頭道:「此郡縱使有新野、安眾、義陽等幾個大縣,但均無天險作為倚仗;唯宛城南臨伏牛、桐柏山脈,北有淯水、丹江、白河三面環伺,程、鄧二賊何等的狡猾,焉肯自棄易守難攻之據點和咱硬碰?」

   也是第一回開這種會議的黃碩忽問:「城郭堅固又如何?我聽三位師叔說他們隨大將軍獨闖賊巢鉅鹿時,曾使用名叫『霹靂火』的武器,破壞力甚強;小女子已私下請教恩師此物的結構,僅需給我充足的原料,想製出比那更威猛的爆裂彈,又有什麼難處?」

   皺了皺眉心,遲疑不決的劉備便猶豫著說:「這個法子妙歸妙,就是稍嫌霸道了點;萬一造成無謂的傷亡,為師豈不是罪過大了------」

   「那還不簡單?」黃碩隨即又「格格」的笑問:「徒兒只要把藥量降低至方便炸垮門關的程度,不就得了;您不是常跟大夥提起將來可能還要對付更凶殘的敵人嗎?咱此役若沒有用光,何妨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大哥,月英言之有理---」關羽亦開金口附和著道:「以殺止殺,非但可有效喝阻且加快終結群寇的抵抗,更可減少官兵的犧牲人數;您別忘了咱還得趕赴江東,以縮短平叛時間,也將有利於我們南下的腳程。」

    再三衡量的望向父親片刻,劉備才拍板問女徒弟說:「既如此,大夥即按這提議擬定戰略方針行動,一切應用之物我會請王刺使預先張羅妥當;碩兒,咱聯絡襄陽後,妳研製那些東西大概需要多少的時間?」

   「差不多一個月吧;」掐指估算的黃碩答道:「倘有足夠的硫磺、硝石及木碳---,三十日內,我有把握轟塌敵陣的每處防禦工事。」

   定案前,諸葛亮忽請命說:「啟稟大將軍,亮對攻城器械原理亦粗知一二;不如讓我也過去幫幫小師妹,徒兒或許能稍盡棉薄之力。」

   曉得磁場相吸的兩人在這方面都極具天賦,樂見其成的劉備自是欣然允諾;而待分撥關羽領二人先赴襄陽的細節,他便於散會時像交代殷觀尋覓潘濬、鞏志似的另對向朗叮囑道:「巨達,本郡初定,長沙一切就託您和休元多費心了;尊駕在此地除需勤督郡政外,更要替朝廷舉薦賢能,倘遇到桓階、吳巨、韓玄三者務必挽聘之,我另有大用。」

   復宛大計一敲妥後,諸將即下去各自張羅著征討軍備;而被留住照料黃旭的趙霖便趁此難得空閒,與又要分離的胞兄閒話家常。

   正在馬棚邊梳洗白色戰駒的子龍亦如以往般甚少開口,只靜聽妹妹說入皇宮誅佞及平撫兗、青、豫州的那些小插曲;一直到趙霖問起了劉備曾否表明何時要迎娶三位嫂嫂,有一搭沒一搭聊的趙雲方瞥著她反問:「子凰啊,為何妳話題繞了半天,全在咱大哥身上兜圈子?就算他訂好了成親日期,這杯喜酒麼---,妳還有心情喝不?」

    聽完登時呆了呆;俏頰立即飛紅的趙霖倒是沒想到那個層面,不禁支吾的掩飾說:「我---我不過順便問問罷啦,瞧你扯哪去了------」

   「當了妳那麼多年的兄長,我哪看不出些許端倪?」輕刷座騎馬鬃,趙雲因太瞭解這龍鳳胎胞妹的個性,就搖搖頭道:「莫說為兄明白,妳義父也曾向哥哥提過此事;他本想趁子義啟齒前撮合妳與黃家兄弟結成一對,但見妹子心有所屬,即打消這股意念。」

   「敘弟?太史子義?怎---怎麼可能?」睜大了一雙妙目,趙霖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說:「我對他們倆僅止於手足及同儕的互動,言談間更從未曾踰越其它範圍;義父應該是---應該是搞錯了吧?」

   沒好氣橫了神經特大條的她一眼;笑容古怪的趙雲又問:「還有啊,妳跟那隻『江東虎』要如何了斷?人家倒是巴不得妳常住曲阿咧。」

   「討厭啦,連孫大哥都攪和了進來;」雖跺著腳埋怨,但窘怩的趙霖發了一陣呆後,忽幽嘆的問道:「一定是他告訴你的---,對不?」

   「大哥才不會和咱提這種事呢---」自顧整理著馬鞍配備;趙雲的回答似漫不經心,卻一矢中的:「黃將軍點撥妳弓術是基於愛護義女之出發點,然則他把祖傳的『霸王槍』槍法授贈於妳是為了什麼?愚兄便是塊木頭,亦沒笨到看不懂對方此舉的用意吧?」

   為之語塞;她先怔怔朝著東南方天際痴瞧了半响,才悠然喟問著兄長說:「那我該如何處理是好?練都已經練了,又不能一古腦的再丟還給孫家啊---;哥,我對他是真的毫無感覺,若換成了你,會怎麼辦?」

   「這可讓妳問倒了---」復搖了搖腦袋;戀愛學分幾乎繳白卷的趙雲終於放妥騎具,陪妹子坐在棚椅道:「其實子凰也無須太過擔心,黃將軍與太史兄弟必不會強人所難;而江東那邊,反正他又不曾下聘許諾,只要讓孫家明白妳跟大哥兩人間的情愫,總不能逼妳做他三房吧?但應對時卻得格外注意,別令父兄這次曲阿之行橫生枝節。」

   「孫家人明白,那隻大笨牛倘一直裝傻亦沒有用;」趙霖低頭玩弄衣角嘀咕說:「儘管他向乾爹行的也是翁婿禮數,可從沒跟我講過一句體己話,實在是氣死人了!莫非要我再厚著臉皮提醒他嗎?」

   沉吟了一會,趙雲才勸胞妹道:「這樣的事情千萬急不得,僅能順其自然;幸虧甘大嫂已不如先前般愛吃醋,妳若將功夫花在另兩位嫂子的身上,豈非更有把握?妹子寬懷,為兄屆時亦會幫妳說幾句話。」

   「真的?那我可就先謝謝你啦---」稍減煩憂;卸下心中一塊大石的趙霖等與兄長又聊了些相關話題,忽謹慎的問說:「小妹聽聞關二哥和本地胡家千金剛訂了婚約,連張三哥也於路途中結識一位複姓夏侯的姑娘;哥咧?難道你沒---樊娟,今生都不娶了嗎?」

   俊秀的臉龐明顯黯淡了許多;回想起故鄉青梅竹馬的趙雲嘴角微泛著苦澀笑意,良久方道:「別再提及這件事了好不?她爹嫌妳我環境貧窮,於父親過世時要解退當年指腹為婚的誓約亦符人之常情;是咱的大哥看不開,往赴理論未果反而抑鬱而終,否則我們兄妹倆怎會飄零到幽州去?」

   原來趙、樊二姓本為世交,他在真定縣曾有一個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但由於家道中落,樊員外即趁舊友病逝時悔盟退訂,那大兩人十歲的書生兄長趙霆更因而活活氣死,所以兄妹對此一向都三緘其口。

   「緣份既盡,留戀不捨又有何用?大丈夫應懷四方之志,豈可讓一區區紅顏而自毀前途;」過了一會,趙雲已恢復瀟灑的神色說:「何況咱現在甫效力朝廷,萬萬不能為一己之私辜負師門寄予之厚望。------」

   偏過頭努了努嘴,趙霖不以為然的道:「我是小女子,可沒你有恁多的志在四方---;但你放心吧,人家絕不致令他難做便是了。」

   兄妹倆兀自談談笑笑間,忽瞧大哥新收的部屬關平正從另一側匆忙跑來稟報:「兩位趙將軍,主公請你們趕緊到大廳去議事------」

   不敢怠慢,這對兄妹檔虎將立刻就飛奔至郡府廳舍;然而還在細問一名信使的劉備乍見四弟進屋先是古怪瞥了他一眼,等喚門衛領使者下榻休息才向他們說:「子龍、小師妹,王州牧剛遣人報知桂陽太守趙簧把印信丟給郡丞董和後即留書而別,懷疑此和區星那廝作亂有關係,愚兄想請兩位隨我走一趟以便瞭解究竟;事不宜遲,咱今夜就出發。」





第一百章   究根柢  緣纏情種     了恩怨  仇殃軍民

   待三人輕裝簡騎的即刻啟程,劉備便於途中將找二者同行的緣由稍加解說了一下;大夥也許對擔任隔郡太守的趙簧這名字不熟,然則提到日後接替其職務的胞弟趙範,相信讀者應該就會浮現演義裡此君想把孀嫂送嫁給子龍的情節,對不?巧合是他那位姓樊的嫂子,亦為常山真定人。

   可是僅察覺蹊蹺的劉備卻不知四弟和樊氏曾有淵源,只從史載記憶認為偕這均祖居常山的弟妹往赴會恰當些;而且又好奇本應在入主益州方得追隨自己的董和竟會當起此處郡丞,於是一分析完州牧誤判可能性,他即又簡述那段彰顯趙雲因公忘私的三國典故。

   「幸虧頭腦冷靜的子龍當時把持得住,因為趙範不久果真心虛的棄官潛逃;嗯!我想起來了,他嫂嫂似是叫樊氏---」劉備方言罷,卻見馬鞍上的趙雲竟虎軀劇震,杏眼驟睜的小師妹也愕然望向了自己。

   「大師哥,你---你說她---姓樊麼?」難以置信的趙霖追問著道。

   看四弟臉色反常的凝重,搞不清楚狀況的劉備亦問:「是啊---;怎麼了?」

   「想不到樊娟竟會---嫁到桂陽來---」先偷偷瞧著兄長的神情,見他不置可否,趙霖才把其中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大師哥;等意中人明白了一切,便又囁嚅的問說:「你覺得她---,跟這件事會不會有關?」

   沉吟片刻,劉備語帶保守的道:「不敢講---;王叡的信使指出趙簧就任三年雖施政平平,倒也無甚過失,咱只有到那裡方能釐清疑點。」

   接著,他又安慰著把弟趙雲說:「子龍先莫失了方寸,事隔多年的常山郡因曾飽受蛾賊劫掠摧殘,這位樊---樊姑娘或者非同一人亦未可知;何況愚兄問過使差了,那雙趙氏昆仲至今都還沒有婚配------」

   「小弟失態,請兄長見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的趙雲即拱手歉道:「大哥放心;不論情形如何,某絕不敢為一己私慾而耽誤正事。」

   又與小師妹交換一個眼神,極信賴趙雲人品的劉備其實是在盤算怎麼玉成這應有機會白頭諧老,卻終遭種種陰錯陽差致生遺憾的亂世戀侶;不過由於像自己對趙霖的情感無互許把握,所以他也只能心裡默默喟嘆,盼望去目的地後可找到扭轉命運之契機------。
   
*   *   *

桂陽郡衙內,郡丞董和及驍將陳應、鮑隆便陪一臉尷尬表情的青年趙範侍立於廳下,劉備則跟子龍兄妹直盯著几上那塊竹簡細瞧。

   「武仲,你肯定這就是令兄的筆跡嗎?」看了良久,力求謹慎的劉備即先詢問趙範說:「此與他以往批閱公文的字體似有頗大出入------」

   「回稟大將軍,那封簡書確實是我兄長的親筆;」年紀雖輕,應變卻蠻機靈的趙範便恭揖著道:「家兄日前因貪練『火雲掌』武藝不小心傷了右腕指骨,最近方改用左手寫字,本地的董郡丞可以為證。」

   一旁的董和趕緊上前稟說:「大將軍明察,此乃下官所目覩無訛。」

   向這史載的得意臂助點了點頭;因未料想名不見經傳的趙簧居然會武,劉備復一瞥桌面的那份留言,才續問他弟弟道:「趙太守在書信中說這次會選擇掛印辭官,是為了不要把欲待了斷的私人恩怨波及郡內轄境;你仔細回憶一遍,武伯曾跟誰結過樑子?兩位當初偕樊家自故鄉遷徙至荊南,是否與那姓樊的姑娘有何間接關係?」

   「這個嘛---」趙範先支吾的猶豫片刻,最後終於嘆了口氣說:「大將軍既連樊娟的事情都已知道,那趙某亦沒什麼可再隱瞞的了;的確,我兄長今日之所以會這般衝動,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

   見對方果真說出了「樊娟」二字,趙雲無論再怎麼鎮定,唇角難免還是微微抽蓄了一下;然而意興蕭索的趙範卻絲毫未覺,只聽他續道:「那年,家兄經藉由十常侍封總管的人脈拿三千兩黃金代價購得了桂陽郡守此一職缺,就邀甫與之訂親的樊員外舉村搬遷以避賊鋒,並打算一安頓下來即迎娶樊姑娘過門;誰知這倔強女子壓根不肯嫁給我大哥,非但數度以死相抗,赴荊途中更企圖脫隊逃走。」

   頓了頓,趙範接著又略述的說:「兄長到任後天真的想用誠摯與耐性感動樊娟,好讓她心甘情願的許以終身,不料幾年前本郡疫疾橫行,那雙親相繼過逝的娘們便趁我大哥一時疏忽,竟也跟著懸樑自縊。」

   「你是說樊娟---死了?」關心則亂的趙霖不禁摀著嘴驚呼了一聲。

    搖了搖頭,不曉得這兩兄妹極具淵源的趙範忍不住憤恨道:「若死了倒還乾淨,壞就壞在家兄聞訊趕至之際,她恰巧已被來此施符醫眾的于神仙救活,而帶徒弟張津同行的于吉那廝居然只聽取她一面之詞,即罔顧我大哥反對逕收堅持離開的樊娟為徒;氣急攻心的兄長自是出手攔截,不過由於在交州為官的張津功夫底子硬得很,輕敵的家兄除當場吃了大虧外,幾次前往南海要人亦都鎩羽而歸------」

   心中恍悟的劉備這才搞懂了張津後來為何老是要派兵跟荊州過不去;沉吟了半响,他便又一針見血的問:「也就是說,尚未婚嫁的樊姑娘眼前和于吉、張津師徒仍都在南海郡了?交州的刺史朱符知道詳情嗎?」

   無奈的一拱手,趙範據實以報的說:「于老道那時候原預計平定完瘴疫要即下江東,可是收了樊娟後便再沒他的下落了;握有兵權的張津一向目中無人得緊,兄長又是單槍匹馬的前往,因此朱州牧應該不曉得。」

   「閣下剛才說趙太守是練武導致右腕受創;」趙霖此刻忽插嘴的問道:「冒昧請教武仲---,你大哥師承何人?莫非就是大內總管封諝?」

   這句話倒提醒了劉備;或者是皇宮惡戰時對那套「血雲烈火掌」記憶猶新,與小師妹均知已死於非命的封諝亦跟秦皇陵大有關係,不敢掉以輕心的他也忙追問著說:「令兄任期間---可到過洛陽?」

   雖微感詫異,知無不言的趙範仍頷首答道:「封總管確為我大哥的授業師父,兄長說他以往是關外『血掌旗』的龍頭,卻沒提起入師門的細節;至於洛陽嘛,去年負傷而歸後,家兄即藉公務曾走訪了一次。」

   「不妙,咱需儘快趕往南海;趙簧既和封諝有牽連,張津治下的百姓這回極可能將遭池魚之殃---」已知大概的劉備聞言忙向四弟、小師妹一招手,並於下階時當機立斷對那尚為幕僚的董和及白身趙範囑咐說:「幼宰,本地首長懸缺的這段時日,便勞煩您代理郡守一職吧!至於武仲,你且安心等候消息,我想令兄絕不會自誤誤人。」

   由於情況漸趨於複雜,曉得嚴重性的趙家兄妹亦二話不說就隨大哥走出了衙廳;反倒是董和卻沒因職缺暫升而樂昏了腦袋,陪同三人取馬途中即善意的勸道:「啟稟大將軍,那南海郡路程遙遠,各位又甫從長沙奔波至此;您若不嫌棄,何不在這裡先歇上一宿?再不然也請稍待片刻,我馬上叫廚子做些乾糧,再多選座騎供諸君備用------」

   確實是未考量到兩郡距離跟補給難處這一區塊;劉備停步略一沉吟,便點頭說:「此事耽誤不得;那麼,乾糧、馬匹就勞幼宰費神了。」
   
*   *   *

    因為有思慮周詳的董和提供糧食跟替換戰駒,沿路僅短短休息數次的三兄妹在馳騁十幾日後,終於風塵僕僕抵達了南海轄境:番禺縣。

   但此刻映入他們眼簾的,卻到處是門窗緊閉的蕭索景象------。

   現在可還是大白天最熱鬧的時候,況且土豐人稠的該城目前別說一片死寂,連斜敞的城關都不見有士卒守衛;而策馬緩進縣隘的劉備甚至等踱完了一整條街都看不到半個百姓,不禁與弟妹們面面相覷。

   「大師哥,這個地方如此古怪,一清早怎荒涼的似座廢墟?」縱然像胞兄皆一身是膽,沒了主意的趙霖亦忍不住靠近些許悄問著道。

   「此處並不是廢墟,只因居民全躲了起來而已---」早瞥見幾對驚疑眼珠藏於窗縫中偷瞧的趙雲接口說:「兩位可察覺到咱剛進城時,鐵皮大門及牆垣上有爭鬥與乾涸血印?那些痕跡明顯是最近才留下的;交州一向太平,但這裡不久前必經歷過一場激烈廝殺。」

   瞟了瞟鄰巷數間焦黑新塌的民房,劉備更面帶憂容的道:「看樣子我擔心的狀況究竟發生了;唉,咱還是先到合浦郡再說吧。」

   三兄妹正打算加速離去,旁邊那幢擺設靈堂的簡陋屋子忽奔出一名戴孝青年,且持鋤頭指著他們罵說:「妖人,又想肆意妄為、殺害無辜了嗎?我娘既已死於汝手,徐奕今日也不願獨活了;賊廝鳥,納命來!」

   「徐奕?這名字好熟啊---」邊打量憤恨的弱冠青年,邊搜尋腦袋資料的鞍上劉備突然雙眼驟亮著問:「尊駕莫非就是東莞的徐季才?」

   「東莞是哪兒?你又怎知徐某的別字?」愣住的徐奕亦反問道。

   不禁啞然失笑,劉備方想起東莞是要到東晉咸和年間始設縣名;趕緊偕弟妹們下馬一揖,他即主動解釋的說:「季才切莫誤會,我等非但不是那名妖人的同黨,而且還是專程來阻止此孽危禍生靈的。」





第一百零一章   挾近怨  禍及無辜     報前仇  怒遷有司

   徐奕倒未給怒火燒昏了頭;瞧三者與前天傷害母親的凶神惡煞形態迥異,明辨是非的他曉得罵錯人後便也急忙拋鋤陪罪著道:「小可因適逢喪母的割心之痛,未經細認便魯莽的妄加指責;無狀之過尚請諸君多加海涵------」

   待對方回了禮,他又問說:「這位大哥剛曾提及到是專為攔阻害民之妖而來---;不知上下如何稱呼,又是從哪聽聞徐某賤諱?」

   「少兄乃世上罕見璞玉、人中龍鳳,雖年齒名望尚輕,卻遲早會舒翼綻彩以造福蒼生,某進洛陽城就已仰慕多時了---」用爽朗的笑聲與一串高帽子先閃掉了敏感問題,引介完趙雲、趙霖的劉備即再表明身份道:「區區姓劉名備,今蒙聖恩忝叼『大將軍』一職;備於長沙因獲報交州合浦轄境恐有挾怨鬥戮之禍,特星夜至此期弭變故。」

   一聽見人家恁響亮的名頭,悲從中來的徐奕遂忍不住下跪拜求道:「大將軍,家母不幸為賊所害---;求您務必手刃鉅惡,替枉死的眾百姓申張正義。」

   忙攙他起身;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得知趙簧尋仇過程的目擊者,更沒想到所邂逅之人竟是三國史載的輔魏棟樑,劉備復拍其肩安慰了幾句,便慨然應承的說:「我三兄妹因擔憂那妖佞濫傷無辜才連夜趕路至此,不料仍未能及刻防範慘劇發生,這皆屬劉某疏失之過;季才,對方行凶的時間是在兩日前吧,你是否可以敘述一下那天的情形?」

   「稟告大將軍,當時草民正在街尾擺字畫攤,雖耳聞縣城門口有隱約的喧嘩呼喝,只以為是途經的商販車隊與衛士衙役因繳關稅起了爭執,亦沒太過去留神,哪曉得不到一會就忽傳鐵皮大門的砰然巨響,接著又陸續挾雜兵卒及來往民眾的哀嚎聲音;」抹拭掉頰旁滑落的淚水,徐奕頷首回憶著敘道:「這硬闖關隘的煞星不僅武功詭異,能噴發火燄的招式更無比狠毒,且一路衝殺的喊說要張太守償付代價,家母怕那妖人傷害徐某而外出覓我,誰知碰巧被此賊一掌掃過了背心要害,我後來儘管因為有老人家擋於身前得免一劫,她後來卻也死於我的懷中------」

   心情沉重的三人均默不作聲,僅想像這已走火入魔的趙簧如何擅開殺戒之情景;艱辛止住了恨意,咬牙切齒的徐奕又繼續說:「體力過耗的他目標顯是欲引張津大人出面,然而那天太守恰巧去州府開會;此妖見郡城援軍的帶隊官所言不假,再胡亂殺了一陣並撂話三日復來後,隨即揚長而去。」

   「換句話講,今天便是未留萬兒的他復至之期了---」抬頭往城門方向一瞥的劉備盤算道:「領牧轄城出恁大的事,張太守全不知情嗎?」

   似乎在回應他的問題,長街彼端立刻就「潑喇喇」響起一大串馬蹄奔騰的漸近聲浪;不一會,當地縣令與為首一名虯髯剽漢已率百餘騎馳抵他們的跟前,而這滿臉悍色的持刀漢子才剛一停步,馬上以闊柄刀尖傲然指問著對方說:「汝等四人,誰是殺害我郡衛兒郎的凶手?快快給老爺滾了過來!」

   一聽全都上了火,秀眼圓睜的趙氏兄妹更皆挺槍欲出,但全被兄長伸臂攔下;可是劉備還未搭腔,另個低啞嗓音亦從十幾丈外悠悠的道:「張津,你還要不要臉皮?那數十條人命本某獨自所為,干姓劉的屁事?但這樣倒也乾脆,至少讓我省了很多麻煩。」

   兩、三百張眼睛全抬視仰瞧,只見遠處那座客棧屋瓦不知何時已站了條灰衣修長身影;這是一個原該面貌軒昂的三旬男子,卻因披散的亂髮與陰騖表情破壞了整體和諧,導致有令人望之生畏的莫名恐怖。

   是的,桂陽郡的離職前太守:趙簧。

   聽對方先認出了自己,微微一愣的劉備待稍加琢磨後即不再感到訝然;當然了,其授業師父封諝縱歸由叛臣董卓所擊殺,畢竟是因己方間接造成的結果,想替師父報仇的趙簧焉能不把帳全推到他頭頂上?

   一時沒分辨出是死對頭的張津撇開了眼前四人,祐大馬金刀的暴喝說:「兀那兔崽子!既已現身且招了供,還不自刎謝罪嗎?」

   「謝罪?錯了!便是要自刎,亦該首推爾等平常枉居俠義的偽善人渣---」忽惻惻的不屑冷笑,趙簧臉上浮現出一抹酷戾神色的問:「前者奪我未婚愛妻,後者恃強害某恩師性命;你說,誰比較該死?」

   「搞了半天,竟是個滿嘴渾話的糊塗蟲;」轉頭「呸」聲一罵,張津把刀背迴擱肩膀的道:「這裡有哪個奪你妻室,又是誰殺了你師父?閣下別以為胡扯一通就可銷案,今日張某無論如何都要砍了你!」

   語畢,他已將手中甩箭迅捷的射向敵人,並猛吼:「下來吧!」

   對劉備三兄妹而言,張太守那猝發暗器的勢道雖頗勁疾準狠,可也不算是什麼神乎其技;乃此術行家的趙霖方側目斜瞧,已快接近來敵的箭支居然霎時一分為五,似幻影般分襲猶未動作的趙簧胸口!

   更加怪異的事情發生了;眼看短箭即將透胸而過,此君僅微抬裹於袖中的右手臂,一團倏映烈火竟已把支支暗器焚滅瞬間------。

   將燒成紅炭般的箭鏃捲入衣袖回甩至屋下,趙簧便在五個騎兵摀喉落馬的慘叫聲中狂笑著說:「姓張的!你除了見不得光的『子母箭』外,已沒其它像樣本領了嗎?于吉老道就傳這麼點能耐給你出來闖江湖是不是?」

   亦被對方如此詭奇快捷的反制襲殺嚇一大跳;忙拉韁後退一步的張津復仰首驚問:「你---你到底是何人?怎敢---怎敢妄呼我師的名諱?」

   不見人家有什麼揚腿提勁之舉動,但如同騰雲駕霧的趙簧沒多久即自瓦簷輕飄飄緩落於地,而始終沉默的劉備直到此刻,方看清楚他臉上果也潛藏著那種熟悉的暗灰;趙簧卻未急於向殺師死仇挑釁,把目光慢慢的從三兄妹面龐移回至張津雙眼,他又嘿嘿笑道:「你可真貴人多忘事;咱只闊別年餘,張太守便將趙某拋諸腦後了------」

   趕緊下鞍揉著雙眼朝他仔細一瞧,總算認出人來的張津先是倒吸了口涼氣,接著才鎮定的問說:「你是---桂陽郡的趙簧?天爺,你怎成了---這副樣子?」

   「全拜賢師徒所賜啊,否則我何必自毀有用之軀?」不在乎的一撥披肩散髮,趙簧用謔視獵物的神色道:「其實若沒你牛鼻子師父當年強收吾妻,你亦屢次詆譭於我,趙某還真狠不下心去學死人墓裡那套曠世奇功;嗯,嚴格說起來,我可得要好好感謝你呢。」

   「住嘴!」色厲內荏喝阻對方的偏激言論,張津儘管曉得對方這一手驚世駭俗的功夫已非同昔比,仍挺身釐清真相的指責說:「你口口聲聲講我師妹是閣下未過門的妻子,不過她卻表明樊氏二老從未答應那樁婚約,一切都是你設陷阱脅迫老莊主毀諾原親家在先,並使卑鄙手段硬逼他們舉村遷往荊州;要不是會武藝的師妹抵死不從,早被你糟蹋了!閣下三番兩次來找麻煩,我也只讓你識趣的離開,又有何不對之處?」

   「你胡說!那樊娟是我的,打第一遭邂逅時起,她就注定要當我的女人;是你們兩隻狗頭硬拆鴛鴦,此刻更瞎扯些袒護於己的鬼話,今天趙某至此正要跟你清一清總債!」額浮青筋的趙簧忽瘋吼著道。

   劉備明白雙方火拼一觸即發,不禁回眸去瞧均怒握槍柄的弟妹倆;幸虧這雌雄雙虎全還保有基本的冷靜,沒造成他處理上的困擾。

   果然,平常極為自負的張津耳聞仇敵那般無禮辱罵,便把手中刀一擺的說:「很好,張某對你再三的挑釁滋事亦忍無可忍了;這次閣下又無故殺害我境內的軍民,咱今日就將那些恩怨一併做個了斷!」

   但趙簧並不燥進,蔑視間忽話鋒即轉,朝旁邊的劉備三人道:「劉大將軍,你也一塊上囉;敝業師的血債,你我順便一齊算個清楚。」

   「常山真定縣出了你這等敗類,實乃本家無比的恥辱;」已聽得狠咬銀牙的趙霖先上步罵了一句,又接口叫陣的嗆說:「莫道咱還未追究你在冀州使奸計破壞我哥美滿姻緣一事,封老閹佞於皇宮裡勾結董卓等惡賊逆謀篡位,人人皆欲誅之而後快;圍攻他時我恰亦在場,你盡數衝著我來好了!」

   聞知是故鄉並同姓氏,略顯怔忡的趙簧沒來得及反應,又聽趙雲已沉聲的道:「子凰寬懷,他跑不掉的,但我們不可因私廢公,樊家糾轕且放一旁;那廝既已恃強濫傷無辜,怎生收拾就讓大哥全權做主吧。」

   張津卻尚愣於死對頭的一句稱呼,呆看了劉備生嫩模樣許久,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輕人居然會是威震八方的朝廷當紅新貴,不過趙簧此刻倒已主動幫他解除了疑問;只見這性格本具缺陷的激進份子先盯著子龍不放,然後才惡狠狠的說:「傳聞中大將軍桃園四結義有一位來自真定縣的趙雲,看來即是尊駕無誤了?我已找了你很多年,因為你的關係,樊娟始終不肯委身於我;你是個早該消失的障礙,我當初應先不擇手段的將你除掉,所以各位今日---,一個都別想離開!」

   示意小師妹先退後護住了文弱書生徐奕;一直暗中觀察的劉備此刻方緩步走上前問道:「武伯,暫且不論你在冀州迫害樊、趙兩家的諸般惡行;單以藉報私怨妄殺此處百姓一罪,便已夠我對你嚴加懲治了,對不?」





第一百零二章   辯公義  雙劍鬥掌     護故交  二槍截襲

   終於把視線從趙雲的俊臉上收了回來,恢復漠然神情的趙簧過了半响才嗤之以鼻說:「『嚴加懲治』?姓劉的,你以為端出了大將軍的平日威風,我就一定會吃官府的那套排場嗎?別太過的天真啦;趙某絕不會像封恩師恁的粗心,況且憑某現在的功力,即使各位聯袂---也未必奈何得了我趙簧。」

   點了點頭,劉備不置可否的道:「沒錯,如果以你剛剛運勁焚物的技巧而言,閣下火侯確實已遠遠超出了令師尊封諝的水準;但你為了一己之私,卻用大好前途去換『不死身』的馭屍術邪功,值得嗎?」

   「少給我講些仁義濟世、澤披蒼生的假惺惺迂腐歪論!」淺綠面孔掠閃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神色,可是猛甩衣袖的趙簧接著便又慘然厲笑著說:「你不過運氣好,仗著皇親血緣就平步青雲,要什麼有什麼,哪裡能懂老百姓得不到的痛苦?處於亂世若學不會先下手為強,即注定得一輩子飽受欺壓;我練這門足可稱霸的武藝,為何不值?」

   悲憫的凝視對方,仍試圖令其懸崖勒馬的劉備便再勸道:「身外之物的擁有是需靠自我不斷努力,而非藉由恃狠豪奪;備雖身屬漢裔成員,倘無歷經數番艱辛奮鬥,焉能開創重振社稷的穩固基業?你本就祖產豐足且文武全才,卻因覬覦美色先毀情敵家室,叼銜食祿後更挾私怨禍殃本地的軍民,難不成被你害的那些無辜百姓即都倒楣該死嗎?」

   猛然的「磕崩」一咬牙,趙簧恨恨的說:「我不管!誰敢做得罪趙某的事,我便令誰家破人亡、雞犬不留;姓劉的,你們無一倖免,全要給趙某死在這裡!」

   頓了頓,他忽又陰沉獰笑道:「然而能使我用秦陵改造的『火雲掌』來幫各位送終,諸君也可引以自豪了;趙某聽說除黃巾總壇那群三腳貓外,你還手刃已得始皇真傳的高昇、董卓是不?很抱歉,這次你再無法順遂啦,因為---我才是『不死身』最無遐的作品。」

   「大將軍,讓下官去撕了他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義憤填膺的張津正欲討令出戰,劉備早伸臂攔住,並冷然的下令說:「張太守,請先約退貴部軍馬;此人所練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你們別再做無謂的犧牲。」

   「想走,來得及麼?」仰首狂笑聲中,騰身上竄的趙簧竟似帶火龍捲風驟升了數十尺高,並於急旋之際把翻舞雙袖裡的團團烈焰猝往四方拋射;但早有警惕的劉備反應亦不慢,幾乎在他離地的同時就跟著一塊跳躍,更邊織映著晶燦劍芒邊喝道:「大夥退開!」

   趙霖雖看過封諝掌挾熾風的怪招,也曾目覩高昇連發閃雷的詭異邪功,可是趙簧此刻不僅兼俱有二賊之長處,遍佈漫天的赤霞後居然還能隨意擷取周圍火苗攻擊敵人;而見大師哥倏化刃屏的雙劍短期內未必擋得住這一波波燄彈,她忙拖著始終傻在當場的徐奕往那磚面牆角暫躲鋒銳。

   張津瞧才睽違年餘的人家忽展現這妖怪般功夫亦嚇了一跳,立即吆喝縣令速率隊伍朝隱蔽處所急撤,自己卻提著大砍刀與握槍的趙雲併肩準備奮力一搏;幸好那位傳說的「戰神」及「天下第一勇士」果具精湛本領,儘管仍不免給數顆類似砲火之物從劍幕中穿越而砸死了不少瞬間裹焚的心腹騎衛,卻終究成功阻止打算趕盡殺絕的趙簧。

   因曾有差點命喪董卓指下的慘痛經驗,劉備起初便不敢再掉以輕心,除一開始就卯足了勁攔截對方這青出於藍的「火雲掌」外,為嚴防再發生敵息纏脈的窘況,他更預留一口護體真氣以備不時之需;果不出所料,趙簧見仇人竟可擋下大部份的進攻掌力不驚反怒,即趁身形墜落時把四周烈焰聚匯前胸,並快捷推向那也剛逐漸下沉的死敵!

   早等著他來這一手;於是「龍淵」、「墨陽」二劍便於收攏炫彩的那刻,又驟爆寒芒迴迎猶如地獄煉火的撲面襲熾!

   貼纏激鬥的兩人就在這動武的眨眼間,迅速擦身閃離------。

   由於先行落下的趙簧已臉朝眾人,大夥很明顯看到他不僅肩頸處佈有交錯的八道劍印,額頰還裂了條約寸許長的血槽子;而甫轉頭的劉備縱然眉焦鬢捲且袍尾著火,外表倒無其它的受傷痕跡。

   興奮的張津才正要振臂歡呼,恰見趙簧那廝已回過身去平靜的注視對方;即使傷得不輕,他卻漫不在乎的緩問說:「確實厲害,居然能破解我新創制的『熔岩掌』掌力;嗯,你這招叫什麼名稱?」

   「我使劍從不拘謹固定招式,所以啥名字都沒取;」劉備搖著頭先拍熄衣袍上的火星,方問道:「武伯應是最近剛到驪山秦皇陵吧?備瞧閣下造詣非但早凌駕於令師封總管,甚至連董卓亦遠遠不如呢;贏政那老兄健在否?他還造了若干似你這樣的怪物?」

   「你也知道『他』了?」皺眉的趙簧抬起臉反問著。

    驚覺他面龐割痕竟在緩緩密合復原;掂清是碰上比董軍閥更難對付的狠角,心裡倍加戒慎的劉備便套著話說:「你師父於臨死前曾提了個大概;封總管那時認為坐定皇宮溫德殿的龍椅,就跟我們閒聊這段沉寂四百年的秘辛,因此備等亦略知其中一二------」

   「既然如此,各位也該猜得出始皇他老人家即將再度重整舊日江山、準備君臨百州了才對;」趙簧揚著眉傲然道:「倘趙某此刻的修為便被諸君稱之為『怪物』,那你見到他登峰造極的『不死身』時又要怎麼形容?不過爾等大可放心,我受始皇青睞已成了他最後的關門子弟,現在會這項無敵神功的,世間應該就只剩咱師徒二人。」

   「只單憑兩位,即想統治天下?」劉備心裡有些不以為然的問說。

   「當然,不會只有我們師徒倆---」沒去計較對方那種輕蔑的口吻,額頭劍傷悄癒半數的趙簧又道:「趙某明白你指的是替始皇征伐四方之精兵對不?關於這一點,恩師四百多年前亦已未雨綢繆,建造陵寢後早有安排數萬死士在身邊待令;等趙某先除去礙事的閣下,再殺入宮去奪回始皇的傳國璽,屆時---我將率領『它們』橫掃全世界!」

    隱約臆測到所謂「死士」可能為廿世紀才會出土的兵馬甬;雖還摸不透贏政是用什麼方法把那批泥塑物變成擅戰勁旅,愈想愈頭痛的劉備已先嘆了口氣說:「野心真不小,難怪你要潛棄這區區的桂陽太守一職------」

   「到那時候,我便是地位僅次於始皇的人間共主了;」趙簧得意獰笑道:「現在---,你還認為趙某的決定有何『不值』之爭議嗎?」

    劉備尚未及搭腔,忽聞一名女子嗓音已哀怨的接口說:「你既然都快將天下納入了囊袋,又何必跟我這苦命人一直過不去?」

    那串熟悉的語調剛一入耳,趙雲與臉色驟變的趙簧均已先如雷轟頂般愣了愣,方引頸隨大夥望向話聲的來處;只見半空中一個苗條人影正婷婷裊裊的自天而降,身形宛若仙女下凡似的優美從容。

   「師妹,妳怎麼跑來了這兒?」張津等那頭戴罩紗帽的女子足尖點地,立刻奔至她旁邊慌張的道:「恩師離開郡府前再三交待我把妳安頓於『慈雲庵』,就是怕會耽誤妳清修的進度;回去吧,這裡危險得緊------」

   是的,那位遮面少女即是令趙簧凶性大發的關鍵人物:樊娟。

   「張師兄,事情皆因小妹而起;我今日倘不與此人做個了結,再如何躲藏亦沒辦法根絕問題和永不止休的麻煩---」閃避子龍目光的樊娟又繼續說:「何況已有恁多無辜為此喪命,小妹又豈能置之度外?」

   雙眼似欲噴火,咬牙切齒的趙簧已怒道:「賤胚,妳終於現身了。」

   已將呆瞧的徐奕安全託付給騎隊官兵保護;無視頑敵狼顧的趙霖這時也來到了她身側,並拉住樊娟兩手激動的說:「樊姐姐,真的是---真的是妳嗎?老天保佑,妳果然沒有另嫁它人,那真是太---太好了------」

   「霖妹子,妳也長大啦,還長得恁漂亮---」情緒儘管依舊古井不波,乍見兒時手帕交的樊娟話語裡仍有難掩喜悅;然而歷練多年修行的定力畢竟有小成,迅速恢復鎮定的她便低聲道:「我和妳哥的事過一會再談;子凰且替我掠陣,咱先解決眼前的糾轕要緊。」

   趙霖欲言又止間才剛一瞥不遠處的親兄長,趙簧怒極之下卻再忍受不住,只大喝了聲:「臭娘們,我殺了妳!」,那鼓足風的右邊衣袖已倏燃一道炙熱成形火柱朝樊娟筆直射去,端的是既快且狠又無比詭譎!

   龍鳳胎的絕佳默契就在這時候表露得淋漓盡致;均立於左近的兩兄妹瞧對方攻勢霸道,併舉「白虹裂日」、「雪鳳」二槍剎那即分別擋在未及反應的樊娟身前,並各灌注飄絮定山掌力於槍尖抵禦著驟至襲勁!

   三股猛衝力道便在碰撞時迴鳴震耳欲聾的「砰」聲巨響;幾乎快得逞的趙簧沒料到這對世仇男女會有如此功夫,一察覺他們雙槍居然亦能發射勢如破竹般的銳氣,微微驚詫之餘忙收掌後躍,待確認那未衰敵鋒已無法再構成威脅,方穩住下盤的喝問說:「好小子,從哪裡學到的厲害本領?」

   雖阻止了進逼風燄,趙雲兄妹倆掌心卻也差點被易導熱的槍柄燙傷;不過兩人非但毫無懼色,愈戰愈勇的趙霖還踏上一步叫陣:「狗賊,莫以為咱真怕了你秦皇陵勞什子的古怪武功,至少姑娘我就不吃這一套!」





第一百零三章   傷心人  毀顏斬情     亡命屍  毒手摧花

   樊娟急忙拉住那畢生唯一知己的火爆妮子,亦趁機跟滿臉關懷表情的趙雲回以感謝眼神;為了避免趙簧繼續的無端遷怒,她即向因愛生恨的對方道:「求求你別再執迷不悟了;由於你的自私自利,不僅已先毀掉兩戶人家原本該過的幸福生活,現在又妄造殺孽,你都不怕將來會有報應的嗎?」

   「笑話!歷經前兩代狗皇帝父子倆的倒行逆施後,人命早賤似螻蟻,一文不值;」不屑一哼的趙簧用生硬口吻駁說:「便算是有報應吧,趙某也不會是第一個!」

   擔憂子龍兄妹護不住挺身直斥的樊娟,刻意上前的劉備就不再對他客氣道:「你如果仍堅持以這般態度處理個人問題,我敢斷言閣下報應會到得很快;趙簧,那贏政在位時即常嗜殺取樂,現在的天子卻英明仁慈,更將皇室崩裂危機弭於最初,他如今若還想藉你的手血洗四方來達成統治野心,凡我大漢子民豈肯與你善罷干休?」

   沒等對方爭論,劉備便又說:「何況樊姑娘一事,本來就因為你的霸道而開啟了禍端;倘人人全像你這種想法,世界不早大亂了?」

   「姓劉的,你說夠沒?」瞪視的趙簧沉下臉道:「趙某想要之物一向非到手不可,樊娟亦同;倘不能歸之於我,即使毀掉也不會成全別人!誰膽敢來阻止,我便殺了他------」

   一旁的樊娟此時忽激動著說:「你的意思是,只須我的相貌一毀,方可脫離你的糾纏對不對?好,今日我就讓你徹底的絕念!」

   語畢,她已馬上掀去了那頂縫有黑色遮面紗巾的帽子,且在大夥驚愕目光中指著已遍佈刀疤的臉龐道:「不用再勞駕你動手了,當年一拜入師門,我即先毀容以示出家的不變決心;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樊姐姐,妳---妳幹嘛為這個敗類而委屈自己?」趙霖忍不住眼眶泛淚的說:「如此一來,我哥要怎麼辦?他---他可從未忘過妳啊------」

   「一切僅能怪我命苦,跟雲哥有緣無份---」像亦在說給那神情黯淡的趙雲聽,樊娟歉然的垂首道:「耳聞子龍跟隨大將軍後已建立了不少功勳,前途正所謂不可限量;妳請他---趁早另尋佳配,莫再惦記我了------」

   眾人正替這一雙坎坷戀侶抱不平間,趙簧卻已又仰天獰笑著說:「天真!妳以為光是那麼做---我便會斷絕初衷嗎?別犯傻了;趙某只給妳兩項選擇,要嘛是乖乖的跟我走,不然就是妳陪他們一齊全死在這地方!」

   「他的武功非等閒能敵,各位請先退下---」一伸臂攔住待欲出面的劉備三兄妹,對此談判結果並不感到意外的樊娟即語氣平靜道:「家師離開此地前,不僅已向元放先生討教破『不死身』罩門的法子,並把那套秘訣盡數都授予了娟兒;左師伯曾交待要大將軍用心記住,所以此仗---由我來接。」

   雖均略感詫異,可是看她像頗為成竹於胸,劉備一行人也只好先默默的後退;而斜睨的趙簧待樊娟走上了一步,亦語挾蔑調的說:「想破我的『不死身』?好大的口氣哪;來來來,這便讓我瞧一瞧妳都向臭老道學了啥本事。」

   接著,他狂傲露出那已呈現焦黑色的右腕道:「莫怨說趙某不念及往日的情份!妳只需勝得了我這隻手,老子除了一筆勾銷的放各位生離外,更自盡於此處;當然,如果妳有機會打贏趙某的話------」

   「彼身之所謂不死,乃是藉丹藥逐癱肉體的反應機能,使生理結構得以負荷鍛造後多倍激發之力量,並植入器械、水銀以加強身軀內外的癒療系統,實則為先置死地的易血鍛筋術---」沒去理會趙簧的挑釁,樊娟邊目不轉睛留意著敵人,邊跟一旁的劉備解釋說:「然而此舉縱可蛻變體魄及暴增潛在的能力,但若不長期施打藥物以改善那汞屍化的臟腑絡脈,遲早將成無意識的行屍走肉;截斷其用藥來源,為此術首項破法。」

   見也凝神傾聽的趙簧還未發動攻擊,她又把握時間的續道:「其次,練不死身須在頭部剖裝設足以控制軀殼的強波鐵具,方可把原有武功提昇到極至境界;不過我師父已將他『太平青領道』結合『凌宵宮』之長研創出壓制這門邪學的『太乙仙身術』,以您與聖上的天賦異稟,只要再從那顆傳國璽內吸取配合的特殊異能,欲破此法不難------」

   「『太乙仙身術』?」劉備心中一凜,忙追問說:「左老師曾指點在下梟其首可破敵屍;難道依備目前的功力---,仍奈何不了他的『不死身』嗎?」

   「我宰了你這滿嘴放屁的窰子貨!」沒讓剛開口的樊娟有敘述空檔,趙簧箕張的右腕揚抬間,一股更加猛烈的蛇形燄火便已層層裹住了她身體!

    措手不及的劉備正欲躍往搶救,卻見她早微扭纖腰的逆向迴旋速轉,並於熾蛇消散剎那把腰帶襲捲嘖嘖稱奇的趙簧;因瞧這柔軟絲綢物居然能挾不遜鐵杵的猛勢,且刺骨強風還隱含著冷冽寒氣,顯為自己「火雲掌」的剋星,趙簧驚駭之餘忙又退避數丈遠。

   「大將軍內功確實雄渾,然則要應付迅癒傷痕的活屍怪就稍嫌不夠,硬拼的結果更將導致吃虧---」未趁機追襲,樊娟反而再接著道:「仙身術之所以能克敵制勝,非但是藉陰陽相佐至理來大幅提高和不死身一樣的功力,亦可針對敵人武藝的弱點予以準確擊殺;現在,我即把師父交待的習練訣竅轉述給大將軍,請您仔細聽好了------」

   遠退的趙簧則愈想愈怒不可抑,便於驟運身周赤燙霞彩中復往已收回帶子的樊娟急奔,同時舉起掌心朝她拋砸一枚枚猶如「熱火彈」的橢圓氣勁;沒錯,摘射之砲源,仍以他那宛若已成超合金的碳鋼右手為主。

   暫抽不出空講話,揮舞腰帶的樊娟就用師授「蕩魔綑仙索」心法迎面還擊捲絞,而綢端交織的凍澈內息除已撲滅了屢犯火砲外,筆直戳掃頑敵顱頸的攻勢更逼得趙簧連連怒吼;但她可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手上雖忙碌操控著帶緞持續發招中,嘴裡卻朗聲的唸說:「穴稱太乙,勁導天樞---,吐納於膻中、百會,息則游走任督、天靈---;以匯聚真氣漸散至左右期門,意守泥丸,回引巨闕,仙身逐俱------」

   喃記劉備忙默唸背頌著;樊娟等把左支右絀的趙簧再次趕回原地,復敘道:「這是我等凡輩依循的正宗練法,非歷經數年實難有成,進展較為緩慢;您和聖上若以璽印為輔,短期內即見效應,至於令尊因有年歲,且落此塵間已久,縱使習練成效亦不會太多。」

   說完,她竟躍往又待狠撲的敵人,且變魔術似的俐落灑綑其手足後,用銳比尖刃的帶沿指住踣倒趙簧額頭輕聲叱喝:「你輸了!」

   目瞪口呆的大夥全對這幕景象傻了眼,甚至頭一遭使「太乙仙身術」的樊娟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勝得恁快;另一廂,認為已是天下無敵手的趙簧也面如死灰,想不透睽違幾載的她是如何練到那種程度------。

   「賊廝鳥!既已打輸架了,還不快自盡以贖罪孽嗎?」徐奕和他因有弒母之恨,此刻便從圍觀的人群裡跳出來斥責趙簧說。

   看樊娟極具把握的撤回纏脅腰帶,眼神茫然困惑的趙簧先起身環顧著四周鄙視軍民們,好一會才又凝望對方道:「娟兒,妳為什麼不給我一個乾脆?」

   「我已是三清殿的座下弟子,豈可妄加殺戮?」搖搖頭,有些不忍心的樊娟忙偏過了疤臉說:「你惡貫滿盈,還是自己了斷吧------」

   「好,沒想到這就是趙某---痴戀妳一輩子的下場;」帶著滄桑的悲憤笑意,趙簧緩舉右腕的歎道:「妳放心,願賭服輸,我不會令妳為難與失望的!」

    語未罷,他本可絕緣的外袍與肉體早遍燃熊熊烈焰,那盡裹於內的遍起水泡肌膚更逐漸傳出了焦臭味;但咬緊牙關的趙簧卻挺有骨氣,一直待踉蹌跌地時全不曾哼上一哼,倒亦讓遠距離監視的劉備心中暗自佩服。

   樊娟見這毀掉她一世幸福憧憬的糾纏惡魔已斃命於前,微覺悵惘之餘即轉身緩步離開,走向關切來迎的趙雲等人;然而當她正拊思該怎麼去安慰那俱感傷懷的竹馬青梅,卻看子龍忽表情驚慌的急呼:「小心!」,更在背部驟遭熾熱五指深插的同時耳聞趙簧仰天狂笑著說:「不過便是死,我也要妳陪著趙某一塊下地獄!哈哈哈------」

   被趕緊上步的趙霖攙抱前,她只看到一桿銀槍恰從頭頂掠刺而過,栽倒之際還目覩趙雲已槍挑渾身是火的趙簧雙眉心處,總算讓這眼珠翻白的屍妖死了個透;難以接受變故的張津此刻亦與劉備衝至她身旁,並哀慟的淚嚎道:「師妹,妳---妳振作些,別死啊!」

   「樊姐姐,妳剛使的『太乙仙身術』既然那麼神奇奧妙,一定有辦法救妳自己,對不?」慌得眼淚噗簌噗簌直滴;趙霖見氣若游絲的樊娟呼吸間僅出不進,又忙喚著兄長說:「哥!快來---;她---她快不行了------」

   先倒吸了口涼氣,再難保持貫有沉著的子龍一來到她身前就扔槍下俯,只是睜睜瞧樊娟垂危卻束手無策,居然心痛如絞的說不出半句話;這時,迴光返照的樊娟似乎已看清楚了對方是誰,即顫伸柔荑輕撫那亦泛淚光的趙雲臉頰道:「雲哥,你肯---肯來找我,我真是---高興;別為娟兒悲傷---,我能這樣子走---也好得很------」

   「是我粗心,當初沒再去細察那廝的陰謀,才害得妳---害得妳一生苦楚---」終於流下了男兒淚,趙雲忍不住緊握著她手說:「娟兒,華神醫和張醫聖全在荊州長沙;妳撐著點,咱一定有---一定有方法救妳。」

   連搖頭的力量也漸漸沒了,垂危樊娟嘴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道:「來---來不及啦;其實打從你---遠離咱真定縣的頭一天起,我和已死之人---便無甚分別,這些年來---活著的每一日,都算多餘------」





第一百零四章   襄陽城  群英匯聚     水鏡莊  師徒訪賢

   曉得命在旦夕的樊娟乃風中殘燭,旁觀的劉備亦喟然了------。

   本想用最大努力改變他們倆那令人抱憾的歷史宿命,無奈事與願違,還間接害死這原本不必折壽的好姑娘;果真,疤臉逐顯蒼白的她未等唇角溢完鮮血,已用僅剩下的一口氣說:「師父常講---我若真看不開牽掛一關,要修成正道---委實難得緊,幸虧今天娟兒能---完成恩師託付,否則---必誤大事;但至少,我爾後將可以無牽無掛了------」

   「妳能夠---了無罣礙,那我---那我怎麼辦?」虎目含悲的趙雲激動著問道:「咱好不容易才又重逢,而妳就馬上留我一個獨自孤零零的在世間,這樣對嗎?」

   瞳孔已漸渙散,不過樊娟仍細若蚊鳴的說出最後一段話:「對不起---;欠---欠你的,我只有---下輩子再---再還給你了------」

   接著,她頭一偏斜,即在已哭成淚人的趙霖懷抱闔眼斷氣。

   幾乎於同一時刻,半空中竟淅瀝瀝降下了細雨來;現場飄盪悲悽的無語沉默,直到趙雲充滿絕望的霹靂般哀吼劃開了天際------。
   
*   *   *

    南海郡城郊。
    在樊娟那座墓草新綠的石墳前,郡守張津正與劉備三兄妹道別。

   「大將軍,您真的---不再多留些時日?」未率部屬送行的他不捨問道。

   「子雲的好意咱心領了---」經過數天相處後,發覺此君雖略顯剛愎自用,個性卻頗耿直豪邁;急於回長沙郡主持討賊大計的劉備算算征期漸至,便拍著他寬厚肩膀說:「黃巾餘孽兀盤據南陽的宛城企圖禍害荊北,尊駕也尚統帶郡縣,自當曉得延宕軍機的嚴重性;如今天下初安,你在這裡須好生輔佐朱州牧勤治政務,我們還有機會相聚。」

   恭敬的惟惟稱諾,對人家由衷折服的張津又拱揖著道:「既如此,您與二位將軍請一路多加保重;南陽郡乃下官故居,若有用津之處,某願效死力。」

   欣慰的頷首;因暗暗清楚他和朱符歷史上終遭底下人所殺害的命運,劉備臨別之際又語重心長的叮囑說:「公之才幹雖足治南鎮重地,但仍需和諸將、幕僚上下齊心,方可推動內政及獲取愛戴;投靠你的許靖及徐奕雖甚年輕,於此二項卻極具獨到的見解,將來當可成為你的得力臂助。」

   允承必將重用;張津等三人跨上座騎前才忽想起了什麼似的,忙從懷裡掏出那個預置囊袋對始終默然的趙雲道:「子龍將軍,這是我整理師妹住處時無意發現的東西;因上頭繡有將軍的別字,想來是她一直留著準備給您的事物,所以我今天就一併帶了來。」

   微顫著雙手接過那隻顯已存放多年的白色泛黃紗囊,趙雲小心翼翼解開袋口綁縛的褪色紅繩,忙從裡面倒出一串繫著三枚均約手指甲大小的相思豆墜鍊;趙霖忍不住好奇湊眼旁瞧,並愕視的問說:「哥,這是什麼東西?」

   再次陷入兒時記憶的趙雲先怔怔呆望掌中那條鍊飾;隔了良久,方喃語的答道:「這是樊叔父答應了咱親事後,娟兒與我一塊做的定情物;豆子代表她將來要替我生三個娃娃,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聞者盡皆唏噓,轉過身去的趙霖更偷偷擦拭著二度潰堤的奪眶淚滴;子龍卻恍若未覺,又自顧著回憶說:「娟兒打算等小孩一出生,要在上面各刻他們的名字,當平安長大的護身符;我本以為她早忘懷啦,想不到即使身入了空門,她還完善保留著此鍊------」

   頓了頓,趙雲卻未表現出大夥預料中的脆弱;待收妥了鍊墜,他已向亦鼻尖泛酸的張津拱手道:「多謝張大人,咱後會有期。」

   於是,終把趙簧這入魔隱憂根除的三兄妹便帶著滿懷愁悵,又趕著回全積極策劃征宛的長沙郡;當然了,明白胞兄事涉不法的趙範因心虛緣故,沒再等若干年就提早遁離了桂陽轄地,不過因為正忙著對付程遠志、鄧茂的劉備可無暇關切此人跑去了哪邊,剛踏進郡府即召諸將商議軍情,同時傳諭州牧配合關羽、黃碩、孔明調集兵馬物資。

   待決定留下了貂嬋、小師妹、關平、寇封協助城防並照料日漸痊可的黃敘及眾家眷後,劉備次晨便率兩位把弟、徒兒周瑜及典韋、許褚、黃忠、太史慈、徐盛往赴襄陽城,並在兼程抵達的隔天夜裡逕喚戰戰競競的王叡與幕僚開會以瞭解組軍進度;關羽及他小徒弟孔明、黃碩也從研發攻城器械的營帳趕來,向他報告「霹靂火」目前製造量。

   由於荊州文武的齊心合力,加上黃碩、孔明對此天賦聰穎,除火彈的生產竟大幅超越預計數字外,兩人更把本出自劉瞱所設計的投石車略微改造,讓它原只可投百餘步的距離增遠約兩倍;而之前託王叡尋訪能臣良將的工作亦有了輝煌成就,不僅已覓獲韓嵩、董厥、樊建、來敏、趙累、宋忠、許慈、宗預、王連、韓暨、鄧方、馬良、張悌、賴恭、王甫與襄陽士族的蒯良、蒯越昆仲諸文官,還找到以魏延為首的紀靈、傅彤、胡濟、呂義、呂常及蔡瑁、蔡中、蔡和、蔡勳四兄弟等將佐,甚至探聽到龐山民、龐統叔姪及徐庶、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眾名士確都在襄陽以西的司馬徽莊院裡習藝求學。

   聞言大喜,於是仍求才若渴的劉備隔天即藉朝廷名義召見群傑,並承諾日內便各頒佈足以發揮其長處之職銜;至於那先授階之諸將及初碰面的文聘,則逕與李嚴、李通編入這次的平寇部隊,積極練兵備戰。

   待一切佈置就緒,他即趁出征前領著周瑜、諸葛亮二名徒弟抽空來南漳拜訪「水鏡先生」司馬徽;當然了,劉備此行既已非如同上次躍渡檀溪的狼狽模樣,要延攬均懷匡國之志的對方可又多了幾分把握。

   師徒三人待穿過溪南不算濃密的松林,映入眼簾卻是另幅清幽景象;只見遠處座落於山腰旁的幢幢整齊木屋四周圍,除幾個均口吟詩詞的農夫在埋首耕作外,這自秀麗瀑布蜿蜒出谷的涓細小河邊也有數名穿簑衣者駕小舟或倚岸垂釣,神情無不悠然輕鬆。

   沒錯,名聞後世的「水鏡山莊」學院,且規模顯比舊史更大了多倍。

    三師徒正嘖嘖稱奇並下馬步行的往山莊邁進途中,兩名儒生打扮的青年卻已併肩來迎,其中歲數較長的那位還主動揖問說:「閣下莫非是大破黃巾總壇,兼輔佐新帝弭變和接掌大寶的劉將軍玄德公嗎?」

   「不敢當?區區不才正是---」略微一愣,急忙還揖的劉備便反問著道:「備不請自來,更未及遞上拜帖,兄台是如何猜悉劉某的身份?」

   這體格稍嫌瘦小的年長儒生微笑答說:「我等原本不曉得,但吾師於一個月前就曾言明了將軍日內必到,而且向咱眾弟子大概描述過您的特徵;今日親眼見您果具英雄龍驤虎步之姿容,故冒眛探問之。」

   「尊師是何方高人?怎料定某一定會來到貴莊造訪?」劉備才問了兩句即恍悟的笑道:「我真糊塗啦!朗朗乾坤間能具此神鬼奇測之本領,必屬那水鏡先生不可;備觀二君亦非池中物,能否不吝賜告名諱否?」

   「大將軍此言豈非過譽了些?這位是本州南陽人,姓郭名悠之,字演長;」年長儒生指了指旁邊那名一向寡言的同窗後,方自我介紹的說:「至於小子嘛,乃祖居兗州的山陽郡高平縣,姓王名粲------」

   差點喜極而呼,幸好多次累積的豐富經驗令他很快便恢復了鎮靜;先喚周瑜、諸葛亮二徒來跟他們見過了禮,心頭暗自竊笑的劉備又拱手道:「久仰仲宣及演長兩位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覩尊顏,足慰平生矣。」

   郭悠之的反應還算好,但這一回卻換王粲愣住了;隔了半响,剛才根本未曾報出別字的他方悄聲問:「您---當真聽過我的名頭?」

   「昔日那蔡伯喈府上高朋滿座,聞君至立刻倒履以迎;」劉備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讚譽著道:「尊駕博聞強記與算術異才,備未入洛陽時早如雷灌耳了。」

   聽人家一碰面就給自己戴了頂高帽子,年輕氣盛的王粲自也對這功勳彪炳卻談吐親切之當朝權貴生出無比好感,即謙遜的邀說:「腐儒之學實難登大雅之堂,承大將軍謬讚了;咱師父已恭候您許久,三位請。」

   「如此便勞煩仲宣、演長代為領路。」稱謝一番的劉備說罷,就帶著周瑜、諸葛亮二徒隨兩人走進那頗為莊嚴肅穆的學院裡;而於專門招待賓客的潔淨草堂內,他不僅已如願見到了鶴髮童顏的水鏡先生,連龐德公、龐統叔姪及徐庶、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等知名文士亦在其中。

   有別於演義裡的無助落魄,司馬徽開始即笑問道:「公何來遲?」

   「為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並使漢疆免再遭受左衽屠戮,故來遲耳;」劉備待雙方引介完畢,也注視對方謹慎的答說:「且我顛沛中原甫脫離蛾賊肆虐的惡運,備欲借重此間俊彥之力以重揚國威,雖遲亦不敢不來。」

   「好,好---」又在大笑聲中說出習慣的口頭禪;頷首以示讚許的司馬徽先仔細瞧了瞧他身邊侍立二徒,才笑吟吟的續問:「聽說玄德自兼討寇欽差一職起,莫道已網羅了如郭奉孝、陳公臺、魯子敬、程仲德、田元皓、賈文和、曹孟德、司馬仲達、荀文若、荀公達、陳元龍等多名遠謀臂助,便這兩位小兄弟也是人中龍鳳啊;他們皆屬朝廷棟樑,得任何一人就足以安邦定國,公因何尚嫌力有不怠乎?」





第一百零五章   針鋒辯  瑜亮聯智     才氣顯  黃碩索官

   亦展露那童稚般的招牌笑容;早擬妥說詞的劉備立刻侃侃而談道:「漢室之所以積弱不振引發賊烽四起,縱肇始於元和年代拔擢外戚專權,導致與宦官持續內鬥方埋下了朝綱腐敗、貪吏橫行之前因,加上桓、靈二帝施政欠佳,默任閹佞賣官鬻爵及誣陷忠臣義士,才使得各州郡經濟衰退、生靈塗炭;備雖僥倖助新天子暫免了社稷崩危惡運,但黃巾匪寇猶未蕩平,國家諸項規模仍待建設,這絕非劉某和如今有限人手可一蹴即成,先生說我尚嫌實力不足,也算中肯正確。」

   此番憂心國事的言語非但聽得司馬徽復一再道好,便是在座眾人亦皆暗暗點頭;然而個性玩世不恭的龐士元似有意考較對方,趁著業師未及作進一步示意,就起身拱手的問說:「在下龐統,斗膽進言尚請明公恕過潛越之罪;經耳聞大將軍慷慨論諭,委實令人熱血沸騰不已,但尊駕適才曾提到遲至乃因『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並使漢疆免遭左衽屠戮』,前一句我懂,只是為何將被那蠻夷侵屠一事,還盼明公不吝開導我等。」

   「請士元安坐,待備補充說明---」看了這相貌果真抱歉且年輕的「鳳雛先生」,劉備曉得此時的知識份子大都僅以中原為思考點,並無所謂的世界觀,更不清楚蟄伏於周遭異族的歹窺心態,略清了清嗓子即又朗聲道:「我華夏之邦因物博地大,自軒轅氏起便有三苗在長江中、下游一帶反覆舉事,之後更出現東胡、山戎、氐等族類侵犯咱四方疆域,尤其當前者遭漠北崛起之匈奴擊退,更演變成如今的鮮卑、烏桓持續擾我幽、并二州;其中固也有臣服或漢化者,終不達擅引兵禍的十分之一,故秦贏政所為雖暴虐不仁,仍決定將臨洮至遼東舊築之城加以連結,為的就是防那些貪婪之輩趁虛來犯邊境。」

   瞧游俠模樣的青年徐元直亦專注聆聽,他又接著說:「事實上,涎覬咱豐饒國土的又豈止北狄人等?西羌各部落時降時叛,荊楚的南蠻、揚越更從不服王化,見我漢室疲於討寇而久傷元氣,定當興兵肆掠甚至藉機霸佔鄰州郡縣;諸君既有匡國濟世之學,安忍獨善其身而坐視大漢子民在若干年內,皆淪為砧板魚肉任憑胡夷宰割?」

   「將軍此語會否太過?」與江東越族有交情的龐統不禁駁問道:「據某所知,非我族類而稟性善良者也大有人在,反倒是部份漢胞喜歡恃眾欺壓少數原民,且常編造不實開戰罪證以作吞併該轄屬領地之理由;尊駕所言似武斷了些,有以偏蓋全的嫌疑哪------」

   另側旁坐的徐庶忍不住亦質問著說:「何況眾蠻即使皆存有掠奪之企圖,畢竟尚未顯露撲噬敵意;徐某不才,敢問大將軍適才夷侵之論,是以何為憑藉?」

   心想這兩個頂級謀士的確不好應付;詞窮的劉備略一皺眉思索,他身旁的孔明忽開口道:「二位先生言之差矣;周幽王因烽火戲諸侯,犬戎部落一度攻陷鎬京,迫使平王舉國東遷,我高祖皇帝更曾遭匈奴聯軍圍於白登山,後雖以許親換取雙方互弭兵禍,但其屢屢背約的南侵舉止豈不足彰顯他們染指中原之野心?試想嚴寒貧脊的漠北,向來不提供糧餉予麾下戰士,胡騎強搶邊關郡縣甚至烹煮百姓以充軍伙時有耳聞,謂之『打草鼓』及『兩腳羊』,在座莫非都不曉得?那蜀南蠻酋多年來更准許族人獵斬漢胞充當祭祀牲物,而此惡習並不是小子信口誣蔑,各位只要跟該地軍民稍加打聽,均可查證真假。」

   見諸君變顏動容,曾從師父口中略知龐統一二的周瑜也跟著下猛藥說:「小子故居附近的丹陽境內越人自武帝平定呂嘉、趙建德之亂後雖率眾臣服,不過歷代首領由於無法約束隱居山林未肯同化之旁裔,亦無法阻止他們常假扮盜寇於水陸截我朝廷糧草,逼使多任郡守不得不出兵討伐鎮惡,進而導致了雙方百姓逐漸隔閡仇視;公等若還不信,隨時可向我恩師調閱丹陽郡的檔案公文,真相立刻大白。」

   「大將軍,這兩位---呃,」甚覺詫異的龐統忙肅然問道:「這兩位小兄弟的見識頗為不凡;他們---他們當真全是您的徒兒?」

   「既承士元錯看,那便容備為大夥介紹一下---」劉備微笑指著兩得意門生說:「剛剛剖析揚越外患的是我二徒弟,姓周名瑜字公瑾,這位則是四徒弟諸葛亮,字孔明;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妄語勿怪。」

   徐庶待仔細打量完那對一鳴驚人的少年,又試探的揖問道:「公瑾與孔明先生適才儘管曾點出左衽邊寇為禍中原的嚴重性,但東胡、西戎、南蠻、北狄人數何其眾多,兵馬驍銳兼且散佈之區域遍及我土四方,咱總不能為了防範未來可能發生之憾事,就抹眛良心將那些番邦的婦孺老幼一概殺絕吧?關於如何安內攘外,願聞兩位高見。」

   經師父頷首默許,早思妥良策的諸葛亮即再度朗言說:「彼雖勢猛,卻乏臨機應變的團體戰術,更無強大補給線以穩陣腳士氣,倘真犯邊,欲破有何難之?惟此等僅仗匹夫之勇的悍夷因久驕其心,當先盡挫淫威方收賓服之效;我軍只需在他們奇襲前把握住後勤建設的黃金時段,運用此消彼長的優點,不必妄殺便可解決蠻患弊害。」

   一番符合兵法「以靜制動」要旨的必勝策略只聽得對方連連點頭;而周瑜這時也接續的道:「揚越之會產生劫糧亂因,原則上應咎責於州郡幕僚的安排欠佳所導致;咱起初若能妥善規劃降民的納編與就食等細項,確保他們均享安居樂業的生活條件,長期融合的漢化環境後焉得使其有再復叛之機會?餘者諸夷皆同,盡量招安肯歸順之各部,並於征討過程將擄獲戰犯投入轄境開發工作,藉此削減禍害中原之實力,則大事可成。」

   那與龐統擬定的撫越之計簡直不謀而合;張嘴愣了好一陣子,他方如夢初醒的拱手說:「兩位的匡國大論宛似醍醐灌頂,令統茅塞頓開,先前衝撞之罪尚請大將軍多多海涵;倘有用某之處,統願效犬馬之勞。」

   語罷,他身旁的徐庶、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及叔父龐德公亦離座拜道:「我等以大將軍之令馬首是瞻,為朝廷盡一份棉薄之力。」

   如願以償的劉備即起身揖謝;司馬徽則在皆大歡喜後撚鬚笑道:「玄德此行可算是滿載而歸了,不過老朽看得出你似另有它求;說吧,只要我和『水鏡山莊』力之能及,定當不負所託;你是不是想把公瑾和孔明留在此處學藝?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困難------」

   「先生果然快人快語;備確實有求而來,但卻非僅止於替他倆尋訪名師而已;」劉備聽完亦不再客套,且執禮甚恭的直言:「貴莊今日雖不吝將人才借予朝廷重用,可是為漢祚的長久打算,劉某想請水鏡先生不辭勞苦,再幫國家培育出更多的棟樑英傑。」

   先怔了一怔,那又哈哈大笑的司馬徽隔了半响方盯著他說:「我耳聞你於兼牧上黨時,便自掏腰包讓無數遭販孩童接受領地內的基礎教育,看來此消息並無半分的誇張虛偽;好,老朽就瞧在你這一腔為國為民的熱忱份上,放棄將要退隱山林的愜意日子吧。」

   心中先暗暗鬆了一口氣,圓滿達成目標的劉備隨即把并州擴建學堂之計劃告訴了眾人,同時力邀司馬徽及諸門生子弟擔任院長與授課教師;待敲定了北遷行程與地點後,三師徒才領著龐德公、龐統叔姪及徐庶、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王粲、郭攸之一行俊彥,返回已處於備戰狀態的襄陽城。

   黃承彥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強,任荊州別駕一職方個把多月,除了已將郡務工作處理得井井有條外,更助已陣打探到賊兵的部署情形;而出征前最後一次的軍事會議中,他便在模型沙盤邊正向劉備陳述著匯整資料。

   「根據探子的可靠觀察,程遠志、鄧茂自盤據南陽後不但又強拉了不少當地青壯入伍,還從穎川的難民潮裡吸收一部份偏激者為生力軍,人數已增聚至約十萬之眾---」指往主城池的黃承彥分析著道:「二酋為了避免被官軍逐個消滅,強搶的糧草輜重全屯放於宛城,義陽、新野各縣僅留小股兵力掠奪往來客商,隨時能撤回此處固守。」

   「對方最好都把主力全移去那座城池,咱僅圈牢另三門就可一網打盡,順道叫他們試試姑娘新研發的火砲厲害;」黃月英忽將幾輛木雕小投石車放在正門前,信心滿滿的問說:「爹、師父,碩兒此番倘能用這些東西轟塌賊兵的陣腳,您兩位要如何嘉勉我呢?」

   與劉備莞爾對望了一眼,黃承彥慈愛的笑問:「鬼靈精的ㄚ頭,恁的市儈;大將軍多難得交待些工作給妳,怎動不動即要討賞?」

   「碩兒,妳想讓為師獎勵你些什麼?」早發覺到她的聰明才智絕不亞於諸葛亮、周瑜二人,喜得佳徒的劉備不禁打趣著問道:「莫非妳也要我封為主將,去戰場親自指揮妳改造的投石車嗎?」

「那批火彈、車組只需依法施為,誰當指揮官效果都相差無幾;」本以為她是羨慕諸葛亮、周瑜皆曾有調度軍隊作戰的經歷,誰知這妮子卻搖頭說:「我是想以後待從水鏡先生那裡結了業,爹及師父若有打算再開設一座理工學院的話,碩兒亦要擔任院長。」





第一百零六章   轟宛城  利器建功     敵虎將  少年救主

   討伐南陽蛾賊的荊州軍隔日在劉備率領下,終於朝宛城開拔了------。

   已曉得張武、陳孫、區星、楊齡、曹寅皆已陸續伏法的程遠志等接獲消息,忙喚同樣倖活到現在的副手鄧茂召集各處賊兵回宛守禦;不過當摟著老酒甕自得其樂的他一弄明白來犯敵軍僅有四萬之數,沒離開縣堂衙廳土匪窩一步的程遠志便嗤之以鼻嘲謔著道:「這狗娘養的劉備,帶那麼點人馬也想圍攻我的十萬雄師,真以為咱全是紙紮的假人?鄧老二,命你先領所有弓弩手上城殺殺他們的威風,老子隨後就來!」

   鄧茂慨然稱諾而去,可是待一登上箭樓他卻立刻傻住了;對方確實不算多的兵力除遠遠即停止前進且分四隊包抄住各門外,行伍間更緩緩推出了十餘輛不在射程範圍內的投石車,讓他搞不懂人家此舉是何意圖。

   坐鎮於中央,劉備便令周瑜、太史慈、李嚴、李通所率的一萬步軍先堵住了後方北面;而等龐統、關羽、張飛及徐庶、典韋、許褚分領夾脅左右的本部兵亦全就定位,方與孔明、黃碩、趙雲、黃忠、魏延、文聘、徐盛立馬在門旗下,並對牆頭訥悶的眾賊朗聲說:「城裡追隨程遠志、鄧茂為寇的好百姓們請聽仔細了!我乃大將軍劉備是也;剛登基的新天子知道各位以前都是因遭貪官劣紳迫害,兼之連年洪、旱、蝗災以致無法過活糊口,才跟這兩賊酋起事造反,但當今聖上沒有責怪大夥的意思,你們只要助官兵擒此二人,拋下武器歸降朝廷,無論想重投軍伍或歸鄉務農,劉某一定讓各位餐餐溫飽!」

   亦嗅出危急氣氛的鄧茂頓時刷白了黑臉;他瞧下屬望向自己的神情略顯猶豫,忙舉鐵槍厲喝:「別聽那傢伙胡說八道!你們誰沒吃過狗官兵的虧?又是誰讓你們免於挨餓受凍?不要信他鬼扯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否則敵軍一旦入城,咱全死無葬身之地!」

   均曾遭地方軍隊蠻橫欺負過的賊眾忍不住打著冷顫;其中多名被官府害到家破人亡的激進者一想起死去之父母妻兒,也悲慟附和著吼說:「對!這些朝廷鷹犬的話靠不住,若非他們恃惡奪走咱賴以為生的存糧,我爹娘小孩亦不致於活活餓死;各位弟兄切莫著了道,他們一騙你我繳完械,肯定要把大夥宰個乾乾淨淨,咱決不能坐以待斃!」

   撕裂傷痕的怒吼頓使群情激憤,鄧茂見狀後一顆心也才安穩吞回了胸腔;而看難得失效的宣傳戰術起不了作用,慈悲為懷的劉備並不氣餒,仍語帶關切的呼籲道:「眾鄉親,劉某不強迫各位立做決擇,但我軍攻城在即,請大夥待會莫靠牆邊與城門口,以免波及安全;另外,等一下若有想歸順者,棄械並舉高雙手便成,咱都將善加處置。」

   自古以來,從沒聽聞有哪個統兵將領會用那般口氣向敵人好心提醒,劉備此舉可算是破天荒頭一遭;於是負責號令的孔明待師父一點頭,這愈來愈熟悉他仁慈個性的小軍師就在肚裡暗自竊笑中,讓近二十輛投石車把一枚枚新式「霹靂火」對著門前開始甩射。

   先是給官兵主帥的「溫情喊話」搞得無所適從,現在又瞧人家拋來之物並非什麼威力強猛的大石塊,而是渾如圓形瓜果但蒂端正冒白煙的鐵球,連久歷沙場的鄧茂亦摸不透對方實際意圖為何,急忙與部屬朝城底下一探究竟;誰知他們頭才伸出外牆,那十幾顆準確掉落於城下鹿角、拒馬陣內的球體突然紛紛爆炸,不僅已將下面的防禦工事毀得亂七八糟,震耳欲聾的巨大響聲及四濺火花更讓驚愕賊眾爭相退後躲避。

   「媽的!那是啥鬼玩意?」剛偕心腹上城,程遠志即被這串轟響嚇了一跳,又瞧箭樓旁居然無預先叮囑佈置的弓弩手,便揚刀指著竄散守軍罵說:「全慌張什麼?還不都快些回到崗位去!倘有甚閃失,我先宰了你們!」

   他接著轉頭正要尋鄧茂來臭罵一頓,卻看那差點嚇破膽的夥計已奔上前哭喪著稟道:「老---老大,對方會---會使妖---妖術------」

   「不長進的混帳東西!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我恁多年的交情,光『煽惑軍心』一條罪就夠我砍你十次腦袋啦;」本想賞他一耳光,但細思從幽州即追隨自己的鄧茂終究是名得力臂助,決定替他留臉皮的程遠志便吼著問:「鄧老二,你是吃錯藥還是見鬼了?叫你安排弓箭手挫折狗官兵銳氣,為何搞成如今這局面?說!適才的響聲是怎一回事?」

   鄧茂忙期期艾艾的把剛剛經過告訴了主子,結果程遠志待親臨牆垣一瞧,也難以相信的喃語說:「天爺,那---那是何種怪異武器?」

   就在他哥倆瞠目結舌的同時,對新式「霹靂火」成效極度滿意的劉備已喚趙雲、黃忠、魏延、文聘各率本部兵又往前推進了百多步;當然了,萬餘部隊的駐足點,仍是停在賊軍羽箭絕射不到的安全距離。

   不過這動作卻使程、鄧二酋再度心驚膽顫;神經緊繃的程遠志即轉身吆喝著道:「你們還在看他娘的哪齣戲?快、快,叫弩兵列陣!」

   鬨散眾賊聞令便忙上步扣弦,但當他們瞧見對方又拋來第二波帶煙霧的大鐵丸,皆成驚弓之鳥的群匪早就你推我擠爭相後撤,僅留主帥在前面跳腳怒斥;而曉得那批傢伙厲害的鄧茂看程遠志仍佇於牆頭,即顧不得被掙扎的主子海扁,一拉著他便往後方急奔。

   幸虧鄧茂的動作略快了幾秒,因為這對哥兒倆才一退至樓側,擲上城的十餘顆圓球已接連引爆,一股股挾雜碎裂石塊的濃煙過後,多處城牆除了已頓時坍塌殘缺外,地面上更硬生生給迸出好幾個偌大窟窿。

   諸葛亮焉肯讓二酋有喘息機會?望見威嚇攻勢奏效,就立刻揮舞紅旗示意射手轉移角度,要已瞄準門關的車杓輪流投彈;剎那間,此起彼落的爆炸聲響只轟得整座宛城均不住震動,但底下數萬待命的青壯賊軍卻無半個敢拼死上去救應,只能面面相覷的互望。

   沒多久,包覆薄鐵的厚實城門終於被炸破了------。

   「都別發呆了,全給我殺出城以抵擋狗官兵的進攻!」惶惶如喪家犬的程遠志此時已領部份弓箭手跑下了階梯,並回頭匆匆對鄧茂交待著說:「你率這支隊伍先堵死了缺口,我立刻再從另三門調一些兄弟過來支援!」

    臨危受命的鄧茂艱辛點頭,即與親隨督促部眾朝已崩塌的關隘集結;但注定吃癟下場的他運氣實在夠差,方踏出城門處,便遇到那以趙雲、黃忠、魏延為首的先鋒輕騎隊,尤其是初戰急於立功的黃、魏二者更是拍馬衝向鄧茂,巴不得一刀就砍落敵將的腦袋!

   哪來得及考慮軍心是否會因此而渙散,這黃巾賊的二當家見實際情況不大對勁,即撒開了腳ㄚ子朝人群處溜之大吉,把程遠志的「死命令」全丟至九宵雲外;不過那廂的趙雲卻比他更加快速,離鞍猝躍的疾射同時,「白虹裂日槍」已掃倒周圍的礙事賊兵,且將槍尖穩穩頂湊兀喘噓噓的鄧茂背心要害處。

   「尊駕若不想死,便叫你的人扔掉武器。」趙雲語氣冰冷的吩咐道。

    荊州主力步軍恰也於此刻衝進了城門,並整齊配合文聘吶喊著:「投降不殺!」;是的,他與目覩子龍武藝的黃忠、魏延一樣,雖自信能做出相同的效果,但手法肯定沒他恁的俐落乾脆,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眼看只需那已淪為俘虜的鄧茂一開口傳令,城內事就底定了大半,但一名跟隨他身邊且剛躲過裂日槍攻擊的少年驍將此刻卻突然猛揮槍桿橫立於兩人中央處,更在搶攻之際把兩支弩箭當做暗器,分別甩向了正要策馳急追的黃忠、魏延,並大喊道:「二爺快走,我來替你擋住這些傢伙!」

   停步隔擋的黃、魏二人雖躲過疾刺箭鏃偷襲,但亦已失去衝殺匪酋的機會,即勒馬一齊怒視正跟子龍交上手的敵方將領;而銀槍忽遭「噹」聲點歪的趙雲瞧此君身手不俗也微微訥罕,便放棄攔截欲用來勸降的被救人質,專心應付面前似狂風驟雨的詭異槍法。

至於鄧茂,一見竟是那個才從九江投奔的年輕部屬挺身相助,感激之餘就邊跑邊叮囑著說:「撐著點馬忠,脫險後我在北門與你會合。」

   真所謂無巧不成書了,這句話剛好傳入了亦剛進城的劉備耳裡;僅留二徒、徐盛護衛投石車的他見那位舞槍少年居然能纏得住四弟本已一愣,現在又不經意聽到對方的名字,忙對殺氣騰騰的黃忠、魏延號令道:「漢升、文長,勞駕你們往左右城門接應龐、徐二軍師的隊伍入內;記住,儘量抓活口。」

   看黃、魏二將領命而去,劉備方下鞍尋思收服馬忠的法子;不過也擅射術的黃忠哪吞得下適才之辱,快靠近右大街前突回身一箭削斷他的盔纓,等閃躲不及的馬忠駭然後退,即豪邁的笑說:「小兄弟本事不錯嘛;子龍莫下重手,待會老夫亦想找他較量較量。」

   趙雲自也瞧出大哥顯然又動起了延攬之心;不趁人之危的他故意給對方有餘暇喘夠了氣,「白虹裂日槍」才反守為攻重新指向馬忠的面門,並在星菱倏點中以快打快改戳來敵脅腹不致要命的部位,去勢如電!





第一百零七章   掌留情  恩折馬忠     寡克眾  威服二酋

   膽識頗佳的馬忠反應極為敏捷,一明白槍速與勁道絕非人家之對手,便用擅長的騰挪提縱術迴避銀槍,更於出招前頻以鐵珠、菩提子等暗器襲擾毫無破綻的趙雲;一旁觀戰的劉備不禁暗自稱讚,心想難怪他能在舊史裡力擒關羽、箭傷黃忠,亦加倍懷疑太史慈於神亭嶺跟「小霸王」孫策決鬥時,劉繇軍中唯一敢隨行之小將就是此君無訛。

   因從不犯輕敵的錯誤,趙雲在穩紮穩打的不久後也已發覺了馬忠弱點;又瞧大哥滿臉的關切神色,靈機一動下即先磕飛復迎面射來的兩柄短刀,接著便以幻化成漫天銳影之槍尖戳向他的胸口部位!

   廝殺的經驗畢竟遠為不足,身子尚停頓於收勁死角的馬忠措手不及之餘,只好選擇朝空間較大的左方:亦就是劉備的佇足處閃躲;但他卻不知道在此地等候的這名年輕敵帥,可比原來的對手更加難纏得緊。

   見其歲數似也沒大自己太多,馬忠柿子挑軟的吃,未待落腳即抖手一槍狠刺那正微笑相迎的劉備眉間,心想只有擒殺這人方得抽身而退;不料勁力尚未盡吐,人家那亦如同剛才詭譎槍鋒的千百掌影已先罩住了他上盤,彷彿每一掌均可致人死命,嚇得他忙中途變招,非但急收兵刃迴槍守禦,環繞左臂的「繩鏢」還暴飛倏射至對方咽喉!

   頷首以示嘉許,劉備僅微一錯步便閃開他這突如其來的殺手鐗,頓時合而為一的掌心更趁機抓牢了鏢柄,將失去平衡的馬忠向前猛扯!

   未就此認輸,馬忠立刻果斷的用槍尖把腕繩切開,且藉衝勢連人帶槍的一頭撞入強敵懷內,完全一副同歸於盡的模樣;哪曉得對方扯勁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重心不穩的他因力道過猛也導致驟往下跌,而眼看即將拜倒在人家面前,那敵帥的雙手竟又陡然按壓自己肩膀適時阻住了跌勢,並柔和的道:「將軍既迷途知返,何需行此大禮?」

   不禁仰視仍保持笑容的劉備;明白是他再三放水的馬忠忽福至心靈,終於單膝跪地的說:「馬忠得罪了;謝主公不殺之恩。」

   「致遠能棄暗投明,使我得一臂助,乃漢室之幸耳;」攙起他溫言勉勵了幾句,劉備便再轉身向皆看傻眼的數萬賊眾道:「各位,朝廷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大夥若真心降順,不管是想納編為軍或卸甲歸田,我劉玄德再次承諾,必讓你們及貴寶眷均衣食無缺。」

   人數雖多於官軍的幾倍,然而一來作賊心虛,再則是讓裝配齊全的對方適才恐怖火器給嚇怕了,又聽這果真未下達屠殺令的敵帥言詞誠懇,那逾五萬名烏合之眾在經過片刻的猶豫掙扎,剛被指派為「敢死隊」的行伍裡就率先傳出了拋丟刀槍聲音;而受到同袍的感染,城中其餘的大部份賊兵沒多久亦明哲保身選擇了歸順之途,待絡繹不絕的械刃掉落聲結束後,蹲候之降者已黑壓壓的坐滿一片。

   「馬兄弟,這地方即交給你與仲業一塊處理了;」關心另三門戰況的劉備等此間已成定局,便對訥悶人家知道他別字的馬忠囑咐:「文將軍乃我荊州軍的首席武官,兵陣韜略無不了然於胸,你可要跟他多學學------」

   聽那年輕卻已先提攜小寇封的當朝權貴如此高抬,大慰平生的文聘連連遜謝之餘其實私下頗為受用,注視這傳奇人物的目光也不禁從敬畏轉變成心悅誠服;馬忠在一旁見對方居然肯把安撫降兵的後續重任放手託付給自己,則是激動得無以復加,不過他離去前忽記起了一事,忙又回身來跪伏說:「啟稟主公---;末將斗膽,想向您求個恩典。」

   「快些請起;致遠有話,但說無妨。」劉備趕緊再一次攙起他道。

   「末將是想---」話到嘴邊的馬忠忍不住支吾了一會,接著方鼓足勇氣的開口說:「末將是想請您開恩,務必饒程、鄧二位當家一命。」

   從他剛挺身而出的講義氣表現,又增不少好感的劉備並不意外馬忠會有此一提,只是故作訝異的問道:「致遠為何替那二人求情?打妖佞張角於鉅鹿手創黃巾邪黨時起,中原各地就飽受教內成員蠱惑之害;咱若趁今日除去這兩個匪徒,豈非可一舉杜絕後患?」

   「主公明察;」情誠意切的馬忠忙磕著頭稟告說:「末將知道他們犯得全是些殺官造反的滅族重罪,但程大爺、鄧二爺是真把搶來的糧都分給饑餓百姓啊,且從不做姦殺婦孺的惡事,還請主公手下留情,網開一面------」

   正當馬忠仍額貼石板地要再哀求時,劉備已偕戚戚然的趙雲扶起了他,並結束玩笑肅容說:「致遠放心,備此行主要是替朝廷收回南陽失土;程、鄧二位倘如你所言均是為那些難民紓困,我等道謝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捨得將他倆誅滅?這一點,你大可寬懷。」

   「馬兄弟甫加入咱的陣營,或者還不太清楚我大哥痛恨濫殺無辜,及用人惟才的作風---」趙雲亦撫慰那驚喜交集的馬忠道:「你的舊主只要誠心悔改,今後一齊努力報效國家,我大哥必既往不咎的擢用之。」

   馬忠剛想開口表達謝意,東、西兩邊卻忽傳來連串的吶喊聲,甚至連面北城門也有隱約的騷動;過沒多久,去而復返的黃忠、魏延及太史慈已押回了程、鄧二酋,全被綁牢的哥倆除有少許瘀青外,幾乎是毫髮無傷。

   「主公果然高瞻遠囑,猜得到這兩個老兄想從後頭突圍---」年輕氣盛的魏延首先咧著嘴表功,但略一瞥及身旁的黃忠及太史慈,即改口說:「幸好老將軍眼明手快,子義又適時率兵包抄,一場大好功勞方不致給飛了。」

    那皆屬穩重的黃忠、太史慈僅相視莞爾,並不介意魏延急做出頭鳥的莽撞,而黃忠亦等到此時才揖稟道:「賊首已然擒獲,末將繳令!」

   欣慰瞧著這數名未來的得力臂助,掛念戰果的劉備卻先問說:「其它三門的狀況如何?咱向荊州借調來的弟兄們,有無重大損傷?」

   「回稟主公,我軍在進左右兩處門關時曾遭頑抗,陣亡人員約六百名,傷者逾千;」戎馬歷練豐富的黃忠詳細稟報說:「敵兵則因首腦被擒後盡數降順,初估僅四千餘眾死於城門攻防的戰鬥裡------」

   極為滿意的點點頭,劉備接著又望向那本該橫死在把弟之手的程遠志、鄧茂二人,沉聲問道:「事已至此,兩位還有何話說?」

   像洩了氣的皮球,鄧茂只垂首不語,程遠志則萬念俱灰的說:「既都落在你們手上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子頂多十八年後又一條好漢;不過這跟我底下的兒郎沒半點關係,你全找程某抵數就是。」

   「鄧老兄,你也和程當家一樣的意思嗎?」不置可否的劉備又問道。

   沉默了片刻,選擇同進退的鄧茂即答說:「尊駕殺了鄧某去領功吧。」

   「爾等聚眾造反的罪孽,何止殺頭便能輕易了帳?依大漢的律例,那可是需抄家、滅門甚至誅連九族的死罪---」劉備瞅著二人嚴肅的道:「但我聽說你們為寇期間並無姦殺惡事,而且均把掠奪來的食物儘量分發給追隨饑民;憑此點,要想活命亦不困難------」

   一聽有倖免於死的機會,哥兒倆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遲疑半响的程遠志先瞧了瞧對方,才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說---,肯饒我們兩個?」

   「對,不過是有附帶條件的---」斜睨了他們一眼,掌握主導權的劉備直言說:「首先,貴教在鉅鹿的總壇早被劉某踏平,流竄各州的餘黨也全因降順而告煙消雲散,所以你們從今後最好給我忘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句話;第二,歸降官軍並效忠新帝,爾等只要真心保國衛土,前罪非但一筆勾銷,我還會視表現論功行賞,如何?」

   不禁相互對望著;其實皆無家累的二人本就是為了掙一口飯吃才跟隨張寶舉兵,現在既有得以溫飽的回頭路可走,當然不肯輕生而錯失了良機,於是待交換過眼神,他們即跪伏道:「多謝主公,我等願降!」





第一百零八章   下江東  童叟夜語     貪橫財  賀佬變節

    那具特殊戰略地位的宛城一經光復,荊州直達洛陽的官道便算整個徹底打通了;照理講劉備在如願完成平定這為禍中原多年的黃巾之亂,且能與父親提早下江東尋找生母的心情應該是好到沒話說才是,然而待他把建設南陽郡及連結徐、兗開發壽春、合肥、盧江、柴桑等江淮重鎮之工作剛交付給王叡、黃承彥,恰從京都返抵襄陽的諸葛玄卻帶回了一個令眾人震撼之天大消息:那就是已溜去益州當刺史的劉焉不僅公然否認少帝合法執政地位,還打算派遣督義司馬張魯、別部司馬張修率兵襲取漢中,欲以兩川之力攻陷長安城郭,不軌的居心實已昭然若揭。

   因擔憂劉焉會像史載般,又以道路阻絕之理由中斷與朝廷聯絡,藉天險殺使臣來擺脫中央的控制,未雨綢繆的劉備除已滲透西涼軍外,更及早密遣細作蟄隱於川蜀;而當初成立的「特蒐組」在陳宮主導下亦發揮了情報效果,竟真探悉到這老狐狸的叛變圖謀。

   幸虧全體歸降的董卓舊部適時產生了嚇止功能,賈詡佈署於隴西、天水、安定三郡之兵馬非但已牢牢牽制住馬騰、韓遂聯軍的蠢動,還間接扼殺掉勾結西涼舉事的計劃;而劉辯聞報後,更果斷詔令已班師回京的盧植急率曹操、司馬懿、宗岳、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曹純、于禁、李典、樂進等悍將,統領五萬勁旅奔赴漢中地幫太守蘇固抵擋蜀兵,並宣田豐暫代冀州牧一職,速召郭嘉回洛陽商討定川大計。

   讓劉備最懊惱的是,原猜穿越至今既已加快解決漢末賊患,同樣流著皇室血脈的劉焉應不會另有割據野心,自己倘再收服那隻「江東虎」孫堅,即可結束華夏境內的動盪戰禍;現在可好了,只要想到進攻「天府之國」時需面對的高難度,他便一個頭兩個大。

   「相公何必憂慮---」已與童淵、張機、華陀、趙霖、寇封、黃敘、關定三父子及諸葛家眷屬復回襄陽城的貂嬋見未婚夫面帶愁容,就溫言慰藉說:「你不是曾提川中文武在先前的時代大都對其心懷貳念?況且劉焉這次居然敢恁的大膽妄為,立足未穩的他帳內憤憤不平之士必佔多數,咱大可用此一矛盾來做文章;再者,那些峻嶺險關或許擋得住朝廷征戰雄師,卻阻止得了你們這幫萬人敵的高手嗎?」

   覺得甚有道理,何況己軍此時又已掌握了加強版「霹靂火」的攻城法寶,鑽牛角尖的劉備方頓掃陰霾,急與童淵商議渡江行程;於是待留黃忠、魏延襄佐軍務,又託典韋、許褚、李嚴、李通、寇封、關平護送張機、華陀、黃碩、司馬徽師生及諸葛亮眷屬回上黨後,他父子即偕原班人馬,與協助蔡瑁兄弟訓練水軍並尋訪劉表、張允二人的太史慈、徐盛、文聘同至江夏,準備搭船前往富春曲阿。

   臨行前夕,那剛被編入州府牙將的馬忠忽向他私稟道:「吳郡亦是小人自幼生長之處;主公若要前往,末將願作前導探路------」

   因對馬忠的印象委實好得很,劉備經過了再三考量,便微笑答應的說:「既如此---,咱們此趟曲阿之行,要請致遠多多幫忙了。」
   
*   *   *

    隔天,這一行人就在州牧王睿率領荊襄眾文武的列隊目送下,跨鞍直奔江夏郡的水師基地夏口;而仍為太守的劉祥與督軍黃祖也是不敢怠慢,立即派遣樓船及護航的艨艟艦隊,要載他們沿著濡須駛抵揚州境內。

   然而愈是靠近目的地,那銀髮蒼蒼的童淵心情卻愈是沉重------。

是的,當初陰錯陽差回到這漢末亂世後,他數十年間從沒放棄尋找一同墜崖的妻子下落,尤其等目覩愛兒亦穿越至此,童淵更堅信趙霖所說的那位孫老夫人便是髮妻汪蝶無誤;不過這全屬片面推測及第六感,屆時萬一事與願違,自己能不能承受再度的失望?

   「爸,您在想什麼?」來到一旁的劉備見父親盯著江岸出神,似乎可體會他的情緒,不禁安慰道:「別過於擔心了;依小師妹先前接觸的說詞,武功頗高的孫老太太既會託囑『鍊墜復失,務防彼變』那句話,就絕對不是泛泛之輩,我敢肯定她必是媽媽沒有錯。」

   「希望如此吧---」呆瞧晚濤一波波拍擊著船身夾板,被打斷思路的童淵這才嘆了口氣,幽幽的喃語說:「其實霖兒回來一提到那副墜子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直覺,因為當時知道項鍊一事的,只有咱夫妻跟賀柏燦三個人而已;但她為何僅留短短八字?明知我苦苦找了她許多年,怎不捎個信息來上黨?莫非她在孫家有什麼難言之隱?」

   瞧父親亦猶如孩童似的惶惶不安,劉備心疼之餘竟想不出什麼可勸解的話;恰巧小師妹、貂嬋這時也已走近了他爺倆身邊,趙霖聽完即柔聲的道:「爹無需焦急煩憂,我看孫老夫人說罷後亦曾欲言又止,或許是因為兒孫、媳婦的關係而有所顧慮,沒辦法傳遞音訊來咱并州;反正再幾天便到富春,我們到了那裡,一切自然就水落石出。」

   「是啊---」療癒值超高的貂嬋也跟著說:「礙於觀念的差異,這極可能是咱們娘親的孫老太太應不會向後輩透露真實身份,揚、并二地又相隔甚遠,即使有心聯絡您,亦非十分容易的事;所以爹莫要再胡思亂想了。」

    明白兒媳講的確是實情;那位老夫人畢竟是孫家耆宿中最具威嚴的尊長,縱知他人在上黨郡又如何,總不能拋開這一切包袱來尋自己吧?因此,童淵終於釋懷道:「你們說得沒錯,一切便等咱抵達了曲阿再做打算;唉,盼望此行真能圓償我多年的心願------」

   為分散他悲傷思緒,好奇心本就重的趙霖忽問說:「爹,那鍊墜裡到底有何重要的關聯?她又為什麼要託我轉告您這八個字呢?」

   見小周瑜正在前艙纏馬忠教他使繩鏢功夫,未立即回答的童淵於沉思了約半响後,才反問道:「妳們還記得我上回說的事情嗎?」

    待二姝點頭,他也不再賣關子,又陷入回憶裡續說:「那時候我和她好不容易從國外輾轉獲取到叛國者的罪證文卷,並於此人黨羽處截奪聖戰組織交付的生化病毒樣本,卻在返特勤隊途中遭傾巢而出的對方追殺;因駁火地點是崎嶇山道,咱都受了點傷------」

*   *   *

   一九九一年,初秋深夜時分;地點是宜蘭要往台北縣的北宜公路,一排賓士車隊便在這快進入新店地界的路段,正加速急追著前面那台自小客車。

幸好此刻沒什麼人車行經,因該批賓士車輛除沿途猛踩油門高速奔馳外,更有人頻探出窗以長短槍枝向追逐的自小客瘋狂開火。

   小客車的右側座位亦有名短髮女郎不時掏制式手槍還擊;由於她的槍法奇準,好幾個襲追的駕駛就在中彈後失控翻覆,非但有效壓制住敵人掃射的火網,還數次大幅拉開了雙方漸漸逼近的車距。

    前方自小客的駕車男子名字叫劉祖蔭,隔壁這位女槍手則是他的愛妻汪蝶,兩人均屬台灣情報組織「國安特勤隊」的成員。

   「祖蔭,我沒子彈了;」再度令兩部賓士的敵車相繼撞歪打橫後,女郎即返座卸下空彈匣道:「後面尚有五部仍在窮追不捨------」

   將腰際另支點45手槍遞過去;右肩一大塊殷紅血漬的劉祖蔭等妻子又再擊中了某台賓士車輪胎而轟然橫撞後,方趁脅腹邊早掛彩的汪蝶縮身歇喘時開玩笑說:「看情形,賀佬也在拼命啦,居然出動恁大的陣仗來對付咱兩個;妳怎麼樣?能否撐回到單位裡?」

   「小擦傷,不礙事的;倒是你---,臂膀的傷口還未止血,挺不挺得住?」聽槍子於耳畔不停呼嘯而過,汪蝶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算走運啦,子彈雖卡在肩胛骨內,天幸沒弄破大動脈血管---」劉祖蔭儘量不使枕侶看見他蒼白的臉色,並把口袋那條歷經艱險才奪取到內藏生化武器機密的鍊墜塞至愛妻掌心裡,萬分慎重的說:「待會若真被追上的話,賀柏燦及其爪牙幫凶們由我設法引開,妳便帶這東西交給隊長處置;記住,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它再落入對方的手中。」

   未像尋常婦女一樣的婆婆媽媽,覷準時機連摳三槍的汪蝶俟又解決掉了那部啣尾敵車,才將項鍊掛置粉白脖頸上,肅容叮嚀著丈夫道:「賀大哥的身手實在不遜於你我;千萬別和這傢伙硬拼,我會等你平安回來------」

   兩人正說話時,僅剩下三輛的賓士為首那台驟瞧對面有部砂石車駛近,忽使怪招加快速度逆衝進逼,嚇得車內司機不禁急轉方向盤閃至左線道,但又免不了要與這對亡命鴛鴦的自小客狠狠迎撞;而武術根基皆紮實的劉祖蔭夫妻反應卻極敏捷,於千鈞一髮的巨響碰觸前早打開了門把躍滾至路側,才沒像座車般不僅遭巨大的衝擊力碾得支離破碎,更躲過跟後面兩部倒楣賓士一塊墜谷的悲慘噩運。

   但他們可沒有餘裕好好檢查落地時新增的創口,因為剛剛製造事故的最後那輛賓士已走出三個人來,帶頭的叛國主嫌賀柏燦舉起機槍對準了舊日同儕就是一頓強烈掃射;劉祖蔭夫妻趕緊鑽入砂石車下閃躲敵人的攻勢,而汪蝶更不客套的返身還擊,迫使對方不得不亦退至車後尋隙開火,霎時間你來我往的槍響又乒乒乓乓打成一團。

   不過從承受火力漸漸稀疏的跡象去猜測,賀柏燦似乎也已察覺到他們彈藥耗盡的無援窘況;待早各握一支迴力鏢準備禦敵的二人遲遲再無音訊,他乾脆即率這碩果僅存的兩名手下現身,一面猛掃著對方隱匿處,一面得意的大笑說:「快出來吧,賢伉儷;只要乖乖丟出那墜子,以咱老同事的交情,賀大哥或許會留兩位一條生路走。」

   頓了頓,笑容邪獰的賀柏燦又示意走狗暫先停火,補充著道:「當然了,前提要件是你們必須宣誓效忠敘利亞的聖戰組織------」

   但回答他的,卻是兩把迅如電閃的疾至鏢影!

   由於這是夫妻倆藉以保命的秘密武器,連賀柏燦都無從知道的三惡徒竟在猝不及防中被陸續打落了手中衝鋒槍;見機不可失的劉祖蔭還順手揚拋那捆車腹麻繩將掉落槍枝全捲下了山崖,這才與鬆了口氣的汪蝶站起身子揶揄著說:「賀佬,我倘沒記錯的話你過幾年便快退休啦,儘管那不是多大筆的巨額津貼,讓你悠哉養老可絕對足足有餘;放著問心無愧的鈔票不領,卻晚節不保去貪圖敘利亞的血腥錢,何苦來哉呢?」

   「錢的數目若是夠多,鈔票血腥些又會怎樣?」面色陰森的賀柏燦撇著嘴巴不以為然道:「咱自年輕開始就將全部貢獻國家,立下恁多的汗馬功勞後,國家僅肯像打發叫化子般付這麼點酬庸給我們,你認為合理嗎?人無橫財不富,況且政府既擺明了跟IS作對,遲早還是有人會接續此一任務的。」





第一百零九章   龍虎會  掌判陰陽     正邪鬥  智敵惡獠

   「住嘴!之前我敬重閣下是咱單位裡的資深學長,才尊稱你一聲賀大哥;」汪蝶聞言大怒的說:「你若再不收手,可莫怪咱倆絕情。」

   忽叉臂於胸,賀柏燦嘲謔問道:「事到如今,貴我雙方一直做絕做盡的---好像是賢伉儷,對不?賀大哥清楚兩位是難得人才,方苦口婆心的勸你們加入哪,然而弟妹卻硬要把那唯一的致富契機往死胡同裡推,讓賀大哥竹籃子撈水一場空,是誰先站不住理字的?別以為身手好即可目中無人;反正此刻大夥都沒了槍,妳若真想硬碰硬不妨劃下道兒來,瞧我哥三會不會忌憚兩位從無敗績的劉家散手?」

   說罷,他向一旁爪牙們比了個手勢便斜靠在已彈痕累累的賓士車邊,用幸災樂禍的表情注視著兩夫妻;而這對並不高大顯眼的囉嘍僅往前隨意踏上了一步,就立刻展現出武學大宗師如淵渟嶽峙的風範。

   「劉先生,早耳聞賢伉儷的拳腳功夫冠絕天下,但我哥倆膽大厚顏,今日特地來向兩位討教一二;」較年長的那個對搭檔指了指,皮笑肉不笑的說:「他是我胞弟,咱全屬『虎鶴門』南宗,還請不吝賜招------」

   劉祖蔭是識貨大行家,見腳踩丁字的對方腕邊均有暗澤老繭,曉得這二者確是練虎鶴雙形的好手,不由得微微一凜;婚前曾奪下數回全球女子搏擊冠軍的汪蝶瞧他們有恃無恐模樣亦暗生警惕,打量一番後即問道:「原來是『洪家拳』的高人,敢問怎生稱呼?」

   「嫂子太客氣啦,咱哥倆忝為雙形南宗一員,賤諱恐有汙尊耳;區區複姓司徒,單名陰---」那歲數稍微大點的老兄又繼續介紹著說:「我的胞弟名叫司徒陽,你我均在差不多的時間出道,或許曾聽過咱的萬兒。」

   「『陰陽判』?」夫妻倆同時倒吸了口涼氣,微一怔忪的劉祖蔭更忍不住追問著道:「閣下便是九年前大鬧義大利西西里島的『掌判陰陽』?但---但後來不是傳聞說,證實前輩們也喪生於黑手黨的圍殺中?」

   不禁得意的笑了;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司徒陽這時忽沉啞著嗓音「表功」說:「憑那群洋廢材的三腳貓功夫,就想宰我兩兄弟?叫他們回去再練個二十年吧!別人或許會忌憚黑手黨的殺手團,但要全身而退的離開西西里島,對咱來講卻不是件困難事情;比較起來,小日本鬼子山口組的『赤軍連』,可能還比義大利佬強上一些------」

   「賀老大先知卓見,幫我哥倆先弄妥替死鬼換了新身分,方得以混進日本人的總部打他們一個不及防備;劉先生,這樣子回答是否已滿足您的好奇心?如果OK,時間亦不早了,咱開始吧。」司徒陰淡漠道。

   瞥了那有傷在身的丈夫,汪蝶即大馬金刀的上步說:「小妹早已久仰賢昆仲的威名;今日既有幸邂逅,便讓我來領教二位的手段。」

   「果真是女中豪傑呢,居然想獨自對付我們---」司徒陽嗤之以鼻的蔑哼道:「就算曉得『掌判陰陽』無論跟一個人或一幫人為敵都是兄弟倆聯手,這妮子的口氣也真夠狂妄啦;哥,咱先給她來點狠的嚐嚐!」

   明白本領早與自己不分軒輊的愛妻是要先替他擋住敵人鋒銳,不過由於那主謀者賀柏燦似亦察覺了她脖頸懸掛的目標物項鍊,劉祖蔭再三斟酌下即果斷的說:「小蝶,妳留著招呼賀佬;這兩條瘋狗,便交給我了。」

   語畢,他也不再和對方客套;用眼神示意妻子信守保護證據的諾言後,一閃身就切入兩兄弟的立足處中央,右腳急踹司徒陽胸口的同時,如利刃般的左掌緣亦飛快劈向了司徒陰面門,端的是狠準兼俱!

   那深得洪家拳真傳的司徒昆仲見他來勢洶洶也不敢怠忽,極有默契的倒翻暫避間,掌化雙形的二人已將勁敵圍在夾殺暴風圈內!

   而無暇再顧及老公安危的汪蝶這邊亦不輕鬆,因虎視眈眈那頸項墜鍊的賀柏燦正朝她走去,緩慢邁進的同時還周身不停發出「噼啪」爆響聲,一種只有內家修為到頂尖程度才得以產生的運功聲音------。

   由於曉得有過奇遇的對方曾經拜嵩山少林派高僧為師,她見狀不禁駭問道:「少林寺的『伏魔神通』?想不到你---並未開玩笑,確已練成了這門功夫?」

   「練成?還早得很咧,當初那老不死的禿驢早言明此功難如登天,我現在還只剛有了個基礎而已;」賀柏燦先冷嘲一句,隨即又猙獰的說:「不過用這粗淺的皮毛來對付弟妹妳嘛,相信應該也已綽綽有餘了------」

   話聲剛結束,眨眼剎那只見福態的賀柏燦早已如泥鰍般滑步至身側,隱含嘯響的攫襲指尖亦夾帶銳勁捲向她脖子,聞之令人不寒而慄。

   若非盡擁父親與丈夫兩者之長的武學根砥,打滾於生死關頭的汪蝶別說無法回敬一記擒拿手,能否適時矮身閃避都還是個大問號;可是她這常得以出奇制勝的妙招才和敵臂觸碰,豈止頓覺滑不溜丟的毫無著力處,急忙收勢的訝然間更險被此人掐扣住腕脈!

   「『乾坤錯骨抓』?挺不賴的嘛,比妳那師承廖添丁的爺爺初創時,威力可強大多了喲;這是經咱祖蔭兄弟改良過的招式對不?」見汪蝶看似輕易的躲掉攻擊,賀柏燦卻未趁勢襲追,反而嘖嘖稱奇的頷首讚許。

   瞧以一敵二的愛侶雖仍穩穩拖住那對「陰陽判」,卻已是險象環生;腦筋飛轉的汪蝶拊思了半响後,便故意大聲道:「姓賀的!算你厲害,我壓根沒打贏你的機會;閣下要這畫有伊朗古波斯藏寶圖本的東西不難,只要你肯放咱倆安全離去,項鍊就還給你。」

   「伊朗古波斯藏寶圖?」感覺莫名其妙的賀柏燦果於愣然後順口罵說:「死ㄚ頭,妳搞什麼鬼!我何時講過裡面有藏勞什子圖本?」

   正打得難分難解的劉祖蔭與司徒昆仲都已耳聞到那番對答;知道妻子素懷急智的他倒還沉得住氣,但「掌判陰陽」乃何許人也?甫闖江湖之初即是出了名的死愛錢,這時一聽汪蝶的鬼扯蛋,竟全一塊緩下了步調。

   「事既至此,咱只恨沒那種運氣了;」曉得他們已快中自己的「離間計」,強作鎮靜的她又迅速拉斷鍊墜高舉於空並裝傻著道:「你起先說得沒錯,『人無橫財不富』,敘利亞聖戰組織若能按圖挖取了這『薩珊王朝』在毀滅前所埋的大批寶藏,何必再忌憚美軍及聯合國的經濟制裁威脅?可是你需言而有信,要不然我寧願選擇和它玉石俱焚!」

   「慢著!弟妹,有話好好商量,千萬不可莽撞---」儘管仍霧裡看花,賀柏燦還是趕緊阻止她的衝動;不料劉祖蔭那廂壓力驟消間,拋下對手的「陰陽判」兩兄弟亦同時急喝說:「臭婊子,識相的話便快些把東西給交了出來!」

   汪蝶為求逼真,索性示弱且朝覬覦的賀柏燦這裡一面退了退,一面佯怒道:「你們兩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下三濫給老娘都站住了!那些古波斯遺物是咱三個花費無數氣力方始探得,就算要分也輪不到二位吧?別以為我真怕了你們兄弟,若惹毛老娘,咱頂多即來個網破魚死、一拍兩散;什麼鬼頭癩蛤蟆的江湖敗類,居然有膽子敢辱罵我?」

   司徒陰、陽正被她潑婦罵街的模樣唬得微微一愣,賀柏燦便忙著道:「好、好、好,我答應妳就是了;弟妹倘肯將東西交還,賀大哥立即放你們生離!」

   「你確定?」見計策竟已得售,心中暗喜的汪蝶便故意轉身追問說。

   「賀某儘管萬分愧對祖國,可向來都是說話算話,一諾千金,從不食言;若不信,妳那與賀某同僚多年的老公可資見證。」已知其中有詐的賀柏燦這時懶得再跟「陰陽判」解釋些什麼,就直接和她交涉著道。

   「小蝶,給他吧!反正即使到手,聖戰組織亦不會讓妳我摟著那些金幣、古董安心睡覺;這老頭兒既已活得不耐煩,東西一放咱便走人,叫他們狗咬狗去不是挺悠哉?」聰穎實不亞於乃妻的劉祖蔭早瞧出了端倪,非但不加以勸阻,反倒假裝因傷勢惡化而心生怯意的孬樣說:「況且單位也還不清楚我們倆曾搶到過那條墜子,只當咱的任務失敗好了。」

   雖暗地稱讚老公的機靈配合,汪蝶仍假裝不住埋怨的道:「都是你瞻前顧後、畏畏縮縮的;總是說什麼需把它先送回隊部,要不然你我怎可能錯失這奪寶的機會?現在可好啦,只有眼睜睜的將寶藏圖拱手讓人------」

   她接二連三的火上澆油確實已得到了奇佳效果,方抬腿朝賀柏燦邁步走去,耳畔忽聞四股疾勁的掌風已襲向背心,亦聽見丈夫喝了聲:「留神『陰陽判』!」

   莫瞧略顯矮瘦的司徒陰、陽相貌平平,手底下浸淫畢生的硬把式終究非比尋常,均分別化作鶴喙、虎爪之雙掌竟迫使本就拿鍊墜當餌的汪蝶不得不冒險回頭抵禦;要不是劉祖蔭出言提醒剎那也適時飛踢「陰陽判」的頸椎要害,促不及防的她必定吃大虧不可。

   沒錯,汪蝶原本是打著利用此物令兩邊對頭自相殘殺的算盤,最理想的狀態是故意讓它落於司徒昆仲之手,等志在必得的賀柏燦收拾了這對兄弟,他們夫妻倆再設法將已成重要佐證及攸關國家安全的墜子拿回;不料真急著硬搶的司徒陰、陽功夫恁般厲害,而身旁那位主謀者於決心叛國並向聖戰組織遞「投名狀」的誘因下,更不會任由見錢眼開的「陰陽判」取走項鍊,所以她剛才的返身還擊確實是冒險得緊,因為賀柏燦若狠施殺招,腹背受敵的汪蝶處境就危殆了------。





第一百一十章   誅肘變  力伏雙判     食言肥  威凌舊交

    果不其然,擔心到手鴨子飛逃且忌司徒兄弟倒戈的賀柏燦見有機可趁,即打落水狗的再次掌劈汪蝶後頸;勢如刀鋒,卻悄無聲息!

   佛門正宗武術確是名不虛傳,對方勁力尚未實質接觸腦杓,疾捲的刃風竟已括得她肌膚微微生疼;當然了,無需拿頭撞牆亦曉得牆壁的硬度,自知絕非人家「伏魔神通」之敵的汪蝶於這千鈞一髮間,索性藉司徒陽退步暫避她的「碎岩肘」還擊空檔,佯作失足的忙朝對方側懷鑽了過去,並於算準他爪勢方位後極「自然」的任其奪取鍊墜。

   「哥,我拿到啦;裡面有古波斯的藏寶圖,咱發財了、發財了!」手到擒來的司徒陽見那條項鍊已穩穩握在手掌心,正樂不可支的大聲嚷嚷,突然瞧神色慌急的兄長飛奔而至且吆喝說:「弟弟,小心賀大哥的『降龍印』!」

   但為時已晚,他身手再怎麼好也難防這寂靜卻快速無倫的偷襲;剛欲轉頭招架,右背早挨對方結結實實拍了一掌,瞬間痛徹心肺!

   正擁脫險愛妻安撫的劉祖蔭便目覩司徒陽先是口灑漫天血雨,又緩緩踣倒在地的那一幕,至於僅差一丁點就可伸援的司徒陰於錯失機會下亦趕緊彎腰探視著胞弟,只瞧臉如金紙的他已入氣少、出氣多,眼看是不活了;而唇邊兀淌鮮血的司徒陽此刻也吃力張開了嘴巴,對這一向相依為命的兄長道:「哥---,替我---替我報仇------」

   「你撐著些---」忙從懷裡掏顆荔枝核大小的黝黑藥丸塞進他牙關齒縫,司徒陰待見盤膝而坐的胞弟已吞服那粒「天王續命丹」並開始運功自療,即怒睜雙目的起身朝賀柏燦問說:「姓賀的,你什麼意思?為了一副墜子便對他放冷箭;不講清楚,咱今日沒完!」

   復奪取鍊墜的賀柏燦把到手東西握緊掌內,冷笑著道:「我委實真誤養了兩條白眼狼---;明明是你哥倆剛聽信了敵計想橫加截掠在先,此刻居然還有膽子來質問我為何下重手!你們兄弟硬要當賀某是三歲小孩嗎?」

   如橘皮的面龐難得一紅,惱羞成怒的司徒陰瞧對方已不留餘地,乾脆也撕破了臉嗆問說:「誰叫你這尾老狐狸不早跟咱透露藏寶圖秘辛?只略施小惠就欲拐『陰陽判』賣力豁命,應該算你先壞了江湖規矩才是吧;何況見者有份,你又怎能藉此責怪我們倆?」

   「原來,我遠從西西里島和日本救回是他媽兩頭沒腦筋的畜牲---」被這似是而非的歪論嘔到臉色鐵青,賀柏燦於怒極反笑中即殺機陡盛的點點頭問他:「那如今呢?單以你司徒陰一己之力,便要再跟我爭搶這副項鍊?」

   「別將你自個兒裱得太高高在上了;別人或許真怕那少林派勞什子的『伏魔神通』,司徒阿大卻未必會忌憚於你---」打足氣的司徒陰一咬牙,就惡狠狠的決裂道:「乖乖交出墜子來,否則咱手底下見真章!」

   故意拿起鍊墜在他面前拋擲甩晃,順勢瞥瞄劉祖蔭夫妻反應的賀柏燦即用輕蔑口吻說:「成,你有本事便儘管來取吧------」

   縱使少了慣於聯袂迎戰的胞弟,司徒陰對自己的功夫深淺仍極具把握;不過他可相當瞭解賀柏燦亦非是盞省油的燈,因此一運妥了氣勁,就展開師授的「斜踩七星」步法,並掌分左鶴右虎疾襲對方的天靈蓋!

   像是頗為稱讚的又連續「嘖」、「嘖」了幾聲;兀大剌剌玩弄得手項鍊的賀柏燦等敵指已將觸及到自己額頭,方以快制慢的單掌直劈他胸口要害處!

   是的,也擅長用速度打贏過不少勁敵的司徒陰看人家掌風居然可後發先至,老江湖的他在驚駭之餘哪有空錯愕?當機立斷下更未傻傻的收勢格擋,待稍偏身形閃掉了一輪致命威脅的快攻,即改攫曾恩援兩兄弟的舊主子脇腹!

   還是僅揮左手臂招架拆解,但賀柏燦似乎已成竹於胸,輕易應付的同時亦不趁勝進逼;隔了好一會,除喉結處外他甚至邊運護體真元任其肆戳著鐵硬般周身,邊嘲謔的問道:「事既至此,你老兄還不使出壓箱寶麼?」

   瞧兩人你來我往的一番惡戰,餘悸猶存的汪蝶與劉祖蔭固訝異司徒陰武功高強已出乎他們預料之外,對這往昔和藹低調的多年同事也更心懷戒懼;憑他現在的造詣,夫妻倆任誰都不是那「降龍印」的敵手。

   穩操勝券的賀柏燦其實倒沒有戲侮對方的意思;他之所以會恁的托大,一則是要引這過於輕敵的司徒陰盡施看家本領「虎展鶴翼」以求自保,二來嘛,便亦順勢警告旁觀的劉、汪伉儷切莫輕舉妄動------。

   司徒陰果在他一招快似一招的章法中漸露怯意,換作平常胞弟就會於另一頭分擔來敵攻勢或呼應防守,然而現在司徒陽猶生死未卜,面對如此強悍的敵人,自己總算首嚐到那左支右絀的尷尬滋味;於是本著不堪受辱的情況下,苦苦尋覓賀柏燦弱點而咬牙死撐的司徒陰待發覺其罩門應是在咽喉間,方決定要施展這雙形合一的救命狠招。

   「虎展鶴翼」乃司徒陰集洪家拳精粹研發的獨門心得,連根柢悟性皆處伯仲的胞弟至今都尚未悟透其訣竅,若非那次被黑手黨派遣的大批菁英所追殺,適時解圍的賀柏燦哪裡知道這傢伙居然還有如此能耐;所以他等欺近身前的司徒陰傾全力狂攻喉結部位,即頓收鄙視之心,在座車邊謹慎抵禦終使秘技的司徒陰那威猛驟增之凌厲招式。

   這繼承南宗「虎鶴門」香火的人才一直認為此路掌法乃是他所首創,殊不知創始人洪熙官在當年隱退廣東時,早把龍、蛇、虎、豹,鶴、獅、象、馬、猴、彪等濃縮為「十形斷嶽」的新拳招,據說力足碎鼎破石、橫掃千軍,但到了獨生子洪文定下一代便已失傳,就算是黃麒英、黃飛鴻父子倆也沒福澤得窺全貌與學習;不過司徒陰在旁敲側擊的獨自摸索後居然有門道再達祖師爺那時七成火候亦屬難能可貴了,否則焉能令西西里島的亡命之徒傷亡慘重?因此賀柏燦待他一使這殺手鐧後即暫撇了小覷之念,心無旁鶩留意著對方藉由慣性原理致使招招皆力逾萬鈞的劈砸。

   見舊主再不敢只以那少林絕技硬擋自己的攻勢,傲心復萌的司徒陰於轟落車門之際不禁內息暫頓狂笑著說:「看來,閣下的『伏魔神通』也不過是爾爾罷啦;姓賀的,你若單單僅有這麼幾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是的,故意驕其心志的賀柏燦就在專候他這一刻「內息暫頓」------。

    要曉得高手對陣間,任何動作與每個呼吸都需要精準計算,否則跟開自己生命的玩笑簡直無啥區別;尤其是當遇到層級不相上下甚至稍勝於己的強敵時,鑄下那種該死的錯誤根本是在和十殿閻羅王打交道。

   賀柏燦乃何等人物?一發現司徒陰犯這小毛病,即趁對方勁未連貫的剎那忽反守為攻,用運足了「降龍印」功力的左掌猝拍敵人右胸!

   措手不及的司徒陰甚至連慘呼都不曾,如斷線風箏般的矮小軀體已在震飛過程中當場氣絕身亡,而他嘴巴噴揚的殷赤血霧,更於瞬間染紅了天際!

   「傻瓜!我才隨便佯露一些破綻,你就真以為老子的罩門是在咽喉麼?」頭臉亦沾了不少污血的賀柏燦又趕至司徒陰屍身處踢罵著道:「告訴你,我這套源自於達摩手抄經本的神奇武術,壓根沒有死穴!」

   洩憤罵完後,他目光迅速掠過那仍生死難料的司徒陽,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劉祖蔭夫妻惶惑卻堅毅的臉上,並復朝汪蝶獰笑著問說:「鬼靈精怪的賊娘們,饒是妳詭計多端,煽動這兩頭蠢豬來跟賀老哥做對,結果又是如何?」

   「你別得意---;」抱定必死決心的她隨即強悍應答著道:「只要我夫妻倆一絲氣息尚存,斷不會坐視你勾結恐怖組織而危害無辜百姓!」

   那已恢復鎮靜表情的劉祖蔭也拍了拍衣衫灰塵打趣著問:「賀佬,看你平常時候總吊兒郎當的一旁裝孫,想不到竟還偷偷藏了一手驚世駭俗的好武藝欸?只可惜咱這年頭沒什麼『華山論劍』,否則『武功天下第一』勢將非你莫屬不可;怎麼啦,才剛搶回了東西便想殺我兩個滅口,恁的急於討好伊斯蘭國?」

   「是尊夫人使詐在先,又豈能怪賀某食言而肥?」見他一語道破自己的卑鄙打算,賀柏燦不禁神色陰騖的說:「何況看兩位的情形,大概也不可能跟著我去效命那IS啦---;為免橫生枝節,賀某迫不得已---只能一舉除掉你們,以免夜長夢多了。」

   語畢,仍手捏墜子的此君已殺氣騰騰走向了這對夫妻------。

   劉祖蔭、汪蝶哪裡會讓他輕易的順利如願?於對望一眼後就交相掩護的搶先從左右兩側聯袂夾擊;無奈兩人儘管頻頻使出家傳的密技攻殺對方,勝券在握的賀柏燦非但兀自以單臂化解,瞧他一副不當回事情的模樣且還游刃有餘。

   其實那亦非夫妻倆不濟事,一來是賀柏燦數年前早知分別承襲武當及台灣西螺七崁的劉祖蔭、汪蝶武功家數,而他們卻不曉得這低調的隱患功夫深淺;二則因皆帶傷上陣,又剛與「陰陽判」交手耗費了不少體力,於是當碰到那比金鐘罩、鐵布衫厲害的少林「伏魔神通」,拳腳不僅無法發揮克敵效果,兩人還幾次險些栽在「降龍印」的掌風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報兄仇  玉石俱焚     奪物證  夫妻訣別

   到了這種無力回天的地步,愈打愈驚的劉祖蔭、汪蝶也曉得今日已絕無倖理;潛運新創「飄絮定山掌」暫阻了來勁環襲妻子的威脅,他即向伴侶匆匆交代道:「快走,切莫一塊陷溺在此;你趕回隊上去,通知局裡火速支援。」

   「不行!以賀佬現今的修為,咱夫妻倆聯手尚且都敵不過了,你單槍匹馬要怎麼去抵擋?」汪蝶一面暗罵自己輕忽此君的疏失,一面固執的說:「要便兩個人全一齊離開;沒了你,難道我就能夠獨活嗎?我絕不走!」

   「為了漢龍---;很抱歉,妳---妳必須活下去。」劉祖蔭深情看她後只丟下了那一句「遺言」,即鼓起餘勇撲往又挾排山倒海氣勢而擊的賀柏燦,欲憑畢生功力纏擋他再次的近距逼迫,爭取愛妻脫身的機會;但打定主意的汪蝶哪能眼睜睜瞧著丈夫冒這危險,急切間亦使出廖添丁當年屢殲日軍的「連環旋風腿」上前夾擊,企圖做最終的垂死掙扎。

   嘴角剛漾映不屑的笑容,賀柏燦那連戰皆捷的「降龍印」便用秒殺速度迎向對方,千百幻化掌影更似烏雲般立刻團團罩住二人!

   明白再沒了閃躲退路,別無良策的劉祖蔭於千鈞一髮間,僅能選擇以血肉之軀代汪蝶承受這忽合做一處的雄渾力道;而眼見老公竟奮不顧身擋在她前面,情急的汪蝶想也不想就扛起踝邊適才散解之厚重車門,撞開丈夫硬接對方那來勢洶洶的猛惡襲勁------。

   驟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砰」響,她纖嬌身子即如同先前斃命的司徒陰般直朝後頭飛騰;劉祖蔭急忙縱躍至半空趕去托住了愛妻,幸喜面龐慘白的她雖唇角還兀自泊泊溢血,探其人中處卻仍有微弱的順暢呼吸。

   「弟妹還蠻機靈的嘛,居然想得出用這種方式來抵銷我『降龍印』的威力---」好整以暇的賀柏燦於謔笑時已走近著邪笑道:「不過那玩意只能暫時救你們一回;現在,我看賢伉儷尚有什麼法寶可再阻擋賀某的攻勢。」

   瞧他抬手又欲發掌,汪蝶終於絕望的緊抱丈夫閉眼等死;然而當賀柏燦正要一舉永除後患的關鍵時刻,先是聽到背後忽傳來輕微的腳步響聲,等迅疾轉過腦袋探視,竟見司徒陽不曉得何時已悄悄摸近三公尺內,且手中還各握一枚國軍野戰用的MK2手榴彈。

   由於不知這方從枉死城繞回來的傢伙拉掉保險栓了沒,驚疑不定的賀柏燦潛意識後退問說:「打不死的程咬金,你---到底想幹嘛?」

   「黑心肝的老鬼,居然狠得下心對我兄弟痛施毒手---;」因受重傷導致功力剩下不到半成的司徒陽在勉強扯開了彈藥引信,便神情淒然的咬牙說:「事既至此,司徒阿二亦不想活啦!賀柏燦,咱一塊到閻羅殿前見我哥去。」

   或者是心裡有鬼的緣故,嚇一跳的賀柏燦也沒留意腳下已絆到剛剛那綑捲槍繩索,只邊退走邊打量溜遁的逃跑方位;不過司徒陽哪肯給他有機會躍竄出自己的封鎖圈,不顧一切抱住了對方後就似發瘋般狂笑著吶喊:「姓賀的,跟『陰陽判』一同下地獄吧!」

   右掌心終於鬆開了,可是賀柏燦如今已無暇再去拾撿IS所交代的重要項鍊,僅在懸崖旁拼著老命抗拒並惶急的大罵道:「王八蛋,儘纏著我幹什麼?快放開---;媽的!我怎會笨到找了兩隻豬來當隊友?」

   欲報仇的司徒陽這時早沒了理性,明知再踏尺許即為險峻深淵,仍加緊步伐朝前方硬衝,決意要偕昔日舊主玉石俱焚;而瀕臨存亡關頭的賀柏燦總算趁其體弱剎那掙脫了束縛,只可惜為時已晚,當他甫推離尚持未爆彈的此君,恰與對方雙雙嚎叫著掉入山下。

   劉祖蔭夫妻從始至終便一直呆瞧這串令人詫異萬分的詭譎變故;等見長繩亦漸隨同慘呼二者消失無蹤,又聽澗谷裡陸續傳出兩聲轟然的爆炸巨響,方既驚且喜的攙扶彼此,慢慢走向兀留凌亂足跡的危崖邊。

   「剛才---,是怎一回事?」彷彿大夢初醒的劉祖蔭搔著頭皮問說。

   「就是你講的『狗咬狗』啊---」彎腰撿起那條被丟於地上的「物證」,幸慶劫後餘生的汪蝶忍不住笑著揶揄道:「可多虧了劉先生金口靈驗,我們今日才能讓這些惡貫滿盈的奸佞之徒窩裡反,使咱兩個化險為夷;喂,你倒說說,現在該如何把東西送回隊部。」

   也笑瞥那智比諸葛的愛妻一眼,劉祖蔭這才望了望還未明亮的天際,並顧盼左右的說:「先下山要緊,走段路再設法攔車到單位去。」

   點了點頭,汪蝶正要和夫婿向台北的方向移步,那甫一同滑落崖底的繩端此刻竟忽又朝上飛撲而至,且還無比巧合的捲牢她右腳跟,強猛勢道立即將措手不及的汪蝶直往下拉;而原本與妻子已牽手的劉祖蔭見事情又出意外,便趕緊使了個「千斤墜」欲定住身體以減緩拖速,不料這股巨力來得太兇惡,居然連自己都給硬生生拉著往前衝去。

   就當劉祖蔭亦跟在愛妻後頭墜崖的瞬間,反應奇快的他連忙猝伸左腕抓緊峭壁那剛被炸凹之岩板處,恰巧阻卻住兩人驟降的跌勢;擔心其安危的劉祖蔭待晃盪幅度漸停,即心急如焚的引頸問道:「妳沒受傷吧?能不能上來?」

   「我---我動不了;」汪蝶微喘聲音於良久後方飄進耳中,劉祖蔭只聽到她略顯慌張的說:「下面---,有人正扯住繩在往上爬------」

   猜測此君必是賀柏燦,於是他便急忙吩咐道:「快,快些解繩索!」

   「麻繩套在我踝上,可是我---我已沒力氣抬腳---;」也瞭解若讓對方藉機脫身極具危險性的汪蝶頓了頓,又舉起握緊鍊墜的手叮囑著說:「待會我一拋墜子,你立刻放開我的手---,咱決不能---讓這廝如願。」

   「不行,妳別做傻事啊;趁他還沒上來,我提臂時妳就踩進那層突出山岩,讓我對付賀佬!」果斷的劉祖蔭說完即運氣準備發勁。

   淒然搖著頭,汪蝶於半空忽使「小擒拿」密技反扣丈夫脈門,並幽幽的道:「這是你剛才告訴我的;為了漢龍---,你必須活下去。」

   當她正把項鍊往劉祖蔭的右手處拋丟,麻繩另一端竟先自下而上的飛捲住她手中鍊墜;接著,死裡逃生的賀柏燦那低沉嗓音已愈加靠近且怪笑著說:「算盤打得還挺好嘛;哼哼,如今---我看你們能再拿賀某奈何!」

   料得優劣處境易位的對方現在已騰不出手來招架,東西二度失守的汪蝶反倒因此而寧定住心緒,便趁沒空還擊的他攫取之際伸足尖又勾回墜子用牙咬穩,並凝聚殘存內力於掌心疾拍賀柏燦腦門的「百會穴」!

   「鬼ㄚ頭,恁的刁鑽古怪!」眼睜睜瞧項鍊又已落入她的掌握,忙揮繩端抵禦的賀柏燦卻偏偏無法加以牽制,不禁火冒三丈的罵道:「都別讓我逮住:一旦栽在老子的手上,賀某誓必抽妳的筋、剝妳的皮!」

   儘管再次搶回了鍊墜,但這下倒換汪蝶頭疼了;本就遠非敵手的她礙於只能單臂拆招,此刻焉有餘暇將叼在嘴邊的墜子再丟給丈夫?幸虧賀柏燦目前因急於爭奪項鍊而停止攀爬的動作,所以勉強周旋的汪蝶好不容易等到對方麻繩尚未迴砸的空隙,即昂首把鍊墜甩向那正焦躁觀鬥的劉祖蔭,同時亦鬆開反握伴侶的手掌------。

   「小蝶!」目睹愛妻和死仇盡皆下沉的吶喊瞬間,劉祖蔭哪還會再管這使眾人拼死拼活的身外物;而當任由墜子擦身而過的他也待往下跳之險要關頭,那條猶似靈蛇的繩索居然又悄悄捲襲至脇腰,且迅速環繞圈圈將不及阻擋的劉祖蔭與騰空項鍊綁在一起。

   如此一來,三人便藉由這樣尷尬的支撐而暫緩了齊跌勢道;不過暈頭轉向的劉祖蔭剛回神,那最底部的賀柏燦豈止早飛快竄升上躍,更已扼住汪蝶脖頸惡狠狠的威脅說:「兄弟,想救你婆娘的話,就乖乖將東西遞給老哥哥,莫再跟我亂七八糟的耍花槍!」

   立刻用另一隻可以行動的手把緊綁於胸前之鍊墜費力掏出;然而才甫丟給這令他厭惡到懶得再多回應些什麼的傢伙時,受人所制的汪蝶忽奮勇推開了仇敵,並猝抽暗藏在腕袖裡的防身匕首高聲喊道:「別給他!」

   但捨命汪蝶卻沒急著去刺殺無懼於刀劍的對方,而是覷準那一截已遭手榴彈炸斷部份細絲的麻繩使勁疾揮;只聽繩索「啪咑」一響應聲而斷,接著她即與口出穢言的賀柏燦連同下沉墜子,又筆直逕朝嶙峋的崖底跌落!

   劉祖蔭在神情激盪之餘亦完全失去了原應具有的理智;因為害怕妻子遭受此人折磨的緣故,頭腦整片空白的他並未細想這一掉落絕無倖免可能,始終鉗抓凹壁的五指毅然一鬆,也跟著他們先後急速掉下了深崖------。

   在一切結束之前,他終於看到了仍與賀柏燦拼命爭奪那副該死項鍊的伴侶;隔了半响,耳鼻嗆風的劉祖蔭甚至還隱約瞧見獨子漢龍逐漸茁壯之身影,不過這些幻象均如同驟現的曇花,眼睛頓時一黑的他很快便喪失了身體全部機能,僅感覺到彷彿一直長年飄盪在浩瀚無垠的昏暗宇宙裡。

   等劉祖蔭萬分艱辛的再次睜眼,非但目光所視已非舊日光景,下落成謎的汪蝶和那張牙舞爪的賀佬亦皆不知所蹤;當然,他後來才曉得自己豈止莫名其妙的回到漢末,而且竟已成為妻小俱亡的「蓬萊槍神」:童淵。

   於是,相信枕邊人一樣沒死的他為了找尋汪蝶和打破種種謎團,從此就踏遍了中原武林,足跡更遠至南北大漠與東西蠻荒部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寇吳郡  禍疑東來     論扶桑  喟述怨起

   眾後輩待聽完這段怵目驚心的「往事」,不勝唏噓的童淵已淌著老淚嘆說:「小蝶之所以會選擇跟墜鍊同歸於盡,全怪我沒能及早阻止那野心勃勃的賀柏燦;願上蒼庇蔭她人真是平安在江東,否則,唉------」

   由於是趙霖先引帶這令老人家傷痛的話頭,頗覺愧疚的她隨即淚眼安慰著道:「您老放寬心;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爹對闊別幾世的師娘數十年癡情守候必會感動蒼天,保佑你們終在曲阿團聚的。」

   「不是『你們』,是咱一家子---」貂嬋忽擦著淚笑說:「到時候啊,霖妹子須改改稱呼囉;『師娘』什麼的,那可聽得人多彆扭。」

   齊感尷尬的劉備與趙霖不由得均臉上一紅;而負責巡視警戒的關羽、張飛、趙雲三人也恰巧於此刻併肩而至,嗓門特大聲的張三爺便瞠目問道:「咦?你們在聊啥,大哥及五妹的臉怎紅成像二哥這樣?」

   輕輕乾咳以遮蓋掩飾,劉備忙顧左右而言它的問說:「沒---沒聊什麼;三弟,過此江面已是揚州境內,咱去通知刺使陳溫的信差,已有消息了嗎?」

   「大哥,目前還沒音訊回覆---」齜牙咧嘴的張飛忍不住心頭上火道:「王州牧派的那老兄可比咱早一天就出了襄陽,坐的是快馬輕舟,這批船航行江上又恁顯眼,照理講陳刺使的迎接隊伍該不致於會錯過我們才是;莫非---,他亦步入了劉焉那老賊的後塵?」

   也先設想到這一層的關羽已面露殺氣接口說:「倘如此,待會到了濡須渡時即讓荊州水軍先回航,咱直接摸進歷陽城的州牧府去。」

   「但不知文臺將軍在此事立場如何---」似未因樊娟之死而受打擊,且處世愈加謹慎的趙雲見大哥神情略顯猶豫,忽持另一看法的道:「陳大人假如亦存此反念,勢必要拉攏於吳郡甚至江東皆有巨大影響力的孫家;要是他意志薄弱,那咱曲阿之行恐有變數。」

   「賢弟們之言均甚為有理;」本想趁著在與「江東虎」碰頭前,藉由這竟提早接替原刺使臧旻職務且決不會再死於袁術手中的陳溫來整合淮、揚散亂局勢,誰曉得才剛踏入揚州即遇上了此等為難的處境,稍一權衡的劉備便果斷說:「也罷!若情況真如咱所料,我等就悄悄潛入歷陽,伺機解決掉那邊的阻礙,切不可令淮揚復落軍閥之手。」

   童淵乃是條明辨是非的好漢子,儘管心急著去吳郡,卻曉得現在須先考量國家的統一大局,亦隨即道:「吾兒既蒙聖上破格賜封了『大將軍』,便要以社稷興亡為己任;走吧,咱就先去處理歷陽城的麻煩。」

   無奈嘆了口氣,劉備剛欲召荊州的水師將佐交代折返密令,一直和小周瑜在前艙的馬忠忽大喊著說:「啟稟主公,陳刺使的船隊到了。」

   大夥忙轉頭望去,赫見十餘艘戰船果真正從對面的航道順此而來,為首舟艦飄揚的帥旗中央更繡有斗大「陳」字;然而由於不曉得其來意是敵或友,群英僅跟著默然不語的劉備同至船頭甲板,以靜待變。

   「請問大將軍玄德公可在此間麼?下官乃揚州刺史陳溫,特來迎迓,尚託諸君代為通報一聲。」因那相詢官員打著揖恭恭敬敬的問道,又沒看他身旁衛士有劍拔弩張之異舉,關、張、趙等人於是稍稍寬懷。

   「不敢當,區區不才即是劉玄德---」也不擔憂彼船普通水軍會臨時動粗,劉備便上前回禮的說:「在下雖路經陳州牧的轄境,卻不全然是為了欽命公事;理該由我等往赴衙邸候見,怎勞元悌兄親自來接?」

   四旬左右的陳溫聽完不由得一呆;早耳聞這短期內就掃平各處黃巾賊且未嚐敗績的劉皇叔非但武功蓋世,更是個極禮遇部屬的青年才俊,不過那畢竟都是轉述,待船隻下了錨又瞧對方長得一副娃娃臉的模樣,心折之餘即忍不住嘆道:「人說將軍面若少年卻是個虛懷若谷的能者,陳某先前還不置可否;今日一見,方知所言不虛------」

   「莫信外界謠傳;被政壇前輩的州牧這麼一捧抬,小弟可著實慚愧啦---」亦暗窺其敦厚面相的劉備等確定他並無貳心,便於對方登上樓船又簡介一番後察顏觀色的問:「元悌兄如此急尋劉某,莫非江東有事乎?」

   「將軍既已猜知,下官也不再赧隱了;」陳溫一聽那曾直搗鉅鹿賊窩的關羽、張飛、趙雲全在旁邊,就直接討救兵的明稟說:「實不相瞞,我治境的會稽郡中日前有妖人許昌併其子許韶篡逆舉兵,號稱『陽明皇帝』的他不知從哪募來了一支軍旅,人數雖少,可是所用武器和身手都極古怪,連孫文臺及其麾下驍勇四將亦暫無破解他們的法門。」

   先與同樣是外來者的父親對望了一眼,劉備又追問著道:「您所講的這些傭兵裝束如何?使什麼兵刃?元悌兄能否詳細的說明一下?」

   「那些傢伙大多是黔面紋身,儘管個頭略矮小卻十分剽悍敏捷,而當中幾名黑衣蒙面者尤其厲害,神出鬼沒的身影皆宛似會妖術一般;至於他們的裝束嘛,因陳某未曾與役,這一時半會也形容不出來,不過祖茂將軍之前交接糧草之餘,曾把一個被孫老太太擊斃的帶隊首領和數具戰死敵軍之屍首託送至歷陽,他們的衣物配劍都還在我那裡,玄德公一看即知究竟。」知無不言的陳溫忙據實以答,且誠懇的力邀說。

   乍聽「孫老太太」這四個字,精神大振的童淵便接口道:「需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依陳州牧所言吳郡的戰況縱艱困危急,孫將軍卻尚支撐得住,咱不如先往歷陽城走一趟,就清楚那夥人是否為扶桑倭寇了。」

   「爹,扶桑倭寇是啥鬼東西?連那隻『江東虎』都拿他們沒轍,竟得靠師---孫老太太出馬方有斬獲?」忍耐許久的趙霖忽問說。

   「這夥人麼,唉---;妳大師哥的歷史懂得比我多,還是讓備兒來告訴你們會較仔細些。」由於心亂如麻,童淵說完即逕自步往尾稍。

   因瞭解老人家現在的感受,眾晚輩亦不再跟過去打擾他,只一齊望向了大哥;若有所思的劉備先對趙霖溫柔一笑示意她別見怪父親,半响才緩言道:「扶桑是中土以東的狹長型島國,史學家稱為東瀛或『邪馬台』;其遠祖縱使是前朝滅六國之移民和奉贏政指示去採仙藥的徐福官兵後人,但天生具侵略性格,與咱愛好和平的華夏民族迥然不同。」

   言詞間頗有技巧迴避陳溫跟那隨行的馬忠、周瑜,劉備又解釋說:「此地居民個頭雖普遍較矮,卻經常藉故鬥狠逞兇,慣用兵刃以鋒銳的『武士刀』為主;元悌兄剛剛轉述黑衣蒙面、身影宛似神出鬼沒的高手,應該是甲賀流或伊賀流的忍者,然而甲賀武士擅於用藥,且對侍主非常忠心,所以這些不速之客極可能是金錢買收的伊賀派浪人。」

   「哼!管他什麼甲賀流、伊賀流?若被俺老張逮住,非一個個扭斷那票來咱地盤裡撒野的矮子脖頸!」張飛「磕崩」咬牙著道。

   「翼德倘與對方交鋒,萬萬不可輕敵---」想起前世在台灣地下搏擊賽遇見的伊賀忍術傳人菅野瀨鷹,猶有餘悸的劉備不禁告誡諸弟妹:「他們除了刀術精湛之外,流星鏢和輕身功夫也相當了得;總之,將來於戰場中若確定彼軍是這幫倭寇,各位須小心應付。」

   同樣是精通長槍、箭法和暗器,子龍兄妹及馬忠不由得心癢難搔;趙雲明白那種感覺,便替他倆出頭說:「來敵縱然兇惡,但咱有大哥您在此坐鎮,欲破之諒有何難;況且我們還有亦擅此術的子凰與致遠,屆時再讓這批化外之民嚐嚐我中華豪傑兒女的厲害。」

   恍悟適才略有長他人志氣而滅自己威風的過度謹慎,劉備一拍腦門莞爾的道:「對,愚兄都差點忘了我還有一班實力毫不遜於那票傢伙的勇武弟妹、驍勇戰將;光是子龍,保證就足令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宛若長久重壓的巨石瞬間卸下,一掃陰霾的陳溫即開心陪笑著說:「玄德公既肯屈駕指點迷津和主持大局,咱要破吳郡的賊黨簡直似探囊取物之易耳;下官立刻吩咐安排征師軍需,並通知文臺這樁好消息。」

   「元悌兄請稍候;公瑾、致遠---」刻意支開兩人的劉備忽婉轉向他哥倆道:「二位世居江東,均熟悉那邊的山川地勢,你們便跟陳州牧去商討進兵的路線吧,倘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實屬首功。」

   本就對戰略較有興趣,兼之目前正忙著學馬忠的繩鏢密技,周瑜聞言大喜說:「得令!瑜兒及馬大哥一定會找條讓敵軍摸不準的路來。」

   待也喜孜孜的馬忠尾隨他一塊登上了陳溫來迎座艦,心細如髮的貂嬋才問夫婿道:「你---是否有些話,不太好向公瑾、致遠言明?」

   「他們畢竟不像爾等皆已具未來的時空概念,小師妹的問題點又須從日後發生之歷史來剖析,何況此番出征吳郡尚得仰賴二人的響導,故而即請公瑾、致遠先行策劃---」劉備神色轉為凝重的點點頭說:「之前愚兄曾提到扶桑地緣關係雖與中土相近,然而單薄兵勢始終無法與物產豐盛且人口稠密的本國相抗衡,所以諸多制度均仿傚咱的歷代沿承力求富強;只怪後面統治華夏且亦野心勃勃的蒙古皇帝為其不肯朝貢而發動征戰,託颱風倖存的扶桑便趁元末亂世教唆匪盜侵襲鄰邦朝鮮和吾境海岸線,不勝其擾的百姓因此就慣呼那些嗜殺浪人叫倭奴或倭寇。」

   隔了一會,他又續述道:「不過這支號稱『大和』卻性似豺狼的民族可未因咱繼由滿清統治曾加收斂,推翻江戶時期保守政策的改革派實施『明治維新』後因國力大振,即把地大物博的中土視為首要侵略對象,等脅逼軟弱的愚昧朝廷簽下不平等條約,他們除了不停蠶食我離島藩屬外,並開始和西方列強聯手企圖瓜分清朝的領域;而當咱好不容易創建出英明的新政府,終露獠牙的日本併吞動作表現得更是積極,亡華戰爭非但無止休掠奪咱的境內物資,還殺了我一千八百餘萬軍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征日寇  玄德揮師     覷漢疆  倭武犯境

   「天!那麼多人?」瞠目結舌的趙霖嚇了一跳說:「他們---怎殺的?」

   長嘆一聲,沉痛的劉備又回憶道:「這些自詡為優秀人種的好戰份子,或者是在幼年時代便被灌輸鄙視咱的偏激思想,入侵中土後別說從不禁止士兵們姦淫擄掠,還頻以活埋和砍頭之殘忍遊戲大肆捕戮我手無寸鐵的善良百姓,『南京大屠殺』事件中就有三十幾萬無辜居民死於日軍刀槍下;可是他們並不感覺愧疚,反倒在咱領地上成立『活體實驗區』,用數不清的中國人來研發毒氣彈與各式生化武器,罪惡滔天,罄竹難書,我聽父親說爺爺一家二十餘口即是慘遭凌虐的犧牲者------」

   「畜牲!居然恁的歹毒卑鄙---」關羽早已聽得臥蠶眉倒豎,不由得恨聲說:「那幫鼠輩膽敢泯滅人性,關某一旦遇見,誓不輕饒!」

   連一向穩重的趙雲也額浮著隱怒青筋道:「既如此,咱下手時便甭顧慮太多;這一回,某必教他們來得去不得,好好體會死亡的過程。」

   「許昌父子倘勾結居心叵測的倭寇為禍漢室,那就真的是罪不容誅了;然而這亦不過屬我和爹爹的猜測推敲,實際怎樣還需到了歷陽城,方得以做進一步的打算。」為求慎重起見,劉備則語帶保留的下此結論。

   「相公講得對;」貂嬋也表贊同的說:「此事於朝廷國策上攸關重大,無論如何一定要眼見為憑,才能令許昌那妖賊死得心服口服。」

*   *   *

   歷陽城內。

   揚州刺使府邸的大廳中,剛抵達的劉備一行人正與州牧正圍在廳心圓桌旁,目不轉睛瞧著几面上陳列之衣物和幾種古怪的兵刃、暗器------。

   「玄德公請看,除這套黑衣是對方高手所穿的服飾外,剩下即為他們陣亡軍士的裝束。」畢恭畢敬的陳溫指著第一件黝黑布衫道。

   劉備先抖開那含有頭罩的衫巾檢視,接著再拿起普通士兵的遺物仔細端詳,最後方解下之前黑褲上一枚綠竹腰牌凝望不語;把手中「武士刀」和鋸齒形怪鐵盤遞給了愛徒趙雲,亦順勢瞥瞧竹牌符的童淵便問說:「孩子,你是否已發現這些傢伙---係從屬何人?」

   「大師哥,確定了他們真是扶桑武士嗎?」趙霖也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緩將那只腰牌放回了桌面,微微頷首的劉備遂坦言直說:「這夥傭兵來自東瀛已毋庸置疑;但我納悶的是---,當地掌實權的景行天皇到底有何企圖。」

   「『景行天皇』?玄德公,那是什麼樣大逆不道的稱謂?」陳溫吃了一驚的問:「居然敢犯這大逆不道且必定將抄家滅九族的禁忌,他們嫌命太長了嗎?」

   不自覺的哼了哼,劉備冷笑道:「抄家滅族?那票軍國主義奉行者假如會有所忌憚,咱往後的日子就不至於恁般艱困難過了------」

   沉吟了半响,顏罩寒霜的他又毅然對聚集幹部說:「眾將聽令!」

   「諾!」也包括諸義弟和馬忠在內,廳上將佐立即抱拳轟應著。

   「趙雲、趙霖,命你二人為左、右前鋒,協助周瑜率師五千,三更時分搭船沿丹水直抵『震澤渡』安營紮寨,且須預先備妥糧草器械,與我騎兵隊會合;」待他倆躬身遵諭,已跟徒兒敲妥進軍路線的劉備接著續令道:「關羽、張飛、貂嬋、馬忠,爾等便隨我及童老師領三千輕騎於亥時動身,抄小路往馳淮江口並伺機援救吳郡。」

   一旁的陳溫見他檢視完就決議當晚出兵,即待散會時巴結的說:「卑職久聞玄德公向來急人之難,今果印證耳,實令下官好生佩服;為聊表區區敬意,陳某這便吩咐廚子備好上等筵席,還請大將軍不吝賞光。」

   「尊駕既曾探知某素好解人之所急,難不成沒聽說我都與軍士們同吃部隊裡的大鍋菜麼?」劉備委婉的道:「把銀兩全省下來吧---;劉某曉得揚州的水患十分嚴重,日後貴轄境內繁瑣的治理工程,均樣樣要用到錢呢。」

   趁那陳溫紅著臉唯唯諾諾的揖應時,他又緩頰的說:「何況眼下還有一項比飲宴更緊急的事情待辦;元悌兄,江東六郡此刻雖仍是個居民偏少的荒蕪邊陲,然而倘經有效率的整頓開發,卻將成為我中土另一座號稱魚米之鄉的產糧重鎮,只是這需許多施政能人相輔,所以我希望你在任期間儘量為朝廷舉薦人才,若辦得圓滿亦屬大功一件。」

   甫踏進仕途就極熱衷功名的陳溫聞言頓喜,即拍了拍胸脯道:「您放心,一切都交給某來發落;但---揚州幅員那麼大,能否請玄德公好人做到底,明示下官一條可行之路,指點我該從何處著手尋賢?」

   「無妨,劉某已事先幫你擬妥了一份簡冊,上面有他們的姓名、別字及大概的出生或居住地---」心想這老小子可挺滑溜,怪不得袁術一來江東便急著幹掉此君;私下替陳溫暗暗慶幸的劉備於是就掏出了懷裡那紙名單,交付予對方說:「這幫俊彥要不是身居豪門世家,即為文林雅士;元悌兄僅須細加探問,想找到他們絕非什麼困難事情。」

   等他小心翼翼收好了那張冊子,劉備便在稍做歇憩後與父親、弟妹們分別帶領著八千名淮泗馬步軍依序開拔;當然了,麾下既有周瑜、馬忠這二位識途老馬當響導,曉行夜宿的兩支精兵數日就已抵達會合地點。

   走水路提前來布置的趙雲待把騎兵隊伍安頓完畢,即對兄長恭稟道:「大哥,那批器械糧草皆已備妥,您只要一聲令下便可進攻敵營。」

   「做得好,四弟辛苦了---」點了點頭,甚感滿意的劉備忽顧盼著問:「咦,公瑾和子凰咧?你們幾位不是一齊到此,怎沒看見他倆個?」

   難得顯現忸怩神色,趙雲最後還是據實以報的說:「瑜兒和她一早就至郡城外勘查,某雖曾極力阻止,不料他們仍執意要去;我想既有子凰保護公瑾,又與我約定以過午為限,雲即答應妹子的請求。」

   眉心微皺;劉備因曉得這悍妞的個性,所以也未加責怪那始終忙著軍務的四把弟(縱然清楚他屆時必又領一軍獨自殺往敵陣以營救二將),只轉身囑咐關羽、張飛道:「雲長、翼德,這裡先交給你們坐鎮;爹、子龍、嬋妹、致遠,咱立刻前去接應公瑾和子凰------」

   是的,亦明白低估對方的兩娃兒此舉太過冒險;童淵一抹額鬢下滑的汗珠,便冷靜附和著說:「事不宜遲,咱們快些去找他倆回來。」

   由於有那地頭蛇馬忠隨隊導向,且距離並不甚遠,皆懷高明輕身術的五人為免曝露行跡,乾脆連戰駒都不再乘坐就火速動身;而極具敏銳洞察力的貂嬋早看出這對父子憂心忡忡,即安慰的道:「別太擔憂了,讓他們藉此增長見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霖妹子的身手不在乃兄之下,何況瑜兒此時的功夫亦不弱,相信應能平安脫離險境。」

   「是啊!趙姑娘的武功卓絕,且連珠箭法又恁般厲害,那夥倭寇哪有傷她的本領?」背後這提氣直追的馬忠居然還能開著口附和說:「何況公瑾學我的繩鏢天份頗高,雖才幾天卻進展神速,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希望如此吧---;反正咱須要儘快找到他們倆,否則我心裡總是忐忑得很。」訥罕的劉備正想嘉勉他兩句,忽聞前面不遠處傳來了陣陣衣袂飄動聲音。

   那是數名輕功甚佳者跳躍奔竄時才會發出的細微響聲,連內外兼修的童淵、趙雲都未曾察覺到,要不是他著手練于吉的「太乙仙身術」已略有根柢,恐怕便會因聽不見而錯過;赫然止步,劉備來不及向大夥解釋就當機立斷的循音追去,眾同伴知事有蹊蹺,沒再多問什麼即隨後緊緊跟上。

   幾番起落,率眾急追的他憑藉著好眼力,早已看清楚這是十名忍者。

   也不過才尾隨了約里許遠,群英見右側一片空曠林子內,斜握「雪鳳槍」的趙霖與持劍周瑜正和三敵對峙;裡面除兩個是與趕至援助者穿相同打扮的黑衣漢外,領頭那位卻是束髮的白袍中年人。

   十條新加入矮漢子便於落地間堵死他倆後方退路;已停候左近樹叢的劉備等伴當一會齊就悄聲道:「幸喜子凰及公瑾均暫時無恙;這白袍客應是敵陣的頭兒了,咱且在此暗中觀察,待會再尋隙救人,大夥辛苦點先拖住其它囉嘍,待我解決了主將即回援諸君。」

   「那傢伙看起來有些難纏,你要特別留神;」屏息潛窺的童淵邊調勻呼吸,邊叮囑的說:「對這賊酋無須客套,猛下殺手鐧便是。」

   正交談著,忽聽曠林裡帶隊者居然用生澀漢語冷漠道:「兀那兩尾支那狗娃兒,你們身手雖不賴,但若不是你們戰神恐仍非吾之敵;剛剛要不是為確定爾等有無同黨,我這剛候封為『倭武天皇』的小碓尊焉能饒汝?再說,吾的心腹皆已到此,識相就快快丟掉了兵刃,若肯乖乖吐露來刺探吾軍實情的話,也許我會考慮饒你們倆的狗命。」

   「住口!」因曾聽心上人提及過對方的圖謀不軌,趙霖即豎著柳眉並以槍尖直指敵陣的首腦罵說:「化外倭奴膽子不小,到我中土啟挑戰禍便罷了,竟還敢大放厥詞;今日姑娘若不給你一點厲害嚐嚐,井底之蛙還真以為能上得了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日武尊  藝撼群英     漢戰神  語挫眾煞

   劉備、童淵一聽他果真已報出了那歷史名號,卻忍不住面面相覷著。

   貴氣而略顯黝黑的臉龐浮現一絲不屑笑容;這自稱是「倭武天皇」小碓尊的中年男子亦不再與她叫囂謾罵,僅緩緩抽拔懸繫於左腰的長柄刀鋒下令道:「猿次郎、雄二,那小鬼就交給你們處理,本座親自教訓這不知天外有天的漢狗妮子;記住了,我要活捉。」

   兩名先隨他至此的黑衣蒙面客立即應聲而出;暗運內勁的趙霖見兩人各持著如同州牧府所見之怪異鐵輪盤與特大號雙肘拐,便踏上前叫陣說:「公瑾退下!」

   然而已緊握武士刀的小碓尊可不讓她有採取主動之機會,二抹極度絢麗的十字寒芒早在大踏步呼喝間急猝斬揮敵人;趙霖微微側首避開了頭一幕炫彩,奇怪的是卻說什麼都躲不掉那續至之橫劃,儘管手中槍桿已「鏗」的擋住罡烈刀勁,但餘威猶猛之銳氣仍削斷她綁縛於腦勺後的數根髮莖。

   這時,轉動輪沿的猿次郎與雄二那對鎢鋼棍更趁此機會砸向了周瑜。

   苦練許久的本門三十二式「迴風拂柳劍」此刻才顯出成效;只見他持著父親贈予的另一把名刃「掩日」並不驚惶,待三件兵器隨二者飄忽的身影快夾擊到雙側,方倏抬右臂分刺兩人來勢洶洶的特殊傢伙!

   靠著砍金斷玉的無比鋒銳,猿次郎的圓輪在「嚓」聲中竟被削落了一角,而鋼肘雖材質堅硬,倒也硬生生遭劃出一道深切的口子,嚇得哇哇怪叫的雄二趕忙後躍丈許;喧賓奪主的周瑜奇襲奏功,又連連上步攻敵。

   那廂各懷憂喜的趙霖及小碓尊卻無暇旁顧,雙方於怒目相視了片刻後,拔得頭籌的他照樣不給來犯者有些許喘息機會,虎吼一聲就再次殺向了持槍趙霖,九十八刀宛若狂風暴雨直接罩住她上半身的各處要害,使得居然是生平從未落下風的絕招「兵衛鎮海刀法」;而面對這與「飛將軍」呂布有雷同氣質的敵人,收起小覷之心的趙霖不敢再托大怠慢,微錯步伐中即拿出師門的「百鳥朝鳳槍」因應,打得是以快制快的策略。

   被日本譽為「武尊」的倭建命實乃扶桑難得之武學奇葩,別看此君一樣不怎麼高大雄偉,自幼卻懷異於常人的天賦神力,手裡那柄或曰「草薙」的皇家寶刀「天叢雲劍」更讓他擁有橫掃千軍之能,又加上少年時期曾得伊賀派宗主傳授諸般狠辣邪功,這時便在中土亦算屬一屬二的頂尖好手;此刻見那提縱術不弱於己的女子銀槍招法獨樹一格,有心盡窺全貌,刀式驟變之際就施展忍術流的「幻隱步」,圍繞於趙霖身邊。

   另一側,周瑜跟猱身復攻的猿次郎、雄二間之拼鬥也已到了白熱化階段;仗著招術精妙與劍鋒犀利勉強初勝的他畢竟火候尚淺,兼之年紀幼小且臨敵經驗不夠,遭刻意避開「掩日劍」銳勢的兩人聯袂夾擊下,不免逐顯力怯窘境,若不是在危急時以左腕「繩鏢」再次嚇走險給射瞎眼的雄二,焉得餘裕阻止猿次郎這大鐵輪的無恥偷襲?

   「把嘎耶噜!小鬼,哪裡學來的恁多古怪?」終於以那含糊不清的漢語開罵了;雄二憤怒的道:「倘落在我的手上,非生生剝掉你這龜孫子的一層皮不可!」

   「龜孫子罵誰?」劍橫於胸,那不肯吃半點虧的周瑜忽衝著他問說。

   「龜孫子罵你哪!咦---?」話一出口,驚覺上當的雄二即恨聲道:「媽的!連嘴巴都如此的陰損,怪不得武尊說中國人沒一個好種------」

   差點又被砍壞兵刃的猿次郎見同儕動氣,忙勸解著說:「不要再跟他鬥舌了---;莫忘記皇爺交代咱的事情,你我還是以生擒這廝為先。」

   一想到主上的嚴峻,雄二不禁打了個冷顫,忙重新掄舞著雙肘拐道:「對、對;兔崽子!有本事別使詐,與爺爺我乖乖打三百回合!」

   「兔崽子在跟誰說話呀?」周瑜暗自戒備,臉龐仍笑吟吟的問說。

   「兔崽子在---;操!你怎還想討我便宜?」那怒火中燒的雄二又罵一句他難懂穢言,就老實閉上了嘴巴,悶不吭聲的隨猿次郎做第三度進攻;這可苦了已無壓箱絕活的周瑜,纏回已收奇效的繩鏢後,未攜鍊子槍的他只能倚靠寶劍防身,卻漸呈左支右黜敗象。

   小碓尊那捉摸不定的特異步法,則令耗費心神的趙霖頭痛不已------。

   她的槍術縱能攻敵不備,亦須找到可下手的目標,即使像呂布有萬夫不擋之勇,趙霖便是用頭去撞也不會皺個眉頭:但眼前這矮倭奴豈止長刀凌厲詭譎,時隱時現的影蹤更彷彿鬼魅般令她抓不準出槍契機,一向無所畏懼的趙霖久戰下竟首次感覺到惶惶然。

   似看出對方快攻已趨緩弱疲態,早閃至其身側並抬刀鋒的小碓尊於朝她脖頸砍落之際,不自禁狂笑著喝道:「漢狗妮子,妳輸啦!」

   幾乎同一時間,猿次郎亦藉伴當巨大拐棍的掩護,輪砸周瑜背脊!

   兩支羽箭就在千鈞一髮的危急中,既快且穩分射那兀自荷荷怪叫的猿次郎及小碓尊;當然了,那耳力極佳的「日本武聖」哪會拼著受傷去斬獲敵首,才剛發覺響音即果斷收勁閃躲,而猿次郎則是靠雄二的猝推方避過襲擊,三人一脫險便急著轉頭望向來箭射處。

   是的,有此箭術者,正是已現身的劉備麾下猛將:趙雲和馬忠。

   未待怒眼瞪眾部屬的小碓尊下令包抄,他們已隨主帥躍入了林子內與心中大定的周瑜、趙霖會合;劉備看都不看周遭紛亮兵刃的驚疑群寇,就瞅著小碓尊冷漠的問說:「倭建命,閣下此行率眾到中土何幹?」

   沒正面回答,小碓尊僅揚眉梢的反問:「你是誰,憑甚問我?」

   「尊駕既敢來到此處撒野,居然也不先探探這裡除了當朝天子外,誰---才是說話算話的主,嗯?」有別於昔日的謙遜,睥睨的劉備故示輕蔑回答道。

   若照他以往的個性,講那種話的人絕對早已不存活在塵世間;不過讓忍者們難意料的是,鎮靜的小碓尊此刻竟即收傲燄再問:「本皇爺啟程前曾聽你們這最近有個厲害人物,叫劉備玄德什麼的,是官拜『左將軍』兼『涿鹿亭侯』的欽差;雖貴為帝室冑裔,勇冠三軍的武功卻十分精湛,於劍法上的造詣更無出其右,爾等---曉得此君嗎?」

   「怎擔得尊駕如此謬譽?區區在下正是劉玄德---」劉備仍微一拱手淡淡的說:「但你的消息似嫌太過時了;某承聖恩,現已暫任『大將軍』一職。」

   小碓尊雙目倏閃一絲蕭煞的戾氣;隔了好一會,他才朗聲的道:「好極啦!本皇爺此來的另一件要務,便是找你們較量個長短以償畢生夙願;今日你既自送上門,我就無需再大費周章的摸進洛陽城去找爾等了。」

   「尊駕寬懷吧;只要各位對咱華夏染指之心一天尚存,即使你不來尋劉某,我亦會親至貴國找諸君算帳。」針鋒相對的劉備坦言說。

   強忍恚怒的小碓尊卻突然沉默了;此人說得很對,對建邦沒太久的大和王權而言,地大物博的中土確實常令他們垂涎不已,可是礙於轄境內人口稀少,四周又有熊襲、蝦夷等國家不肯歸附,以現在的情形哪夠力量談什麼染指?何況他這次遠來,便是欲藉那圖據江東的許昌到時能提供後勤、兵力幫父皇掃除逆黨,只要能夠統合了其餘小國,假以時日他絕對有把握培訓一支西征勁旅,讓倭武的大纛旗飄揚在漢境各都城。

   但此乃他僅向獨處父親提及的策劃,這傢伙卻是從哪知悉的?

   縱富智謀,小碓尊還是於默然良久方辯解的道:「且莫仗著是自己的地盤就能胡言亂語;本皇爺存心染指華夏,請教有啥事證?何況我若真想要揮師中土,又怎只帶那區區的千餘衛士,你實在是笨得可以------」

   仰天哈哈一笑,劉備忽直言戳破他謊話的說:「引手下參與我境賊兵叛變,居然猶可振振有詞,各位面皮也未免過厚了些;倭建命,是誰打算教育下一代來華夏搶奪好吃的大蘋果呢?這番話語---你該比誰都心裡有數吧?」

   聽他竟將獻計給「景行天皇」的重點當眾宣佈,那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小碓尊暗思此人果有鬼神難測之能;倘不趁這難得機會除卻,遲早必成扶桑的心腹大患,即轉話題的道:「許昌兄乃是我的忘年知己,他有事相邀助拳,本皇爺焉可置身事外?至於你所說的什麼大蘋果,我實在聽不懂;劉大將軍,小碓尊僅欲率統轄的『十二護衛』與你旗下猛將比劃比劃,你若怕輸我亦不會強求,何必非把話講得如此難聽不堪?」

   「都已帶領部隊來到了人家的國度,還想硬抝成『助拳』?那助完拳咧?別告訴我你只是情義相挺,謝絕任何回報哦---」搖搖頭的劉備揶揄著反問:「沒錯,現在談『染指』二個字倒太過抬舉你們了;其實閣下真正意圖是向據地為王的盟友許昌要兵要錢,一旦誅滅了不服統治的各小國,得到整頓機會而逐漸壯大的你豈止便能甭再向我天子朝貢求印,待兵力強盛後更可揮師西征,採蠶食策略吞併掉漢疆,對不對?」

   凝望目瞪口呆的倭建命,他又不客氣接著「吐槽」說:「好!就算你偕眾至此真的是想與我等一較長短,大可遣使送來戰帖呀,幹嘛遲遲匿於正值鋒火的吳郡惹議?小碓尊,你以為世界上每個人全似出雲建一樣的單純麼?」

   聽他居然當眾公開揭己不甚光彩的舊蒼疤,饒是已放下身段的小碓尊也再難以忍受;眼神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濃濃殺機,他即恢復適才狂妄的語氣嗆聲道:「我喜歡待在吳郡又怎樣,本皇爺印象中---貴國可沒有嚴禁境外人士長期居留的這條規定,是不是?至於跟許昌兄索要軍援及蠶食中土,亦僅止是你毫無根據的私自揣測罷了;劉大將軍,你不敢比劃便直接說一聲,犯不著拿那些子虛烏有的藉口搪塞和消遣皇爺我!」

   「好!不愧是扶桑國的第一武士,果然有沉著應變之能---」阻住了父親快聽不下去的出言責難,劉備由衷的拍拍手說:「尊駕既然老是把較量掛在嘴邊做擋箭牌,劉某這就成全各位;咱即講開了吧,你們要怎麼比?」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刀稱霸  明王蕩魔     劍通神  刃魂化龍
   
    原本欲仗著人多之優勢把對方一舉聚殲,但小碓尊身為主帥,那種厚顏無恥的話無論如何絕不能於此時說出口;乾咳了一聲,敲妥主意的他已改口道:「眼前我眾彼寡,實在不好拿捏公平的格鬥方式,所以------」

   「所以,你想跟我一對一單挑?」懶得再廢話的劉備直接問他說。

   「這不是挺好的麼?與其耗費時間的捉對廝殺,還不如便僅咱倆個決一勝負來得乾脆;」兀自認為對方劍術是遭過於渲染成份居多的小碓尊傲然道:「只是刀劍無眼,較量之際若有什麼閃失,那可須各安天命。」

   劉備邊聽邊頷首,到最後才追問了一句:「就這麼簡單?」

   習慣性的一挑眉,小碓尊又冷笑著補充說:「當然,輸的人不但可能會死,還要繳些利頭作為賭注;擺明跟你講吧,倘本皇爺落敗,我手下兒郎會即刻帶領那支禁衛隊返抵扶桑,永離吳郡的爭奪是非,反之若輸的是劉大將軍麼---,便請你也老實退軍,如何?」

   說來說去的夾纏老半天,他終極目標仍是圍繞在攻取吳郡的政治層面上打轉;欽佩此君臉皮夠厚的劉備亦曉得他之所以敢這樣子提議,自是仗恃於從無敵手的一身好武功,因此略作沉吟就答應道:「我賭了;趙雲聽令!」

   「末將在!」應聲唱諾的趙雲忙躬身候命。

   注視著那既為結拜把弟又是得力臂助的愛將,劉備即交予掌兵的虎符朗聲說:「待會劉某若敗陣或不幸死於這倭奴刀下,你便暫代吾職統率兵馬徐徐而退;切記不可妄自尋仇,爾等須配合朝廷另委新帥,重討許昌賊佞。」

   由於清楚大哥的軍令如山,趙雲只能抱拳諾道:「遵諭!」

   難得豎起讚賞的大拇指,熟悉行伍紀律的小碓尊忍不住稱許說:「好氣度,夠爽快!果不愧是堂堂大國的武官之首---;你放心,假如是本皇爺幸運得勝,也必約束部眾恪守分際,並力勸許昌兄萬不可派兵阻撓。」

   「多謝---」見他一臉彷彿勝券在握的表情,暗暗警戒的劉備亦收拾輕慢態度道:「既如此,劉某冒昧討教了;閣下請賜招吧。」

    沒再與對方惺惺作態的虛偽客套,小碓尊俐落的復揚他那柄鎮軍寶刃後,馬上快步猛朝勁敵的胸腹間疾刺;而劉備明明看他的長刀是中宮直進,到了面前尺餘處卻硬生生變成了十字倏揮,端的是兼俱詭異陰狠!

   是的,伊賀派至高無上境界的刀訣秘技:「雷殛斷魂斬法」!

   儘管早就有所警惕,乍見寒冽銳芒的劉備心中仍是一驚;菅野瀨鷹那時的速度已夠快了,不過盡得該門宗主真傳的小碓尊出刀卻只能以「迅逾轟雷」這句話來形容,無暇思考的他於閃躲不及下,右手「龍淵劍」即隨陀螺似的猝轉身形化作一道渾圓光柱------。

   群英瞧他剛上場便用上「劍幻龍騰」的絕招迎擊,可是驟變為數十分身的敵酋竟還可從容應戰亦是大駭;裡面尤其屬唯一和小碓尊交過手的趙霖最為忐忑,僅在觀鬥了半响,就深自懊悔不該擅偕小周瑜躡此險境。

   但決意致那漢室棟樑於死的小碓尊此刻也不怎麼好受,原以為只要一施展斃敵無數的本門心法即可輕鬆斬落劉備首級,哪曉得這面若少年的漢狗大官功夫果真紮實得緊,不知何時出鞘的劍除比預料中更加凌厲外,絲絲嘯響的裹身劍幕還硬是擋掉配合「幻隱步」祕技之幾番搶攻;見劉備另一柄傢伙此刻猶大剌剌的揹在左肩,向來總是自己逼得敵人疲於應付的他不禁氣炸心肺,「鏗」聲抽出背上的第二把利刃「凍雲」後,小碓尊便於怒喝剎那朝龍捲風般柱狀冷彩的中央處奮力擲去!

   邪門的事情發生了------。

才倚仗沒死角的自創招式破解了對方刀法,暗呼僥倖的劉備正欲觀察其弱點,忽瞧他居然將頸後配劍毫無作用的拋向劍圈中;本猜焦躁的小碓尊是因急怒攻心方有這不智之舉,豈料那把較短且通體略呈弧形的刃身剛射至眼前三尺處,卻極具靈性似的驟轉勢頭,不僅可自己繞著對手打轉,在無人操持的情況下竟還會尋隙迴斬受攻者的要害。

   劉備猛的想到跟五名參賽者均化敵為友後,搭機返國前的菅野瀨鷹曾聊起伊賀派有項忍者絕藝叫「鬼刀飛輪斬」,雖不像蜀山劍俠般可取人首於千里之外,但憑本派的馭刀真氣卻仍得在近距離內遙控斬殺敵人;不過這門功夫甭說連他的師祖都不會,千餘年間練成的前輩耆宿---亦寥寥無幾。

   冥想的思緒起伏間,那活靈騰翔的「凍雲」刀鋒於接連彈跳之際又朝他後心飛快旋削,而小碓尊也趁此良機再度提刀砍往尚陷入回憶的劉備脇腹!

   「墨陽劍」在抖映電光的紫雲中,終於如他所願的躍匣而出了!

   一想通其控制刀路的竅門,劉備左腕烏溜溜劍氣馬上就磕歪「凍雲」刀沿,並隨「龍淵劍」迎向銳影霍霍的小碓尊;眼看鎮派之寶猶奈何不了對方,這未曾失敗的扶桑天皇不甘受挫,咬牙下即收回空中翔舞佩刀,亦持雙刃疾撲那已化為黑白交織的芒彩劍屏!

   小碓尊不愧是多年稱雄於日本武林的霸者,剛一發現所使的路數無法奏效便不再眷戀纏鬥,立刻改以另般刀技應戰;像現在,這類似中國兩儀相輔相成的「連環刀」,就是他結合本門功夫獨創的新刀法。

   父子倆才看了頭幾招起手式,即均漾起難以察覺的微笑;沒錯,童淵前世乃武當派碩果僅存的高手之一,承襲香火的劉備後來居上之造詣更可謂青出於藍,對那原理有共同點的刀招已熟得不能再熟,不過兩人也因而暗暗欽佩天賦異稟的此君,這路武功畢竟是經千百年無數次改良後方得大成,他只憑一己之力便能摸索出個大概,亦算不簡單了。

   既已胸有成竹,劉備當下也不躁進,兩柄劍在閃爍著吞吐寒芒中僅穩扎穩打的封住對方致命搏擊;愈鬥愈駭異的小碓尊則早就感到不對勁了,有好幾次明明已可重傷或砍斃敵人,那漢狗大官卻彷彿全曉得他下刀與落腳的地點,事先即預作退避或格擋,僅差未曾展開反攻罷啦,心怯之餘不禁後躍一步的喝問:「住手!你是從哪得知我刀法的訣竅?」

   「倭建命,別以為只有你才悟得出陰陽兩極的艱深奧秘;」並不逼咄的劉備亦於此時邊調勻著呼吸,邊唬對方說:「這些至理在我黃帝老祖及號稱『玄都仙長』的神算鬼谷子時代便已透徹研究,沒甚特別之處。」

   聽人家遠古先民在二千多年前就曾參悟他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玄學,小碓尊不由得一陣氣餒;但極富於雄心壯志的他僅短暫落寞片刻後,已馬上再怒瞪著對方叫陣道:「那又怎樣?皇爺我會的玩意兒多,現在即讓你見識見識伊賀另項本領,叫『明王蕩魔圈』;你倘能勝得了它,我便甘拜下風。」

   話語未畢,他已速將雙刀的柄端套接了起來,且在身周揮舞著若干大大小小的圓弧刀光時喝說:「劉大將軍,有膽子就再來稱量稱量!」

   微微一皺眉心;劉備因尚未猜透此一武功底細,即把勁力灌注於「龍淵劍」,試探性朝裹入密集光環中的小碓尊甩射一束成形銳影。

   鐵器觸撞火花便在震耳「噹」聲裡四濺開來;右臂頓感酸麻的劉備正自訝異對方力量陡增間,小碓尊又狂笑著道:「如何,滋味挺不錯的吧?這是我將師授『明王護壇心法』去蕪存菁後研發的新武術;好教爾等得知,扶桑博大精深的絕藝毫不遜於中土武學。」

   就在眾忍者喜上眉稍而群英皆暗暗憂慮的同時,一招得手的小碓尊已駕馭著那團亮晃晃大圓球衝向了敵人;劉備不敢怠慢,退避之際且先使「飄絮定山掌」心法與他周旋,腦中則不斷籌思著破解之道------。

   這僅限繼任伊賀掌宗接班弟子方可涉獵的不傳之秘果然厲害;由於當年徐福衛士群中有個來自西藏的高手,隨其定居東瀛不久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即趁未嚥氣時把一身功夫盡授予那未來創立伊賀派的扶桑少男,所以極獲青睞的小碓尊才有機會練此佛門秘技。

   藉飄忽身法賴以自保的劉備雖暫免被罡猛球刃碎剮之危,一時間卻也拿對方無可奈何;這靠慣性增強威力的快刀委實過於古怪,縱與自己的「劍幻龍騰」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想破腦袋亦琢磨不出天生力大但無深厚內勁的此君,是怎麼維持長久的凌厲攻擊?

   一面費心思考疑竇,劉備一面圍著小碓尊無堅不摧的刀圈團團打轉;而當他繞行至某個角度,卻恰巧瞥見剛曾與役的猿次郎、雄二似乎正在吞服什麼藥劑,如陷迷霧中的他便頓時豁然開朗了------。

   沒錯,忍者為求儘快完成任務,通常不願和敵人作持久性的廝殺,如果硬拼的過程較費體力,擅於下藥的伊賀派就會食用自製成藥藉以提勁;像菅野瀨鷹即給他看過那種驗不出禁用物的藥包,叫「快活丹」。

   事實果真如他所料,連比兩場的小碓尊這時不僅明顯縮小出刀光輪,略為吁喘的面孔更開始滲滴豆大般汗珠;既抓住對方弱點,一直未使「太乙仙身術」制敵的劉備便於一聲長嘯後,再度運起雙劍的怒捲漩渦,主動躍進眼前這逐漸勢疲的「明王蕩魔圈」內。

   瞧劍氣來勢洶洶,小碓尊在騎虎難下之餘不得不凝聚全部力量冒險一搏;於是,冰燄倏昇飛龍與驟漲球刃剛撞在一起的剎那,眾人除了先聽到宛若鞭炮般「叮叮」、「噹噹」的清脆密集響音外,更見兩樣截然不同的刃光重疊時,所產生像煙火似的璀璨星芒------。

   但這奪目炫彩僅僅綻放了片刻;不一會,兩人的激鬥就隨著雙方身影猝然分離而嘎然止歇,劉備與迎面對峙的小碓尊則均沉默不語。

   小碓尊雖臉色脹得一片紅通通,外表卻無甚大礙,反倒是那雙劍已歸鞘的劉備,左膀竟因一條寸許刀痕而弄得半邊全是血污;正當敵我眾人紛紛驚喜與錯愕間,單手提刀的小碓尊忽啞著嗓子問:「你---為什麼不殺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東虎  怒為紅顏     孫太君  嚴斥諸將

   「曾這麼考慮,不過卻非今日---」劉備聳聳肩微喘著說:「首先,爾等來到漢域儘管為虎作倀,替許昌父子篡謀吳郡企圖霸佔江東,可是尚未傳出有荼害百姓或顛覆皇室的行為,再者我轄內寇患未靖,倘於此時做翻了閣下,難免要跟遠在千里的扶桑興動干戈,那勢必將危害重振朝廷的根本大計;所以---小碓尊,這即是我饒你一命的緣故。」

   額浮激動青筋,險些咬碎鋼牙的他縱聽來刺耳,片刻間卻也沒法子反駁;過了好一會,情緒慢慢平復的小碓尊方續問道:「既已敗在汝手,學藝不精的我亦無話可說;本皇爺只想曉得一件事,你剛使的---,是什麼劍術?」

   「任何兵器皆同,若持有之輩能以憂國憂民的慈悲心腸善用它,再平凡的招數都可發揮偌大威力;換言之,倘目的僅單止於逞兇鬥狠,便算勁可斷石撼嶽,終究有竭盡之期---」不怎麼抱教化指望的劉備又耐著性子說:「我一向不太喜歡為招數取名,你若一定要曉得,不妨叫它『仁者之劍』囉。」

   小碓尊不禁呆了半响;劉備根本懶得理會他懂或不懂,自行於肩上點了幾處止血穴位後,復補充道:「但我對諸君的容忍僅此一回;若讓某知悉各位仍想打我中原疆域的主意---,下次再見面時就是爾等斷魂之日,即使你們躲在遙遠外海的扶桑京都也一樣。」

   瞳眸迅速閃過了一絲怨毒殺機;然而理智的小碓尊到底還是強忍下那一肚子怒焰,僅淡然的答說:「願賭服輸,我既允諾了退離貴境領土之爭,絕不致於出爾反爾;待會一入營帳,扶桑禁衛隊將立刻拔寨登舟。」

   語畢,刀亦歸鞘的他只向部眾一招手,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而群英到了這時方看見小碓尊的後領上,赫然有十餘條交錯的劍痕!

   「站住了!那些番奴一個都不准走!」當大夥都以為事情已告了一段落,林外忽有人朗言喝道;群英與忍者們聞聲望去,只見六名勁裝漢正快步朝此前進,領隊者則是位戴赤罽幘的中年持槍男子,著實凜凜威風。

   「孫大哥,是你---」趙霖眼尖,早已瞧出是「江東虎」孫堅帶著祖茂、韓當、黃蓋、程普四將到來,而發現他身邊高瘦卻剽悍的少年竟是孫策後,更脫口問說:「啊,還有伯符弟弟,你們幹嘛全在這?」

   「我等就是要看那位官拜『大將軍』的玄德公,是如何縱放侵漢外敵的---」跟來自東瀛的小碓尊同樣對貂嬋美貌視若無睹,目光一停留於久違的趙霖臉上後,殺氣騰騰的孫堅頓時溫柔了許多,可是語氣仍略帶責備的道:「霖妹子,妳怎麼會和這種人在一起?」

   一聽對方的話語中滿是濃濃火藥味,提醒自己須小心應付的劉備即拱著手說:「文臺兄切莫會錯意,此間並不是您所想像的那樣子------」

   先阻止個性衝動的長子上前指責,孫堅遂冷哼一聲的質問道:「會錯意嗎?尊駕適才明明有餘裕能宰了這跟許昌賊佞勾結的敵酋;然而手下留情乃某所親眼目睹,又聽你網開一面要私自放他們回扶桑,大將軍還想解釋些什麼?枉費你一身大好武藝,更兼那朝廷權貴要職,如此行徑豈不讓咱盡皆齒冷?」

   「是啊,您這麼幹真的不太道地了,簡直叫我們大失所望欸---」向為府中首席將領及智囊的程普亦「嘿」、「嘿」附和著揶揄說:「程某耳聞公擔任『討寇樞密使』時便極著重賞罰分明的軍紀,怎一升官就換了腦袋瓜?那扶桑賊帥染指我漢疆城郭乃不爭的事實,閣下硬是循私縱放敵俘要犯,假如傳揚了出去---,可不是啥太過光彩的風評吧?」

   「不---不是這樣子的;」趙霖聽完大急,顧不得避嫌即忙著緩頰道:「大---大將軍有他更深一層的政治考量,你們都錯怪他啦------」

   也提了一桿綻放異彩鏨金槍的孫策怒視東洋眾武士片刻後,忽鄙夷的插嘴問說:「霖姨,那夥矮鬼子殺了咱甚多淮泗兒郎;殊不論劉大人此舉有無庇敵之嫌,倘真放走了他們,叫咱怎麼去跟陣亡者家眷及江東父老交代?」

   早抽空吞下「快活丹」的小碓尊正待反唇相譏,劉備已先跨步擋在雙方的中間道:「文臺兄、伯符賢侄,兩軍於對峙過程,傷亡乃在所難免的遺憾;只要咱能依例從優撫卹,如何有難以『交代』之說?備所以釋放他們回歸扶桑,確實是基於國家未來的利益為出發點;漢室甫興,惟今之務需先安內方可攘外,這件事還請諸君多體諒則個。」

   頓了頓,他又強調立場說:「當然,我亦非個處處容讓的濫好人;此等化外胡虜倘仍估惡不俊,企圖再為禍中原,劉某雖遠必誅!」

   「哼!純粹婦人之見---」瞧心儀紅顏剛替他辯解,沒來由一陣酸苦的孫堅潛意識反駁著問道:「誰不曉得在戰場上若對敵人仁慈,便是對己方將士殘忍的至理?有機會就該斬草除根,讓他們片甲不歸才是;你嘴巴說得倒好聽,但那些傢伙屆時若再萌侵犯的意圖,閣下豈不是還要大費周章的調派部隊征討?真搞不懂你以前是怎麼帶兵的!」

   除了心不在焉的出神童淵外,聽這像是教訓晚輩口吻的群英無不面露恚怒之色;強忍住火氣的劉備自也非常懊惱,不過由於清楚此行目的絕不能與那隻「江東虎」撕破臉,他又不願搬出官銜來壓制甚為無禮的對方,即委婉的解釋:「倘依文臺論述,漢室危矣;如今天下仍存若干的動蕩賊患,聖上亦甫親政,咱假使無法先解決各州寇匪叛據的燃眉禍首,焉有餘暇抵擋異族擾境?這中間的緩急輕重,相信諸君應有分辨之智慧。」

   「劉大將軍此話有欠考慮喔---」演義中提前被華雄KO掉的祖茂忽提議說:「四方州郡雖尚有流寇作亂,究屬癬疥之疾,我等僅須加速勦殺,或採四面夾擊策略應付之,終能一舉平定,然而那些興師來犯的番奴可不同了;古語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旦叫食髓知味卻僥倖不死的他們有機可趁,怎麼會不捲土重來?尊駕今日不分青紅皂白的輕言放走,這不必要的政治責任---實在難扛啊,勸您不如暫時將其囚禁會較妥當點。」

   「萬萬不可;」劉備想都不想便搖著頭斷然拒絕道:「人無信不立,備既已向他們許下了允諾,豈能食言而肥?此事,恕某歉難從命------」

    虎目驟睜,孫堅聞言不禁大怒的反駁說:「咱為了幫陳公瑋復奪吳郡城池,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奮力搏戰至今;你初來乍到,只憑了幾句話就要我們眼睜睜看著那些死敵抽身遠颺?這口鳥氣,叫孫某及眾將士如何嚥吞得下!」

    終於明白羅貫中為何要給他「勇烈」二字的評價啦;心裡暗呼糟糕的劉備方欲再啟齒安撫,一串極有威嚴的女子嗓音忽然又從樹林那端傳進了耳畔:「文臺、策兒,還有你們這四個有勇無謀的莽撞傢伙,全給我住嘴!」

   江東諸將雖立刻乖乖不吭聲,但裡面最震撼的,仍是劉備與童淵父子倆------。

   懷忐忑之心和大夥一塊轉頭去瞧,果見三個美婦正朝眾人聚集處所走近;為首那位中旬婦人縱瞧不出實際年齡,不過她右手拄得一根金璧輝煌的盤龍柺杖,卻顯示在孫家至高的地位,而她隨侍身側的兩名兒媳,當中之一則是咱主角舊史裡的岳母:吳國太。

   「太君、兩位嫂嫂,妳們---怎麼也來了?」既驚且喜的趙霖知道她們三個對自己最是疼愛,必有助於打破僵局,因此即快步上前迎接。

   看「江東虎」父子一個叫娘一個喚奶奶,四將又唯唯諾諾的盡收咄逼氣燄,不用猜亦曉得這便是他們此行要尋覓的對象;可是孫老太太對周遭陌生人均像視若無睹,僅朝趙霖微一頷首就沉著臉斥責起兒孫道:「我一瞧你二人匆匆奔出了寨門口,即推測事有變掛,所以趕緊帶秀蓮、秀荷跟著一探究竟;沒想到你們---,居然是來刁難劉大將軍的。」

   「孩兒們不敢;」頓成溫馴家貓的孫堅忙垂手恭稟說:「吳妻舅的哨探當時來報敵營剛在追捕踩盤之刺客,我因擔心盟友的安全,才未向您老人家告知便率恰聚議事的他們輕裝尾隨;豈料到了林中,竟發現------」

   講著講著又向情敵蔑橫瞟了一眼,他方繼續告狀的道:「竟發現咱原可劍斃敗俘的劉大人為了一己好惡,正要私縱令我義軍傷亡慘重的倭寇全師;孩兒一時氣不過,因此與其理論,絕無任何刁難之處,請母親明鑑。」

   「是啊,奶奶---」孫策也一旁打落水狗幫腔說:「爹講得對,那都是策兒親耳所聞、大夥有目共睹的事實,您千萬不可錯怪了我們。」

   韓當見大公子都已硬著頭皮開了口,亦煽風點火的作梗辯道:「就是這話哪---;啟稟太君,若非咱及時阻止,來吳郡搗亂的蠻子兵早已全部逃之夭夭了。」

   「統通給我閉上了鳥嘴!」沉喝的孫老太太那雙嚴峻審視眼神,嚇得本想起鬨的祖茂、程普忙把話語又都吞回了肚子中;將盤龍杖尾朝地下用力一敲,她即朗聲問說:「為將之道豈能便恃短暫勝負或肆逞殺戮來做決斷?就我所知,當朝天子儘管英明神武,卻甫登大寶且齒齡甚幼;朝廷倘無玄德公輔佐聖君,各州郡縣的黃巾賊黨焉能迅速冰消瓦解?人家此舉必有深意,爾等恁般的瞎攪和亂猜,萬一有礙於國策的運作或不慎挑起無謂干戈,妄加插手之罪名---你們日後如何擔當?這還不叫有勇無謀嗎?」

   同樣意思說法分別出自二者口中,效果卻有恁大差別;孫堅悄向長子、諸將先使個噤聲目光,即順從的諾道:「是,孩兒們知罪了。」

   如罩寒霜的臉孔稍為緩和了些;孫老太太滿意的點一點頭,才表情仍極淡漠的朝群英致歉說:「劉大將軍、童師傅,全怪老身家教不嚴,請各位切莫見怪。」

   瞧她神色如常,心情激動的童淵父子倆雖納悶卻也不好再講啥逾矩之言;待雙方說完過場的客套對白,她立刻對小碓尊冷冰冰的道:「要不是衝著大將軍面子,必叫你們有來無回;都快點走吧,從此別再踏足中原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孫姥  趙霖用計     馴傲將  玄德祭刑

   「太君深明大義,讓劉某實在由衷欽敬---」等扶桑武士盡皆離開,替父親更為自己的劉備又不死心試探著問說:「備受元悌託付特提兵來援吳郡危城,文臺既率眾與許昌鏖戰已歷數月,必知敵軍虛實部署;難得今日有幸邂逅,能否暫聚好叫我們瞭解一二?」

   哪曉得並不怎年邁的孫太君已回絕道:「孀居之人因有多所不便;貴部欲悉曉軍情,老身會叫他們傾力配合,一併效力於公之麾下。」

   頓了頓,始終沒去理會童淵哀戚眼神的她就逕自扭頭交代著說:「文臺、策兒,玄德公但有所命,你們倆須貫徹到底以報國恩,不得有誤!」

   縱然有一千二百個不願意,以往不曾違抗過她意旨的孫堅、孫策甚至程、黃、韓、祖四將仍齊聲應諾著道:「謹遵太君令諭!」

   眼看孫太君即將要偕親姐妹的長房媳婦返回營寨,而面面相覷的童淵父子卻兀自一籌莫展,情急生智的趙霖忽彎下腰大聲說:「唉喲,疼死我啦!」

   孫堅可比那心有旁騖的恍神情敵動作要快得多;只見他一個箭步便已衝至日思夜夢的對象身側,體貼的柔聲攙問:「霖妹子,妳怎麼了?」

   「我---我剛在和敵酋過招時,好像用錯了力;」邊講邊偷瞥這亦轉身的孫太君,趙霖知她是裡外兼修的行家,就以岔了內息為著眼點胡扯道:「那號稱扶桑第一武士的小碓尊---果然極厲害了得,小妹為了使『霸王槍』取勝,居然沒換氣即硬運罡勁於槍尖------」

   「娘,這運功走火的傷勢可比尋常;反正營寨離咱不遠,您能否恩准孩兒---先行送她回去診治?」中計的孫堅趕忙對母親請示著說。

   似已瞧出在裝痛的趙霖那難以察覺之狡黠破綻,但孫太君僅冷眼旁觀不語;過片刻後,她方淡漠的道:「既如此,索性便邀這裡的眾英雄一齊前往吧---;他們想要知道些什麼,爾等就據實詳稟,切莫再惹我惱怒。」

    與長子、諸將一齊躬身答應;那奉母至孝的「江東虎」待娘親和二妻步出了視線範圍,即換了另一副執禮的模樣向群英說:「劉大人,我和陳太守便把部隊暫時退紮於城西的『姑胥橋』旁;各位請跟某來。」

    聽春秋時代「兵聖」後裔且慣打硬仗的孫堅居然也用上了個「退」字,劉備不難想像官兵在這段戰敗的出城期間,被日本鬼子折磨的惱火程度;不過那畢竟是因初遇專精詭譎搏殺技巧的忍者群才吃了大悶虧,所以他囑咐馬忠先返駐地向關羽、張飛報平安後,就安慰著對方道:「賊寇人馬雖仍盤據於城郭,如今盡剩一干無甚戰力的烏合之眾;備有文臺、伯符及程、黃、韓、祖等猛將助陣,欲收服這吳郡已似探囊取物之易耳。」

   「啟稟大人,扶桑傭兵儘管難纏,卻非守城將士和義軍敗退的主要因素---」又不禁浮現出一種「你懂個屁」的輕蔑眼神,可是孫堅隨即壓住了火氣耐著性子說:「已自稱『陽明皇帝』的許昌除了本身擅使妖術外,子嗣許韶亦頗勇武,他更有個深黯兵法韜略的蒙面智囊在暗中輔佐指點;怎麼,那打輸架的敵酋適才都沒向您提及一二嗎?」

   怔了怔,有些尷尬的劉備便拱著手道:「慚愧---;備願聞其詳。」

   「趙姑娘的內傷要緊,這裡絕不是談論軍情的好地方---」微顯不耐煩的「江東虎」先望向了趙霖,就直接表態的說:「您放心吧;家慈既已吩咐我等配合大將軍破敵,某與麾下必傾全力佐助之。」

   「孫大哥,小妹其實---沒怎麼樣啦---」可愛的伸了伸舌尖,選擇坦白以對的趙霖即吞吞吐吐道:「我剛欺瞞太君,是因為想---想------」

   換滿頭霧水的孫堅愣了一愣,他忙追問說:「妳想些什麼?」

   那廂會錯意的孫策已拍著手起鬨道:「我懂啦!霖姨是想念爹爹,對不?」

    忸怩的猛搖頭,生怕大師哥誤會的她趕快澄清說:「不是的,你們---你們都別想岔;我之所以撒謊,是為了---要向太君問一件事------」

   「趙姑娘,恕黃某多嘴請教;」一向謹慎的黃蓋忽質疑著問:「妳與孫家的關係匪淺,有什麼東西重要到需妳出面來使騙行詐?」

   「因為這攸關個人隱私,還請黃大哥多見諒---;總歸一句話,我絕不會做出任何損害孫家權益的事情,請各位一定要相信我。」趙霖斬釘截鐵的道。

   孫堅見她確無歹意,同時更盼望找機會和仰慕佳麗聚晤,便打圓場的說:「好了、好了;不管有什麼天塌下來的棘手問題,咱先回大營裡再作討論------」
   
*          *   *

    於是,劉備一行人就在江東諸將的引領下,來到「姑胥橋」的寨中。

   此時雖近年關,但因敵寇勢大,整個富春並無半點過節的歡愉熱鬧氣氛------。

   與那徐州富商陳圭乃遠房親戚的太守陳瑀例敘過後,他即曉得未來跟「小霸王」孫策為取江東而翻臉的此君,絕不同於畢生經商的堂兄弟漢瑜公恁般世故圓滑;但和這樣耿直之輩相處也省事得許多,至少無須整天去猜測對方的古怪心思,所以待交割完此地三萬餘官軍的掌兵綬璽,升帳聚議的劉備便板起面孔喝問道:「周瑜、趙霖何在?」

   難得瞧他神情不善,不敢怠忽的二人立刻唱諾出列。

   「某於歷城帥座上是如何叮囑你們的?」冷冰冰瞪視著他倆,劉備繼續責問說:「我要爾等率領五千水、陸精銳先至淮江口接應輕騎隊,你兩個人卻把將士扔在那地方,自作主張的跑去敵營冒探勘鉅險,只留子龍打理全局;適才若非咱及時趕到,豈不是要因你們被擄而壞了我征討大計?這不遵號令與擅離職守之罪行,爾等認或不認?」

   「周---周瑜知---知罪---」由於清楚那兩樁事均須殺頭,「咕咚」下跪的小周郎已嚇得嫩臉慘白;甚有義氣的趙霖見大師哥確已動了肝火,忙跟著跪稟道:「大將軍,這都是我私下的主意,和公瑾毫不相干;他事先亦曾提醒末將,您要責罰---,就罰我一個好了。」

   劍眉一豎的劉備寒著臉說:「諒他小小年紀,也沒那膽量;趙霖!妳既承認違我刑律,不殺妳以儆效尤,本帥勢難服眾,來人哪------」

   待左右衛士躬身領諭,他又咬著牙傳令道:「臨敵抗命,依刑當斬立決;先繳收她的前鋒印綬,推出轅門處置,並懸首三日以明正典!」

   包括陳瑀、「江東虎」六將及一位名叫朱治的文官在內,聞言無不悚然一驚;趙雲終究因同胞手足情深,即硬著頭皮上步諫說:「啟稟主公,這大膽犯紀的趙霖雖罪不容誅,但陣前斬將恐於三軍不利,還請主公暫且寬宥,讓他有機會戴罪立功以補過失------」

   早瞥悉一旁的孫堅面有不豫之色,劉備索性趁他低聲囑咐著親信去向老夫人求救的空檔時,飆著演技拍桌大喝道:「子龍,別以為你是我的結義兄弟與得力大將便可亂某法度;再有多言者以同罪論,皆斬!」

   儘管知道是妹子理虧,不捨親情的趙雲仍打算做最後努力;正當他欲再張口而衛士待架離趙霖時,孫堅果真跳出來阻止說:「慢著!」

   「文臺,你亦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豈不知軍紀乃部隊靈魂所在之至理?」肚裡暗笑的劉備先默然了半响,接著方裝作為難的沉吟:「違反將令素為咱用兵者莫大的忌諱;我若是不嚴懲她,爾後有誰能服?」

   也曉得自己如此橫加干預的確是破壞了規矩;不過為了要搶救心上人,那寧可替對方挨刀的孫堅亦再顧不得許多,於是就拱著手強辯道:「大將軍行刑容易,可是家慈既已允諾接見此姝;您倘殺了她,我母親卻又找誰說話去呢?倒不如依子龍的意見,讓犯錯的趙霖能夠有時間誠心悔改。」

   「既與太君已有約在先,也罷---」劉備看時機成熟,即順水推舟的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趙霖,我先免去了妳左先鋒之職務,責以五十軍棍,再降為裨將,妳心服否?」

   「末將---心服口服;多謝主公------」縱使內心五味雜陳,首度踢鐵板的趙霖仍乖乖叩頭;當然,故意嚇唬的劉備何嘗不知孫堅聽完後會有啥激烈反應,便趁他抗議前補充道:「但因妳稍待需去拜見那位孫太君,咱這頓棍杖先欠著吧;再有甚差池,二罪併罰!」

   接著,劉備又望向跪俯廳堂的周瑜說:「至於你---;念爾初犯,可暫卸軍師一職改任參贊校尉,今後萬萬不許再輕受唆慫,懂不?」

   「懂---懂了;我從今起絕不再聽人挑弄,不敢怠忽職守。」暗吁一口氣的他歷經了這次教訓,確實徹底收起恃才而驕、玩世不恭的態度,並虛心鑽研陣法、武藝,終成漢末一代名臣;但此為後話,且按下不表。

    等狠斥完那兩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離座的劉備才遣去基層幹部,僅留班底細聆江東諸將講解賊兵虛實;孫堅因奉母命,倒也無所隱瞞,先向掛名主帥的太守陳瑀告罪後,只聽他已領頭道:「許昌那廝全已集中於郡城裡的寇匪約莫有九萬上下;誠如大人適才所言,除三千人馬是番酋奧援並作充近衛軍兼督戰隊的『彊族』勇壯外,餘皆為四方蟻附的流亡民眾,不足為懼,但其獨子且早偽稱東宮的許韶大銅錘甚是了得,加上身邊又有一名熟悉地勢的用兵高手在運籌帷幄,我等與彼曾交戰了十數回,均極難取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論軍機  劉備議策     敘離衷  太君認親

   「各位可知這從旁籌劃的神秘客,是啥底蘊?」劉備不由得皺起了眉心問。

    全都搖搖頭;約莫片刻,那稍會武術卻始終悶不吭聲的朱治忽說:「這傢伙雖藏首縮尾,然而先前某與黃將軍斷後時,發現亦帶兵來追的他刀法還不賴,且操得是本地口音;許韶對此人則極為客氣,不是稱『虎爺』,就喚他叫『東吳德王』,真正不知所云------」

   呆了半响,頗感詫異的劉備隨即脫口道:「嚴白虎!居然是他?」

   「哦,玄德公曉得此人?」瞧人家訝愕表情,換精神一振的孫堅問說:「願聞其詳。」

   有點懊悔那時候委實不該讓對方生離槐塢;劉備嘆了口氣解釋道:「當初為了替徐州糜家兄弟要回被這廝搶走的鹽船,於烏江口曾和策劃主謀的嚴白虎對仗過一次;都怪在下無能,居然給裝死的他趁機溜走------。」

   簡略敘述那件事一個經過後,他又沉思說:「論城府,他的確稱得上狡詐陰狠,但可還不夠格擔任什麼智囊啊?這中間,必有蹊蹺。」

   「會不會跟一塊來助拳的小碓尊有關?」童淵也幫忙愛兒分析的道:「那遠從東洋來中土的矮鬼子亦是個人傑,『景行天皇』仰仗他可已併吞了不少屬國哪;若確然如此,你剛剛的一念之仁便真淪為縱虎歸山了------」

   果斷搖頭的劉備立刻排除掉了這項可能性,他起身踱步的推敲說:「小碓尊謀略上的火侯道行尚未到家,拿捏不準咱的傳統戰術;何況此人就算安然的返回扶桑,命也不會太長久了,無須另再為他煩惱。」

   因想不透其中的關鍵,乾脆懶得去多傷腦筋;劉備亦裝作沒看到江東諸將對他適才預言的驚訝眼神,又轉身問孫堅道:「文臺,我記得你曾說許昌那佞賊會使什麼妖法;此間原委如何,你能否講述一個大概?」

   「你看過『聖獸』現身沒有?」顯得兀有餘悸的孫堅頓時陷入回憶著說:「他於戰陣中竟能找來騰雲青龍、展翼白虎、浴火朱雀及裹電蛇龜並為其所用,且四樣瑞物每次均從天而降;青龍的鱗紋可恣意捲剮,白虎擇人噬咬,紅鳥翔經之地皆成火窟,蛇龜卻能電轟敵陣,端的無比恐怖厲害。」

   有些懷疑他的神智是否清楚;不大怎麼相信的劉備又遍視其部屬以示徵詢,卻見大夥均臉色凝重的緩緩點頭,連一向沉穩的黃蓋都補充著道:「某與迎面來襲的龍首槓過一回,還險些遭它絞斷了臂膀------」

   邊講邊解開甲冑露出了左肩累累交錯的新疤;群英瞧這創傷確實是由許多細小的銳片所造成,不禁萬分驚訝的面面相覷,而劉備則在默然了片刻後,復問:「許昌除了能召喚聖獸外,尚有何奇怪法術?」

   「呼風喚雨、翻江移嶽,無所不能。」朱治簡潔有力的答說。

   別過臉看著二徒弟,他不存指望的問:「公瑾,你可已有了計較?」

   剛免去一場因淘氣惹出的無妄之災,險些掉腦袋的周瑜果真老實規矩了許多;只見他畢恭畢敬的回答:「徒兒慚愧,目前還想不出能克制妖佞的方法。」

   看夫君又苦苦沉思了起來,心疼的貂嬋即體貼提醒著道:「相公勿憂,那妖佞若真具通天的本領,豈還會僅滯留吳郡而不直接奪取江東?可見他仍有力量不足的罩門;你只要謹慎應對,它日必可破解。」

   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陰霾瞬間一掃而空的劉備剛向未婚妻報以感謝笑意,門口的衛士已通報著說:「啟稟大將軍,孫老夫人求見。」

   與爸爸對望一眼後,他忙道:「怎勞太君屈駕到此?備當親往迎接。」

   「大將軍無須多禮;」語罷,象徵性拄著龍頭拐杖的孫太君已逕自走入說:「老身不速之客,打擾閣下商議軍務,尚請寬宥海涵之。」

   再度與這可能是前世至親的婦人相遇,父子倆內心都是一陣澎湃激盪;但礙於現場還有那江東群英,劉備可不能太過失態,便拱著手道:「哪裡的話;我等遠行而來,若無太君仗義襄佐,焉能順利與文臺兄聯手討賊?某乃懵懂晚輩,一切還請您不吝指點。」

   「玄德公取笑了;」這番另有所指的客套原期待對方可瞭解,哪知孫太君竟顧左右而言它的以平淡語氣說:「料我區區一個婦道人家,豈有能耐指點威震寰宇的劉大將軍?老身此來的用意,是盼您瞧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貴手饒了那貪功冒進的子凰一遭------」

    當然,她眼睛一瞥向趙霖毫髮無損的身子後,又頷首的莞爾道:「因為老身本想藉著晚宴前和闊別許久的她聚聚,適才卻聞報說劉大將軍要追究霖兒擅入敵境之罪責,於是連兩個媳婦都沒找就厚著臉皮來替她求情;我本擔憂會不及救人,現在好啦,這妮子等一下總算還有顆腦袋瓜可以陪我吃個飯,更甭怕被棍棒打到連路都走不動了。」

    瞧向來不茍言笑的太君難得如此幽默風趣,江東群英不禁全都笑逐顏開;孫堅忙過去攙扶著她說:「娘請放心,大將軍很通情達理,剛剛已答允了給趙姑娘將功贖罪的赦令,把那五十軍棍亦都暫免了呢。」

   等賓主再重行入座,孫太君忽看著趙雲和藹的問道:「這位想必是霖兒的嫡親胞兄,傳聞『一身都是膽』的子龍將軍了?尊駕與雲長、翼德隨玄德公勇破那黃巾巢穴的『鉅鹿之戰』已揚威四海,今日得見,果真英姿煥發、名不虛傳,實乃老身畢生的榮幸;我曾聽子凰說起,你兄妹倆均是童師傅的關門弟子,並已拜他為乾爹,此事確否?」

   「蒙恩師垂憐,答允擢錄我二人於門下習藝,且收為螟蛉義子;誅滅『蛾賊』總壇係三位兄長的提攜鼎助,某何勞之有?太君如此謬譽,雲愧不敢當。」雖聽慣了這種讚許,謹言慎行的趙雲還是謙遜以答。

   「居功不傲,甚難能可貴,若不是文臺女兒尚幼,老身非要招你做孫女婿不可。」無視兒子那雙訝異眼神的孫太君仍笑吟吟著自語。

   愛女心切的孫堅忙打岔說:「娘,尚香才周歲,談這個還言之過早------」

   「嗯,是我樂得糊塗啦---」孫太君輕輕拍著腦門道:「為娘瞧她已安然無恙了,又得以目睹子龍的風範,所以有些忘形;堅兒,幼台先前與你妻舅彥和操練那些新募的義軍時,不是說咱缺像霖兒般的神射手來訓練弓弩隊麼?如今既有她百步穿楊的哥哥在,何不請人家去我們營寨裡點撥點撥?」

    一旁的孫策連忙喜顏附和:「奶奶說得極是;上回霖姨來富春的時候都給你們霸佔住了,根本沒空閒傳我精妙的箭法,這次我一定要向趙叔叔細加請益。」

   由於愛烏及屋,且耳聞此君一箭轟爆黃巾首領「太平道人」張角頭顱的英勇事蹟,孫堅本對趙雲頗具好感,又看諸將躍躍欲試的表情,即拱手問說:「子龍,你能否不吝賜教,指點一下我們軍士射術的要訣?」

   見結義兄長欣然點頭,耿直的趙雲便大方允諾道:「各位既看得起在下,某必傾囊以授;趁著目前天色尚亮,咱就馬上進行,如何?」

   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家心性,童心猶盛的周瑜忽開口幫自己和對望馬忠,向師父、老夫人央求著問:「我與馬大哥兩個人一直都沒機會見識到趙師叔名揚天下的神箭,可不可以---讓咱一塊跟著去瞧瞧?」

   「兩軍對峙以箭陣為先,你們即刻帶他三位過去吧;」呷了口茶水的孫太君緩緩說:「老身累了,便先待於此處和眾英雄敘敘家常------」

   程普等一干家將怎敢表示意見,待唯唯諾諾的孫堅父子領著部屬向她行禮告退,趙雲、周瑜、馬忠就隨著陳瑀及江東群英一齊前往練箭場,帳內頓時只剩她、趙霖、貂嬋及忐忑的童淵、劉備五個人;沉默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孫太君先喚神情仍有些許哀怨的趙霖坐至身側,然後才復朝末座的貂嬋望去,並笑著問雙頰微酡的她道:「姑娘久居洛陽城,遠來不易;妳也是---我們家漢龍的未來伴侶嗎?」

   因一時沒聽得很清楚,貂嬋雖感靦腆,仍直接點頭以示回答;但她和大夥的反應亦相同,馬上驚覺的反問:「咦?太君,您剛是說------?」

   未多作解釋,微微哽咽的孫太君一面拭去落頰淚珠,一面轉身瞅著童淵、劉備悄聲說:「祖蔭、孩子,我總算在這裡等到你們了。」

   父子倆強裝的矜持終於也一塊潰堤;忍不住哭出聲來的劉備即首先張口道:「媽---,妳總算---總算肯認咱倆了;我還以為---以為------」

   老淚不禁潸然縱橫的童淵亦激動著問說:「自從那日咱與賀佬跌落山崖,小蝶,妳可知道我---找得妳多苦嗎?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妳,剛在林子中相遇,漢龍和我便曉得是妳了;妳回來後---,過得好不?」

   「當我恢復意識的剎那,恰巧是老夫人生完孫靜的深夜,從是日開始,我就藉口皈依禮佛,不再與小孩的父親孫鍾同房;幸好這人未曾絲毫勉強於我,直到堅兒十七歲那年他過世後,我才著手潛習孫家的武功---」汪蝶憶起初返時的惶恐無助,不禁再次潸然淚下的道:「祖蔭,其實霖兒頭一回捎來你的訊息,我恨不得立即飛奔至幽州涿縣去找你,但我現在這個身份---,卻叫我怎麼狠得下心拋開一切?」

    頓了頓,她又對劉備說:「至於漢龍,當我後來見那原應極落魄的劉使君居然跳脫了歷史軌道,不僅受朝廷青睞獲封討賊重職,更誅殺董卓以匡助少帝,便隱約猜想你或許也來到了此處;不過這全是私下推斷,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霖兒身上,耐心等候------」

    說完,穿越時空且闊別甚久的三人已相擁而泣,惹得趙霖、貂嬋二姝熱淚不住盈眶滑落,悲喜交集的汪蝶索性將她倆全摟於懷中;待一家五口好不容易收起了淚珠,劉漢龍方道:「既然都已找到您了,媽今後可別再跟咱分開啦,我們一塊回上黨去好不?那邊還有妳的另兩位媳婦呢;只要您願意隨我們走,其它問題就就交給我來解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抽絲繭  再話秦陵     立軍狀  對賭將臺

   「媽當然很想跟你們去上黨,但卻不是此刻---」搖了搖頭,汪蝶深情注視童淵身體裡的丈夫說:「自從漢室衰微、群盜並起,堅兒即懷大志,連他兩個兒子伯符、仲謀均亦非等閒;我若沒在這壓制住他們,恐將造成不可預期的變數,因此媽不能隨你們離開。」

   「那---,妳作何打算?」頓感失望的劉祖蔭嘆了口氣問道。

   「眼前以鏟除妖佞許昌為首務---」冷靜沉思半响,恢復理智的汪蝶才分析著說:「孫家一直想把江東納作未來勢力的發展基業,若不是漢龍快速穩定了漸呈崩裂的大局,他們必趁動亂將吳郡據為己有;所以待此間平定,須先設法從中分開這些好戰的投機份子。」

   很快便融入他們的兩女忽想起孫堅暨諸將方才之言語;頗覺擔憂的貂嬋就道:「不過剛剛聽孫將軍說許昌那廝不僅法力高強,更能喚來青龍、白虎、朱雀、蛇龜等聖獸為己所用;媽---,您可有破他之術?」

   再度搖搖頭,汪蝶也同感困惑的說:「這四樣怪東西我亦曾親眼目睹,確實是厲害無比,連我都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基於『物質不滅定律』,那些畜牲必有出沒的軌跡可循,否則---,即屬裝神弄鬼的技倆。」

   本在狐疑的劉漢龍便接著問道:「您說的是---,『障眼法』?」

   「我也僅僅是單純臆測而已,至今還什麼都無法肯定---」柳眉微皺,只差未想破腦袋的汪蝶俟沉吟了片刻,乾脆先將問題丟到了一旁,轉個話題問丈夫說:「對了,祖蔭;你回到漢末後,曾有賀柏燦的消息嗎?」

   劉祖蔭頹然的道:「沒有;這傢伙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幾十年來我走南闖北,足跡踏遍了中原各地,始終毫無賀佬的下落------」

   「媽,您託小師妹帶給咱的那句話是---,已確認墜子果真已被賀伯---賀柏燦搶去了嗎?」劉漢龍這時於混亂的思維裡彷彿想到了頭緒,又忙問說。

   「那天我用匕首切斷繩索和他一塊落崖後,迷糊中只記得復挨了賀柏燦一掌,即喪失所有的知覺,因此項鍊肯定已不會在我這邊了---;不過以其本事與志在必得的決心,他---絕不可能眼睜睜放棄此物。」汪蝶言下之意等於表示東西遭賀柏燦奪回的機率極高。

   若是母親沒問起曾在敘利亞恐怖組織取得生化武器的賀柏燦,早讓許昌父子及四隻聖獸攪和到一個頭兩個大的劉漢龍,實亦難做進一步的聯想;如今聽媽媽驟然提及,他腦海不免浮映被「秦皇陵」內那未死贏政改造出的諸多怪咖,便從中推敲著說:「因為這整件事的發展太匪夷所思,我也不過是藉由裡面的幾項巧合來大膽假設------」

   於是他很快把跟構造劇變的高昇、董卓、趙簧交手過程簡略敘述了一遍,並將封諝臨死前透露的駭人秘辛原原本本講給父母親知悉;說完,劉漢龍方總結心得的道:「其實在皇宮耳聞圖謀多年且幾乎得逞的封諝談論此事,我就想過那亦為穿越者的秦始皇,會不會即是咱要找的賀柏燦?否則,他如何擁有不屬於古代的生化科學技術?」

   「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先前怎不早些跟我講?」白了愛兒一眼的劉祖蔭立刻埋怨著說:「賀柏燦為人何等狡猾陰險,萬一真的給他溜出了驪山皇陵墓,天下便要大亂了;你---,可已擬妥對應的腹案嗎?」

   搔了搔頭頂的劉漢龍坦言道:「沒有,因為一切完全是我的憑空瞎猜,最近又被剛溜去西川且意圖不軌的劉焉搞得暈頭轉向,所以至今都未曾去積極勘察;不過爸別太擔心,倘若封諝所言不虛,已變贏政的賀柏燦勢必要有傳國玉璽方能出得秦陵,而那枚東西此刻還好端端的放在洛陽城內,所以我們暫時不用顧慮到這一層面。」

   「如此甚好;那咱就先儘快解決掉吳郡的麻煩,再一同至驪山探個究竟---」劉祖蔭瞅著重逢的髮妻問:「小蝶,屆時妳也會前往吧?」

   猶豫半响,難以抉擇的汪蝶方欲回答,大嗓門孫策慌張的喊聲忽從老遠傳進帳內說:「快、快稟報太君,說許韶這傢伙又打來了!」

   「走,一塊瞧瞧去!」劉漢龍精神一振,即偕眾人忙掀帳而出。

   「奶奶,芮良、芮玄兩兄弟來報說城裡大批賊軍剛由那使大銅錘的偽太子率領,正圍住了咱的『橋頭堡』猛攻,人數約五萬左右;」奔到一身是汗的提槍孫策亦顧不得未行禮數,又忙稟道:「爹惟恐駐守於彼的徐琨表哥和芮祉將軍有閃失,已派遣程普、黃蓋、朱治三將先行赴援,並要孫兒到這來向您及劉大將軍請示下一步的行動方針------」

   回復孫太君身份的她便毅然說:「莫慌,你聽大將軍的調度就是。」

   無暇擦拭汗珠,孫策忙以焦急眼神投向那最高軍事首長的劉備。

其實打從接掌了吳郡那勦匪主將時起,劉備早已不停的在構思肅敵戰略,此刻即決斷的道:「嬋兒,便勞妳駕與致遠再跑一趟淮江口,吩咐二弟、三弟馬上水、陸齊進,同至『橋頭堡』的陣地併軍討賊!」

   待貂嬋應命離開,他又說:「伯符賢侄,咱這就去跟令尊會合。」

   於是在這還沒有機會做江東「小霸王」的孫策邁步引領下,他們立即趕到集結軍隊的射箭場;歷史中曾任伐董聯軍前鋒的孫堅不愧為優秀將才,短短時間內豈止已先撥付五千精銳馳援應變,更飛快動員了所有善戰之兵隨時要開拔往征,而他一見到火速到此的劉備、母親、兒子及趙霖、童淵,便也偕太守陳瑀、部屬與客將的趙雲、周瑜來迎,並急問道:「娘,整裝的兒郎們均已準備就緒,是否請劉大人即刻下令出擊?」

   「堅兒,既知道玄德公乃我三軍領袖,現在開始便要徹底服從將令,可不能再擅作主張了;人家的本領絕不會比你『江東虎』差,若是讓老身再發現爾等有驕縱的怠忽情事,不但皆軍法送辦,為娘的亦將嚴加追懲,懂不?」由於太清楚他的臭脾氣,生怕有甚變故的孫太君就刻意當眾交代。

   孫堅眼裡雖閃過些許不悅神色,卻絲毫不敢違抝生母之命,即恭敬的答說:「孩兒遵諭;我只是擔心延誤軍情,別無它想,娘請息怒。」

   語畢,他又轉身對那行伍整齊的眾官兵喝道:「你們都聽好了,這位乃是朝廷委以討賊重任的劉大將軍;待會,他便要率隊去打垮掠奪咱吳郡城池的匪寇!諸君須貫徹號令,齊心協力的奮勇殺敵,明不明白?」

   「明白!」經他調教的士卒確實不凡,萬餘雄師的呼諾立刻響震天際;等頗為滿意的孫堅一退至軍列,劉備也就不再客套矯飾,馬上握持兵符朗聲的指揮說:「孫靜、吳景、芮良 芮玄,命你四人領本部兵助陳瑀堅守寨柵,中軍帳內可多插置旌旗當做誘引,待敵軍趁虛侵犯時便舉火為號;祖茂、韓當,你們倆亦各率一千人馬埋伏『姑胥橋』兩側,但見火光,就截斷襲敵的後路,並儘量擒抓活口!」

   接下來,他故意裝作沒看到孫堅、孫策十分不以為然的反彈表情,又繼續傳令道:「餘等即隨本帥和太君往赴『橋頭堡』迎擊寇眾,擒殺來犯的敵酋!」

   「慢著---」孫策瞧他並不如預期的盡全力去救援危殆前線,反倒抽減部隊來應付未可預期的劫寨偏鋒,果真先跳出來質疑的問道:「大將軍,我與賊寇數量懸殊,多次鏖戰尚且無法取勝;現在護衛大營的防禦陣地已岌岌可危,你卻於此處留恁多無謂伏兵,萬一有何閃失,叫那裡的苦候將士可怎麼辦?」

    出乎大夥意料的並沒動怒,面無表情的劉備只平靜反問著說:「伯符賢侄,戰場勝負的關鍵不在彼此兵力之多寡,而是決定於是否制敵弱點;咱人數雖少,卻皆乃本鄉精銳,且淮江口更有我從歷城帶來的八千馬步軍,豈可斷論便會輸給了對方?何況嚴白虎既也熟悉這邊的地形,以他慣使險招的個性研判,又焉能輕易錯失咱傾巢而出的營虛契機?」

   「策兒!老身才剛剛諭令大夥需恪遵玄德公的指揮,汝何敢妄語多言?」見孫兒那副神色極不服氣,孫太君已忍不住的頓杖罵道。

   「無妨---」示意轉世媽媽按捺怒火,劉備忽向仍面帶不豫的孫策笑著問:「這樣吧,你我就以此事來立軍令狀好不?倘那些敵人未如某預料偷襲咱大本營,備即辭去所有官爵以示負責;反之你待此間平定後便要追隨在我身邊一年,不知伯符賢侄有這膽量否?」

    瞧父親已緩緩的點頭默許,孫策索性昂然直視著他嗆說:「好,賭就賭;我倒要看看大將軍您---,是不是真有那份料敵機先的能耐!」

   等左右拿筆墨讓二人寫下了狀紙文書,交待太守陳瑀妥善收置的劉備即吩咐這老古板道:「公瑋,令弟亦頗具軍、政長才;若他願意的話,可託此君協助治理本郡,備返回洛陽時再奏請聖上破格擢用,賜與功名。」

   「既如此,下官便代公玟向您致謝了。」想不到人家對他那仕途不順的弟弟陳琮都極了解,忙感激的揖說:「自先父過世後,劣弟忽性情陡變;他啥都好,文韜武略甚至在我之上,就是不太理會官場的諸般虛偽,所以至今連個舉人也無福澤受薦給州牧------」





第一百二十章   偽太子  力敵三鐵     真好漢  槍阻巨錘

   等安排妥了因應之作戰策略,劉備於是即率這僅剩不足九千的部隊奔往火線赴援;那「橋頭堡」乃三面環江,且位置與吳郡城郭遙相對峙,緊緊扼住了各方交通的咽喉要處,不僅為兵家必爭之地,周圍更是山明水秀、風景如畫,但現在卻箭矢蔽雲、漫天殺聲,只見一撥撥身穿簡陋衣甲的寇兵礙於背後督戰隊整排亮晃晃大刀,正踩著同伴屍體步步推進,拚了命想攻陷前方八百公尺左右亦堆滿殘骸的阻路堡壘------。

   「統通給本太子爺聽仔細了---」騎著雄壯駿馬坐鎮的許韶放下了西瓜般斗大銅錘,忽眼露凶光的向第二撥攻擊隊伍沉喝道:「入夜前再不把壘門打破,全都扣減一半口糧;一群他媽的懶骨頭,恁的貪生怕死!」

    罵完,這滿臉橫肉的先鋒又搶過了兵士手中長矛,猛向門側一名畏閃矢石的後退伍長擲去;距離雖遠,追襲矛頭仍於瞬間透心而過!

   見他膂力居然如此強勁,敵我兩方的士卒不禁都看得呆了;而那個倒楣傢伙遭主將擊斃的慘嚎聲對寇兵來說也像是一記悶雷,皆驚愕半响後,大夥果真便又振作精神的持械圍攻,鬥得比剛才更加火熱激烈。

   程普、黃蓋、朱治所率領的五千勁旅早已和一萬二千多守軍在堡上投入戰鬥;這批江東兒郎儘管個個奮勇,可是碰到今日鐵了心要來佔據「橋頭堡」的亡命之徒,詫異之餘不免有點慌了手腳,好幾次快被接連蟻附於長梯的死敵硬登牆垣,若不是駐地內防守的物資十分充足,恐怕在人家剛剛第二波的攻勢中,就給衝進了碉堡裡------。

   頗為滿意的點點頭,許韶環視著親信部屬笑說:「看,殺雞儆猴有效是吧?再傳令下去,誰第一個插旗於堡上,即賞千金,封督尉。」

   兩旁近衛方躬身唱諾,遠處一名將佐已從偏門策馳而來,並手持鐵鞭揮出一條血路的道:「賊子休得猖狂,黃公覆特來會你!」

    冷酷的三角眼驀然一瞪,毫無懼色的許韶俟單足挑起了銅錘,亦挾馬腹的上前大喝:「來得好;我正愁找不到值錢的首級可呈送給父皇,你準備受死吧!」

   話剛說完,兩人便互揚手中兵器急速的撞在一塊;向來以力沉招猛自豪的黃蓋於孫吳陣營內也算是員頂尖悍將了,不過此刻才剛一接觸到敵刃,震耳欲聾的「噹」聲裡卻險些拿不穩鞭柄,駭異之餘就藉勢低下了腦袋忙閃躲另一次狠砸,不敢即和許韶那舞作黃澄澄的錘影相碰對槓。

   「公覆莫慌,有我在此!」原來程普怕他這位老夥計出甚差錯,亦握住慣用之「鐵脊蛇矛」上鞍的尾隨於後;待見黃蓋頭一招便已明顯吃了悶虧,就高舉著矛桿闖進暴風圈裡,成丁字形的三人立即戰成了一團。

    師承山越疆族「巨錘門」的許韶果真勇武,縱遭夾擊仍毫不把對方放在心上,銅錘到處更逼得那黃、程二將不停狼狽躲避;這偽太子鬥得興發,便趁他倆暫退之際狂笑說:「跑?既已落入我掌握中,想再回去就無異於是做夢了;兩個愣頭青,看老子的厲害!」

   語罷,許韶已奮起了神威先砸向微顯力怯的程普;早虎口迸裂的黃蓋瞧錘勁猛惡,又看仗義來救的伴當難以再躲,也顧不得掌傷疼痛,大吼之下即橫揮他那四十餘斤的赤鐵「鱷鱗鞭」,欲隔開呼嘯而至的大銅錘!

   宛如石破天驚的金鐵碰撞雖擋住了此招殺手鐗,黃蓋勉強持握的鞭身亦隨之脫手拋飛半空;臉色猙獰的許韶僅冷冷一哼,索性便舉錘改擊這已無抗衡之力的耿介硬漢,並霹靂般的喝道:「混帳東西,納命來!」

    就在閉目待死的危急剎那,某枝異於中原規格的特大號箭隻忽挾帶著凜冽罡風直襲許韶;等這迫不得已捨棄獵物倏閃來箭的偽太子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面如噀血、碧眼突出的壯碩胡番正收妥腰弓,在馬背上以一桿巨型的「鐵蒺藜骨朵」指著他大罵說:「兀那漢子,可還記得武陵地界的『五谿蠻』麼?你這賊廝鳥好大的狗膽,去年非但勾結曹寅唆使吾輩起兵南下助爾等奪取此郡城池,經遭我父王嚴辭拒絕,竟敢夜侵洞府殺害我爹及眾兄弟;俺乃沙摩柯,今日即來尋你報仇!」

   「哦,你便是那條幸運的漏網之魚啊---」不怎當一回事的許韶先流露出一抹輕蔑笑顏,接著方鄙視的嗆聲道:「沒錯,你食古不化的老頭兒及宗族百餘口全是我宰的,你待怎樣?既無法為許某所用,我只好連根翦除免生後患之憂!其實---,就算你不到江東來,等我席捲了荊襄也會去找你晦氣;動手吧,我倒要看看你這蠻子有啥臭本領!」

   那本積一肚子火的沙摩柯愈聽愈是氣憤,此刻哪還理會遠道跋涉的疲倦,雙腿一踢愛駒腹側即掄舞兵刃的衝殺而至;許韶見已激怒對方,亦抖擻精神的躍馬驟迎,兩件重武器頓時迸發出難以計數的四濺火花,彼此狠搏狠、硬碰硬的打到不可開交,讓程、黃二將不由得均暗地嘖嘖稱奇。

   這沙摩柯也算是個化外異人,不僅天賦神力擅使從錘法改創的鐵蒺藜骨朵,一次上山打獵的偶然際遇更得傳授了無敵箭術;然而繼承蠻王的他為索報殺親血債,甫安頓好五谿蠻遭創內部便立刻隻身下江東來尋覓位於吳郡的仇家,雖不費偌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正點子,連日的奔波趕路卻可謂耗神甚鉅,兼之乃疆族女婿的許韶亦是「巨錘門」第一高手,交鋒的起初都還旗鼓相當,但經百餘回合後即明顯的逐落下風。

   愕視程普及拾回鐵鞭的黃蓋瞧救命恩公出招漸弱,互打個訊號便揚揮著武器再次聯袂夾攻的欲替他分擔壓力;賊寇衛士們見狀忙吶喊的擁圍上前助陣,卻聽那許韶突然大吼:「全退下,我要親自做翻這三個狗雜種!」

   言未畢,他斗大銅錘早化成一座直徑半丈許的金色屏芒,猛朝那吁吁喘息的三人頭頂心罩落;識貨的沙摩柯與程、黃二將縱明白苗頭不對,但在已沒有退路的情況下,仍心一橫的高舉兵刃咬牙抵禦。

   眼見他們就快要喪生於這不斷激起塵沙的錘光中,一道從天而降的人影已飛快切入了勁氣範圍內,並以三截槍精準點擊著銅錘側面!

   雖只輕微一觸,右臂劇震的許韶居然險些就鬆脫了手中傢伙;在對方瞬間消解此項斃敵的凌厲招數後,他已轉頭看清楚來者是一名披著普通甲冑的弱冠青年,正用一抹金童也似的笑容注視著自己------。

   「你又是誰,竟敢來攪爺爺的局?」儘管頗覺得訝異,許韶兀自嘴硬的問。

   「枉費你一身好武藝,不思報效朝廷即罷了,為何還跟著令尊倒行逆施、僭稱起帝號來?」年輕人把棍鍊斜掛肩膀上,氣定神閒的說:「至於我嘛---;可聽過『涿鹿亭侯』暨『大將軍』的劉備名頭沒?」

   眼珠驟睜,不敢置信的許韶忙又追問著:「劉備?你怎麼會在此處?」

   經確認了那條陌生蠻漢與程、黃二將等三人均無大礙,略覺放心的劉備神情便轉嚴肅,以「教後而誅之」的口吻回答道:「你父子倆計議奪取此城,竟串通了扶桑武士來我中土肆虐,當真引狼入室;備若再置之不理,豈非養虎為患?」

   「很好,本宮興兵至此正是要一雪此恨---」許韶聽他提及忽莫名其妙撤軍的東瀛部隊,不禁火冒三丈質問說:「吾等為拉攏『景行天皇』不知花了多少財帛心血,僅於片刻卻被你和孫家離間而去;姓劉的,你到底用何卑鄙手段騙走盟意原甚堅定的倭建命?」

   「沒什麼高明的伎倆,只不過叫他乖乖識相的離開中土而已;」劉備輕描淡寫的聳聳肩,又指著自己補充道:「當然了,是憑藉我超乎他能想像的真本領。」

   若無人家適才含有渾厚內勁的一觸碰,向來傲慢的許韶必定嘲諷駁斥,可是如今他僅冷眼望著對方白晰的娃娃臉,半响後方問說:「這一點,我現在算是相信了;那閣下此刻---,想要對許某怎麼樣?」

   「簡單得很!原本念及尊駕於武藝方面有精湛的過人長處,預計說你假使可誠心悔改,備就赦免你一切的刑罰為朝廷所用;但爾等父子既敢擅引涎覬我疆域的夷邦侵擾邊境,光是憑藉這條罪名,劉某今日即要殺你以謝天下!」面孔再無一絲絲童稚氣息,權衡過輕重的劉備忽漠然答道。

   仰天狂笑了好一會;因為畢竟未曾親臨過他叱吒風雲的現場,又對那師授的錘上功夫極具信心,何況剛剛的失誤有可能是因自己使力過久,所以許韶已暫時撇開了從前聽旁眾談論此人種種跡近神話的轉述,索性便下馬叫陣的說:「來、來、來!只要你有幹掉我的能力,本宮的人頭就給了你吧!」

   沙摩柯與程普、黃蓋忍不住亦躍離馬鞍;劉備先示意他們無需插手,才語重心長的向對方道:「想死不用怕沒鬼做,但進行這一樁不愉快的事之前,我有幾句話得明白告訴你---;假太子爺,在亂世中為求立足之地或許可以心狠手辣,但若因一己私利而導致後代子孫遭無窮盡的外患屠戮,即使把爾等抄家滅族又能挽回什麼?基於有效杜絕此風的考量,我也只能選擇殺一儆百,拿你當警世榜樣了。」

   怒極反笑,恢復高傲姿態的許韶亦不甘示若反嗆著說:「少在那裡唬大唬二啦!你姓劉的算是哪根蔥,膽敢教訓起本宮來?別認為仗著你兩柄劍或這桿破銅爛鐵便能夠橫行於宇內,遇上老子,一定砸掉你招搖撞騙的虛名;還有,你以為勝了我真能改變戰局麼?哼!待咱那料事如神的軍師踹翻爾等營盤,本宮綴住你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儆後世  槍誅賊酋     鋪未來  德服蠻王

   言猶在耳,慌奔急至的傳令兵卻像打臉般匆忙來報:「稟太子,不好啦!『橋頭堡』又來了一支生力軍,咱的隊伍正節節敗退中;而虎爺兩萬襲寨偏師更碰到了埋伏,已被三路軍馬團團圍住於『姑胥橋』旁!」

   就在緊要關頭的此刻,由關羽、張飛率領的八千援兵亦已到達,正與對方疲憊的輪休後軍交鋒;一時之間喊殺聲四起,只驚得督戰隊不禁全騷動張望。

   一個巴掌立刻讓這倒楣鬼的仁兄口噴齒血仰滾了數十尺遠;許韶強忍著滿腔怒火注視那面無表情的劉備,良久才「嘶」、「嘶」吸氣緩慢的道:「別跟老子說又是你一手策劃的,我可不信你有看破這『斧底抽薪』的偌大能耐。」

   「慚愧慚愧,區區不過是知己知彼、預先做好防範罷了---」劉備仍瀟灑的聳肩說:「倘我所料無誤,那背後幫你父子出餿主意的人,應該是嚴白虎吧?我因和他曾有一面之緣,所以不難猜得到這狗頭的心思。」

   咬緊牙關的許韶邊額浮著惱恨青筋,邊惡狠狠的道:「難怪他會如此忌憚於你;看來,我只有摘下你的頭顱,方可返城抵罪了------」

   因擔憂自己的人馬會恣造殺孽,打算儘快結束此役的回眸劉備即不耐煩揮臂說:「誠如閣下適才所言,劉某的項上首級也等著你來取,只要你夠本事的話---;許韶,你再不動手,可莫怪備不客氣了。」

   早蓄勢以待的許韶便趁對方分心之際,舉錘朝他天靈蓋猛砸!

   身形忽似小碓尊「幻隱步」般瞬間消失眼前,許韶駭異同時亦不待腦後銳響槍尖靠近,就將錘球本能的倏轉背部,左腳更快捷無比迴踹宛若鬼魅的敵人;而見他反應恁迅速,倒也令劉備既由衷誇讚又暗暗的惋惜,三截槍在翻躍剎那已再度筆直刺向他眉心!

   盡得「巨錘門」掌宗岳父真傳的許韶確實是可造之材,僅十餘年光陰不但即青出於藍的遠勝各代前輩,還把各耆宿所遺留的心法去蕪存菁納為己用,並自創了幾路足以睥睨武林的錘法;像現在,一察覺到對方踩踏的步履和扶桑忍者大不相同後,他便改使尚無機會施展的「轟天錘」密技,將獨特勁力貫注於正襲捲迎面猝至的兵刃上!

   打從研習自樊娟口授的「太乙仙身術」,雖沒有傳國玉璽佐助之,愈來愈有心得的劉備在武功方面卻又更上了一層樓,因此這回就捨雙劍重拾亦極拿手的三截槍;而一法通則萬法通,他與悻悻歸航的小碓尊才過完招,竟也把伊賀派的「幻隱步」得窺一個大概,此刻乍看許韶那雷轟電掣的錘路奇特,忙潛運「飄絮定山掌」的內勁與敵斡旋。

   最震撼的莫過於沙摩柯與程普、黃蓋等旁觀三人了;程、黃二將初遇劉備時畢竟是他跟鎩羽而歸的小碓尊決鬥結束之際,與同樣輒聽傳聞的許韶始終有著不服氣的存疑錯覺,但現在看到人家如此巧妙犀利的身手,才明白這讓登基新皇封為天下第一勇士的「戰神」---,確實是當之無愧。

   而險些死於非命的沙摩柯則是打從心底佩服仇人那套精湛錘法;本以為他的鐵蒺藜骨朵早可與中原群雄一較長短,今日和許韶硬碰硬的槓上且不敵落敗後,方知什麼叫天外有天,亦暗罵自己從前的愚蠢狂妄。

   百餘招轉眼彈指即過------。

   原本預期對方應擋不了「轟天錘」的砸勢,信心滿滿的許韶哪曉得這娃娃臉竟突然又成了一片棉花般,輕飄飄的毫不受力;情急之下再顧不得另一項絕招尚未至臻境,便已人與錘合隱入了驟裹全身的光幕中!

   那也是他最近剛無師自通領悟出來的必殺絕招:「錘震百夷」!

   神態悠閒閃開了數次宛若萬雷齊發的猝襲;頗有興趣端詳銅錘走向的片刻後,胸有成竹的劉備已思得了破解之策,就把三截槍亦揮舞作一道道燦爛的銀光,再不閃躲的跟許韶這股桶狀金芒悍纏在一處!

   兩束均由強烈氣流所組成的光柱立即爆發出一串串奪目炫彩和密集磕撞聲,瞧得沙摩柯等三將及督戰隊賊眾個個心驚膽跳;不過猶如煙火的璀璨僅持續了幾秒鐘而已,不一會,勁氣團便因二人的躍離瞬間消散無蹤------。

   等大夥看清楚狀況時,劉備早已手中空空如也,而擲錘於地的許韶卻茫然盯著上半身一件礙眼異物:那截引噴鮮血的透胸槍尖!

   「你---你的三截槍---,是用什麼方法破---破我『錘魂』的?」對待自己卻與敵人一樣的殘酷絕情,許韶無視胸口在不停湧溢的血水,抬起頭問道。

   一邊慢慢拆掉左膀遭砸歪的鐵甲,亦受些微輕傷的劉備一邊說:「能令沉重銅錘發出護體兼可制敵的真氣圈,你也算是極難能可貴啦---;但你卻忽略了一點,倘若積蓄的內力不足以讓綿延招式渾無隙縫,最好別貿然攻擊,否則一旦遭對方堪可勝己的勁道反撲,就無法及時回援自救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我用的技巧其實與你並無二致,只不過比閣下較力貫於刃端,亦更加的快速罷啦;它沒取什麼名稱,純粹以簡制繁而已,你或許已沒有體悟的時日了,可是這確實為武學上另闢蹊徑的至高法門。」

   「以簡---制繁---?」像一條離水大魚似的拼命張嘴吸氣,漸翻白眼的許韶摀著傷處緩緩跪倒並喃語說:「我以前---怎麼都沒想到?唉------」

   隨著主將殞命,那三千名士氣崩潰的「疆族」勇壯無不群情聳動,再加上勢如破竹的淮江口援軍愈來愈逼近這裡,驚慌失措的他們眼看已全快要拔腿竄逃了;劉備見狀,即把握契機朗聲道:「各位別怕,我曉得爾等皆是被許昌父子倆慫恿來此;如今鉅惡授首,你們只要放下武器降順,劉某保證一定讓大夥平安回故鄉和家人團聚,好不?」

   在他們面面相覷拿不準主意的當下,由張飛統帶的千餘接應輕騎也恰巧適時出現於另一廂;這恪守兄長嚴禁濫殺教誨的猛大漢知道大哥鐵定又在招安敵兵,便扯著舊史上曾嚇死夏侯傑的大嗓門吼說:「都仔細聽好了!朝廷部隊剛控制住你們那些不堪一擊的後軍;想找條生路就乖乖棄械歸順,坐於原地等候,否則俺老張即刻送你們上西天!」

   見他在戰駒上手持丈八蛇矛的威猛神態,早無鬥志的眾衛士們哪還有絲毫猶豫,一瞧有人帶頭扔拋刀槍,已紛紛仿效的席地坐待對方收繳安頓;看三弟處置得宜,甚為欣喜的劉備便向程普、黃蓋道:「德謀、公覆,咱江東人丁單薄,就勞煩兩位速返『橋頭堡』通知文臺避免屠戮太過,盡量留下活口,我很快即領人馬去幫忙收編降兵。」

   這時早已對他徹底改觀,心悅誠服的程普、黃蓋馬上恭揖著說:「謹奉大將軍口諭!某等必把此令轉達我家主公,叫大夥凜遵辦理。」

   待二將策鞭離開,劉備方朝那兀自愣然的沙摩柯抱拳探問著道:「兄台好俊的身手;敢問尊駕可是武陵郡外的『五谿』人氏麼?」

   雙眼又盯著他良久,沙摩柯半响才如夢初醒的答說:「草民確是---五谿洞新任洞主;我名字叫沙摩柯,尚未多謝大將軍搭救之恩!」

   「原來閣下真是雄霸於荊北的蠻王---」雖不知他跟許韶結仇的過程,復得一強助的劉備還是相當高興,便一面邀此君走向輕騎隊,一面聊起箇中緣由;而待聽他說完得授箭術的這段奇遇,劉備忽想到啥的問道:「教你射箭的,是不是五旬的白髮魁梧漢子?」

   「咦,您怎會知道?」甚驚奇的沙摩柯就忙問說:「那位入山覓藥的伯伯因不願透露身份,所以小王無緣報答;大將軍---認識他嗎?」

   先沉吟了片刻,推測對方用意的劉備才道:「別著急,這位神射手目前正在襄陽為新帝練兵;回頭咱找個機會,備再替你引見引見。」

   聽人家三言兩語間即消解他那耿懷的遺憾,沙摩柯喜慰之餘便忙致謝著說:「太好了!您既幫了我這樁大忙,爾後大將軍若有甚需要,儘管捎個信到咱五谿洞來;小王定當傾盡全族之力,以報您今日的恩情。」

   與性情中人相處就是那麼的痛快;劉備本還想再點撥他一些運用力道的竅門,但礙於戰況急迫只好暫且擱置,待周瑜、關羽、馬忠、貂嬋的隊伍接手了後續,方偕兩義弟率一半輕騎火速馳向仍一團亂的「橋頭堡」。

    渾不曉得督戰的假太子爺許韶已經陣亡,更沒想到剛下場休憩的後應部隊早全軍覆沒,近二萬疲憊寇兵即在孫堅、孫策及趙雲兄妹加入守禦的反擊下,已逐漸退離了堡寨前遍疊死屍的狼藉門溝;而三兄弟才一至此,亦恰見個性衝動的「小霸王」孫策正單槍匹馬闖進敵陣欲大開殺戒!

   「全部住手,聽我一言!」疾射而來的三截槍尖準確無比刺中了那桿金鏨槍;適時阻止他放肆的劉備瞧程普、黃蓋立刻策鞭追出,已大致瞭解到是什麼一個情形,便運足了內力朝楞視的彼方道:「吾乃朝廷奉旨剿寇的『大將軍』劉備,你們其它隊伍的弟兄都剛歸降於我,偽太子許韶也已伏法,各位不必再害怕被強逼著造反;別做無謂抵抗了,趕緊扔掉手中的武器,我保證大夥照樣有飽飯吃,可以返鄉和家人安居樂業!」

    敵對兩邊頓時鴉雀無聲;徬徨賊眾你看我、我看你的好一會後,人群裡忽有名中年漢子膽怯的問:「你---該不是又在騙人了吧?以往若非官府橫征暴斂,我等豈會跟許昌亡命至此?咱要真的投降,你拿甚擔保不追究咱的罪責,怎證明大夥未來將衣食無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肚豁達  孫策受召     心懷怨  許昌親征

    由於有太多這樣的類似經歷,劉備知道此刻的應對倘若支吾敷衍,勢必將功敗垂成就算了,或許還會讓局面失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立即斬釘截鐵的保證說:「劉玄德今日當著諸君及江東數萬官兵面前發誓,如果各位歸順後沒能得到妥善的安頓,備除辭官以表示負責外,更願自刎向大夥謝罪!」

    話說完,同列另一個青年伍長首先拋下兵刃並沙啞的嚷喊道:「他確實是個好人哪!我曾在鉅鹿郡的黃巾總壇蒙劉大人恩赦過,才保有性命回吳郡來;要不是碰上那強拉入伍的許昌妖賊,又怎會再幹這殺頭抄家的勾當?大將軍,求您收了我做子弟兵,行不?」

   「行!朝廷正急需各位以壯大邊疆的防守力量,歡迎你的加入---」對那小夥子親切點點頭,招他近前的劉備於是又說:「當然,不願從軍者亦能選擇在江東落地生根或領取路費回家去;想定居於淮、揚的鄉親,我將請陳州牧安排工作機會和宿舍,這樣可好?」

    此話一入惶惑不安的他們耳裡委實窩心得緊;不久,那已剩一萬五千多人的潰逃隊伍竟全都願意棄械歸降,除了趙雲兄妹倆外,堡中的呆瞧將士無不嘖嘖稱奇。

    關、張二將立刻與程普、黃蓋上前處理整編的例行工作,只剩孫策這剛下馬的火爆浪子留在一旁怔怔發著呆;劉備見他似乎有話想講,便攜著那位年輕人的手主動過去問道:「伯符,適才沒傷到你吧?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難得流露靦腆神色的他不禁口吃了起來。

   「你---莫非是為了咱立軍令狀的賭賽而煩惱?」因已知道偷襲的嚴白虎剛遭圍困一事,欲擒故縱的劉備就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沒關係;要是伯符不願跟從於備倒也無妨,我離開揚州時再讓你返回吳郡即可。」

   堅定的搖搖頭,頗重承諾的孫策忙否認道:「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大將軍都敢拿自己的錦繡前程下注了,孫某焉能不守信用?」

   接著,他又不太好意思的低聲悄問:「陳太守適才已遣人來報,說嚴白虎---確實引了二萬賊寇襲寨,並已被叔叔和韓當、祖茂的伏兵困死在『姑胥橋』旁;我---我只是想瞭解---,您料敵之論調怎麼會如此的神準?」

   聽孫策已逐漸轉為尊敬的口吻,劉備甚覺欣然的說:「知己知彼方得百戰百勝啊;伯符,將來你倘有與敵人對峙的主導機會,只須記得『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八個字,便可事半功倍且無往不利。」

   趁著「小霸王」若有所思玩味這句話的空檔,他又對身旁的青年伍長和藹問道:「小兄弟,真感謝你剛剛的挺身相助,否則適才的局面,還不曉得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善後呢;對啦,尚未請教你---貴姓大名?」

   「您太客氣了;我姓朱名桓,乃吳縣人氏。」年輕人忙抱拳恭答說。

   雖很習慣和三國名將初見面模式,略覺意外的劉備仍不太敢置信,忍不住又重行打量對方再次問道:「你---你是朱桓,朱休穆?」

   同樣感到無比的詫異,楞然仰視的朱桓亦問:「咦,大將軍,您---認識我?」

   搖了搖頭,劉備趕緊搬出那套老梗理由解釋著說:「備昔日蒙先帝賜與那『討寇樞密使』時,就兼負尋找和拔擢人才之重任;休穆儘管齒齡尚輕,實則為一方俊彥,某託給陳州牧的覓訪紙冊中,尊駕名在首列。」

   「是---是真的麼?」朱桓聽這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權傾朝野的皇叔恁般看重於他,受寵若驚下不由得大喜過望,即神情堅毅的道:「既承您高看錯愛,日後若有用朱某之處,桓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甚滿意對方的回應,想授其官銜的劉備才欲開口,忽見那已成太君的母親與孫堅、朱治及老父童淵、趙雲兄妹正朝此處走來;他忙對恭敬的朱桓說:「休穆倘不嫌棄,便委屈你暫任屯長一職,待此間事了,備再請陳公瑋重用;現在,咱先去見見『江東虎』。」

   這時,回過神的孫策已先迎上前去;而歷經此役後對此人也暗暗敬佩的孫堅就拱著手道:「大將軍果然不負『戰神』之名,兼且料事如神;舍弟方才已遣人來報說,偷襲營盤的嚴白虎,剛給咱活捉生擒了!」

   先匆匆和雙親及趙雲兄妹點點頭,劉備本不存有逮到他的指望,如今聞此捷報,隨即興奮的問說:「哦?願聞其詳。」

   忽稍顯忸怩;孫堅直隔了半响,才把嚴白虎遭逮的經過簡略陳述。

   原來孫靜、吳景、芮良 芮玄、韓當、祖茂六將雖勉強奉命守寨,卻皆與大夥同樣抱持狐疑的心態,所以當賊寇真如預期般出現時,難免有些措手不及的突兀,不久雖仍按帥令重創並圍困多己三倍的對方,但也差點讓宛似泥鰍的嚴白虎逃跑;若不是有四名熟悉水性的熱血志士經前冀州南皮高城縣縣令陸康指點,伏於河邊助官軍一臂之力,倒真會讓那條準備游河遁蹤的老狐狸給再次溜了呢。

   「文臺,這四位壯士可曾透露過姓名?」心想別字季寧的陸康,可是智將陸遜及東吳名臣陸績的爺爺啊,喜上眉梢的劉備又忙著續問。

   微一頷首,即使頗為不滿他們此刻方始來投的表現,倍感無奈的孫堅聽完還是如實回答道:「有,除了那個名叫陳武的漢子是廬江松滋人氏外,凌操、董襲、虞翻三位全是我餘杭縣土生土長的當地居民------」

   心想難怪嚴白虎會在劫難逃,因舊史中,他腦袋瓜可是被投靠孫策的董襲拿去做晉見之禮呢---;但劉備只不過暗自嘀咕,裝詫異的他又說:「太好啦,這四位正是我要找的其中幾名豪傑;特別是那虞仲翔,備知此君擅於內政且精通醫理,正是咱急需的菁英。」

   「您---初下江東,怎對我們這裡的人如此清楚?」孫堅忽疑惑的問。

   習以為常的劉備剛想要解釋,朱桓已在一旁「護主」的開口道:「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大將軍既身兼拔擢專才要務,自然有識人之明。」

   見弱冠之年的朱桓尚穿著賊兵制服,向來以「兵聖」後裔為傲的孫堅不禁斜睨一瞟,又隨口問說:「恕某眼生;大將軍,這位是---?」

   「他姓朱名桓,別字休穆;亦為吳縣人氏,此君乃備甫自那一批降兵中擢選的新任屯長。」反而因他鄙夷輕視的態度而暗喜,劉備不以為忤的回答道。

   鼻孔忍不住哼了一哼;這「江東虎」雖未口出嘲諷之語,但大夥都曉得他那意思是:「一個小小的低階軍官,也敢來此胡亂插嘴哪------」

   孫堅畢竟為此一世的嫡親骨肉,汪蝶這附體的孫太君不忍大兒子太過離德離心,忙出面緩頰說:「既能令玄德所看重者,必非池中之物;何況英雄不論出身低,你怎知那位小兄弟的未來前途不會遠勝於爾等?」

   「母親責備得是---」驚覺又犯了以貌取人之毛病,趕緊改顏相向的孫堅便對朱桓拱手致歉道:「朱兄弟,是孫某無禮在先,你別見怪。」

   儘管亦馬上抱拳回揖,目前人微言輕的朱桓總是已於內心留下了一塊疙瘩;而外交手腕較高明的朱治正要替舊主挽回這面子,與周瑜、貂嬋押送二萬多名歸順俘虜至此的馬忠忽匆忙報知:「啟稟主公,許昌那廝反賊一聽到獨生兒陣亡,攻堡的人馬又已全軍覆沒,復領著萬餘寇軍從城內殺來了!」

   眾人心中一凜,孫策更立刻請纓去打前鋒,然而保持鎮靜的劉備卻不忙下令迎擊;直到群英皆翹首以待,沉吟良久的他才說:「伯符欲往也無不可,然而卻非與敵硬槓;我要你和德謀、公覆領兵一千,換上對方衣服旗幟,速往吳郡趁機奪佔城郭,你---敢嗎?」

   「這件小事有何難哉,我為什麼不敢去?」信心滿滿的孫策連忙拍著胸脯道:「再說倘一舉拿下郡城,可比啥功勞都來得強;您寬懷,一切就交給咱吧!」

   劉備等召程普、黃蓋上前交代完細節,又囑咐馬忠說:「致遠,此處即託你和嬋妹、君理、休穆及沙摩科兄弟襄佐公瑾照看了;記住,無論任何情形,一定要幫徐琨、芮祉將軍牢守堡塢陣地,不得有誤。」

   接著,他便轉頭向雙親、孫堅及趙雲兄妹道:「各位,那心懷竄逆的許昌已成末弩之勢;從『姑胥橋』來援的部隊就留在這協助整編降眾,咱即引雲長、翼德的馬步軍去破此妖佞,今日必定要為社稷剪除江東禍害!」

   於是當六人火速趕至早佈陣嚴待的前線與關、張二將會齊,那打著「陽明帝」巨纛的一萬八千名賊寇亦剛到達;而俟雙方弓箭手均射住了陣腳,繫戴黃金盔冑的許昌便騎了匹異種良駒且手持黃金三刃叉出列罵說:「你們這些刁民!多次抵抗我朝神兵就算了,怎還敢離間吾與『景行天皇』結盟的扶桑友軍,更殺死朕的唯一嫡傳太子?爾等哪一個是狗屁漢家的大將軍劉備,叫他快快滾出來見朕!」

   那嫉惡如仇的關羽聽他如此謾罵兄長,沒待三把弟先開口已掄舞著「冷豔鋸」拍馬衝向纛旗,並喝了聲:「大膽匪酋,吃關某一刀!」

   瞧這赤臉長鬚漢勢頭兇猛,弩兵隊又恐誤傷萬歲爺而不敢發箭攔阻,許昌身後一名驍將即刻揮斧策馳以迎,誰知才交鋒一招,卻險被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連人帶桿劈做兩截;那都因關羽有把義兄禁濫殺的告誡銘記在心,因此這幸運傢伙方得免於一死。

潛稱帝號的許昌大駭之下忙勒韁後退了幾步,讓旁邊四個近衛將領前去格擋;不料環眼怒睜的張飛見狀亦挺刃急馳罵道:「狗賊!想仗著人多欺負我二哥嗎?來、來、來,讓你們也試一試俺『丈八蛇矛』的手段!」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陰風刀  五行逞凶     太乙術  仙身破敵

    劉備雖看張飛已前往支援,可是一想到許昌的妖術仍覺忐忑不安;向來最懂得他心思的趙雲看其表情顯浮漾掛慮之色,便偕妹子至兄長的身側說:「主公勿憂,待某與子凰上去掠陣,必保二哥、三哥無虞。」

   「如此,就有勞四弟、五妹費神了---」果真頓感寬心了許多,把視線從趙霖臉龐移回來的劉備即叮嚀著道:「那傢伙若有甚古怪,務必立刻拉他哥倆撤退以避鋒芒;總之不可硬拚,愚兄會在後頭接應你們。」

   這一邊,已躲進隊伍後的許昌瞧自己另派五名牙將圍攻,竟仍奈何不了那紅、黑臉的魁梧煞星,且對方又跑出一對挺槍的白面狠角來助戰,縱然僅挑得十員將佐人仰馬翻而未命絕,卻更加火大;心想除非是韶兒復生,否則己方軍中可找不到誰有抗衡這幾隻猛虎的本事,繼續叫人下場只是再添出醜露乖的份,情急之餘便在鞍上作起法來。

    四兄妹剛把賊兵將領趕走,昂首突然見上方一層烏霞憑空匯聚;子龍眺望那片隱含雷熾的黝黑雲體暗呼不妙,就提醒著同伴說:「兩位兄長,大哥曾交代這廝若有異動須即刻撤離;咱且先回去吧,別橫生枝節。」

   但為時太晚了,關、張二人剛要隨他兄妹倆策馬轉回本陣去,兜頭罩落的黑霧豈止早吹起裹捲塵沙,刮得肌膚生疼的圈繞疾風更使四將幾乎睜不開眼;許昌瞧計已得售,唸唸有詞的舉臂倏揚中,那潛藏於層雲裡的數十柄騰旋光刃便紛朝他們周身飛射而至!

   是的,此乃他盜取恩師經書後自行變化的邪門功夫:「陰風刀」。

   裡面除關羽曾在洛陽目睹張角施展類似密咒外,張飛及趙雲兄妹可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攻擊術;然而就算是未來武聖關二爺面對這眨眼突至的幻影驟襲,剎那間也想不出破解或退避良策,情急之餘亦只能和他們一樣下馬把兵器舞成護體芒彩以求自保。

   冷眼旁觀的許昌僅嘴角輕蔑一揚,接著突然自腰際裡又掏出了個紅色磁瓶來,同時拔掉了瓶口塞子向這片黑霧團拋灑著「符水」;於是,那聽不見隆隆震耳聲的數道閃電竟已對準四將直劈而下,端的無比厲害詭譎!

   「危險!」目光沒離開趙霖的孫堅正要躍鞍奔救,一抹比他更快捷的身形早飛入暴風圈內,並在半空以化為傘狀刃屏的「龍淵劍」擋住這叢劈落電擊;結果,那似照於鏡面的多束迅雷居然折返寇軍陣營,多名遭掠射到的士兵即在哀嚎聲中被燒得皮焦肉綻!

   許昌瞧這個像毛頭小孩似的年輕敵將輕易解了此法,不禁萬分憤怒的喝罵道:「毛沒長全的小鬼,膽敢壞朕的好事;留下萬兒來,否則必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先暗呼了聲「僥倖」,劉備一看那臉上已變色的弟妹們均安然無恙,才轉頭問吹鬍子瞪眼的著惱許昌說:「逆賊,這『雷射砲』的原理,你是從哪學來的?」

   「去你他娘的楞頭青!那勞什子的『雷射砲』是啥玩意兒?朕沒聽過;」許昌未經細思便火大的反問道:「你是誰?怎麼會曉得我『陰風刀』的不傳之秘?快快從實招供,倘有一字虛言,朕將你碎屍萬段!」

   心想原來真的是純屬巧合啊;本擔憂此君或許又和瞭解新科技但仍囚困於皇陵裡的秦始皇有何牽連,如釋負重的劉備這時方回答說:「無知狂徒,你適才口口聲聲罵得那位漢室大將軍,就是區區在下---我了。」

   「你---,即是狠心殘害吾獨生兒的該死劉備?」強自鎮靜的許昌遂猙獰復問:「我只耳聞你武功很高,卻不曾聽說你會法咒呢;老古板的迂腐于吉跟你是---什麼關係?」

   「備福澤淺薄,僅蒙他已仙逝的愛徒樊娟姑娘代授過『太乙仙身術』,未有機緣拜見于老師---」劉備坦言道:「然而連我這不懂道學的門外漢都能破你許昌妖法,表示閣下謀竄之舉注定功虧一簣;早些懸崖勒馬吧!你若不幡然悔改,便莫怪劉某不客氣了。」

   怒極反笑,眼中已佈滿殺機的許昌咬牙切齒說:「你使詭計間吾盟友於先,又膽敢弒朕愛兒,如今居然還奢望我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哪;有種別跑,朕倒想看看你另有什麼本事能再抵擋吾的『奇靈五仙陣』!」

   語罷,他又自懷中拿了一疊七彩紙符揮灑向天際,並在繽紛飄落之餘捏指成印的昂首呼喝道:「『五行神』何在?速速聽我號令---,起!」

   剛用劃時代科學原理碰巧化解他先前法術的劉備不敢怠慢,甫感到腳下傳來微微搖晃的震動,即與把弟妹們背對背分佔各角的靜候其變;讓他們詫異的是,應聲龜裂的地面不久竟先陸續冒出一鐵一石之兩丈高巨人,接著驟降烈焰及河中波光粼粼的水、火魁梧二怪也慢慢靠了過去,最後那拔根行走的樹妖,則從一旁林子內飛奔而來------。

   敵我雙方將士見狀無不駭顏後撤驚呼,一旁看傻的張飛更喃語問說:「天爺,這---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賊廝鳥是---怎搞出來的?」

   「全別再發愣啦---」劉備當機立斷的吩咐道:「翼德,你去對付那塊石頭,雲長負責迎擊燃火的怪物,五妹設法阻擋水人,子龍則招呼樹精;記得擾敵不令合圍便成了,至於這鐵大個子,就交給愚兄來打發。」

   他如此隨口分派雖只憑藉著直覺,卻不知居然暗暗契合弟妹們的天賦屬性;五員虎將即各挺兵刃敵住了對手,登時「乒乒」、「乓乓」打得異常熱鬧。

   「奔雷十八斬」造詣逐日精進的關羽面對火怪非但毫不退縮,由沉猛刀招帶起之疾捲強風更令兩倍大敵人無法噴射焰熾;而皆具有本門「天元功」及「飄絮定山」掌力的趙雲兄妹卻仗著形體靈變優勢,不斷圍繞巨樹精和化為固狀的河妖身邊團團打轉------。

    張飛則揮舉著「丈八蛇矛」,便與渾身怪力的頑石人正激烈較勁!

   至於亦和那尊「鐵金鋼」甫駁火的劉備一發現它並不畏懼劍鋒,把兵刃歸鞘就改使「太乙仙身術」心法,以連他都不明究理但積蓄漸厚的「純陽真氣」來箝制這大塊頭;許昌見自己偷師的獨門絕活仍奈何不了仇敵,即在鞍上又破口大罵了「五行神」起來。

   不久,已遭陽剛中佐挾陰柔內勁打得不斷踉蹌的鐵怪首先露出怯戰退意;劉備瞧它均可碎石的拳揮足踢之餘始終防護住左胸部位,猜測必是「五行神」的致命弱點,未及細想便飛至其身前三尺,並趁落地剎那將掌內凝聚的雄渾勁氣朝巨鐵像心窩隔空拍去!

   只聽「砰」聲轟響後,適才兀生龍活虎的大鐵怪先是驀然停止一切舉動,等迅速躍撤的劉備再次運勁時,卻看它於不自主顫震中竟已急速解體,從腕臂、顱頸一直到軀幹僅短短片刻,就真成了堆廢鐵;他見狀立即指示諸弟妹說:「胸口!它們的要害是胸口!」

   趙雲、趙霖反應最是迅捷,兩張疊弓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把上弦箭鏃驀然射向水、樹二妖的左胸處;於是,中箭巨樹精在摀住了左胸踣躺過程已整株呈現枯萎之色,接著被透心而入的水人,則逕自化為了一灘氤氳------。

   關羽和火神糾纏至今也早摸準了其攻擊路數,一聽兄長言明其罩門的精確位置,大旋身下便將「青龍偃月刀」刀尖俐落送進對方的心臟裡,直接讓它變作一團四散的煙火;而正與魁梧石像比拚力道的張飛亦於賣個破綻之際繞至它後頭,逕以矛桿直接穿透了敵手背心,強猛撞擊更令巨石人在匍匐跌倒前,就裂成顆顆缽盆般大的碎岩塊!

   眼看皆高大的「五行神」竟恁快冰消瓦解,瞠目結舌的許昌待愣了須臾,方握拳罵道:「豈有此理!姓劉的,朕誓與爾等不共戴天!」

   「妖佞,事情既已到了這等田地,你還要再執迷不悟的續作垂死掙扎嗎?」劉備雖察覺自己練的「太乙仙身術」已較迎敵小碓尊時又圓融了不少,卻無餘暇慶幸,只盼儘速平此動亂的勸他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投降的活命機會,否則劉某可要逮捕你了------」

   不知是已氣到極點或為了方便「罵街」,許昌此刻居然忽離鞍下馬,搖晃著他微微矮胖的身軀上步吼道:「放屁!你不過才只贏了兩次,就以為我當真輸定了麼?想指望朕投降,做夢啊你們---;四聖獸,現身來!」

   隨著仰天狂笑的許昌最後吶喊,昂首眾人遂乍見分別自東南西北的遠處半空中已各浮映一點亮光;沒多久,孫堅那端的將士都再度失措驚叫:「是青龍、白虎!啊,還有朱雀和玄武蛇龜;天,它們怎---怎又全出現了?」

   許昌先傲視盤旋於頭頂的受召瑞物,才得意洋洋對頓沒主意的劉備獰笑說:「好讓你們這些無知小輩明白,朕即是百神呵護的真命天子;現在嘛---,我便要大開殺戒了,叫你清楚得罪朕有多麼的大不敬。」

   話一講罷,他已舉抬右臂招候命的四聖獸低飛攻擊五將!

   「撤,快撤!」劉備因尚未能摸透那些怪東西的底蘊,深怕關、張、趙等把弟妹有甚閃失,就急忙喝令道:「子龍、子凰放箭擋住它們飛至部隊的去路;雲長、翼德,火速回本陣去調撥弓弩手來此支援!」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遍裹著綠墨銳鱗的青龍已先從雲團裡俯衝直下,而展翼白虎、浴火朱雀及黑紫色蛇龜也隨即跟著朝五人方向迅捷馳來;早運足真氣的劉備正待主動躍飛迎敵,剛吞符水託請「二郎神」蟄附的許昌卻早掄著三刃叉趕上,兜頭往他腦袋疾刺之際忽嗓音驟轉的吼說:「來將休走,瞧我南天門『鎮殿大元帥』楊戩的手段!」





第一百二十四章   鬥聖獸  純陽護體     伏四象  凌虛誅惡

   劉備不知道許昌此招的虛實,冷不防間居然險遭身手倍加矯捷的他戳中昂偏頭顱;眼見這桿全走「三尖兩刃刀」路子的兵器招數精猛,只得劍重出鞘並暫撇下了把弟妹們,去招架那陡變厲害的「陽明帝」。

   關、張、趙等四兄妹亦不敢怠忽,將刀光早舞成一團炫彩的關羽率先接住大火鳥展開廝鬥,張飛則運起七十二式「游龍掃八荒」矛法,攔下正裂開血盆巨口的翅虎怪;趙霖見胞兄也已舉槍和那隻吞吐電溜的玄武蛇龜奮勇相搏,無暇細思之餘便把孫堅傳授的「霸王勁」注入了「雪鳳槍」槍桿內,欲獨自應付面前這衝著她張牙舞爪的泛綠龍妖!

   然而四聖獸的威力可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關羽雖剛收拾掉「五行神」裡的火精,但那頭熾體巨禽掀焚之烈焰卻遠超過了適才程度,手中刀柄已燙得他快要無法握持,至於脇生雙翅的靈活虎獸更不是笨重岩怪所能與之比擬,連連怒吼的張飛縱將蛇矛拼命刺戳,豈止仍碰不到它一根白色毫毛,反倒差點遭這畜牲鐵鍋大似的前爪攫傷;而渾身透著閃爍幻芒的黑蛇龜口中一道道霹靂映爍冷電,亦讓左避右躲的趙雲險象環生。

   已搶在青龍襲至前發難;緊握兵刃的趙霖待勁灌槍尖,就將那一股曾逼退趙簧「火雲掌」的罡猛銳氣疾刺龍首兩眼正中央之要害處!

   誰曉得筆直的實質刃勁尚未觸及到對方,青龍竟於一個騰竄間,即輕易躲過這雷霆萬鈞的一擊;趙霖甫察覺起手式未奏功便心知不妙,剛想變招換步,鱗鬚箕張的它早藉由快速翻滾之勢猛朝敵人猝捲而來!

   逐漸紮穩鬥仙基礎的劉備儘管忙著跟許昌身體內那尊「二郎神」周旋,大致摸清其刀式走向後卻一直在留意把弟妹們的安危;這時候發現頭一招就撲空的趙霖陷入了險境,雙劍迫敵避躍過程已飛快切進兩者即將碰觸的中心位置,「純陽真氣」更於剎那化為一座護體的燦炫金光罩住了他們倆,致使無從絞敵的青龍僅能圍著芒圈嘎然怪叫。

   「你---你不是堅持要殺我以儆三軍嗎?現在幹嘛又冒恁大的危險來救我?」即使十分感動,這內心裡猶存疙瘩的妮子仍哀怨問著。

   「唉,妳為何到如今都還不懂我的心意?」劉備因正咬牙運勁以阻擋赤龍的頻頻闖叩,無暇回頭之餘索性坦誠的告白道:「愚兄之所以會那樣處置,目的也是要讓妳日後謹言慎行;否則妳若出了什麼差錯,叫我怎麼辦?」

   聞言頓時一呆;趙霖又憶起過去行為確是任性了些,慚愧自責下不禁環抱著他腰際哭說:「對---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這麼擔心。」

   「傻妞,其實打從初遇那天開始,我便注定要為妳牽掛一世了---」沒想到小師妹竟於此刻當眾摟住他,耳根燙熱的劉備趕緊一面匯聚精神抵禦外力衝撞,一面對她道:「不過咱先別討論這問題;妳我一直躲在真氣罩可不是好法子,得快點解除青龍的威脅。」

   兩人正議論間,復挺三刃叉追來的許昌亦發出勁氣吼喝說:「狂妄小輩,以為偶然得了些機緣就能肆無忌憚?我二郎神楊戩今日非將你打入阿鼻地獄裡不可!」

   接著一道同樣呈黃金色彩的「仙元勁」,遂自許昌口內疾朝對方的遮體屏幕洶湧射去;劉備畢竟修煉的時日較淺,踉蹌下已被他「砰!」的一聲擊破了真氣團。

   伺機而上的青龍便於彩光甫渙散之際,再度從半空中迅速捲向了二人!

   頓失倚仗的趙霖見刃麟就快襲至,哪還顧及到自己會有何下場,把臉色蒼白的劉備往旁邊一推開即挺槍上前,要獨力擋住青龍的邪惡身軀;不料剛一移動步履便聽太君在側端急呼道:「文臺不可!」,然後一條粗壯臂膀早將她扯離險處,並代替自己迎戰龍怪!

   是的,此人乃情愫癡纏的「江東虎」孫堅!

   便以橫持之金鏨槍先暫阻了它裹圍的驟絞勢頭,又倏抽腰懸「古碇刀」的他不等此物另行翻騰迴避,就朝面前那龐然龍背奮力的砍去!

    因護子心切,童、孫二佬這時也各掄槍柺和召楊戩上身的許昌交鋒;而當三名老者正鬥得激烈萬分,卻驟聞孫堅挾雜驚駭的虎吼!

    除了尚跟聖獸廝殺的關羽、張飛、趙雲外,所有人都轉頭去瞧已抝斷槍桿之昂揚青龍正急繞孫堅的那幕殘忍畫面;孫太君只喊了聲「堅兒」即昏倒於趙霖懷裡,連許昌體內的「二郎神」楊戩都在蔑視後鄙夷著說:「哼!委實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到了極點------」

   原來他雖已用祖傳的「古碇刀」狠砍了龍背一記,青龍非但毫髮未損,反趁金鏨槍折裂之際加快捲絞已給圍入垓中的孫堅;於是,這措手不及的勢危「江東虎」便在不住吼叫過程,遭鋒銳鱗甲一道道劃遍了全身!

   「爹!」順利佔領吳郡城郭的孫策因遠眺四聖獸又再度降世,將防務一託予程普、黃蓋,就上鞍直赴未逢賊寇攔截的現場;哪知方馳來到亂哄哄前線,居然剛巧目睹了父親正被龍妖凌遲碎剮的慘劇------。

    那悲怒交集的「小霸王」驟挺槍尖即待衝過去和它拚個死活,然而胯下戰駒才要再邁步疾奔,背後卻已有人拉住了馬尾道:「且慢!」

   孫策驚愕回顧,只見一名身披鶴氅且手攜藜竹杖的方士正立於後頭;孫策瞧他僅以瘦弱單掌便抑制愛馬奔馳猛勁心知有異,何況經劉備一再的挫收氣燄,已不像舊史般恣意虐殺此公,就強忍泛淚的問說:「你是誰,為什麼阻止我去殲滅殺害吾父的妖孽?」

   「小朋友,這條綠泥鰍可不太好對付耶---」童顏方士捻著骸邊白鬚解釋道:「你的本事雖厲害,終究還強不過令尊是不?去嘛,頂多只再憑添一縷亡魂罷了---;我的名字叫于吉,今日特地來助各位收服那些畜牲。」

   這老者講完亦不管他有啥反應,即大袖飄飄的逕自朝場中央翩然走去。

   遍沾血肉碎麋且意猶未盡的青龍似在挑下個攻擊對象,此刻一看那神態悠閒的倒楣鬼靠近,沒細瞧便張開嘴向他惡狠狠撲了來;而未影響到輕快腳步的于吉則像是渾然不覺,僅於蹲望全身是傷的孫堅時以藜竹杖遙點著它說:「嗜殺孽畜,真認不出貧道了嗎?」

   怪事就這樣發生了------。

   也沒瞧此人有怎麼撒符念咒的動作,騰翔青龍居然即在杖端直指的瞬間散成了一片碧綠霞彩,並立刻被毫不停頓速度的他驟吸於袖內;而楊戩正待解決使槍護住玄德、太君的童淵及趙霖,卻瞥見闖進戰圈的于吉忽施法力擅收天界神物,不由得怒問道:「汝是何人,敢在『二郎神』的面前放肆?」

   看了看仍狼狽招架白翼虎、火朱雀與電蛇龜的關、張、趙三人儘管吃力,目前暫時倒還支撐得住,已站起身來的于吉便衝著那位糊塗神仙笑說:「楊大元帥,閣下不去顧好南天門卻跑到這人世間來攪局,難道就不怕玉帝責罰麼?你師父『玉鼎真君』可是我琅琊宮的常客哪,小心我去『玉泉山』告你一狀喲。」

   「是---是于老師?」險些於額頭中央睜開了第三隻眼睛的楊戩即斂芒著道:「您別誤會;本座係因奉了『驅魔咒』之召下凡誅惡,又瞧此公能指揮咱的四聖獸,才當那娃子漢官是助紂為孽的宵小奸佞------」

   「好吧,事情既已講開了,你應該快點退駕回歸仙班,省得犯下無法寬恕的天條;我與『他』尚有些舊日的私怨待了結,『鎮殿郎』切莫淌這趟渾水,導致害人害己。」于吉朝他附身的許昌一指,肅容以對的說。

   沉吟了半响,楊戩方拱手道:「于老師言之有理,小神告退。」

   語畢,許昌突然翻白眼的不斷顫抖;過了好一會,恢復心智的他等瞧清楚了面對之人,便咬牙切齒的惱問說:「牛鼻子,你到此作甚?」

   「劣徒!日前盜取我那本『太平清領書』無惡不作就算啦,怎還敢聚眾謀反並妄圖稱帝?我來到這裡,即是要清理門庭---」面罩寒霜的于吉頓了頓,又斜睨著正游目瞥尋啥的許昌道:「不用再觀望了,你想找的那條青龍已被我困入了『乾坤袖』內;許昌,你好大的膽子,竟擅自喚取守衛極境的『四象星宿』為一己私用,如今我便替老天爺一項一項的收回來,看你還有什麼其它危害蒼生的本錢!」

   說著說著,他就高舉右膀分別朝白翼虎、火朱雀與電蛇龜的所在處揮去;潛意識退後一步的許昌忙扭頸急瞧,果見即化做白、赤、黑三色彩光的聖獸已陸續鑽進了于吉袖中,廝殺原地僅剩汗水淋漓卻愕然罷鬥的關、張、趙三將,全不知所以然的瞠目相視------。

   「死老頭兒!你---你---你,簡直欺人太甚;」許昌氣到額浮青筋,不禁以三刃叉指著對方結巴的說:「朕---朕非跟你拼命不可!」

   「你如今確實是非拼不可了;劣徒!我真是後悔起初讓你入門習藝,還把看守『經舍』恁大重任託付給你這將傳承我衣缽的首席弟子,才使吳郡周遭的居民們飽受戰禍肆虐,今天老夫便要剷除本教的敗類毒瘤,你認了命吧。」神色嚴峻的于吉一講完,手中藜竹杖已迅速掃向他的天靈蓋!

   偏仰著腦袋躲掉師父不怎麼特別的攻勢,心裡有鬼的許昌忍不住揶揄道:「老傢伙,你是因那根爛竹桿棍不再靈光,抑或是年紀已大到使不出力來了?憑你這點能耐居然還誇口要清理門戶,好笑哪!」

   不以為忤哼了一聲,于吉亦沒再做逼近舉動,只冷冷的說:「虧你還有臉自詡盡得貧道的真傳;昌兒,為師那套『凌虛破』的功夫,你---還記得否?」

   「你剛剛的---一揮,就---就是---『凌虛破』?」雙眼驟睜,但許昌尚未聽見回答,即感覺到所戴的沉重金盔竟已裂成了片片碎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門戶  于吉點津     託遺孤  孫堅隕歸

   輕聲歎息著,悲憫之意油然而生的于吉雖有些不忍心,卻也不做任何的表示,僅旁觀的問道:「沒錯,這是你差點便得研習的本教無上伏魔心法;當時因故雲遊的為師原本想返回就教汝此術,誰料你圖謀不軌,居然趁我不備偷盜經書逃匿無蹤,其實你的造詣還遠遠不夠,勉強參修只會磨耗了真元,你最近可有『泥丸宮』難以鎮攝的病症?」

    頭疼到已跪於地下發抖的許昌不禁顫望著問他:「你---你怎知道?」

   「『太平清領書』乃我道家循天地陰陽運行所悟創的典籍,最是講究清靜無為、捨慾養生;你滿腦子都在籌劃如何攀權附貴和魚肉百姓,早違犯了真經序訣裡的大忌諱,強練必損靈台之氣。」于吉解釋著說。

    許昌萬分駭異中愈想愈驚,又想到從盜取之日起仗著所學欺男霸女和蠱惑蟻附災民謀叛的惡跡,終於拜伏的道:「弟---弟子知罪啦,求恩師---求恩師寬宥。」

   「你大錯久鑄,現在---恐怕連為師亦救你不得了;」他畢竟是從小一手拉拔的鍾愛徒弟,念舊的于吉還是趁其伏誅前點引了一條明路說:「但你若能勸告部屬歸順以減輕業障,為師的於閻羅殿上必設法替汝求情。」

    惡灌滿盈的許昌明白自己大限已至,即強忍痛楚的起身對賊兵道:「三軍---三軍聽令,我因鬼迷---鬼迷心竅圖僭---帝位,方唆逼爾等隨我造---造反;我死之後,你們須儘速投降---力求赦免,不得---有誤!」

    萬餘寇眾瞧撲朔迷離的戰局最後居然演變成如此結果,也早已軍心浮燥,均面面相覷的不敢作聲妄動;許昌亦不再多說什麼,一拋去手中的兵刃,便解開僭越的「黃金瑣子甲」,又面向自幼栽培的師父低頭蘶顫顫下跪。

   見他是真誠悔改,于吉在接連喪徒的淚眼迷蒙中,已走上前去輕撫著大弟子脫盔的後腦勺說:「好孩子,安心去吧;待你滌清了一身罪孽,再重入我門牆修行。」

   這「陽明帝」聞言大喜,再不猶豫的朝慨諾恩師磕頭示謝;而當七孔早滲血的他叩拜第三次時,終於結束他為惡的一生------。

   那端,已俯在父親身旁嚎哭的孫策發現他尚有一絲氣息,忙爬至法力高強的于吉腳邊哀呼著道:「于老師,懇求您---快救救我爹!」

   先把已然斃命的許昌屍身放置好,于吉見包括剛甦醒的孫太君等群豪皆已聚至「江東虎」周圍,就扶起了孫策溫語勸慰的說:「大公子,孫文臺將軍命中注定須遭此劫數;貧道的本領有限,你務必要看開點------」

   「您可以的---;四怪如此神通都不免被尊駕一舉鎮收,我相信法力高強的您一定有辦法救回爹爹,于老師,求您發發慈悲好不?」不死心的孫策又哭求道。

    面有不忍之色的于吉剛要另行開釋他些什麼,忽聽已由孫太君、趙霖合力攙偎並迴光返照的孫堅於背後朝長子輕喚著說:「策兒,莫要再刁---刁難道長了---;你過---過來,為父有話---要對你講------」

   「孫大哥,對不起,我竟害得你身受重傷;」心懷愧疚的趙霖看他遍體血創交錯,即啜泣著道:「其實,我真的不值你這樣付出------」

    不在乎會牽動額頰上那兩條深可見骨的絞痕,孫堅咧嘴一笑的說:「霖妹子,我想保---保護妳,便如同妳剛才---不顧一切保護他一樣---,這是我心甘情願,妳無須---無須自責;儘管今天---再看到你時,我已曉得你心---心有所屬,但孫大哥絕不後---後悔------」

    頓了頓,他又轉頭向復返的長子道:「伯符,為父離開後---,你雖然就是咱---咱孫家的繼承人,卻---卻不可任性擅斷,凡事---均要尊重奶奶的意見,切莫---違拗忤逆;劉大將---將軍既對你---青睞有加,吾兒務需傾力---追隨,將來好博個---封妻蔭子的功名。」

   「堅兒,娘不准你講如此喪氣的話---」和他總是已有三十幾年的母子親情,汪蝶強忍住淚水的安撫說:「咱立即去找董君異來,『拔墘先生』他必定能救你!」

   「來---來不及啦;既連于老師也---已束手無策了,董---董神醫便算從那會稽郡的---候官縣趕至,孩兒亦難逃---此關---」頹然搖搖頭,明白大限將至的孫堅迷茫著眼神喃語:「不過這樣---也好,否則時日一拖長---,我怕---怕自己將成為---第二個『陽明帝』------」

    于吉不禁又暗自輕嘆,接著就返身對那正讓童淵及三名把弟圍扶的劉備問道:「將軍無恙否?因天柱山左老兄一直要我多關照你這熱心腸的傻小子,貧道才將『太乙仙身術』轉授於尊駕,想不到你未曾佐藉傳國璽的煅修,為了救人竟即運淺薄『仙元勁』對抗四象裡的青龍,甚至南天門的『鎮殿元帥』楊戩;若有甚意外,玄德如何對得起天下蒼生?」

    語畢,他便趁著助牽臂腕時把一道真氣灌入其體內,並指導「鬥仙」秘訣的說:「以弱擊強原無不可,卻得先凝聚所有勁勢方攻敵人不及護衛之虛空處;此雖為戰陣兵法要點,但以之應付超越凡輩的對手,道理亦同。」

    經由那股著實受用的柔和氣息繞行了脈絡數周天,劉備本來慘淡的蒼白面容頓時還原成紅潤之色;半响後,功力盡復的他就執晚輩之禮揖謝著道:「多謝于老師費神相助;您剛剛教訓得是,備將謹記在心。」

   「傳聞玄德平日常勸諭部屬們要珍惜有用之軀以報國恩,自己倒也得言及履及才是喔---;去吧,探望過孫文臺並招降了眾賊兵,你這趟江東之行即大功告成了,能放手和那兀在酈山『秦皇陵』中為非作歹的討厭傢伙做一個了斷。」對謙恭的初見劉備其實印象甚好,捻鬚微笑的于吉便叮嚀著說。

   沉吟一會,這連番失去徒弟的慈祥老者又望向子龍道:「娟兒與你的事我都清楚了;趙將軍務須保重,以襄佐玄德振興社稷。」

   「請于老師寬懷;雲得遇明主,性命不要亦矢志追隨,除死方休。」儘管回答得十分豪邁,諾揖的趙雲乍見未婚妻授業師父親臨,鼻尖還是微微泛酸。

    聽他開口講出那個「死」字,于吉心中忽萌不祥之兆,但一時卻又想不到什麼安慰詞句,悻悻然間就對五人揮別的說:「這裡大事既已完結,貧道也該前往會稽了:那邊不久將爆發疫瘴,我怕君異忙不過來。」

   「老師此去---可見得到郭太守嗎?」劉備聞言忙開口探問。

   「郭異麼---,玄德找元平何幹?」然而畢竟是化外高人,像亦懂猜心術的于吉隨後馬上明白他意思,即笑道:「嗯,你是想請那世居彼郡的全柔、賀齊、鍾離牧發揮所長協治揚州;這件事易辦得緊,待我向郭元平轉達你的口諭,再尋隙邀那三位提早出仕吧。」

    等目送他化作為一抹祥彩消失於天空,雖十分惦記著孫堅狀況,不過明白輕重緩急的劉備還是把握住敵軍渙散契機,先朗聲勸服這全為良善子弟的一萬八千名流寇;已沒主心骨的他們見此君既能與聖獸青龍抗衡,又聽人家保證說一定會赦免以往罪責,再無任何威脅之餘便迅速選擇了棄械歸降。

   仍託把弟們先率眾進行整編工作後,他也已來到那快油盡燈滅的「江東虎」身邊;才叮囑完長子恪守本份的孫堅勉強擠出些微笑,方對這可敬的情敵說:「玄德---,伯符和她---就交給你了---;我曉得閣下有---識人之明,絕不致虧待了孫家---孫家舊部,因此亦不再說甚---客氣話啦,策兒生---生性剛毅,盼你多加---多加照看------」

   「文臺何出此言?」劉備瞥了瞥一旁的哀慟孫策,即慨允的道:「莫說伯符賢侄英勇果決,義公、德謀、公覆、大榮及君理等諸文武皆乃難得的治世良將,便連那叔弼、季佐、仲謀等小輩也均是後起之秀;備正求之不得,焉有排斥冷落之理?你放心,只要他們願意為朝廷效命,某必破格重用之!」

    顯露欣慰的笑容;孫堅待向趙霖瞧罷最後的一眼,就了無牽掛的說:「輸給了---你,孫某雖敗---猶榮;你千萬---別辜負了她------」

    語畢,這位本盼藉著紛擾局勢橫掃揚州以圖天下的一代豪傑,即在闔起黯淡目光剎那,提前離開了漢末這漸趨穩定的大舞台------。
   
*          *   *

    「九曲河」畔,幽靜的潺潺清澈溪水不僅環繞過「天鐘山」秀麗山麓,亦流經剛座落岸濱且墓草翠綠的孫堅新墳;而此刻,正和陳瑀及江東群豪辭行的劉備除剛應諸將請求,留下終於回到家鄉的馬忠駐錫此間教導官兵神妙箭術外,便仍領原班底偕邀順路回武陵郡的沙摩柯及踐諾「小霸王」,在跟那同為轉世母親卻無法久聚的太君話別。

   「老夫人,備已經知會了州牧逐按軍功授與貴屬晉升的職銜,伯符則等入京面聖後另行賜封名爵---」他朝前輩子親生媽媽恭敬的揖稟道:「至於仲謀、叔弼、季佐,就待他們年紀稍長些再視其能擇優擢錄;您府上若有任何需求,直接向此地的陳太守吩咐即可,或捎信來并州上黨告訴晚輩一聲。」

   悽然一笑,她體內的汪蝶非常清楚現在決不能感情用事,便冷峻的回禮說:「大將軍太過客氣了,我家中雖人丁浩繁,卻薄有微產可資餬口;老身極感謝尊駕於孫氏的提攜之恩,但那些額外眷顧---,就免了吧。」

    瞭解媽媽一來是為避嫌,其次是要幫自己鎮住久隨孫堅的這批悍將,所以劉備僅順著她話語諾答,也不再迫使母親接受什麼餽贈;反而是強掩鬱色的童淵忽問開口道:「于神仙臨走前提醒玄德需赴驪山了結一件攸關社稷的潛蟄禍害,不過童某素知那名頑敵甚難對付;孫太君精研多種武學,且門下將材濟濟,未審屆時可助咱一臂之力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江東  群英論蜀     赴益州  五虎進川

   「既是為了國家安危設想,自樂意效勞;」亦知道前世丈夫提這邀約的目的,但仍沒正眼瞧他的孫太君只冷淡答說:「老身記得大將軍曾言及川蜀局勢生變,只要有用得著吾輩之處,我等在所不辭。」

    回頭看老父略顯激動的神情稍微舒解,曉得他心境的劉備即藉此打圓場道:「那劉某先謝過太君馳援之德了---;這樣吧,因西川政治態度尚未明朗化,江東孫家人倒也不便冒然捲入是非,一年後無論把持的叔父怎表態,咱都訂於長安西邊大門碰面,好不?」

   待兩老均已點頭贊同,劉備才向剛收錄的朱桓、陳武、董襲、虞翻、凌操五員新進將領勉勵著說:「休穆、子烈、元代、坤桃,四位資歷雖淺,卻是我軍難得的水戰菁英,而仲翔更是集醫、政二道專長的能手;誠盼諸君發揮畢生所學,與義公、德謀、公覆、大榮等眾前輩協力為咱大漢練一支縱橫江海的戍衛勁旅,不知你們可辦得到嗎?」

   瞧年紀相仿的人家居然如此信賴肯定,本在為投效之路忐忑的他們頓時熱血沸騰,均抱拳的齊聲諾道:「我等必全力以赴,為主公打造出無敵水師!」

   於是又託陳瑀撥軍護送願再為官的陸康一家人直達上黨後,總算紮穩南方根基的劉備就依依不捨離開了吳郡,帶領幾乎無損的八千官兵及數萬降俘回轉至歷城,並交代陳溫用心督促轄境的防洪、墾荒之諸般建設。

   您或許要問為什麼要送陸康至并州的地盤去,對嗎?原因很簡單,因為他除早已生了個二十四孝裡「懷桔遺親」的么兒陸績外,族親中更有一位智比諸葛亮的後人,彝陵之戰曾計破七十五萬川兵的孫子:陸遜。

   仍沿著舊路返抵荊州的十人待進襄陽會晤了州牧與別駕黃承彥,還正吩咐侍衛請已成總教頭的黃忠來與沙摩柯碰面時,必能收到最新消息的王叡便先對他密報說:「大將軍,那新入主益州的劉中郎果如您所料心懷不軌,居然真的叫質子劉範悄遣使者聯絡馬騰、韓遂欲攻陷雍州三郡,並喚張魯、張修統十萬兵馬企圖奪取蘇固的漢中地;幸虧聖上睿智英明,預派盧尚書的剿寇勁旅牢牢守住了該城,久攻不下的叛眾方盡撤回川蜀。」

   算算日期應該是自己甫動身前往江東的時間;劉備精神一振,忍不住問他道:「王州牧,此事詳情如何?您可不可以再說得仔細些?」

   「這個麼---」王叡老臉一紅;他實際上亦不是十分清楚,支吾了一會才赧答說:「下官其實---並不太知曉,僅聞二張原欺漢中郡將弱兵微,一開始就趁著暗夜強闖預料無備的關口,卻給名叫曹操及司馬懿的左右軍師督尉分別使計殺敗,隨後又遭他們所率領的一批悍將劫入了閬中寨柵;奉旨來宣授職銜的總管爺,也只講到朝廷已逮捕仍質留在洛陽城的劉範、劉誕、劉璋三兄弟,蜀軍則於前幾天剛退至葭萌關,別的---即不甚明瞭了。」

   「那表示說---,益州方面仍僅止步於東川界,尚無餘暇覷我南鄭諸重地;西涼邊陲的情況呢?韓、馬二君是如何反應?」因為暫時還想不出謀略對付這兩個流氓軍閥,且忌憚其麾下馬超、龐德勇武,沉吟的劉備便再細問。

    對此較為知悉的王叡,臉上那副笑容不禁讓人先安心了一大半;不久,只見他興味盎然的接口答道:「關於這一點嘛,咱算無遺策的天子亦早就布置妥當了---;某聽那位公公說聖上除了徵召也已凱旋班師的皇甫太尉、朱太僕領本部兵屯守長安城外,更增撥糧餉給年紀輕輕的賈州牧,加上簡憲和、糜子方曾往對峙敵營向佯賀登基的馬騰、韓遂傳達晉爵旨意,所以涼州人馬僅在城關附近徘徊了十餘日,即不戰自退。」

   不禁離座的踱起步來;隔了半响,劉備方謹慎的復問說:「劉中郎於成都搞恁大的犯忌舉動,他麾下的眾文武便沒人曾提出異議嗎?」

   「呃---,或者是因為路遙地峻之故吧;西川就算有您講的內變,咱亦極難去探究竟------」王叡因毫無線索,即不敢胡言亂語。

    想想也對;素有「天府之國」稱謂的益州便賴幾條崎嶇山路連結它地,欲竊川蜀的劉焉勢必仍採「鎖門政策」以防止情報外洩,本不期盼有啥驚喜的劉備在經過反覆衡量後,終於果斷決定道:「既如此,那就僅能冒險去找他『談談』啦---;爹,引帶伯符入京即託您與嬋兒、公瑾費心處理了,同時順便轉呈聖上咱和太君約在長安見面的事情。」

   頓了頓,他又朝西南方遙望說:「至於去訪蜀中的劉州牧麼---,等陪沙摩柯老弟回到武陵地頭,再由我五兄妹循巴東僻徑直接赴川。」

   旁侍的孫策可萬分不情願了,忽道:「啟稟大將軍,我不要去洛陽。」

   「你幹嘛不入宮?這可是讓天子冊封官爵的好機會哪------」廳中群傑聞言無不訥悶盯著他瞧,心直口快的張飛更睜大了環眼問他說。

   「平復吳郡只不過按將令行事,我壓根沒半點戰蹟,與其無端受封,還不如憑真功夫跟您至益州闖個痛快---」孫策靦腆之餘索性朗聲坦道:「男兒志在四方,孫伯符絕不做沽名釣譽之輩;何況吾父臨終前亦曾囑我須好生追隨大將軍,某豈能違逆尊長訓誨?」

    聽意志堅定的孫策言之成理,劉備倒也頗贊賞他想務實打拼的作風,就臨時改換人選的對趙霖說:「那麼---霖妹子,待送公瑾、嬋兒返回了上黨,妳再陪爹一齊至長安跟咱碰頭;這路上的安全,即多偏勞妳費神了。」

    若是以往,好勝心強的她必定會似孫策那麼試圖討價,但自從歷經了血戰青龍時雙方的互表真意,終於學會體諒的趙霖如今已徹底變了態度,何況現在又聽見心上人如此暱稱;這當口,只見她溫柔答道:「請大師哥寬懷;川蜀之行,你便帶著伯符去開開眼界吧,我和爹到長安城等你們就是。」

   正訝異爽快答允的小師妹反常口吻,趙雲即向發愣的劉備扮個有趣鬼臉;而在童淵及眾把弟樂觀其成的同時,聞召的黃忠恰巧亦於此刻走入議事廳,久候的沙摩柯待確定人家果真為荒谷傳箭恩公難免情緒激盪,幾乎快忘卻那件事情的黃忠看他竟恁般念舊也甚是欣慰,兩人把臂言歡自不在話下。

   「孩子,西川穩定與否實攸關我族興旺運道---」亦熟悉三國牽制關鍵的童淵待氣氛稍緩,便提醒兒子說:「別耽擱了,天亮你們就啟程赴益州去,『太乙仙身術』口訣再由我轉授聖上;你世居蜀郡的二師兄張介沅生性固執,若碰面可別跟他重蹈覆轍的硬來。」

    翌日清晨,劉備等人於城郊互道了珍重後即逕往西行,要先與途中獲得不少指點的沙摩柯到武陵郡界;當然,因知曉能給他處理劉老頭窩裡反的餘裕並不很多,僅能憑藉前世地理概念摸索的劉備除把握時間加緊趕路外,更犧牲了在江陵尋訪人才的機會,連至「五谿洞」作客也僅待一夜便馬上告辭,風塵僕僕自宜都秭歸直奔益州地面------。

    這天傍晚,他們終於抵達劉焉轄統的邊境:魚復縣城。

   各位或許對此佔地廣闊可是尚無稠密百姓的偏鄉甚覺陌生,然而約再隔個四十年左右,它卻是舊史「蜀漢昭烈帝」的病故居所:永安縣,而那名垂後世的「白帝城」,就位在前臨瞿塘峽的山坳口內;由於改名稱是他稱帝後章武二年間之沿革,劉備雖有些喟然,但那畢竟是另一個自己不光彩的紀錄,所以他亦未曾向關、張、趙等提及此事。

    因劉焉決定要竊據素有「天府之國」稱號的益州以圖中原,微服潛行的劉備早察覺從這裡開始非但川兵己大幅增加,門衛將士盤詰的態度更對外鄉人充滿著濃厚戒心;然而口音明顯不同且無任何奧援的他們可沒笨到想偽裝混入或硬闖,待繞過了荊門即選擇棄馬乘舟,沿江關渡三峽險域悄悄摸進了巴東腹地。

    廿一世紀曾鑽研心理戰術的他沒有猜錯,看衰漢室無以為繼的劉焉預測靈帝駕崩不久,定會令己提「廢史立牧」主張的效應在各州發酵,封閉西川時,又未曾料及當初那推出去討賊寇的替死鬼居然恁快便平順四方,急於攻下漢中之際就較不防備東南的荊州軍;也虧這前一任「皇叔」太托大,方使他們能再順利從臨江趕赴成都外圍的廣漢縣。

    現在只須越經那雄踞山谷的涪水關,即可循涪、雒二城進入劉焉認為安全無虞的窩巢;但它既位列中國歷史上著名關隘,這被當做益州屏障的門戶絕對夠格稱守衛森嚴,坐鎮於此之將領便不是那與自己超不對盤的楊懷、高沛,五個人要通過亦困難重重------。

   「大哥---」眺望那座防務嚴謹的牆樓,關羽不禁皺起臥蠶眉建議著問道:「抑或是咱等天色全黑時,再想法子攀爬岩壁入關?」

   果斷的搖搖頭,劉備曉得己方成員儘管都有這份能耐,然而此舉不僅風險高,萬一暴露行蹤也會令變驚弓之鳥的劉焉加強警戒,到時要接近那傢伙可更不簡單了;沉吟一會,他就毅然決定說:「我們繞路吧;若到都安,咱較能從易隱藏身形的綿竹進成都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捋虎鬚  諸將議計     援地豪  欽差報訊

   這些均可高來高去的好手自不介意再多費點周章,尤其是那位做事一向急進的「小霸王」孫策,在特別提攜的劉備這段日子殷切教化下,居然已收斂了不少往昔焦躁的個性,否則以此君先前脾氣恐怕剛過交界處的秭歸,肯定即會跟駐守的川兵發生衝突;幸虧他們沿路不停攢趕,穿越那一座座普通人視為畏途之層疊峻嶺亦才多花月餘的時間,可惜大夥全因劉焉的背叛而嗟訝感慨,誰也沒心思去欣賞蜀中河山的壯麗景緻。

    不一日,五員虎將終於過都安披荊斬棘的來到最後一道防線:綿竹。

    它的地理位置在大邑縣東門以北,越此關卡能接逕通成都平原,從古至今乃兵家必爭之地,但這是外敵已入侵的情況,所以那亦甚險峻的城關目前為止並未增軍衛戍;這可大大成全劉備行事,不願功虧一簣的他們直待黃昏時刻,才由另側山巖潛入防區缺縫。

   「總算能碰上了頓熱騰騰的飯菜啦---;」因長期處於那杳無人煙的荒山叢林裡,孫策連吃三個月野味後,便在隨往隔著州牧府數條街外的一家店舖用餐時喃問道:「怪了,我以前怎麼都不曉得這些麵食會恁的可口?」

    張飛瞧他狼吞虎嚥的模樣比自己還要離譜,剛坐下就將那盆包子橫掃了快一半,不禁愣視著問說:「天爺,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

   「你們慢慢吃;後面還會送很多東西來,切莫噎著了---;這段日子為速求社稷的安定,真是委屈你們啦;等此事一結束,我再好好的犒賞各位。」吃相文雅的劉備縱也甚覺莞爾,關懷之餘仍不免愧疚的道。

    關、張、趙三人曾聽兄長提及川蜀戰略形勢的影響程度,又瞭解他欲加快統一步伐的良苦用心,聞言即謙遜以答;愈來愈能考量大局的關羽更說:「大哥身繫匡復漢室重任,連年奔波都不嫌累了,我們些微辛勞又何足道哉?倒是您---,卻務必善保萬金之軀。」

   「是啊,您整日不停忙碌於軍國大計,打赴宮勤王那刻起便無暇再享受天倫---」和關羽同為悶葫蘆的趙雲亦難得開口道:「別說娘及嫣兒很思念大哥,就是三位嫂嫂必也在盼著您回去團圓;待解決這裡和酈山的後顧之憂,大哥可要即刻替未來的幸福多盤算,否則兄長若遲遲不娶,二哥的胡家千金與三哥那位夏侯小姐,亦等不著迎親隊伍呢。」

    經他婉轉提醒,劉備這才想到許久未見的家人,也忽懂趙雲於襄陽扮那鬼臉用意;略微靦腆的張飛待吞下一塊滷牛肉,方含糊埋怨說:「你想做大哥舅子便罷了,怎把俺亦拖進來?子龍啊,要就咱四兄弟一道拜堂,我叫妙才再從他族眷中幫你尋門親事。」

    明白因時空變遷緣故,三弟這個老婆雖也是曹氏佳麗,卻已非夏侯淵那甫出生的姪女了;又略瞧面龐更加赧赤的關羽,頓悟前世差點耽擱兩把弟青春的劉備即決定道:「這簡單,等處理完此間與驪山紛爭,愚兄便幫子龍找個好弟妹,咱再挑選吉辰同日成親。」

   「你們不用---不用替我掛懷,小弟暫時沒那個想法---」趙雲紅著俊頰乾咳了一聲,趕緊轉開話題的問兄長說:「當務之急,咱還是先以朝廷的基業為重;大哥,要怎『勸化』劉中郎一事,您是否已有了計較?」

    頹然的搖搖頭;劉備本預料此行或者會遇見像張松、法正、孟達之類的鐵桿盟友們相助,怎知一路至此別說沒碰上半個,就連較知悉的蜀中人物亦不曾遇過(他後來才想到三者此時都未達任官的年紀,法正、孟達更還在扶風郡內呢),苦無良策的他在這種情況即皺著眉道:「慚愧,我到目前為止都還想不出好方法;各位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

   「大將軍,咱直接打進州牧府---,怎樣?」抹抹嘴的孫策率先提議說。

   「臭小子,恁的膽大包天---」驟睜那雙嚇人環眼的張飛忽瞪著他咕噥了一句,卻又馬上伸臂勾住孫策脖子親熱的笑道:「不過你的點子倒還挺合俺老張胃口;我早想這麼幹啦,不料竟被你先說了出來------」

    又斷然搖頭,不敢等閒視之的劉備半响後便說:「如此蠻幹,咱是既甭另赴長安之約,也別指望能生離西川啦---;益州乃臥虎藏龍之地,你們真以為那老頭子手下均是省油的燈麼?他就算僅叫府衛親兵來招呼咱,恐怕見到劉州牧時,亦沒力氣找他講話了。」

   「大哥,還是考慮跟咱進綿竹關一樣,待天全黑時再摸入他的官邸中?」關羽掂了掂己方五人的能耐,即提此項應可突破僵局的意見。

   「情勢倘迫不得已,我們也只好冒一冒這個險了---」劉備邊遠遠眺望著異於民房甚多的富麗州衙,邊吩咐大夥道:「咱一吃飽便回去前面的林子裡養養精神;等過了三更天,咱再一同去『拜訪』我那位遠房叔叔。」

*          *   *

    是的,為防橫生枝節,他們入夜就轉往途經的荒廢觀音祠歇憩;不過折返的劉備才一靠近密林,即隱約聽見廟門外正傳出本軍的獨門訊哨,接著更有聽見一個熟悉嗓音沉聲問說:「來者可是李伯豫李兄的信使?」

   「我便是李權了---」回應的漢子又指向身側隨行同伴,儘量壓低著音量道:「這一位是王咸王大哥;因怕給劉老兒的鷹爪眼線盯住,在下就約了他同來。」

   「好極了,那我即可免除再另行通報的麻煩;李兄,您知不知道急於立威的劉州牧,已準備要尋兩位誨氣了嗎?根據咱內應兄弟接獲的牢靠消息顯示,正確的時間應該是這兩天左右,他很可能會以懲治壟斷田產及井鹽、蜀錦的『奸商』罪名借題發揮,並捏造假的人證、物證來混淆視聽,你們務必要多多留意。」會晤的那人說完,更從懷裡掏出一張由州牧親撰蓋印的抄搜李、王二宅公文,他哥倆瞧罷不禁冷汗直冒。

   在朦朧月光中一確認是字跡易辨的劉焉簽屬,本尚有質疑的王咸便著惱說:「狗操的先人板板,這傢伙居然恁的心狠手辣---;我亦不過是於他上任那夜暫未答應轉讓城外的數甲旱田,劉老頭竟想刨了我根基?早知這樣,老子也無須送他一大筆活動禮金了!」

   「哼,從他入主咱西川的頭一日,我就曉得那尾帶刺泥鰍不是個好人,否則怎會隔天即遣狗腿找我參加勞什子的『募資晚宴』?劉老兒壓根是存心不良嘛!前兩個月我遇見黃大戶亦聽他抱怨說,州牧宴畢便要與會群紳樂捐以作建設的費用,幸虧當時我不在城裡;媽的咧,就算是『棒老二』也沒他這麼狠------」憤憤不平的李權亦罵道。

   「你倒好,不像我們幾個坐立難安的倒楣鬼,那晚可被他硬敲破了竹槓;」王咸先白了他一眼,才對報信瘦漢打量問說:「兄台不辭勞苦通告此訊,咱倆極承您的情,但王某納悶的是---,您從哪得悉到劉老頭的加害意圖,又為何冒恁大的風險來幫我兄弟?」

    這語調委實耳熟的瘦漢隨即抱拳回答:「無須客氣,我也只是受人之託,聊盡告知的義務罷了;兩位,可曾聽說過賈謙德賈將軍嗎?」

   「你是說---當初和犍為郡太守任岐、從事陳超一塊護送此翁到益州的賈龍嗎?那三個人為了私利趨炎附勢,一般的狼狽為奸,他與這件事又有何關係?」李權一想到劉焉進川時的嘴臉,忍不住恨聲的反問道。

   「託某傳話者便是賈校尉了---;其實任、陳二君待發現劉中郎比前州牧郤儉更加的黑心貪財,亦似謙德公般的懊悔不已,最近又探知他欲為難你們,就央我火速來此提醒兩位。」那漢子卻也毫無猶豫的詳答說。

    不由得憶及賈龍召聚鄉勇,殲滅殺害蜀官郤儉、李升、趙部的蛾賊馬相、趙祇等往事,動容的李權即對身旁點頭儕伴道:「王大哥,這曾替咱保衛過家園的賈謙德算來應屬忠義之輩;我和此人亦有同鄉淵源的交情,他如果真要費心相救,倒也不無可能------」

   「如此,便請尊駕代咱哥倆跟賈將軍致謝---」那思慮較周詳的王咸儘管心中已信了八、九成,此刻仍忍不住向瘦漢提出最後的質問說:「不過聽閣下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氏啊,兄台起初---是怎與他們搭上線的?」

    劉備剛聽族叔居然亦搞勒索財團把戲,這時就邊暗笑他僅知剝削而不懂拉眾富戶為互利戰友的愚蠢,邊諭示伴當緩行並悄掩至近處,卻恰見那背影也極面熟的遲疑漢子終於坦承著道:「不瞞王大哥,朝廷一探悉劉中郎欲霸川蜀以圖不軌,即派我等來益州聯絡熱血志士共同抵抗他的竊篡私慾,賈校尉忠君愛國,便自願扛起了這份重擔。」

   「那---,敢問尊駕是?」李權心頭震動,就急忙的再次追問。

    正如聞言大喜的劉備所猜測,這頗像是他某一位得力部屬的瘦漢已直接表明了身份說:「李兄勿疑,我乃當今聖上委任的傳令使,『御前統領』陳到。」

    均呆了一呆;李、王二豪待又看清人家復遞來的皇帝密旨,不禁雙雙下拜的道:「草民不知欽差駕臨成都,尚請恕過未曾迎迓之罪。」

   「時值非常,兩位切莫如此---」趕緊攙住他們的陳到等收妥了少帝旨詔,即和顏悅色的鄭重叮囑說:「現在既已料準枉稱皇裔的劉中郎會有不利之舉,二公回去便先化整為零,切勿著了那廝奸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棟樑將  引述國策     軍師材  力陳良計

    王咸這會已轉變態度的問道:「陳大人,那咱們事後如何互通消息?您屆時想扳倒這劉老兒若需要人手,我哥倆可怎麼協助您呢?」

   「二公不必掛懷,充咱內應的賈校尉、任太守、陳從事都已願配合朝廷肅奸策劃---;我知道你們府上亦各有數百名武裝家丁,不過兩位目前僅須顧好自身及家眷的安全,為益州多保留一分建設的力量就行了,到時候如果真的要人幫忙,某再託人向李大哥、王大哥求援。」陳到用面帶善意的笑容說。

    粗獷的李權一拍厚實的胸脯道:「成!但求鬥得倒性如豺狼的黑心鬼劉焉,你叫我做啥都行;你動手的那一刻不管缺人缺錢,僅需稍個信來,咱倆必定全力以赴!」

   「呃---,陳大人既然來自洛陽,草民還想冒昧探聽一事,未審可否不吝賜教?」一旁的王咸於臨別之際,忽又轉身問說:「您放心,在下打探的乃道上普通傳聞,絕不牽涉軍情或任何國家隱私機密------」

    略微沉吟的陳到隨即拱手謙答:「王大哥言重了,您想瞭解什麼便請明示---;只要是某職責外能告知的範圍,必據實以述。」

   「我聽說---助新天子登基的玄德公劉大將軍,除於并州刺使任內就曾輔導轄境紳商投資國營事業外,暫代親政期間更鼓吹司隸、徐州富戶參與四方發展工程,只是入夥前須釋租閒置農地及善待受雇的流亡民眾;這事情---,不知是真是假?」王咸支吾的問道。

   「此事確實不假;」陳到見對方居然主動詢問二把兄郭嘉交代的其中一項任務,即點頭解釋說:「當今皇叔玄德公為完善照料受難的百姓,並加快恢復各州郡縣的運作步履,早獲得皇宮、朝廷的全力支持,且授命外放一部份鹽、礦、林、牧的股權給合作商賈賺取盈利,那已非傳聞,而是既定的政策。」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李權不禁也停步的續問道:「天,竟恁的優渥?這回我們若能一腳踹翻了劉焉,英明的萬歲爺---亦會在咱益州比照推行那些新制嗎?」

   「當然;大將軍預定之計劃是讓各州郡肯配合的夥伴不僅能努力開發疆土,且要引領他們到境外尋求更多的致富機會。」語氣堅定的陳到又坦率回答說。

   「唉!同樣都姓劉,對百姓態度怎差恁多?先帝之前為何不叫大將軍統治川蜀?」嘆口氣的李權對同伴遺憾著道:「咱歷任州牧均似豺狼,死了斂財成性的郤儉,又換個更加貪婪的劉焉來---;像玄德公這樣愛民如子的父母官,你我倘有幸見上一面便好了。」

    陳到先抬望著初更天色,方勸慰他們說:「兩位無須鬱悶;劉大將軍向來憂國憂民,鐵定會趕赴西川幫百姓一勞永逸的解決此患,屆時二公就可以看得到他了。」

    劉備雖然心中甚為喜悅,此刻卻不好立即現身相見;他一直等到懷有特殊使命的老部下送走了李、王二豪紳,才步出那片林子道:「叔至,幹得漂亮!」

    以其能耐竟能遭對方悄躡入五丈內而不自覺,恍如雷殛的陳到不由得愣於當場;待扭身瞧清楚來人居然是睽違近兩年的主公,驚魂甫定的他先是拍胸長吁,接著更喜容滿面的奔迎說:「大將軍,真的是您!」

   「正如君適才所言『時值非常』,切莫如此---」伸手阻止這正欲行跪見禮數的得力將領,輕拍他肩臂的劉備又頷首笑道:「恭喜叔至,升官了哪;『御前統領』一職可非尋常銜缺,看來聖上倒頗有識人之明呢。」

   「那是天子念在舊日的情份上,到因此方得青睞眷顧;」陳到笑容微帶靦腆的說:「否則以雋義、興霸、公明、文遠、元讓、妙才甚至剛歸順的洪飛、仲康等輩皆不遜於我之高強本領,哪還輪得著陳某來擔負此項要任?」

    劉備目視性格、作風均與子龍相似的他好一會,良久方溫言勉勵的道:「叔至別妄自菲薄;你與敬武、奉孝是最先和我起事的戰友,人家不瞭解你便罷了,歷經這些歲月的並肩奮鬥,莫非連我也不曉得老夥計有什麼過人之處嗎?天子儘管年紀尚輕,相信亦觀察得出你豈止武藝精湛,更兼具沉著謹慎、機警果敢的優點,才會把攸關鑾駕安危的重擔放心託付之,你千萬不可辜負了聖上一番栽培之恩------」

    待屏息凝聽的陳到唯唯稱諾,尾隨的眾伙伴也已趕赴此地;他等雙方歡喜面晤並約略介紹那初識的孫策,又關切的問:「對了,你剛說犍為郡的任岐、陳超、賈龍願居中接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到匆匆結束與像極他的子龍之簡短寒暄,就恭敬的答說:「回稟主公,那是我義兄奉孝想出的計謀;他從『特蒐組』匯集的情報得知劉焉篡竊益州漸引部份臣下不滿情緒,即遣某偕郝德宣及自壺關調來的管仲烈,與正方、文達兩位李兄護送士元及元直先生來西川斡旋籌劃,先尋反彈最大的任太守和陳從事、賈校尉商討鋤奸之事。」

    一聽龐統、徐庶兩個頂級謀士竟皆已抵達此間,心下稍定的劉備不禁大喜過望;而得悉他們是由個性亦極穩重的李嚴、李通、郝先、管亥四員悍將保護,除讚許郭嘉用人得當外,更欽佩他迅速且正確的應變能力,便笑著道:「你的『鬼才』二哥果然神機妙算,不枉朝廷屢屢交付重託;看來川蜀的動盪局勢,已完全盡在咱的掌握裡了。」

   「我二哥自奉詔入京之日起,就一頭栽進益州地圖和密探傳送的資料堆;」提及甚獲天子倚賴的郭嘉,與有榮焉的陳到即說:「幸虧他算準敵軍未於串連川蜀、漢中的羌境增兵駐防,咱才得以沿子午谷循陰平小徑順利到此,並靠正方兄該處人脈聯絡上任太守。」

   「幹得漂亮!」忍不住再一次的脫口嘉勉;劉備待踱步細思片刻,方又問道:「如此,士元與元直可曾想出什麼定蜀的策略沒?」

   「這個麼---;回主公的話,因我等和正打算要兵變的任太守一搭線後,賈校尉便央陳某趕來向李、王二紳報知此訊,所以末將並不知道兩位先生有無其它的安排,不過他們目前已全在陳從事宅第內等候消息,主公若想瞭解詳情,待隨某齊至綿竹縣境就能明白了。」陳到實事求是的恭身答說。

    得知肱骨謀臣均匿於剛擦身而過的地面,運氣不錯的劉備自將那夜探州牧府行動取消,馬上與這班底臂助折返離此不遠的綿竹郊界;當然了,龐、徐、郝、管、二李等人及久仰「天下第一勇士」威名的陳超乍見劉備親來,原本忐忑的心也頓感踏實了許多,那尚未有「鳳雛」之稱的龐統更拍額慶幸道:「主公既赴川,蜀間大勢可一舉定矣!」

    見跟在旁邊的徐庶僅微笑不語,曉得此人偏擅於交鋒戰術的劉備即忙說:「兩位想必早已籌思出善策;倘有用備之處,請儘管示下。」

   「在足智多謀的主公面前,『善策』二字可實不敢當;但您倘肯居中主持,區區倒有三個腹案供君斟酌。」龐統不疾不徐的笑道。

    聽他便真如舊史般亦提雷同戰略,劉備不禁又說:「願聞其詳。」

   「某知主公重仁德且謹慎保守,故就益州的地形擬具上、中、下三計;為免荼炭生靈與盡量減輕破壞,今夜領皆伏候於此的千餘人馬逕襲州衙,這是上選---」胸有成竹的龐統隨即論述道:「其次,喚任岐、賈龍率本部兩萬精兵火速攻佔涪水關,拿涪城作據點以揮軍成都,此乃中計也,或者咱先退往犍為郡,待跟漢中軍會合後再圖進取,雖屬下策卻依然大有可為,倘猶豫難斷必將導致困坐愁城,望我主能擇一速行之。」

    已非憂柔寡斷的劉備可沒再像演義裡講什麼「上計太促,下策太緩」如此之廢話,何況跟前世雙親要往赴驪山的長安之約亦只剩下不到半年左右,實在無暇供己方和野心勃勃的劉焉長期對耗;於是僅略作沉吟,他便拍板定案的說:「士元言之有理;那麼---,我們就決定夜攻州牧府,儘快了結朝廷與川蜀的樑子,還給天下一個太平歲月。」

   「主公真乃納諫明君也,不枉龐某捨棄了逍遙山林的自在而千里奔波追隨;兵貴神速,咱即趁他調撥成都守軍剛增援於葭萌關的空檔,打這背信忘義的老小子一個措手不及!」龐統智珠在握的讚道。

    接著,他又轉頭向徐庶說:「事不宜遲---;元直老弟,公臺那位臥底於府衙的內應既把詳細資料都已提供了咱們,現在便換你來發揮一下專長,讓主公參考參考你我本要活捉『皇太叔』的計劃。」

   「此法縱使險到了極處,可仍不失為『釜底抽薪』的上佳妙計,但咱之前因為只有陳統領及德宣、仲烈、兩位李兄五個硬把子壓陣,執行之際不免會添增闖叩官衙的變數和困難---」武藝不弱卻甚謙遜的徐庶將自己先摒除於「好手」的範圍外,並等近衛搬出學自諸葛亮縮小數倍的州牧府立體沙盤桌,方充滿信心的續道:「如今有所向無敵的主公和恁多名猛將帶隊,士元、陳從事就與郝、管、二李昆仲領六百人封鎖周邊巷弄,陳統領及關、張、趙三位各統兵百員分控四門入口,某和孫將軍則率餘眾跟隨主公直奔劉中郎殿側的寢居,務求一舉成擒!」

    見徐庶在此座極像徒兒孔明手筆的擬真模型上來回指引,劉備待他講解完畢即忍不住問:「元直,你這實境塑物---,是獨創的嗎?」

    搖了搖頭,毫不隱諱的徐庶坦承說:「那是令賢徒諸葛先生親自教導徐某的技能;這東西儘可讓將士更加明白作戰的目標和置身之所在,大幅縮減了失誤機會,他小小年紀便黯曉天文地理、器械陣法,真乃神人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收孫策  上計取蜀     遇張任  快劍制敵

    甚是欣賞孔明的龐統亦嘆服道:「他確實是個曠世奇材;非但深通韜略兵法,於農田、水利等施政建設也無所不精;就算是學武功吧,聽元直說孔明亦把您親傳之『飄絮定山掌』練得頗為出色,日後必成擎天巨柱。」

   「不光是他一個,以徐某先前在并州的觀察,聖上、公瑾、伯道及女兒身的月英姑娘又有哪位不是人中龍鳳?」徐庶又稱羨的說:「主公得聚天下英才而教之,令其造福漢疆,實乃社稷與百姓之福。」

    因自知位卑職低而極少開口,但陳超此刻卻不禁喃語的道:「我早耳聞連當今皇帝都是大將軍的門生;原來,那全是真的------」

   「這是他們資質優秀聰穎,備不過引其進入足以強身健體的武學之道罷了,倒沒什麼本領可傳授教導,委實慚愧---」暗暗欣喜的劉備即遜謝著說:「然而各位也莫寵壞了那些小朋友,省得讓他們無意間養成驕傲的習慣。」

    頓了頓,他便轉回了話題向應可免於兵敗致死的陳超道:「既確認了劉中郎今夜必在官邸---;陳從事,待會就勞煩你安排與役人員及應戰配備,咱仍定於三更天到適才的觀音祠集合,合力攻打州牧府!」

*   *   *

   丑時許,一片寧靜的府衙正大街此刻除聽見剛打四更鼓之單調鑼板外,即剩下劉備、徐庶、陳到和百多名犍為郡精銳官兵的輕微呼吸。

    不久,孫策悄如鬼魅的身影已返抵他們藏匿處,並低聲的回報說:「回稟大將軍,龐先生、陳從事與幾個叔叔均已奉命堵死左近的街道,關、張、趙三位亦牢牢盯住了東、西、南門,現在---,便等您下令了。」

    點點頭,始終保持冷靜的劉備忽對他道:「伯符,一路至此你都表現得讓我刮目相看,證明閣下已有別於往昔的輕浮衝動;備明白你想立功的心情,這次若可如期平定益州,我希望你日後能記取此行的磨練,用它來報效國家,再替大漢子民們做一番事業。」

   雖清楚待洛陽面聖封侯也差不多要滿軍令狀的一年之約,不過此刻聽人家口吻像是一搞垮快倒楣的劉焉就將分道揚鑣,驟漾起了一股沒來由的失落感;默然半响後,若有所思的孫策方曉得從離開吳郡那天起,他竟已把對亡父不捨之眷戀,在不知不覺中全轉移到這頂頭上司的身上,尤其剛剛旁聆大夥讚許劉備那些年紀尚輕的弟子時,自己更有一種憾恨的酸苦,即鼓足勇氣的說:「大將軍,咱們先前的約定---可否稍微改上一改?」

    不由得一愣,沒聽仔細的劉備忙傾身問道:「你說什麼?」

   「我是指,末將連您半成功夫都還沒學到,怎為國效命、替百姓謀福利?」孫策情急生智的說:「您期盼我幫社稷幹大事業,總不能要末將只憑藉這次經驗而順風順水吧?萬一糗了,可不僅是砸大將軍的招牌,我亦沒臉再回去面對江東父老和孫家祖宗------」

   愕然不解,劉備又困惑的問道:「伯符的武學早盡得文臺公『霸王槍』真傳,縱使火候尚嫩,根柢卻著實不壞啊---;你怎麼了,為何突萌菲薄之念?」

   「那種拳腳兵刃的造詣再高,也無法用在經世治民的上頭;我要向您學的---,是能夠富足國家、讓百姓們溫飽的本事。」繞彎的孫策終於說出心中嚮往。

    擔任幕僚的徐庶聞弦歌而知雅音,且略曉他跟隨之緣由,便就旁敲側擊的問:「孫將軍,你的意思莫非是想---,拜咱主公為師嗎?」

    孫策忽福至心靈的跪地說:「請大將軍恩准,收策為門徒。」

   「以你的天資條件與家族淵源環境,將來成就未必在備之下---;」出乎意外的劉備先是驚訝瞠視,隨即一邊攙扶他起身,一邊再度問道:「況且貴府太君已知你我一年之約,伯符滿期卻兀滯留於此,不怕她老人家生氣麼?」

    倔強的孫策仍屈膝長跪,甚至額貼地面懇求說:「奶奶一直盼我能在您身旁多增加點學問,若曉得大將軍肯當末將師父,必定高興,絕不會有意見;反倒是某倘錯過了名師,與入寶山空手而歸何異?」

    和徐庶、陳到對望了一眼;劉備見傑傲不馴的此人求意極堅亦頗動心,又瞧了瞧天色已近襲擊官衙的時辰,便道:「既然這樣的話,伯符於今起可得遵守咱師門諸般訓誡,切莫辜負備的期許;你---,做得到嗎?」

   「我做得到、做得到;師父在上,請受徒弟孫策跪拜之禮!」聽人家已願意收他為門生,大喜過望的孫策就急忙行著拜師之叩首禮節。

   「大丈夫一言既出,即是肆馬難追的鋼鐵般諾語;時值非常,咱師徒心下明白便成,無須受限世俗虛禮---」也甚欣喜的劉備先阻住孫策繼續磕頭之勢,又改口且叮囑交代:「策兒,等會若遇到一位名叫張任的州府蜀將,記得別下狠招,因為他可是你的二師伯,瞭解嗎?雲長、翼德那裡為師的亦均清楚交代,就擔心你出手不知輕重。」

    頻頻點頭,終償宿願的孫策即應承道:「請師父寬懷,策兒記住了。」

   於是蓄銳已久的眾人便在劉備一聲令下,由此處引領另三門的總攻;是的,為避免因瞻前顧後再發生「落鳳坡」之悲劇,劉備這遭就趁劉焉悖離皇室而延緩民心歸附的好時機,果斷採取擒王為先的「斬首」策略,要儘快剷除那顆阻擋他統一路線的心患巨石。

   這確實是出奇制勝的一步妙棋,正與朝廷兵馬對峙且剛遣援軍赴葭萌關的劉焉由於仗著天險優勢,壓根沒做加強警戒安全的防備;可是他哪想得到敵人竟膽敢在成都幹偷襲主帥的勾當,猝不及防中非但即被悄掩的關羽、張飛、趙雲、陳到控制了四面門戶,府衛更因抽調逾半而攔不住由孫策當前鋒的數十健兒,一路敗退至殿內側廳。

   「速速前往閣樓點燃緊急火訊,並召趙韙將軍守城的龐樂、李異兩支部隊協助剿滅來敵!」早聞聲披甲的張任一面鎮靜指揮著,一面抓起了師贈的「隕星弓」,於瞄準那員悍勇小將後便「嗖」聲的迅射一箭!

   牢牢記得師父嚴禁屠戮命令的孫策不愧是未來江東「小霸王」,乍聞異響除立刻踹翻擁聚的州府將士外,身周倏化炫目銳影的金鏨槍更適時磕歪了勁猛羽鏃;然而張任乃何許人也?這比張繡用功及低調的童淵二弟子既能遠距離襲殺龐統,如今怎甘願放得過眼前敵人?只見他不待對方藉勢抽撤,又連珠箭的朝來將顱頸要害續補了三弓!

    一旁的劉備不由得皺起眉心,暗想怪不得舊史裡他那位剛投奔不久的副軍師,會死在箭術高超的此君手上;但這念頭僅略閃而過,「龍淵劍」已於孫策難再格擋下疾拋出三抹冷彩,把隱含「天元勁」的快箭斬為兩截!

   沒能一舉奏功的張任只微微感到意外,卻不逞匹夫之勇急著下場迎敵;他先快速向那素未謀面的壞事後生瞪視了一眼,就斷然喝令餘眾說:「撤!都退往花園去;咱城頭的大隊援兵稍後即至,大夥務必守住通道,絕不可給已成『甕中鱉』的他們闖進中堂!」

   宛如在應和著張任傳下之號令般,劉備一干人等不久便聽見遠處已傳來陣陣夾雜金鐵交錯的喊殺聲浪;可是因曾考量外圍的抵禦圈實力並不弱,雖僅六百人馬,統領的郝先、管亥、李嚴、李通卻皆非易與之輩,加上還有萬夫不當之勇的三名義弟和陳到把守著四門,決定加快結束紛爭的他就對亦正打算趁勝追擊之徐庶、孫策兩人道:「這些府衛既從容撤入了內殿,那裡必定有埋伏;你們莫要衝動,全跟在我背後即可。」

    適才瞧有「戰神」威名的主帥劍如電轟雷馳,徐庶及難得服誰的孫策自是佩服到死心踏地,且更相信未嚐敗績的劉備所下達之令諭絕不會錯,因此也不再跟他虛偽客套,交代完部屬便依言緊跟,謹慎異異循著敵蹤趕赴至劉焉遍植異卉的奢華園庭;結果亦真如其預料般,他們才剛踏進舖有碎石的小徑路口,就迎面射來了一大股矢雨,若非先前收到慎隨吩咐,這片怵目驚心的黑雲任誰沾上了丁點,保證即變成噴血的刺蝟!

   劉備卻不是川軍所可再暗算的文弱「鳳雛」了,抖手間所捲帶的那座晶亮刃幕,非但早把弩矢陣盡數擋於半丈外,借力反格之餘還趁機傷了許多蜀兵;張任瞧弓弩隊又奈何不了這能夠以氣馭劍的年輕人,未待箭手驚呼後撤便提「紫藤點鋼槍」撲上前去,並運起師授的武藝切入了冷電彩罩內!

    劍芒甫觸及那系出同門的凌厲勁道,苦無機會與二師兄相認的劉備早發覺此君功力遠在「北地槍王」張繡之上,不僅就像演義中又萌生了愛才念頭,更想起老父臨別前的叮囑;於是等確定己方人馬皆安全無虞,劍已歸鞘的他即改使「飄絮定山掌」應對,身形巧捷的飛舞在「百鳥朝鳳」落雪般槍隙間。

    乍見這路熟到不能再熟的得意掌法,訝異至極的張任先是一凜,接著便趁揮槍阻敵剎那後躍的厲聲喝問:「且住!你這套『祖蔭長拳』功夫是從哪裡偷學來的?」





第一百三十章   論歧見  同門操戈     臨危勢  親信脅主

   「天無界、元化氤,遊走經絡入百會;煉任督、固泥丸,週而復始屯巨闕------」劉備卻不急於回答,待自顧吟罷了那一大段類似醫經的深奧字句,方反問說:「二師兄,您還記得這些咱練把式時誦背的歌訣嗎?」

   一聽對方所唸內容確實是本派「天元功」的入門心法,張任呆了半响後,才默認般的點頭續問:「閣下既如此稱呼張某,想必乃恩師新收的子弟---;然而尊駕何人?又為了什麼率眾夜襲我益州刺史官衙?」

   「二師伯,你錯了---」孫策聞言忍不住挺身替恩師辯解道:「我師父是自小就拜入童老---呃,拜入『蓬萊槍神』的門庭,早了你少說也有十幾年,何況現在已是代掌門,稱尊駕為兄實是敬你年紀稍長;至於咱因何要攻打州邸,他如今貴為當朝總督天下兵馬的『大將軍』,你那竊佔西川的主子又公然叛國,所以---,這即是咱來此的緣由。」

   不由得睜大了雙眼,猶似親睹傳聞中妖怪的張任過了好一會後,方難以置信喃問的說:「你便是那號稱第一武士的『戰神』劉備?聽說你不是還在江東幫陳溫討伐妖賊『陽明帝』許昌嗎?怎恁快就溜進我們益州成都來了?」

   「不錯,此佞確實是『涿鹿亭侯』劉玄德,當初令老朽失算舉薦給朝廷的白眼狼---」已由州府諸將簇擁而至的劉焉,這時即佇足廊側冷然注視劉備的接口道:「虧先帝如此信賴並把討寇重任託付予閣下,你卻擅自違反他傳位於次子協的聖意,私推那因甚不得寵而逐出宮外的皇子辯承繼大業;你這挾君謀權的國賊,竟還有臉來見老朽!」

    聽對方豈止黑白不分的反咬一口,還將原本辱罵董卓、曹操的那字眼安到他頭頂,又氣又好笑的劉備不禁亦佩服人家挑撥之深厚功力,便針鋒相對的辯問:「叔叔,東宮雖不甚獲先帝歡悅,卻始終未曾遭正式貶黜吧?備奉已故太后詔書送儲君返京繼位,試問某錯在什麼地方?況且聖上一登基就勵精圖治,除迅速平定各州的匪患外,更使善加安頓的逃亡百姓免於流離顛沛與挨餓受凍,大大降低了死傷機率,這樣睿智的明主至今可也沒令天下人失望過呢;倒是您,執牧蜀境後不僅即再三抗拒皇詔,更先妄提廢長立幼的大不敬謬論而派兵襲我東川及勾結藩鎮覬覦長安城郭,你我之間---,誰才是國賊?」

   本料定漢祚式微而欲趁亂據蜀再籌劃進軍洛陽,劉焉怎會曉得那原先抓來充當替死鬼的陌生族侄居然真把民變輕鬆弭平,且在自己穩固局面前闖入益州來興師問罪,心虛之際不免遭劉備的伶牙俐齒回嗆到瞠目語塞;又想起漢中郡的爭奪戰打得竟沒預計中順利,惱羞成怒的他這時便硬拗著嘶吼說:「蘇固治下不周導致怨聲載道,我替朝廷弔民伐罪亦錯了嗎?馬騰、韓遂聯手犯境之舉,又與蜀中何干?可恨昏君聽信讒言,未經查證就拘捕我那兀留於京城的三名質子,還密遣爾等至此來誣衊初掌川界的老朽---;你這織席販履的黃口孺兒,竟敢仗勢欺人到如此程度!」

   才剛罵完,他身旁一名快四十左右年歲的文士早揣摩到上意,已押寶似的轉頭向張任斜睨道:「張介沅,人家都快要攻陷咱州府啦;閣下倘再不速擒來犯的禍國賊佞,我譙周可真要懷疑你與他們已同流合汙了!」

   並不因對方情緒而跟著叫囂謾罵,劉備只冷靜注視顯然猶豫不決的張任問說:「二師兄,公道自在人心---;您甚少離開兩川之地,曾幾何時聽戶出十萬、財豐土沃的漢中郡發生過民怨?若非甫派州牧的劉中郎遣三子與西涼軍暗通款曲,那常提兵互攻的馬騰、韓遂怎有閒暇寇我長安?恩師往昔不斷告誡咱需明辨是非,您切莫失了計較。」

    臉上浮現陰晴不定的神色;難以抉擇的張任心裡何嘗不知其效命者實乃貪婪之輩,但入主益州的劉焉一當權後即對自己禮遇有加,再說目前確也無法判別這兩個傢伙到底誰講的才是真相,因此他那沉默不語的反應,剎時間居然成了鴉雀無聲的眾人目光焦距。

   「大將軍,你說的或許有理;」良久,已做決定的他雖把心終於偏向了劉焉,卻未似演義般口出沒轉圜餘地的決裂狠話,僅對忽現身的「同門」苦笑道:「可是你---用這近乎偷雞摸狗的手法闖進此處在先,我倘要置之度外,可不是愧對有知遇之恩的東主?」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存指望的劉備小心翼翼反問著說。

    深深吸了口氣,張任又猶豫半响方決定道:「抱歉,儘管尊駕貴為『大將軍』及吾派掌宗,不過張某既身負捍衛府衙之重任,勢須把公務擺於私誼前頭;恩師那邊麼---,我只有另找時機再去向他老人家解釋立場了。」

    見他仍堅持「職責所在」原則,劉備亦不再多勸,頷首罷便嘆息說:「既如此,咱就各忠其事吧;拳腳兵刃無眼,待會冒犯莫怪。」

   「介沅勿憂,我等來助你一臂之力!」侍於劉焉左右的鄧賢、冷苞、劉璝三將明白敵人甚是難以對付,即不約而同踏前一步的齊聲道。

   先朝他們報以感謝的眼神,搖手表示不可的張任又馬上轉頭盯住了「外敵」,且鐵硬心腸的說:「各位的好意張某心領了,但咱當務之急是護衛主公安全---;因此無論我勝負如何,你們都不能擅離職守。」

    接著,這蜀中第一猛將便對兀自沉吟的劉備翻臉喝道:「大將軍,我今日若擒爾等不得,尊駕就直接踩踏張某的屍身過去吧;看招!」

    語畢,他那桿「紫藤點鋼槍」已幻做紛飛梨花,更似驟雨般倏戳對方的上盤諸處要害,委實把童淵傳授槍法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劉備卻不直纓其鋒,只後躍一步即化解這曾使趙雲揚名長板坡的家傳快槍術「蟠龍出海」;然而張任並未氣餒,料準此君有能耐招架的他便在旋身追襲間,已復向那剛落地的「掌門人」又疾刺了一百一十八槍!

    雖生微怒,緊守防線的劉備仍不因此急於還以顏色;當然,這絕非他一昧的賣好示弱,而是正思考如何方能兩全其美的顧全大局。

    沒錯,憑他此刻的功力與所占優勢,想擊敗那冥頑固執的二師兄甚至眾蜀將都不成問題,但重點是---接下來呢?強行鎮壓的後果,可未必就能令尚缺支持者的西川政權長期穩靠,尤其是另有西涼軍閥還不曾肅叛的現在;況且這批傢伙確也均屬帶兵打仗的硬手,日後若對南蠻動粗必皆為得力將領,縱使他對天生不對眼的張任亦沒啥好感------。

   由於一直是軍旅伙伴公推的首席老大,張任在久戰無功的情況下也樂活不到哪去,「百鳥朝鳳」的炫燦槍法儘管已叫旁觀者眼花撩亂,除了依舊難碰徒手對方的一根寒毛外,劉備輕描淡寫應付間所顯示出的那份氣度,更叫他萌生前所未有的茫然懼心;但這念頭僅略閃即逝,快槍堪堪使盡一剎那,他便打算孤注一擲的施展新悟殺招迎擊敵人。

    說到「悟性」這方面,較晚學藝的張任與綽號「北地槍王」的大師兄其實相差極微,只是張繡因常跟叔叔張濟旁鶩於兵家瑣碎事,連溫習基礎的空檔都騰不出來,焉有餘裕研究其它密技?而他就不同了,返回川蜀並從戎後豈止隨即在舊主郤儉身前發揮過人的長處,破格升至府衛將軍的單調歲月中並讓他有許多時間醉心於武學之道;所以張任現在的火侯非但已超越大師兄,最近還自創了一套脫胎於師門的心法:「怒嘯殞龍槍」!

    兀在傷腦筋的劉備此刻亦發現他招式有異,便暫且放下了雜亂思緒,凝神留意對方忽停止攻擊的平穩槍纓;果如所料,氣歸丹田的張任待內力盡注於刃尖,就在一個錯步驟然揮動那由千年紫藤打造的柄桿,把皆足以碎鼎的十九股刺擊再次襲往了強敵胸口!

    即使不曉得這路槍的名稱,劉備倒也不敢小覷眼前未必稍遜孫家槍的霸道猝襲;於是,二度出鞘的「龍淵劍」便在危急中亦拋揚十九抹成形光束,迅捷回射對方灌滿「天元勁」且猶如雷轟電閃的攻勢!

    只聽密集的「砰」、「砰」巨響不絕於耳,園內的敵我武士等睜大眼睛去看兩人勝負結果,卻見張任的壯健身軀已直挺挺僵在原處:是的,劉備畢竟顧念到師兄弟的情份,揚手之際又減輕了幾成力道,此君才不致被他過於懸殊的劍氣震傷筋絡,但就算如此,無法抵禦的張任還是遭仙身術氣漩封閉各大穴脈,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對不住了二師兄,為了令天下蒼生儘早脫離戰禍的苦難,小弟只好請您先委屈片刻---;」途經他身邊的劉備待低聲致歉完,即嚴峻瞧向那已近在咫尺的劉焉說:「叔叔,事到如今,你仍要執迷不悟嗎?」

    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劉焉忙退一步道:「你---你別過來------」

   俗話有云:「路遙知馬力、板蕩識忠奸」,以鄧賢為首的冷苞、劉璝三將這時剛義無反顧的要站出來護駕,適才還一直叫囂張任快些擒拿「賊佞」的譙周看苗頭不對,忽趁同僚盡皆失措的機會搶下了衛侍腰刀,並架於毫無防備的劉焉頸項喝阻說:「你們都站住了,快按大將軍的吩咐丟掉兵刃!」

   「譙允南,你幹什麼?」大驚失色的鄧賢及劉璝忙指著他吼問。

   冷苞也「喀崩」咬牙的情急罵道:「王八羔子,居然想吃裡扒外!」

    鳥都不鳥他們三個措手不及的近衛家將,譙周逕自用溫和的語調向劉焉挾脅說:「啟稟主公,大將軍乃朝廷命官兼皇室族裔,且身負振興我漢邦的重任,今既來咱益州調解您與聖上之間的誤會,嚴拒之則反顯您的理虧心虛,還極可能引起那兵禍連年的干戈之災;依在下淺見,不如與遠道而至的劉大人暫化玉帛為妙。」

    先朝親手提拔的譙周驚恐一瞥,兵敗如山倒的劉焉這時已渾沒了主張,便發抖道:「允南說得是,咱應該---應該化干戈為玉帛------」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蜀川  戲謔佞儒     鎮東南  重託良臣

   「主公此言,甚合天意---」譙周又搬出他那句曾斷送兩代舊主的名句,仍文謅謅說:「某夜觀星象,見紫微、太白芒聚於北,這乃旺祚之瑞徵,咱萬不可與朝廷違抝,否則除將招惹師出無名的必輸戰端外,亦會發生貽禍川蜀的災難;大將軍,下官講得---有道理嗎?」

    劉備雖不再如同演義般為奪取益州而需與投機的政客眉來眼去,可也沒笨到現在就做殺此豎儒以快慰人心的傻事;展露那童稚但充滿親和力的招牌笑容後,他即轉向劉焉及州府諸將斬釘截鐵的道:「備此行目的,確是代天子向各位勸諭的---;年紀猶輕的聖上雖才剛開始問政,但極英明果斷,尤其是念及身為皇胄的劉州牧往日功勳,不希望因他一時錯怪導致兩邊妄動刀槍,只要叔叔願意隨我等返洛陽請罪,朝廷必對他和三名質子網開一面,同時赦免蜀中將士的盲從逆舉。」

   「別信他胡扯,主公---」亦頗忠誠的劉璝終究顧及到老闆人身安全,便於一旁力諫著說:「小皇帝才幾歲啊,權柄還不是仍由這傢伙在把持著,您如果冒然回京,萬一他們不守承諾可如何是好?咱兵馬糧草充裕,肅清那偽朝奸佞之事尚大猶可為;還是讓我先擒拿大逆不道的譙周,待龐樂、李異的部隊來援時,就能夠剿滅這批夜闖州府的宵小賊黨!」

   「劉將軍,你的話實有欠斟酌;」私底下對三將挺讚譽的劉備卻立即強硬反駁著道:「備自輔佐新皇登基時起便忙著征撫各地寇匪,政務皆為天子親臨攬裁,連元老大臣們都無從干預,豈可妄論由我把持權柄?招降董卓西涼叛兵一役,普天下誰不曉得聖上言出必踐,又何來不守承諾之謠傳揣測?將軍若指望鈞部挽救目前的局勢,對不住,別說我外面那幫兄弟不准,今日倘得不到州牧肯定的答案,某也絕不善罷干休!」

    剛目睹劉備劍術的西川眾將士不由得一凜;是的,「戰神」封號果真名不虛傳,連首席猛將張任亦非他對手,不怒自威的人家倘欲藉機大開殺戒,園中這些單薄衛卒可沒把握能撐得到援軍至此------。

   「玄---玄德,你確定老朽要是歸還了州牧職位---,並跟你回洛陽去,小皇帝---一定會手下留情?」那徹底喪志的劉焉忽怯問著說。

    意甚誠懇的點點頭,再次收起「龍淵劍」入鞘中的劉備應承道:「漢室已積弱多年,聖上為了加快推動匡振國力的諸般建設,必對中郎的棄邪返正喜出望外;況且如今尚有西涼桀傲不馴的馬騰、韓遂兩處悍閥猶未平弭,我們若能避免過度內耗的損失,將來就可聚集更多力量去對付胡夷的侵略。」

    劉焉此刻哪有心思聽他講這些軍國大計,只考慮到投降的身後事頻頻追問:「賢侄,老朽的意思是說---,朝廷真能饒了我滿門嗎?」

   「請叔叔放一百二十個心---」縱然暗暗鄙視此人的德操,劉備仍先允諾說:「天子倘未幫您預先留一條後路,何必僅扣住了三位世兄卻不即刻處斬立威?如果您因隨備返京而有生命危險,我用全副身家替叔叔陪葬,如何?」

    瞧他敢當眾慨許那必擔保存活的誓言,事實上已無從選擇的劉焉終於啞著喉嚨向鄧賢、冷苞、劉璝三將道:「你們---,全都退下吧。」

    看現在情況已走至慘輸田地,這些府衛將士只好老實的後撤,任憑叛徒持刀押主公離開了保護圈;而始終仁慈的劉備一等大勢底定,方從譙周那裡接過束手就擒的行動對象,並和顏悅色的說:「請叔叔寬懷;備既敢開這口,便絕對保證您與寶眷的安全無誤。」

    語畢,他又對群龍無首的蜀將與己方人馬道:「為了減低不必要的傷亡,咱就先傳令罷鬥,再召大夥仔細商量益州的未來佈局。」

    帥幟既易,嗟訝的蜀將縱覺惶悚,目前也唯有乖乖聽話的份,於是一場本會嚴重耗弱漢室的宗族內戰,即在劉備與眾人努力下,用幾近和平的方式落幕;當然,那是待解除兩川戰禍,且由朝廷依他推薦派恩師盧植逕從漢中郡遞補這益州牧職缺後的事了。

    儘管有別於演義中欺負闇弱劉璋的拐矇豪奪,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速平西蜀的劉備卻明白此間民意仍未盡服,倘不審慎應對,自己哪騰得出手專心去修理馬騰、韓遂那幫混雜羌騎的西涼兵痞子?幸好離長安之行還有數月時間,因此除了留徐庶、陳到、宗岳、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李嚴、李通協助新州牧穩定政權外,擅收人心的他更藉陞賞調沈彌、婁發、張魯、張修、趙韙、龐樂等將領赴洛陽候用,並讓逐漸接受「換老闆」事實的張任、鄧賢、冷苞、劉璝配合王累、顏嚴、任岐、陳超、賈龍諸舊臣,積極尋訪他簡札上所載的文武賢才,欲強化日後抵禦南蠻入寇郡境的國防力量------。

   「想冒昧---請問大將軍,在下能否---也能免至洛陽任官?」祖籍巴西西充的譙周乍見自己亦列赴京名單中,便抽空向劉備怯怯的央求。

    故作詫異之狀,心裡竊笑的劉備先把整疊公文朝案牘邊一擺,方裝親切的問說:「允南兄,這『瑯嬛閣博士』乃正四品大員哪;若非才高八斗的飽學鴻儒或士林景仰者,朝廷豈會輕易徵聘,您---為何不要?」

    真是有苦說不出了;譙周原以為替此君弄垮了劉焉,對方必將益州大權交託,自己屆時莫道連升數級,不必再幹默默無聞的州府主簿,就算想搞個「別駕」職位應該都易如反掌,怎曉得劉備「賞識」過頭,竟請他去做那勞什子的「瑯嬛閣博士」,這一來可全盤打亂了預定計劃,京都宦海浮沉,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哪裡有再混水摸魚的機會?

   「呃---,大將軍誤會我的意思啦---」心虛囁嚅的譙周隔了好一會,方鼓著勇氣又啟齒道:「因下官學識淺薄,卑微的名望亦非足堪擔此重任;何況家慈年紀老邁,萬一有啥不測,譙某豈不得終生悔憾?」

   「閣下此言差矣---」為了令其難找有攪亂川蜀的推託藉口,離開座椅的劉備即安撫他說:「備素聞兄台少讀策典,精研六經,並通曉天文星象,除了尚未成刊之『仇國論』乃曠世巨著外,那正趕寫之『古史考』、『蜀本紀』、『論語注』、『五經然否論』諸籍均為震古爍今的文學瑰寶,遲早轟動士林,何來不堪擔任之虞?令堂齒齡縱長,但有尊兄照顧應能讓您了卻罣礙,而且日後若因此晉殿為臣,不是還可一舉光宗耀祖?」

    趁著譙周舌頭打結,他又擠兌這適做學者且不擅辯的政壇泥鰍道:「其實依您學究天人的風采---,埋沒於區區西川不是大材小用?再說那日閣下如此幫我,備請朝廷破格拔擢也僅是略加回報恩情罷了;對有真本領的賢士,我倒是向來舉薦不遺餘力的喔。」

    聽人家都講成這樣了,無言以答的譙周亦只能諾諾而退;不過他走出州衙廳門前,還是忍不住轉頭訥問的說:「大將軍,下官雖甚感謝您的提攜之恩,然而您---卻是如何知道我那些才剛要開始撰錄的書名?」

   「先帝在位之日,非但委備兵權討寇,更叮囑我遍覓四方鄉隱能者;」劉備邊坐回疊滿待批公事的書桌,邊瞎扯道:「不過因己力有限,備便培訓了一組人散置於各州負責打探消息,允南兄是交代的重點物色對象,您在家裡幹偌大的事業,我怎會不曉得?」

    猛打了個機泠泠寒顫,譙周當然相信權傾朝野的他必定具此能耐,所以恭揖後就乖乖回去收拾行李了;也幸虧信口胡謅的劉備誤打誤著,未來方得藉由這「反骨仔」嘴巴來警告陣營中的少數欲叛之輩------。

    而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今雖已平定了西川,但甫從江東至此的他仍掛念彼界夷患問題;所以經過再三的衡量,劉備即召謀士龐統來商議說:「士元,先前聽你提到與揚州的山越頗有淵源,此事可真?」

    不致擔心主公存疑的龐統因曾見他談過胡虜侵漢之禍害,聞言僅沉吟片刻,便微笑道:「他們現任的大頭目尚欠龐某人情,只要我吭一聲,相信仍可賣個薄面;主公,莫非您想用龐某影響力---去制衡蠻族?」

   「你果然是備的知音---」斟了杯茶,隨手遞給龐統的劉備就笑著說:「蜀中既有元直襄佐恩師盧州牧,除了薊遼外,只剩揚州最讓我放不下心;陳元悌不擅與悍野越民打交道,軍師倘肯前往,備可高枕無憂矣。」

   「主公寬懷,此事交給龐某處理吧;但叫統坐鎮淮揚,必令山越再無法侵擾我江東州郡一步。」極有自信的龐統便慨然允諾。

    和對方杯子輕輕一碰,劉備心頭大定的道:「既如此,使蘸金斧的李異功夫和人品都還算不錯,明日宴後我會派他保護你到歷城一路上的平安;士元,咱東境門戶可全重託你了,備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一妥善解決了江東問題,俟再召見並「綁架」李權等益州豪紳進入他的富國列車,見絕不會懷貳心的盧植掌管州牧諸事皆已步入軌道,劉備又算算離那約定日期將近,即在這天復統三位把弟、徒兒孫策、郝先、管亥、劉焉父子、返京眾文武與蜀地官員們作別,要循漢中官道逕赴長安。

    臨行之際,擔憂蠻兵會提前作亂的劉備便交代那奉駐建寧、牂牁、越雋郡之陳到、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六將說:「這三處地勢最為要緊;若南蠻蠢動,望各位牢守之,備當火速撥軍援助。」

    接著,他又向盧植鄭重託付道:「恩師,西川就勞您多費心思照看了;此乃咱往後掃除西南夷害的大本營,陳倉、陰平、劍閣更是朝廷運輸軍需的所經路線,待那修築工程完竣,您將是保衛疆土的頭號功臣。」

   「孩子,你辛苦了---」由於軍務倥傯,忙碌的師徒倆其實難得有相聚空閒,此刻分手在即,對得意門生甚是欣慰的盧植便慨諾說:「老夫明白益州重要性,替天子殷勤治理乃臣下本分;倒是玄德身繫朝廷與萬民之寄望,長安一行務必為社稷善保有用之軀。」

    語畢,這一向憂心國事的忠良又拉著他手道:「那馬征西與韓鎮西兩位向來是本朝頭痛人物,儘管已退兵,其反覆性格卻不可不防;玄德短短數年間挽崩裂頹勢於狂瀾中,證明你確負經世之才華,這遭倘能再為聖上解此邊禍,咱大漢方得過真正的太平歲月。」

   「請恩師勿憂,西涼久萌叛意的兵馬雖悍勇,但素有猜嫌之弊,欲破不難;備等勘查驪山一事了結,再俟機永除馬、韓二害。」劉備極具自信的說。

    待叮嚀完徐庶、宗岳、李嚴、李通用心襄佐州務後,拱手作別的他就領著同返一行人踏上了回京之路,直奔那已恢復平靜的漢中郡。





第一百三十二章   懷異志  袁紹盜寶     敵羌騎  孫策請纓

    免被張魯斬殺的蘇固聞訊急忙率隊遠迎;沒錯,走捷徑的劉備之所以花時間在這裡逗留,即是要設法挖掘此處英傑以厚實漢中武力。

    據他所瞭解,三國史裡無論是蘇固或張魯,手底下都沒有超頂級的謀士、武將足以抵禦外侵;馬超、龐德還是兵敗才會流落至此,否則全民皆為「五斗米教」死忠教眾的張魯亦不至於給曹操打得那般狼狽了。

    不過抱歉得很,他委實想不起其轄屬之南鄭、褒中、沔陽、西城、安陽、錫、上庸、房陵諸縣,目前有什麼稍具資格的人才;因此在經過了一番考量後,劉備便決定從洛陽徵召荀攸、陳琳、方悅、關平、寇封一班文武,暫時駐守這足救應各方的咽喉重鎮。

    沒有空再等他們來面授機宜了;待留書信囑咐一切,沿途攢趕的劉備就偕隨行之人逕出陽平關隘,並於三天前風塵僕僕抵達了目的地。

    長安,一個被過年氣氛點綴到更加繽紛燦爛的大城市------。

    這座又稱西京的城郭自太祖劉邦到王莽篡位期間,甚至遠從周文王時代即是歷朝首都的大城市果然雄偉壯闊,先別說那約三十六平方公里的占地有多達十二道門關及八條主街,屢獲皇帝青睞成為行政中心的建構內,更充斥著許多舊存宮殿、豪第巨府;儘管在光武帝前曾因起義的綠林軍攻打而一度遭焚毀怠,但等經過快二百年的休生養息,此刻縱無洛陽城的人口稠密與繁華,卻也甚是蓬勃熱鬧,尤其在賈詡入主雍州的一番經營過程,亦使這溝深牆高的偌大堡壘倍加嶄露其搶眼鋒芒。

    儘管不願因處理那勢必造成無謂恐慌的私事驚動官府,劉備與眾伴當甫踏進正南大門不一會,接到戍衛將領通知的賈詡仍急遣胡車兒來請他到州牧府聚議;這早已升做侍衛長的憨大個子待一看到暌別仰慕之人,遠遠便興奮的嚷呼道:「大將軍,我終於又見著您老人家啦;快、快些跟我走,府衙那裡還有一位重要的人物在等著您過去------」

   「胡兄弟,慢---慢一點;」尚搞不清楚狀況的劉備忙拉住了他問說:「你講的重要人物是一位老先生呢,抑或是不怎老的老太太?」

   「都不是,但您說的老先生、老太太和她兩媳婦也一塊到啦---」先瞥了瞥他身後的眾文武,實際上頗機警的胡車兒又立刻壓低著嗓子道:「這人您絕對認得,而且咱幾個夥計還曾有幸瞧他露過一手呢。」

    接著,胡車兒繼續用更小聲的音量說:「然而由於他是私出洛陽,交代咱須嚴守機密,所以只有勞煩您親自去拜見他;賈州牧亦為此要我跟大將軍致歉,原諒咱因職司護駕導致不能遠迎的怠慢之罪。」

    倒吸了口涼氣,劉備待回了神方道:「天,他怎麼---也來了?」

    只是詫異歸詫異,不敢多所耽擱的他等託此君代為照料返京眾蜀官,就忙偕三名把弟、孫策和待罪劉焉、劉瑁立刻前往已成為州牧府的北宮,待往晉謁剛提及的那位重要人物,微服出巡的當朝天子:少帝劉辯。

    見雙親及賈詡、張濟、張繡、華雄、樊稠、徐榮這幾個熟面孔均在堂中,而趙霖及大內高手王越亦侍立小皇帝身邊,匆匆趕至的劉備才與隨行者要跪叩禮拜,卻聽首徒於廳椅上搶先說:「叔父、眾卿來得正好,朕尋各位有事相商;都免此虛禮,快些請進吧。」

    瞧具威儀的劉辯雖歡容以迎,日漸沉穩的臉龐卻略帶憂色,劉備心知有異倒也不急著詢問,僅躬著身稟道:「啟奏陛下,臣等為化解兩川兵禍,已邀卸任的益州牧同返京都;那劉中郎甚是明理,今亦隨微臣在殿內候宣,盼聖上能念其往日的情份,從寬發落。」

   「罪臣---劉焉、劉瑁,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命懸他手的劉焉哪敢再耍什麼花槍,忙拖著無辜木訥的劉瑁跪於階前。

   「回來就好---」兀顯稚氣的「龍顏」並未勃然大怒,劉辯只離席且親自攙著二人說:「叔公,嚴格的講咱終歸是一家人,遇到事情總不能『胳臂往外彎』;祖宗留下的基業險些毀在兩任先帝手中,但朕的確是奉故逝太后懿旨回宮繼位,你我切不可再因些許誤解而妄動干戈,導致原已積弱的國勢,陷入自相殘殺的無止休內戰裡。」

    看這先前一直被他輕視的侄孫居然講得出甚有雅量之言,又聽對方似沒算舊帳的意圖,劉焉橘皮臉一熱之下不禁愧咎於心的垂淚道:「臣---罪該萬死,竟為了那不實謠傳而謗朝興兵;聖上,您處死老朽以正國法吧。」

    先搖搖頭,貴為九五之尊卻毫無架子的劉辯隨即說:「川蜀既已重歸朝廷轄屬統治,朕何必再罰叔公?三位叔叔此刻都在京都的老宅裡;您歲數也六十了,明日仍由郝先、管亥二位將軍護送你們回洛陽後,叔公便轉任東宮『太子少傅』一職,放心安養天年。」

    確定小皇帝真不殺他滿門,死裡逃生的劉焉哪還會計較人家封這閒缺之用意,復拉劉瑁叩謝完就又跟胡車兒乖乖返回休憩驛館;而待引介已成師兄弟的孫策並宣贈『烏程侯』暨『破虜將軍』後,劉辯即遣離了張濟、張繡、華雄、樊稠、徐榮,對廳上眾人道:「各位,我之所以會出宮至此,是因為要與諸君商議---如何尋回失竊的傳國璽。」

    呆了呆,生怕聽錯的劉備忙追問:「陛下是說傳國璽---被偷了?」

    點一點頭,嘆氣的劉辯又自責著說:「是,玉璽已被偷走了,而行竊者非別人,乃是朕委以戍守於西園的『虎賁中郎將』袁紹;發現後我本來想立刻通知師---大將軍,但當時賢卿正在蜀中平亂,所以------」

   「袁本初?竟會是他?」隱約覺得不太對盤,劉備縱後悔未先向首徒提醒那個野心份子的危險性,不過難題既已產生,僅能亡羊補牢的盡量還原事發真相;於是深呼吸強自的鎮定後,他便恢復神色續問道:「聖上,此人怎麼忽然擔任起西園護衛統領來?您卻如何又斷論璽印就是無權擅入內苑的袁本初所盜取?陛下可否略述其中一二?」

   「他?既領有南征軍功,又得叔親袁隗薦舉,朕即讓他遞補此職---」劉辯回憶說:「想不到這廝居然利用上次溫德殿起火之亂,獨自摸進朕放置玉璽的『文華閣』;若非那傢伙棄官潛逃前曾問過不知情的袁隗如何去驪山,我還真猜不準他的逃亡路徑呢。」

    愈聽愈覺事有蹊蹺的劉備聞言又是一愣,但接著便自顧推敲道:「奇怪,袁紹為什麼要偷璽印?又為什麼會前往驪山?莫非------」

    同為穿越者的劉辯、童淵、孫太君幾乎是一齊望向了他;劉備明白此刻尚有孫策、王越、賈詡在旁,就迂迴的復向首徒問說:「敢問陛下,這欺君罔上的袁紹接掌皇宮衛軍前,可有離開京都?亦或曾和---囚於天牢裡參與變節的李儒、牛輔、李肅碰過面?」

    換劉辯怔了一怔,差點從椅子跳起來的小皇帝即拍額恍悟道:「著哇!我怎麼沒料到他那時候幹什麼非得運袁術的遺體回豫州汝陽縣不可,現在一想這必須遷葬故里的說詞,豈不是一個大大疑竇?哼哼,有沒有見過李儒、牛輔、李肅等奸黨,咱只須調他們來問上一問,便能夠查個清清楚楚!」

    「聖上不用花時間押解三人來此了---」憶及入宮勤王過程的劉備猜袁紹因未能像舊史般取得壯大機會,卻又恰巧聽見董卓遭誅殺前曾提到驪山陵寢一事,就千方百計接近皇宮探知傳國玉璽的擺放處,接著更製造火警事件引開軍隊以進入「文華閣」行竊,得手後並即藏棺迅速出京;想通了關鍵點,劉備便故意當眾對停止踱步的徒弟說:「咱既已確定那廝盜印是為了號召西涼叛軍欲從驪山入寇,這件事就交由微臣來辦吧;他們若膽敢越我疆界,臣必迎頭痛擊並取回國寶。」

    兩者之間早有配合默契的劉辯曉得師父如此說法是要隱瞞秦皇陵內幕,即作態的頷首道:「那麼---,一切有勞卿家了;自前秦的皇子嬰獻璽於高帝,歷代祖先便視此物為國運昌隆之表徵,萬萬不可從朕的手中失落。」

    話語未畢,守衛牙將彷彿也在配合師徒倆的「雙簧劇」般,惶急的跪於廳前通報說:「啟奏陛下,西門十里處外有---有兵馬犯境!」

    「耶,真的來了?」兩人心中均打了個突;但因這位英雄無敵的皇叔兼師父就在身旁,劉辯亦不怎麼擔憂,即鎮靜的問道:「對方約莫多少人?能看清楚是哪裡的旗幟嗎?領軍者可曾報出名號來?」

   「回稟聖上,徐榮將軍已探知是涼州騎兵;」不敢喘息抹汗的那位牙將忙答說:「帶隊的確定是馬騰、韓遂,數量大概有二十萬左右。」

    「陛下,末將願為前鋒,誓斬二酋首級當朝見福物!」孫策便慨然請纓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計誘敵  智算關中     詐勤王  謬議君位

    點頭以示嘉許,但一向尊師重道的劉辯仍先詢問著叔父說:「大將軍,朕素聞『烏程侯』武藝不遜於乃父之下,為難得將才;馬征西與韓鎮西叛相既露,咱不如命他衝頭陣,一挫西涼軍馬的銳氣,可好?」

   「微臣遵旨---」斜瞪新收弟子一眼,正在擬思戰略的劉備原欲交付關、張、趙三把弟擔此重任,怎料求功心切的孫策竟搶占鰲頭;不過轉念一算,他又以退為進的道:「『烏程侯』要去可以;然而此役特殊,孫伯符倘欲做前鋒,卻須得允諾微臣先打一個敗仗。」

   「師---呃,大將軍---」聞言忍不住一呆的孫策良久方囁嚅著問說:「二十萬羌騎遠道而來,這不正是藉人疲馬乏破敵的好時機嗎?為何---為何要我先滅自家威風?」

    並不理會他的幼稚質問,劉備又續向皇帝稟奏:「那久居邊陲的馬、韓二將因反覆不定,已成朝廷無法掌握的禍患變數,想要一舉解決這個隱憂,非徹底服其未馴之心不可;以羌騎為主的西涼兵人數雖眾,一來受限於糧草不繼,再者我軍以逸待勞,實不足為慮,但若被敵兵逃回酒泉、武威等地盤,咱要再聚集人馬西征---就工程浩大了。」

    劉辯俟沉吟了半响,即順著師父話語道:「因此---大將軍是打算要引那馬、韓傾巢的部隊深入關中腹地,之後再找機會『擒王』以降伏驕悍惡性?」

   「是的---」點頭的劉備又微笑問著孫策說:「所以初次交手,『烏程侯』只准輸不准贏;這樣一來---,伯符可還有掛此先鋒印的興趣麼?」

   「成!」心想師父既有考驗的意思,那漸熄傲火的孫策馬上咬牙道:「只要大將軍吩咐一句,莫說裝鼈,便是砍我的腦袋,末將也認了!」

    瞧徒兒居然真能斂芒並恪遵將令,劉備亦頗欣喜,就別過臉去對始終莞爾的賈詡問說:「文和先生,城中尚有若干兵力可資調度?」

    收起哂笑並恢復正經的神色,賈詡立刻拱手恭答道:「啟稟大將軍,除了我們原有的雍涼五萬鐵騎外,盧尚書與皇甫太尉早先增援的十萬勁旅仍分駐在潼、武二關;公若要用,半日內即可抵達東、南兩城門。」

   「既如此,便勞駕文和先生傳我口諭,令兩處關隘各抽撥四萬人於入夜之前進城待命;」見允承的賈詡待退,忽想起他適才表情的劉備忍不住又試探著說:「不知先生對備剛剛的誘敵之策,是否有需改正之處?」

   「大將軍運籌帷幄,卑職自嘆弗如;」哪曉得賈詡並不趁機賣弄才幹,僅以普通的制式官話諾應:「涼州眾叛此番逆天妄舉,必將粉碎於您的妙計下。」

    劉備怎麼會不曉得擅長料敵的他是在客氣?就再誠懇的虛心討教道:「論智謀,備乃腐木螢光,豈敢與尊駕的皓月之彩爭輝?只因馬騰、韓遂二藩鎮久擾漢室西界,我才想趁此機會一網打盡、永絕後患;這『請君入甕』之策雖可行,畢竟還有不足的缺點,盼先生顧及萬千子民的份上不吝教我。」

   「明公太謙了---」始終未顯示喜怒哀樂的賈詡僅遜謝了一句,即不卑不亢的問說:「大將軍原本是怕『烏程侯』萬一沉不住氣,將會誤了引西涼兵入關中的要緊事,現在則擔憂『那地方』能不能拖垮羌騎,是麼?」

   「莫非先生已猜悉了備最後用武之地?」微訝的劉備緊接著問。

    頭一回漾出了微微得意笑容,賈詡卻不置可否的分析自語:「渭南地闊,河西兼有『蒲阪津』可預伏咱人馬的三面夾擊,倘再截斷了通至隴西之路徑,諒彼插翅難飛;若換作是詡來施展計謀,也必以此處為上佳首選。」

    慶幸對方未成戰場的仇敵,劉備聞言不禁暗自佩服這位使詐毫不輸給孔明、郭嘉的「毒士」;要曉得他那些策略其實均竊自演義中馬超兵敗的橋段,但這傢伙居然一眼能看穿其中的關鍵,難怪不敢等閒視之的曹操會禮遇有加,於是面露詫異之色的劉備又續問:「然則---,先生尚有指教?」

   「時間點的拿捏;」並不藏私的賈詡坦率明說:「敵兵缺糧,除非搶得了資源堅定其叛志,否則甚難使他們再深入追襲,導致功虧一簣。」

   「那不成問題---」因早把此環節算了進去,劉備便直接了當對小皇帝奏道:「啟稟聖上,這就是微臣適才所謂的『擒王』計劃了;咱若割捨屯在長安城及潼關二處的部份輜重,不僅可讓城中老幼免遭劫掠,更能徹底清除涼州藩鎮為禍之害,望陛下務必恩准。」

    對軍國大計壓根僅一知半解,但見識逐增的劉辯亦明白師父必定是有把握可滅寇才會出此險招,即頷首著說:「只要替社稷與百姓平此悍閥,便是把整個雍州暫借兩賊又何妨?賢卿放手去做就是,一切後果由朕承擔。」

   「敢不拘泥於一城一關得失,大將軍確實好氣魄,賈某果然沒看錯人---」賈詡心悅誠服的拱手道:「馬、韓皆乃近利短視之輩,除仗著兵精將勇的優勢外,並無擅謀之士襄佐;公示弱以誘戰,賊必敗矣!」

    待議定佈署事項,身為主帥的劉備即與先鋒孫策統三萬人馬來迎;當然,為了不讓敵兵起疑,他那四個揚威中原的義弟妹及雍州名將張繡、華雄自也隨行亮相,而隊伍才通過大門不久,西涼羌騎便已出現在塵沙飄揚處,領頭旗幟上正是「馬」、「韓」二字。

    雙方弓箭手迅速射定陣腳,劉備遠眺年齡均逾四旬的兩名帶隊將軍時,只見右側這位高約八尺、體貌雄壯,渾身散發出濃厚邊疆粗曠氣息;左翼則是個略帶書卷味的瘦漢,若非穿戴整齊的戎裝盔冑,實難想像他是從小就廝混於燒當、沈氐羌族間的剽悍軍人。

    甭猜即曉得魁梧漢子是馬騰,而儒將必是其結拜搭檔的韓遂了。

    但他目光卻放在二者身後的簇擁將領堆上------。

    韓遂除那八部健將外,應還有甚少被演義著墨的閻行、成公英才對;至於「伏波將軍」後代的馬騰這邊,按歲數推算大概只有龐德及長子馬超隨扈,仔細觀察的劉備雖不在乎對方人數多寡,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可不願於節骨眼時殺出什麼程咬金來攪局。

    遙望大將軍帥旗的馬騰、韓遂乍見是「戰神」駕臨亦頗感驚訝;城府較深的韓遂與老夥計互視了一眼,便按轡上前幾步的問說:「某乃鎮西將軍韓遂,請問閣下可是---號稱『天下第一武士』的玄德公劉侯爺?」

   「不---不敢,諒備乃一介---一介凡夫,怎擔得起---如此謬譽?」劉備等潛運內力使臉孔略顯得蒼白,方晃顛座鞍假裝酖迷酒色的出列咳道:「尊駕既是韓文約,那一位想必---是征西將軍馬壽成了------」

   「賤諱怎有勞大將軍提及?在下就是馬騰。」儘管看這個傢伙與傳說中的無敵形象不符合,心裡頗不以為然的馬騰仍朗聲打著招呼。

    故意裝作憔悴模樣的劉備又用力喘了好一陣子,隨即欠身拱手說:「久聞二公---威震西陲,今日得睹風采,實為劉某---萬幸;但兩位將軍未替朝廷坐鎮---坐鎮於涼州,卻統健兒復至長安城,不知兩位---來此何幹?」

   「我二人上回前來是為了親自恭賀新皇承接漢祚,別無它意,不過咱此番可也正要找你問個清楚---」韓遂待把那次越界逆舉先滑溜搪塞過去後,便開門見山的道:「馬兄弟與某在涼州聽說先帝本非指定大皇子為君,是你勾結內應且率眾強為,才使受脅迫之百官屈服於這個偽政權之下;吾食君祿須忠君事,所以決定聯袂再赴關中。」

    縱使暗暗冷笑,劉備卻邊表露無辜的窘樣邊急咳著解釋說:「爾等---切莫誤會啊!備進宮輔佐儲君登---登基,全是奉那已故何太后的---懿旨;整件事情的原委---王司徒都知悉得很,兩位假如不信---,可問他去------」

    別瞧馬騰人高塊頭壯,從內心看輕對方一副懦弱神色的他,這時依舊文質彬彬的質問道:「公言差矣,現今宮中全是尊駕親信,大將軍欲隻手遮天,子師焉敢不配合?某只想請您好歹交代個話下來,託命遺詔在何處?您是不是打算就此挾天子以令諸侯?」

   「冤---冤枉啊;」索性裝孬裝到底的劉備立刻叫屈說:「先帝於駕崩之日前確無預留---臨終旨意;朝廷忠良尚在,單憑備---,哪有如此能力以杜---悠悠眾口?壽成、文約倘無---證據,千萬不可汙衊好人。」

    見彼陣因主帥心怯而氣勢低落,亦屬投機份子的韓遂又尋隙加緊咄問道:「既如公所言,那你前些時候為何到蜀地找劉州牧的麻煩?別愈描愈黑啦---;還有,先帝倘真將大寶沿承儲君,怎會不把傳國璽一併託付?你幾時瞧咱哪個天子,手中沒表徵璽印的?」

    聽口吻逐漸不客氣的他講到了重點,劉備即順水推舟的咳問說:「兩位---曾看傳國玉璽出現過嗎?太---太好了,宮中因日前遭竊,吾皇正為了丟失---璽印而惱怒不已;文約何時何地目睹此寶?可否---不吝告知?」

   「玄德!某念汝乃漢室皇冑,方耐著性子敬你三分,豈料閣下居然會恁的厚顏無恥---」一直忍住怒火的馬騰這時候終於罵道:「我朝自高祖滅秦開國至今,均以傳國璽當做繼承者之佐證信物;那天分明是你恃強脅迫原該成為新君的二皇子讓位,才引閣下剛剛提到的『朝廷忠良』把璽印藏起並在前陣子攜出皇宮,待以此號召各地義士肅奸勤王,但你竟還敢顛倒黑白、濫言『汙衊』?國賊,你真當吾等全是三歲孩兒嗎?」

   「不---不是這樣的---」刻意不講明白真相的劉備由於要令對方乖乖中計,僅一昧喊著冤說:「我確實是---奉懿旨而行,那枚印信也在日前遭人---竊取;你們怎---怎可只聽一面之詞,便要---提兵問罪?」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關外狼  尋隙進兵     甕中鱉  引敵入殼

   「提兵問罪又如何?你若真的膽敢欺君罔上,莫說是咱兩兄弟,普天之下人人均得而誅之---」韓遂一逮到了機會,就厲聲的喝道:「今日要不老老實實交代個清楚,任你口粲蓮花,我們亦難跟各位善罷甘休!」

    假裝無比恐懼的拉韁略為倒退;劉備既已存心要引爆這兩座火藥庫,即尖著嗓子駭喊:「那---那豈非要造反了?你們倆---好大的膽子,居然用如此口氣頂撞我;來---來人啊!哪一個敢替本---本將軍擒此賊佞?」

    已隨兄長演戲數次的關、張、趙四兄妹聞令便配合著磨蹭作態,到後來甚至是由子龍推伯符的背心一把,這位略顯遲疑的「小霸王」才握槍桿拍馬出列,並立刻進入狀況的喝說:「某乃先鋒大將孫策;你們最好乖乖的束手就縛,否則莫怪將爺我手下不留情!」

   「看樣子---,他那幾位向來以勇猛著稱的拜弟也是徒有虛名;哼,朝廷真的已沒有人材啦,竟找這種小鬼打頭陣---」止住了長子及驍勇智囊龐令明的請纓後,鄙夷的馬騰方對旁侍侄兒馬岱道:「君佑,你過去會會他。」

    年紀與敵將相若的馬岱立即揚鞭而出,同時橫擺著那柄「伏羲寶刀」嗆說:「兀那兔崽子,我的刀口可不長眼睛,識相的話便快滾!」

    雖聽得無名火冒起三丈高,但於師父面前曾發過豪語的孫策可沒忘記許諾,遂挺槍馳迎了上去;馬岱見他力道既快且猛亦不敢怠忽,急運在右扶風茂陵故鄉巧獲奇遇的內力,提刀就往來敵肩頸處疾削!

    當孫策「鏗」聲架住了頭一招,即摸準了他刀勢儘管罡烈有餘,卻絕非自己的敵手;然而礙於師命難違,只好撇開祖傳的得意槍法不用,僅拿些平常教導士卒的基本功來接戰,且儘量減少攻擊以免遭對方看破。

    這可便宜同樣年輕氣盛的馬岱,他料定此人乃濫竽充數,為了要在軍前露臉,一施展開連龐德都讚賞不已的「破天刀」秘技,就對來敵那亦由上古神鐵打造的鏨金槍卯起勁狠剁;咬牙忍耐的孫策一直任他砍了約莫二、三十次,方佯裝不支的拍馬往本陣退走。

   「眾兒郎,誅滅國賊的時候到了,跟著我一齊衝啊!」早趁著孫策挨打之際佈署好隊形,馬、韓二閥見機不可失,即分別統率勁旅領先殺向了官兵兩翼;而計已得售的劉大將軍更把窩囊廢學了個十足十,叫了句「哎喲」便也拋下愕然的從屬轉頭急逃;當然,曾接獲指示的雍涼兵馬除戰鬥力甚強外,座騎皆良駒的高機動性亦使他們腳ㄚ抹起油來毫不遜色於老闆,片刻間已亂中有序的紛朝門關「敗退」------。

    結果,羌騎奮勇喊殺之餘非但只做掉近百餘名不慎遭追上的倒楣鬼,想乘勝攻進城裡的前部精銳還讓好幾排弩石給逼得人仰馬翻;忙偕搭檔暫避的韓遂待後繼行伍陸續抵達並日夜圍住了四門,才聚眾商議:「長安乃高祖建都之城,牆垣堅固且壕塹險深,急切難下;我等僅帶三個月糧食,遲則生變,不知各位有甚迅速攻克的策略?」

    與會諸將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良久,卻都沒有半點主張;始終沉吟的龐德這時果真如演義情節又獻策道:「長安土硬水鹹極不堪食,兼無柴草薪火,軍民一定要外出汲辦所需,不如權且收兵如此如此---,必唾手可得矣。」

   「妙計!」 已快是雄偉青年的馬超首先附和叫好說:「咱只要能在城中的百姓進出時混入內應,並趁夜間無備放火為號,斬斷了關鎖就能一舉拿下長安。」

    馬騰、韓遂也覺得此計可行,隔日即喚『令』字旗使傳諭各處盡教撤離,更親督大軍漸漸退去;獲悉的劉備由於已算準了對方招數,便差二關的支援士卒把所需兵糧運抵渭南縣,又許民眾出城取水打柴,直隔五天後哨馬來報羌騎又回,方再競相奔入城內堅守。

    是晚三更,西門忽然火起,孫策假意急馳救應的時候,城邊早轉過了一人縱馬大喝「龐德在此!」;若非師父曾事先提醒須注意此君刀猛,被疾勁驟震的孫策恐怕連槍都握不牢,亦甭談有小命可以護著眾軍校逃生。

    未瞧出破綻的龐德等猝斬關鍊放大軍盡數擁入,劉備也已偕稍作抵抗的諸部「不敵」人馬棄城而走;不費吹灰之力的馬、韓二閥見長安府庫充盈,遂犒賞三軍。

    官兵按照計劃移駐潼關不久,士氣高昂的涼州五萬健兒就在馬超統領下,復朝隘口殺奔而至;套用舊史那一幕的劉備自是頒令不許出戰,待徒勞無功的敵人真又坐地百般辱罵,才對眾將與拜弟細細密囑。

   「報告大公子,關裡頭果然有一支隊伍衝了出來;」埋伏的探子忙亢奮跪稟道:「瞧來人旗幟上的萬兒,應該是您平常所說的其中一個傢伙,叫趙雲。」

   「好,對方真上當了!這廝即交給君佑去處理,只須綴緊了他,便是大功一件---」見獵心喜的馬超立刻分派著任務說:「龐兄,你等我截斷了救援部隊就繞到軍後去搶關;這一次,咱看劉備能再往哪裡逃!」

    於是,當馬岱把「怒不可遏」的趙雲及親挑五千精銳團團圍住,統萬餘鐵騎營救的張飛亦即跟馬超那桿「飛翼槍」正式駁火交鋒,而龐德在藉勢衝入未及掩攏的盡敞大門之際,手中「鬼王鍘」更和命裡的勁敵關羽碰個正著;但各位如果期待這兩雙頂級猛將會擦撞出像演義記載般的激烈火花恐怕要失望了,因為關、張二人已得兄長的嚴令不准戀棧貪鬥,所以他們等運籌帷幄的劉備鳴金號一響,便奮力擺脫糾纏並與漸向後撤的四弟會軍,拚了吃奶力氣往預勘的那些路線急奔。

    幸虧西涼將士以攻佔要地為優先考量,沒能斬獲敵首的龐德跟馬氏昆仲見對方名實不符,於嗤鼻間倒也不捨命窮追,到樓牆換下了纛旗就開始清點庫房留存的大批軍需;然而儘管如此,戰鬥力同樣強盛的雍涼鐵騎在這回詐敗廝殺中還是折損了不少,尤其撤退過程因情勢頗為艱險,最後計算陣亡及失蹤的總人數,竟多達逾兩千名的兵力------。

    為安撫眾心,成竹於胸的劉備等屯駐預先築妥之渭河土城,即分送酒肉勞軍以提升士氣,更當場宣佈除加倍撫卹死傷者眷屬外,凡與役將士一律加放三個月俸祿;那群素有「虎狼之師」稱謂的董卓舊部聞知消息無不雀躍歡欣,便仔細聽他接下來的破敵策略。

   「延武、文安,命你們統兩萬軍馬儘速搭建浮橋並潛渡河西,待涼州兵傾巢追襲方可結營立寨,務須阻截後面逃散之眾,不得有誤;」見鬥志復振,劉備就先諭令徐榮、華雄按計劃而行,接著又跟趙家兄妹及諸將道:「子龍、子凰亦各率五千人扮做潰轉的敵騎部隊,趁機奪回已內部空虛的潼關與長安城郭,其餘人等即隨我如此如此------」

    而馬騰、韓遂在獲知這捷訊後,想佔關中的熾慾果誘二閥盡驅下屬來戰屢敗王師,企圖一舉殲滅官兵以便再逐步進犯那把持中央政權的司隸;可是一切就緒的劉備俟敵兵悉數移屯至渭口,這次卻再不示弱的於城前列陣嚴待,兩軍劍拔弩張之勢眼看一觸即發。

   「不對啊---」頭腦思維頗清醒的龐德便嘀咕著說:「此地沙土不實,築起就倒;但瞧那座土城似不像幾日內才完工的啊,莫非其中---有詐乎?」

    略感掃興的馬騰不禁斜睨著他道:「該處既為連結雍州、司隸之地,興建斥侯堡壘乃情理之常;令明不可揣言惑眾,亂我軍心。」

    正當龐德赧顏諾諾而退,韓遂倒心生警覺的說:「馬大哥,龐兄弟講得挺有道理,這裡突然出現未曾瞧過的城樓,切不可掉以輕心;為了萬全起見,我看咱們不如先派哨馬到後方去探探,以免有甚不測變故。」

    二閥正自竊議間,他手下資深驍將程銀已微顯慌張的奔上前稟道:「主公!後軍來報說---,河西岸邊不知何時居然駐紮了大批官兵------」

   「糟糕,真中計了---」馬騰雖暗吃一驚,不過遠眺敵方出城的軍隊僅區區數萬,即鼓舞著大夥說:「別擔心;他們才那麼一丁點人馬,咱只要做翻劉備這支不堪一擊的雜牌軍,管那河岸邊有多少埋伏!」

    已沒主意的詫異韓遂心想這時候可不能再講什麼喪氣話,於是便跟著點頭催促道:「不錯!成敗看此一役;眾弟兄,排好了隊形,咱一口氣衝垮他們!」

    幾乎就在同時,雙側石坡、密林竟悄悄擁出各約兩萬箭已上弦的鐵騎,帶頭者赫然是雍州名將張濟、張繡;而於號礮驟響中,遭馬、韓陣營輕視至極的劉備又再緩轡而出,並以正常的表情朗聲說:「壽成、文約,事到如今二位仍要執迷不悟嗎?快棄械歸降;聖上念在爾等久鎮邊陲之功,將可網開一面,否則肯定從重治罪,絕不寬貸!」

   「呸!」流有羌族血脈的馬騰瞧此君早已無先前孬樣,也十分清楚受他欺拐,即一改咬文嚼字的口吻怒喝道:「無恥之徒,敢用卑鄙手段算計老子們?可見『那人』講得沒錯,朝廷必是被你這小白臉玩弄於股掌間!」

   「跟他多言無益;」韓遂暗暗衡量後覺得局勢尚大有可為,便搧風點火的說:「那魁儡小皇帝和真命天子想來應仍遭其箝囚禁錮,咱早些收拾掉這群烏合之眾,就能儘快前往洛揚京都掃清君側,還給漢室一個正統及公道!」

    劉備聽馬騰無意間復提起唆慫者,即順水推舟的問道:「馬征西講的那位老兄,大概是說袁本初吧?他既誣我囚監聖上與二皇子,但不知二公可猜得出這位『朝廷忠良』竊璽前---,是做朝廷的什麼官咧?」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良才  棋逢敵手     鬥困獸  寡圍叛眾

    瞠目對望,口齒較伶俐的韓遂忍不住反問說:「你少耍嘴皮子功夫了;本初在那之前位居什麼職務,與這件事情又有何干係?」

   「干係可大著呢---」瞧了瞧天色猶亮,氣定神閒的劉備便耐心解釋著道:「他不是說由於那時候因劉某逼迫二皇子讓位,方把璽寶收藏並在前陣子尋隙帶出去皇宮外的嗎?可是我卻知悉這個傢伙早就用他的人脈及軍功,謀得了『西園護衛統領』一職;袁紹既已先持有傳國玉璽,幹嘛還叫他叔叔舉薦彼缺?況且聖上登基後每每宣諭旨意均蓋有此印,你們若不信備適才之言,不妨去調閱它州的傳檄文書,真相即告大白。」

    一時盡皆語塞躊躇,不過韓遂片刻間又死鴨子嘴硬的兀自辯駁:「璽章欲偽造不難,再說先明哲保身的本初待要活命,虛意求官乃是正確抉擇;總而言之,今日倘不揭開你的假面具公諸天下,咱哥倆誓不罷休!」

    不自禁嘆了口氣,劉備知道頑固二閥若未受教訓終究不肯悔改;於是曉得賈詡久督軍隊習練陣勢的他便攤著手說:「那---二公欲鬥兵、鬥將,抑或鬥陣法?」

   「為避免無謂死傷,你我各挑五個將領出戰吧;」向猶豫不決的馬騰瞟了一眼,猜敵將皆弱的韓遂趁機選軟柿子道:「尊駕只需勝了三次,吾等就傾心降順;否則的話---,玄德公除了要自刎以謝罪外,更得立即勒軍退出雍州界,不准再和咱夾纏不清,如何?」

   「成交;我這裡戰將順序分別是孫策、關羽、張飛、王越、胡車兒,爾等欲派誰決勝負?」頷首同意的劉備略一思考想便念出了名單。

    極度不屑的冷哼一聲,馬騰想都不想就蔑視著狂笑說:「不用麻煩了,咱還是叫馬岱擔任先鋒,龐德打第二場,接著由吾長子馬超押後;某臆測憑貴部的實力,他們三位或許即足足有餘,可能無須另遣它者與役啦!」

    仍然不置可否的聳一聳肩,劉備面無表情陪著他打哈哈道:「馬征西果然好膽識、好氣魄,那咱們便開始比劃吧;希望到時候---,壽成兄還可以笑得出來。」

    正要反唇相譏的馬騰尚未來得及啟齒怒罵,隨侍在側的馬岱已迫不及待橫刀出陣喝問著上次對敵者說:「姓孫的,敢不敢再架你馬爺爺手上的刀子?」

    瞧師父已微微的點頭授意,斜握槍柄的孫策就勒馬上步直指他鼻尖道:「別太囂張了;前幾日讓你逞威乃是奉有將令,莫要以為我真怕了你這小鬼!」

    馬岱聞言大怒,於驟踢那異域愛駒兩腹後即揮刀來戰孫策;不過他很快便發覺上回砍到頑敵甚難還手的種種攻勢,這回居然都未能再次奏效,因為人家那桿原本僅會使普通刺術的鏨金槍身現在豈止無比靈動矯捷,出擊方位更是招招狠辣詭異,於施展者震天雷般吼喝聲響的配合下,簡直像一條捲挾漫天悶雷的甦醒蛟龍,威猛極了------。

    睹景思人的趙霖當然曉得這是孫堅家傳絕技:「霸王挑山槍」!

    如今縱知難抗衡對方遠勝自己的罡烈力道,心有不甘的馬岱卻未就此認輸,等扯韁避開那迎面戳來的槍尖,騰出空的「伏羲刀」早隱隱散發出團團湛藍銳氣,同時在他吐納間逕化一抹寒影猝斬敵人的天靈蓋!

    是的,他「破天刀法」中的最後一式:「渾沌一氣破」!

   「來的好!」正鬥得興起的孫策見這一刀勢頭疾勁,迴槍運功之餘亦氣注刃端,覷準了馬岱刀沿即奮勇刺去;於是當兩件兵器互撞的剎那,敵我前面數排將士不僅立刻聽到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更瞧見「伏羲刀」便從虎口迸裂的馬岱手裡激飛上天,在半空中劃出了一條絢爛的藍色弧形。

    但孫策這畢聚內息的一戳實乃傾全力而為,儘管毫無置對方於死地的企圖,此刻卻再也收不住勢子,槍尖仍朝急退馬岱的心窩筆直送來;難以挽回的他猛然想起師令,不禁慌張的叫說:「喂、喂!你躲開些------」

   「小輩放肆!」在旁掠陣的龐德瞧小老弟遇險,那柄刀鋒異常寬闊的烏沉沉「鬼王鍘」除了已及時「噹」聲磕落鏨金槍外,還趁血氣未順的訝異孫策門戶盡露空檔,向他胸脅處要害狠狠補砍了一刀!

    眼看這位先鋒大將就要被利刃開膛破肚,早預做準備的關羽亦即策馳而上,也奮揮「冷豔鋸」硬碰硬架住那命運宿敵的霸道傢伙!

   「兩個打一個嗎?你們還要臉皮不要!」手養的馬超一逮著了藉口發揮,便握牢仿祖宗馬援兵器打造的「飛翼槍」揚鞭衝過來說:「令明勿憂;諒此跳粱小醜,何足道哉?待馬孟起助汝一臂之力!」

    不料斜刺裡一名黑面壯漢忽拍座騎攔住此君,並暴喝:「羌奴!明明是你想倚多為勝,怎說那恁般無恥反話?別走,吃老張一矛!」

    見他聲如雷鳴、虎鬚戟豎的環眼模樣,若不是彼陣坐第三把交椅的張飛衝至還能有誰?由於馬超原是以擁有「天下第一武士」封號的劉備做最終挑戰之指標,根本不將其餘人等放在眼裡,兼且之前過招時發覺張飛似無傳聞中的神勇,因此僅提槍桿隔開這迎面驟戳;豈料對方矛尖此刻的勁道卻非比尋常,於輕敵招架間竟險些遭刺下馬,待摒息後不禁就驟睜朗目的勃然怒道:「環眼賊,原來你上回真的是裝熊!」

   「俺兄長教訓的對,『小不忍則亂大謀』哪---」那嘿嘿一笑的張飛倒不落井下石,只橫矛在手的挑釁說:「為了釣你們涼州大魚上鉤,即使裝熊也值得了;來、來、來,不服氣便與我痛痛快快分個輸贏!」

    已被激怒的馬超更不打話,一扯韁繩就挺槍朝他殺去,而張飛嘴巴挑釁歸挑釁,應答之際當然暗暗運足了力量等候敵人,這時不待槍纓舞至即再度舉矛直插對方的左胸部位;另一側,關羽、龐德那互看不順眼的二將亦早掄起刀柄攪做了一團,你來我往的捨生攻防間鬥得甚是火爆激烈,連皆已丟失兵刃的馬岱、孫策都忍不住忘神楞瞧。

    打從結識了兄長及義父童淵,經常受點撥的關、張近幾年功力已更上一層樓,比去冀州鉅鹿踏平黃巾賊窩時還要精進許多;然而這兩名來自漠北苦寒之地的勇者卻也不是泛泛之輩,殊不論馬超已把數代先祖伏波將軍的「古月槍法」練得青出於藍,曾拜隱居奇士「狂刀邪叟」為師的龐德亦具武學異稟,豈止盡得寄予厚望的師父生平絕技,還獲贈那柄從無同門能使的「鬼王鍘」,盼他攜此神兵稱霸西域甚至關中各處,所以這四人一旦交起手來,頓時天搖地動、難分難解------。

    剛還誇下海口的馬騰見勢成僵局,忙對冤家老夥計擠了個眼色;韓遂哪不瞭解事態的嚴重性,便顛弄是非的吼問道:「官兵說話不算數,一開始就想恃多凌寡;兒郎們,誰敢去給我拿下那些食言佞賊?」

    話畢,他背後除成公英、閻行二人兀侍側於旁外,侯選、程銀、李堪、張衡、梁興、成宜、馬玩、楊秋等驍將即挺刃衝出陣線,欲混水摸魚搞亂這場比劃;但劉備可沒打算令其稱心,身影如飛中一抹由弧形幻化成的激揚冷電,居然硬生生阻住那八騎的前進!

    為了達到威攝全場的震撼效果,「龍淵劍」猝映的璀璨光束更在轉變炸碎煙火過程分射來援人馬,並藉他們擋架之力把對方都推下了鞍去;而當這群桀驁不馴的涼州將領還正愕訝不知所以然,劍復歸鞘的劉備已悠哉揹著雙手朗聲說:「想打濫仗麼?抱歉,各位得問問我腰際間的傢伙肯或不肯欸------」

    沒錯,此舉也是故意做給馬、龐二人瞧的;果然,皆對勁敵喝了聲「且慢」而躍離鏖戰的圈子後,他們便用「你那是什麼功夫?」的眼神凝望著劉備。

    驟起駭異冷顫的韓遂見馬騰一臉驚恐,料他亦心生怯意,但暗想自己既還有兵力上的優勢,就決定孤注一擲的向部眾吼道:「不用怕,他剛才使得是妖術;大夥快快一擁而上!只要宰掉他,群龍無首的官兵即無計可施了------」

    一語點醒尚處於惶惑的馬騰;他待稍微勉強鎮靜了一會,便也立刻下令說:「咱沒得選擇啦!此行非做翻了這廝不可,方能再進兵洛陽、剷除篡逆奸邪,另擁二皇子為正統漢帝;全軍---全軍衝鋒!」

    為刺激混編羌騎的兇殘天性,韓遂又跟著宣佈道:「兒郎們!倘可攻破此城、順利橫越雍州界,韓某特准解禁三天,打草穀的所得盡歸私有!」

    聞知開放劫掠令諭,那十幾萬涼州軍就一邊歡呼一邊朝城下的主力部隊蜂湧殺來;劉備見狀即扔下灰頭土臉的敵將杵在原地,拾回鏨金槍便與徒兒躍至鞍座偕二把弟馳返了行伍,讓己軍安排妥的弩箭好生「款待」對方。

    幸虧諸部均凜遵射馬不射人的將令,因此三面箭雨僅管已淋得肆衝群敵七零八落,生長於馬背上的許多西涼士卒卻僅摔到昏天暗地,幾乎沒什麼重大損傷;不過因後方騎蹄紛至,瞬間仍變作撞跌成一蹋糊塗的局面。

   「標槍隊,上!」與諸將亦歸大陣的馬超等喝止住本部兵衝勢,就喚這支仿傚遠方洋鬼子的千騎隊伍出列,欲待重挫守軍的弓弩手。

    那是他和一位常經商甘肅一帶的訪友閒聊時無意間突萌發之靈感;據聞一支百多年前曾定居該地驪靬村並擅擲這種武器的羅馬軍團因為此槍能有效破壞防禦佈署,再加上多元衝鋒陣形的配合,不時能在戰場中獲得制勝先機,只可惜馬騰嫌不好攜帶的它既笨重且成本昂貴,那菱形的尖銳槍頭雖可釘穿盾牌,槍身卻也十分容易彎折報銷,所以無論長子怎麼央求,這吝嗇鬼僅肯給他一千人當實驗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勝轉敗  怯棄聯軍     擒故縱  義折二傑

    每騎皆只配二柄標槍的隊伍等少主一聲令下,即把手中兩公尺的木製槍桿猛朝前面雍州陣營擲去;而那些尾部經馬超加鑿哨孔的槍叢一拋上半天之際亦確實聲勢非凡,夾雜「咻」、「咻」的淒厲嘯響彷彿地獄中萬鬼齊嚎,令人有觀之不寒而慄的嚇敵效果!

    眼見城下也以騎隊為主力的官軍勢必被串成大批血肉「糖葫蘆」,其丈許處前忽塵沙瀰漫的地表於這緊要關頭,竟驟豎起了整排約二人高的板架;原來穿越時空且略有耳聞的劉備早已預防他出此奇招,已動員了所有兵卒連夜趕造可反制的簡易木牆垛,用來抵擋涼州的「山寨版」羅馬槍。

    在連續且綿密的「奪」、「奪」飛刺碰撞聲響中,那被馬超寄予厚望的槍尖縱把疊垛木真釘得果然如刺蝟一樣,但除有少許幾桿槍因越過牆垣致波及到小部份的將士外,並無原先所預期的大幅殺傷成效;而劉備此刻亦不給傻眼的他有再度投擲機會,讓後幾波羽箭又撂倒了無數叛兵後,便號令三支久候精銳一塊撲向來襲卻受困的滯塞隊伍。

    儘管兵員總額超出人家的兩倍多,可是因為西涼軍馬的主陣早已顯現鬨怯異象,面對兇狠程度毫不遜於已方的雍州勁旅這夾殺之勢,只能各自迎戰的羌騎很快就嚐到了東征以來首度敗績滋味;其實恪守禁屠交代的官兵壓根也沒怎麼攻擊,光殺氣騰騰衝至的剎那間,馬、韓聯軍即在莫名駭恐中擠了個亂七八糟,不少騎士還因而跌落鞍下。

    由於擔心彼將情急拼命抵抗之餘會造成無謂的傷亡,示意各好手盯牢了對方陣營裡幾個驍勇武官的劉備一待時機成熟,便鎖定正忙著約束部眾的韓遂這名「反骨仔」為首擒目標,揮鞭朝此君疾馳了過來。

    曾用上佳鑌鐵酌增重量的「三截槍」槍桿就在舞成一道道銀虹掃翻擋路羌騎時,令其如同摧枯拉朽般直奔那頗具城府的「鎮西將軍」!

    等韓遂發現敵蹤已近咫尺,這節骨眼可換強弱易位的他驚呼了聲「哎喲」;而劉備見對方必成探囊之物亦自暗喜,正要伸臂擒此頑寇以提前結束戰局,他身邊兩名各持斬馬刀的年輕將佐卻於此刻分左右悍然截迎,刀鋒更逕劈突襲者頸項與胸脅的致命處所!

    用槍尖幻化的亮麗弧影立即「噹」聲格開了雙刀;不過二人最終目的是要拖延來敵,好讓措手不及的韓遂爭取脫身時間,所以才剛阻止了對方逼進之舉,迎面攔截的那牙將已高呼著說:「主公快走,這廝厲害得很---;我和閻兄弟會儘量纏緊他,主公快---快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本錢找回這段場子;馬大哥,咱先撤退吧!俟重整了人馬再來報此深仇!」見有機可趁,韓遂只對另一處的老夥計匆匆邀喚,便極不顧義氣拋下挺身救主的部眾,逕往可通隴西的路徑奔去。

    冷眼旁觀的劉備瞧他落荒遠遁倒也不急著去追,僅目視那兩個均略顯削瘦的將領默默打量;隔了好一會後,方問兀自猶豫要不要再繼續動武的他哥倆說:「二位將軍,想來必是專門負責護衛韓鎮西的閻彥明及成公旭昇吧?」

    聞言不禁都呆了一呆;剛還拼死命叫率隊領袖先逃的成公英待與同僚閻行狐疑對望,已忍不住脫口的反問道:「你---呃,尊駕怎會曉得我們兩兄弟的別字?」

    看數將已圍住來不及「落跑」的馬騰,劉備就好整以暇說:「文約麾下雖均驍勇,但備素知臨危關頭能捨生取義的---,唯二公矣。」

    這頂帽子果扣得兩人心有戚戚焉;全籍居金城郡的他們早瞧不慣那些「前輩」敷衍上司習性,但由於眼前情勢仍屬敵對,舊史會變老闆「政治女婿」的閻行即再謹慎的問:「劉大將軍既勝券在握,又何苦咄逼?需明白,我哥倆是不會讓你去為難咱主子的------」

   「好吧,難得你們忠肝義膽,劉某答應兩位便是---」因知道對方正闖入了埋伏圈中,於兩人面前不想用類似「甕中鱉」等羞辱字眼來形容遲早落網的韓遂,他這時就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道:「不過文約既棄彥明、旭昇甚至此處所有的兒郎於不顧,二公有何打算?」

   「只要吾主尚在,咱倆誓死相隨!」成公英想都沒想即斷然回答說。

    點了點頭,莞爾的劉備轉頭又望向了閻行;這後來亦受曹操賞識的青年則婉轉回答道:「成公大哥與閻某均為韓將軍所提拔,他於咱倆因有知遇之恩;今日若得僥倖存活,我們還是會設法回到主公的身邊。」

   「可是以目前的情況---;講句比較不客氣的話,兩位莫道想衝出王師那些已佈置妥當的封鎖線,便是劉某這一關,你二人又要如何安渡?」劉備此話卻也不是危言聳聽,僅對早就全陷入險境的他們分析著說。

   「倘如此,某與成公大哥即橫屍關內,以報東主恩義吧---」閻行淒然的笑道:「得為韓將軍盡忠,咱兩個亦算死而無憾了。」

    原有此意的成公英本待抄傢伙突圍,然而料想絕非人家的對手,便在忽轉刀背猛朝己頸劃刎時激動的吼說:「既打不過尊駕,更避不掉被官府折磨的下場,何必再厚顏討饒;閻兄弟,做哥哥的先走一步了!」

    見他神色有異,相距不遠的劉備早就暗自警戒;於是當成公英刀還未構上位置,「墨陽劍」帶起的猝溜紫芒竟先將它捲上了半空!

    「這樣草率自戕,即表示兩位真的已盡職責所在本份了是不?」用更快的速度歸鞘後,劉備便向皆吃一驚的兩人問道:「大丈夫於世間除了需顧全人情義理外,就沒其它值得追尋、奮鬥目標了嗎?再說文約統領之眾,也都是我漢室的正規軍旅,此刻不過因誤會而生摩擦;你們如今輕言尋死容易,萬一韓鎮西願歸順朝廷,爾等豈非白白犧牲?」

    又難掩詫異的互看一眼,不太相信的成公英即問說:「閣下的意思是---小皇帝會肯寬宥屢在西涼提兵叛變的主公,讓他投降?」

    「非但是文約部屬,只要那批馬家軍真心悔改,天子亦均會重新接納;咱全是大漢的好子民,切莫因內鬥而耗損掉將來可抵禦外侮的國防實力。」倍增好感的劉備為了收服這對血性漢子,乾脆坦言其預定的策略。

    思維較細密的閻行卻已稍微聽出了對方話中有話,僅沉吟片刻便順他的語意反問道:「劉大將軍是說---要咱團結一致,共抗胡夷?」

    頗意外於此君思路的敏捷;劉備猜閻行或者是居所因常目睹另批更兇狠的戎蠻掠殺漢人慘劇,才能立刻懂他剛剛的提點,卻仍讚賞頷首說:「彥明果然認事獨到,怪不得會讓韓鎮西倚作心腹;是的,備正是要二公善保有用之身,好在日後替國家盡一份力量。」

    成公英私下本就極為推崇搭檔夥計的見解,因此聽完倒沒什麼不服氣之處,僅再納悶的問道:「不過邊胡也未必全懷異志啊?何況咱軍隊的編制中,不少羌人即為隊伍的先鋒主力;您---是如何斷定會有夷敵之禍?」

   「大哥,蠻族犯境自周代末年起便逐漸猖獗,本朝開國高祖甚至還曾敗於匈奴王冒頓之手,否則歷任皇帝幹嘛要修築且連結甚至增加先秦建造的長城距離?」曉得情若兄長的成公英與眾羌交好,暗覺不妥的閻行就代為解釋著說:「羌戎在西涼之所以能跟你我和平共存,皆因韓、馬二位將軍往昔的苦心經營,諸部首領方暫罷入侵的意圖;然而一旦獲悉漢室有變,小弟保證那些族長們必如同北域的鮮卑、烏桓般,紛統嗜殺胡兵劫掠我領土內難以抵擋的各州郡,絕不會再和咱講什麼舊盟。」

   「兄弟,不至於吧?我看他們都挺誠懇豪邁的,實在不像是貪得無厭之輩---;這中間,是否有甚誤解?」成公英又半信半疑的問道。

   「去年秋收欠佳,你還記不記得武威城首富許老爺那支運糧隊伍全遭滅口的懸案?另外,前幾個月部隊開拔時於狄道發生的屠村畫面,大哥又以為是誰的傑作?」閻行在外人面前只簡略提及他印象中的事情。

    心頭怒火頓熾,一向耿直的成公英即低聲罵說:「媽的,難怪主公偕馬征西晤談間全講得莫名其妙,原來竟有恁的齷齰內情。」

   「文約、壽成稱霸於涼尚需獲得西羌各部落的長期支持,案發後便再怎不滿盟友屬眾的私違軍紀,亦不肯就此與對方破臉,這種政治手腕在蠻、漢雜居的地域內比比皆是,旭昇也不用苛責那迫於無耐的韓將軍;可是這表明了什麼?中原的物產豐盛,天候更適合人居,從古至今即為四夷涎覷之樂土,盜取傳國璽印的袁紹既能唆慫羌騎掠屠進犯,自亦能勸別部番邦效法,所以備才請彥明、旭昇務必珍重。」拿民族精神為說服論點的劉備一講完也不管哥倆是何反應,又揮了揮手道:「你們快走,我那些部將正忙著『招呼』壽成麾下的兒郎,想必沒空留難兩位,劉某剛所建言的,二公回去後再自行詳加斟酌。」

    成公英及同樣楞在原處的閻行待見此人說完確實已轉身離開,方沿韓遂適才遠遁的小徑疾馳;當然啦,若不是因劉備曾「特別」交代,一路上暢通無阻的他們與舊老闆焉有復聚之期?不過這是後話,且按下不表。

    至於現今正熱鬧一片的渭南戰地看似亂哄哄雜亂無章,其實在雍州鐵騎有效率的步步圍攏下,人馬多受箭傷的西涼聯軍因像兵敗如山倒,早全無鬥志的往河岸不停退奔;而部眾皆已潰散的為首將領亦因被勁敵牢牢纏住,僅能眼睜睜看頹勢底定的勉力奮勇自衛,連喝令重新組隊列陣迎擊的空檔都沒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求速決  約鬥二將     折傲心  龍化雙劍

    囑咐對成公英、閻行「疏於照應」的劉備一返包圍圈後,便是先看又攪在一起的關羽、龐德、張飛、馬超、孫策、馬岱等六將。

    沒錯,撇除掉實力勝過對手且還蠻聽從號令的新收徒兒外,劉備就最是擔心關、龐、張、馬這兩對旗鼓相當的宿命冤家了;幸虧他們拼鬥地方未離太遠,怕不慎致憾的他即打算以一己之力來化解眼前僵局------。

   「孟起、令明,有無興趣跟備一決高低否?」待「龍淵劍」甩射銳勁格擋住四人的兵刃,劍光已斂且緩自空中穩穩落鞍的劉備便故意激怒他哥倆說:「我知道爾等到此之另一目的,是為了想找有『天下第一武士』封號的劉某分個雌雄;來吧,趁你們還拿得動手裡的刀槍,備盡量滿足兩位就是。」

    頓了頓,他又火堆添油加柴的道:「但孟起、令明既皆先比劃過了一場,劉某也不至叫你們吃虧,待會二公聯袂齊上即是;而且---,只要誰能使我見彩,備不僅立刻拋劍認輸,更悉聽貴部安然撤離,如何?」

   「你此言可當得真?」較不重虛名的龐德因顧全到大局,忙追問說。

    果真惱火的馬超不禁傲然道:「大將軍,話可得想清楚了再講出口喲;莫說你未必便是龐兄那柄『鬼王鍘』之敵,就算憑某這支『飛翼槍』,恐怕亦將令你大大的走眼,屆時尊駕要後悔嘛---,也已來不及了。」

   「多謝孟起的提醒,我會勉力而為即是---」有鑑於他們倆很可能會成為自己日後的部眾,劉備用詞間便稍稍修飾了些,並再問說:「然而,兩位若恰巧承讓了劉某一招半式呢?二公下給備的賭注又是什麼?」

   「嘿!光我一個就已夠他受的了,居然還想跟咱兩人談利頭咧?」馬超怒極而笑的向龐德努努嘴後,又鄙夷的朝對方問了句:「你先前露的那幾手帥是很帥啦,卻還嚇不住我們;說,大將軍想要啥東西?」

    不以為仵漾了抹童稚笑顏的劉備待他揶揄完,才氣定神閒的道:「放心,備只想請諸君盡隨壽成兄歸順朝廷,絕不致為難兩位。」

    心想都已走到了這步田地,猜父親性格或許會選擇投降以求赦免眾下屬之罪亦摸不准;反正贏率頗高,即使真的非得忍受招安,西羌各族倘作起亂豈可不派他們再回涼州鎮壓,到時候還不是又要風得風、要雨有雨?暗敲算盤的馬超考量結果既無甚損失,便不再詢問這終究是麾下將領身分的龐德意見,逕自回答說:「好,咱倆和你賭了!」

   「少主,您先在一旁替末將掠陣;龐某若真不行時,再換您上場如何?」龐德橫持著「鬼王鍘」,已緊盯傳聞裡的「戰神」道:「我倒想見識見識一下,劉大將軍那打遍關內無敵手的神奇武術------」

   「別客套了,你們何不一塊上?備尚且要花些許功夫另行去收拾文約的部隊,所以大家就別再浪費時間了吧。」劉備望了望天色,好整以暇的道。

    愈聽愈是惱怒,馬超拉直了韁索一挺手中兵刃,即咬著牙下達指令的吼說:「你攻右側,我打左邊;今天若不生生砸了他招搖撞騙的招牌,超誓不甘休!」

    於是這一白一黑的兩道疾影便在他話語結束前,連同戰駒立刻襲向仍雙手空空的劉備;可是說也奇怪,剛還瞧兀坐於鞍墊的人家一副渾然不覺模樣,但就在刃沿將要觸及目標物形體的一剎那,同為黑白的吞吐寒芒竟先覷準兩人天靈蓋刺到,猶如雷轟電閃!

    但二將亦非省油的燈,應變極快的龐德除迅速斜舉刀柄磕偏來劍刃氣外,且已換招把鍘鋒順勢劈向劉備脖頸,委實詭異狠辣兼具!

    而這容顏帥氣到足能與趙雲相抗衡的「錦馬超」只略一仰著軒昂俊臉,即藉敵刃尚未收勢迴擋的間隙將槍尖一橫,更加敏捷的改削對方咽喉要害部位!

    似嘉許般的微微一笑,輕易探知馬、龐實力到哪兒的劉備待那兩抹芒彩復至,方再度離鞍騰空旋飛而起,並於劍映雙敵時把四濺星菱猛灑向翹首楞視的二人;面對這分別罩在致命上盤的「流星雨」,龐德已用恩師親授的「刀縷千魂十九式」迎戰,馬超則施展脫胎祖傳古月槍密技的得意自創招數「滅狼槍法」,硬要跟劉備比狠拚快!

    相較於初回漢末那時候的武功,已具仙學根砥的劉備現在雖獨自戰這西涼雙虎,卻遠比單挑徐晃甚至呂布來得游刃有餘;但為了要徹底挫折馬、龐傑傲不馴的銳氣卻又不急著將他們擊敗,僅趁躍開座騎時悠哉盤旋於鍘、槍的反擊火網裡,偶爾在千鈞一髮中再補個幾劍令對方跳腳,因此有驚無險的搏鬥過程,其實主導權均操之於劉備之手。

    怎都沾不到人家丁點邊的二猛將等攪和了一會,才發現那始終優雅應付的強敵根本未使過什麼殺手鐧;一向穩重的龐德倒還耐得住性子,只在空檔之餘暗地觀察他踩步與出招破綻,但極自負的馬超可沒這涵養,憤恨以對間愈加暴躁,槍刺速度也愈失控------。

   「他既已不知好歹的棄馬步戰,自尋死路爾;大公子,我截其中、下盤的弱點處,好讓你發揮『神行破千軍』的威力!」龐德一來擔憂怒極的少主出甚差錯,再者又瞧敵人已喪失居高臨下的的制空優勢,提醒馬超可使連蠻兵都嘆服不已的無雙馭馬術後,便率先舞刀殺向仍停於垓心的劉備。

    是的,那擁有羌族血統的馬超豈止藝高人膽大,幾乎是在鞍轡上面成長的他更精通騎乘絕活,並研發一項藉戰駒習性增強殲敵的助攻法門;馬騰看大兒子屢屢以此建功,就代取了「神行破千軍」名號。

    因是以二敵一的不甚光彩局面,他縱然早已存使這奇招的念頭,卻遲遲猶豫不決;然而如今由於久戰不勝,此刻哪還理會什麼顧忌,噓聲召喚鞍下大宛座騎欺進之餘,亦挺槍直刺匆忙避蹄的敵人心窩處!

    劉備在驟聽忽改戰略的龐德高呼之際儘管立即產生了警覺性,不過招架刀光霍霍的「鬼王鍘」本已非容易事,又頭一遭槓上這「人馬合一」的怪異打法,竟叫來不及反應的自己初次稍顯得手足無措;先甭提馬超那支具奪刃效果的鑄翼槍桿早換近搏險招,他這匹雄偉駿馬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斃敵節奏的跳踢飛踩,也令大開眼界的劉備一時無從決定該用什麼樣方式迎戰,兼之有龐德更加凌厲的快刀層層封住了左、右、後三條退路,若不急於籌思善策,想不流血認栽都難說得很。

    無暇可籌躇了;劉備其實已辨出那匹異種良駒便是鐵三角裡最弱一環,但他截至目前為止仍不願因分輸贏而傷及未來大將的愛馬,所以在清亮長嘯中,一道由黑白彩電交織成的渾圓光束就於眾目睽睽下赫然升天,急速旋轉的「嘶」、「嘶」破空聲宛如龍吟!

   「少主,快躲!」嘴巴雖這麼吼喝著,忙勒開座騎的龐德卻已騰空躍起,刀鋒並化作了黝黑的冷冽漩渦圈,硬是要撞那條彩光蛟龍!

    幾乎是同時間從戰駒背上竄升的馬超可沒恁聽話,把「飛翼槍」全部氣勁凝聚在一塊後,他亦跟著咬牙衝至游移刃柱的中心點!

    沒錯,龐德用的乃師門密技:「鬼王索命斬」,而馬超則是拿壓箱寶最後一式「槍鎮四夷狼煙」,準備與敵人做孤注一擲的拼鬥!

    終決定施展這記絕招的劉備於劍光乍顯時,除王越和關、張二把弟外,敵我雙方近三十萬將士無不詫異仰瞧,而當柱狀銳氣盤舞成形剎那,更有不少迷信的羌族壯丁下馬跪拜道:「是---是龍神!老天,我們知錯了,求---龍神寬恕,莫將災禍降至咱部落裡------」

    一旁呆看到忘記偷溜的馬騰不禁也喃語說:「這---這傢伙難道真是龍神轉世的嗎?否則怎會---有那非凡夫俗子所可及的神通?」

    劉備現在催動這門耗能甚鉅的功夫縱仍吃力,然而由於「太乙仙身術」的鍛修加持,如今內勁豈止足以讓他比先前再多撐上數倍之久,身體各方面對外界的感受度亦更加敏銳,因此待馬、龐的鍘槍挾以千鈞之勢強攻瞬間,正中下懷的他立刻主動迎向了兩人。

   「征西爺,快---快阻止龐校尉和『神威天將軍』---;」幾名涼羌耆宿忙圍著馬騰哀求道:「那是眷顧咱的守護神,萬萬不可冒犯啊!」

    半信半疑的馬騰實在也怕長子莫非真遇到剋星,正欲開口停戰,卻瞧適才炫燦灼灼的亮眼雪龍竟突然膨脹了不止倍餘,且早把二將盡皆裹入桶型的刃渦圓圈裡!

    一連串密集金鐵碰撞聲隨即傳進所有目睹者的耳膜內,而雙方兵器引爆的四濺火花亦令眾人為之咋舌不下;只是這幕奇景可沒持續太久,當漫天交錯的虛幻異象嘎然止息時,均暫罷鬥的雍涼兵卒僅見三條人影已分別躍回地表,並皆沉默注視面前的強敵------。

    隔了好一會後,先恢復笑容的劉備方朝馬、龐二人說:「龐兄的刀非但精妙沉穩,更有借勁轉勁的助攻技巧,確實凌厲獨步,怪不得能與雲長分庭抗禮;至於孟起麼,閣下除了把令祖威震邊陲的武藝去蕪存菁以加強速度外,還想到用駕馭座騎之法倍添其破壞力量,委實難能可貴,倘再輔以久持內力的話,今日輸贏倒尚是個未知數呢。」

    若換成是交手前,向來自命不凡的馬超必已不留餘地反唇相譏,然而星目瞠視的他現在只默然不語;過了半响,他才暫拋勝負之心沙啞著嗓子問道:「那依你---呃,依大將軍之論,怎樣方可增進『久持內力』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巧安排  永絕邊患     慎佈局  穩守關中

    瞥瞧滿臉迷惘的龐德神色,劉備便曉得此君也想問這一句;和他收服過的幾名夥計相同,馬、龐的一身橫練功夫儘管早已使二者成為頂級戰將,唯乏可增「提縱術」與延長攻擊時間的玄門真氣以擠身上乘之流,那用來叱吒沙場夠是足夠啦,一旦碰到了行家就不免要處處受制於人,因此即坦言的說:「天地分陰陽、五行,猶似凡人體內協蘊臟腑、精血;兩極調和則風生水起,百脈蓄氣便意旺神足;勁注丹田、攝心守志,沉膻中、游百會,周而復始謂之『紫氤養元』,瞭解了麼?」

   「這些東西我師父往日亦曾提過,可是他講得沒你仔細,火候方面---更沒有你恁的高明---」龐德訥訥的問道:「龐某認輸了;然而能敗於『戰神』之手,也不算是輸得冤枉,我倘從現在著手習練,還來得及嗎?」

    親切看了看那臉有刀疤的龐德,心頭暗喜的劉備正欲開口,馬超忽先插著嘴問說:「你---大將軍剛所揭喻的門道,我祖上亦留具傳修之法,但超一直以為僅供健體之用,且似未有尊駕的神乎其技;馬某若改學大將軍的基礎,會不會影響以前的武功路子?」

   「天下武術雖分岐者甚鉅,卻是萬變不離其宗---」劉備展現了一抹誠摯笑顏,並大方的道:「孟起、令明資質聰穎,其實無須另捨原門派之藝業;兩位只要不嫌棄,咱再找個時間好好的研究、參酌一番。」

    頓了頓,他又謹慎的問道:「然則適才之約---,二公還願遵諾否?」

   「我們本事不如你,馬超輸得甘拜下風,願代勸家嚴歸順朝廷就是---」倒挺光棍落檻的馬超先點頭認輸,隨即又說:「大將軍之所以處心積慮招降我等,為的便是要我父親與韓叔叔聯手壓制諸羌對不對?尊駕寬懷,只要有超在的一天,保證西涼穩如泰山。」

    現場官兵一聞此言無不歡欣雀躍,大聲叫好,羌騎則是面面相覷。

    本以為這手握兵馬大權的皇室顯貴聽完必感欣慰,自己也可趁機逐佔代決州務的理想職缺,誰曉得那緩緩收劍的劉備卻搖著頭道:「不,孟起;聖上曉得公具另類軍事專長,特別為你設了『武威侯』暨『撫遠將軍』一職,要君替咱練一支能縱橫荒漠的鐵騎兵。」

    聽完不禁傻了眼,馬超沉吟良久方不情願的問說:「此舉---不太妥當吧?大將軍麾下人才濟濟,騎術勝我者比比皆是;況且以超的資歷和目前歲數,如何敢潛越家嚴出任這四品之官?還望天子---另擇賢能。」

   「孟起莫謙---」既已明白他與野心勃勃的韓遂方屬邊患禍首,劉備說什麼亦不肯讓他們兩個再回涼州去,就故意抬其身價道:「公適才那手『人騎合一』的馭馬術可謂天下無雙,貴部所練的標槍隊更不稍遜羅馬軍團;有你在,咱即不怕四夷日後再犯漢境了。」

    馬騰這時也已跟幾名忐忑不已的羌族長老來到了一旁,並於聞封後喜上眉梢的催促兒子說:「超兒,既往不咎的皇恩浩蕩;你在楞啥,還不快謝過劉大將軍?」

    擺脫不得的馬超剛待向父親使眼色,拱拱手的劉備已搶先道:「壽成兄,那是朝廷愛材的一番表示,何必客套多禮?聖上曉得賢父子皆為國家棟樑,只因一時受奸佞挑撥致生隙故;今日誤會既已解開,正要倚仗諸君之能,盼征西將軍思忖為善、幸勿推卻。」

   「天子真肯宥赦---我等之罪麼?」聽對方言下竟有再度延攬與重用之意,頗懊恨和韓遂昔日頻頻舉叛的馬騰終於誠心悔改著說:「我以前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儘幹些吃裡扒外的糊塗事;從此刻起,騰願捨命為吾皇死守西涼寸土,有生之年誓不再反!」

    預先阻止了他正要屈膝下拜的動作,劉備極是誠懇的提醒他道:「公今日能有此體悟,實乃社稷與邊陲萬千百姓之福氣耳;壽成兄放心,待天子敲定了西涼新州牧的合適人選,您在涼州輔佐的擔兒便輕鬆得多啦。」

    原本就不像韓遂恁的熱衷利祿功名,馬騰聽完亦只索性絕了稱霸西涼之覬念,立刻慨然的承諾說:「某必竭盡心力,助這新刺史打理涼州的諸般瑣務;文約那老小子若敢再胡亂出頭,我扭他到洛陽城挨罰去!」

   「這點---可無須壽成兄煩惱了;」早已有所打算的劉備拍了拍他肩膀並笑著道:「朝廷素知韓鎮西擅於施政,聖上也已對他另作安排------」

    須臾,他又轉向均已罷鬥的戰場說:「此間謬轕既已圓滿解決,咱還是先各自約束旗下的兒郎歸建吧,避免造成太多無謂傷亡。」

    話未畢,通往隴西小徑的那一端忽奔回了數騎快馬,而為首者竟是按照吩咐候駐河西的大將徐榮;劉備清楚此君倘無重要緣故絕不會擅離職守,因此當他馳近時再放眼瞧去,卻見其後果然正押解垂頭喪氣的遭縛韓遂。

   「啟稟大人,我等奉命截岸攔敵,剛才竟真如您所料碰上急欲渡河的韓將軍;某知他的身份非比尋常,特擒之以繳令。」已離鐙下馬的徐榮忙恭稟道。

   「偏勞延武及各位兄弟了---」大喜過望的劉備待溫言嘉勉了來報官兵一番後,隨即又殷殷交代著他說:「西涼兵馬如今已盡數歸順,還請將軍轉告華文安以招降為先,千萬別為了搶立軍功而多造殺業。」

    等徐榮一行人遵諾折返,劉備方走至韓遂面前並順手拉斷綑綁的粗碩麻繩道:「文約兄無恙否?兩軍對峙,各為其主,得罪莫怪。」

   「你---你待如何?」被硬是拖下馬鞍的韓遂看人家把堅韌繩索當豆腐般搓開,忍不住後退一步求饒說:「別殺---韓某,我投降便是------」

    一旁的馬騰見狀忙扶穩了老夥計道:「韓兄弟勿慌,玄德公實無歹意。」

    韓遂驚魂未定的向四周瞧了好一陣子,才悄問他說:「大哥,咱帶來的部隊咧?難不成都給這廝宰光了嗎?他---到底想對你我怎樣?」

   「老弟台,那位當朝天子實在寬宏仁厚得很,言明我等只要誠心悔過,不僅肯赦免既往罪責,且將再任咱為官---」馬騰待其稍稍恢復神智,就勸這結拜搭檔道:「像吾兒孟起,聖上即不念舊惡的加封為『武威侯』暨『撫遠將軍』;你若歸順,朝廷亦有恩典。」

   「我投降---」本為政治投機份子的韓遂可不犯傻,雖無法瞭解於大敗虧輸之際對方仍饒他活命的理由為何,倒也沒笨到想去追問究竟,僅機靈的發誓說:「打現在開始,韓某只向天子效忠,再不敢受人挑撥離間啦;倘違此言,叫我---身首異處、天誅地滅。」

    私底下雖頗鄙視其人品,但為了能快速平定涼州及盡收韓遂的部眾,裝親切的劉備仍戴著假面具搬出場面話道:「好極,今後咱又可一殿為臣了;某乃從政晚輩,屆時還請文約不吝提點,以便同替聖上解勞分憂。」

    說罷,已想起什麼的他突然又對馬、韓二人問說:「對了,講到挑撥離間麼---;兩位可還記得袁本初離開西涼前,除了誣陷劉某挾天子脅令諸侯與詐持傳國玉璽調遣軍隊外,是不是曾經透露過他下一站的行程?」

   「沒有---」歪著腦袋認真細想卻一無所獲的馬騰忙躬身回答道:「那僅帶一名隨從的傢伙來去得極匆促,等說服了我兄弟倆剋日舉兵,停留不滿一日就朝東北方走了,連幾位涼羌頭目的邀宴都未答應參加。」

    不自覺亦望向東北方,劉備不禁暗生警惕的喃問說:「這方向---不正是匈奴和鮮卑、烏丸的部落聚集處嗎?他去那裡要做什麼?」

   「匈奴?有,我記起來了;」這急於表現忠誠的韓遂猛一拍腦門道:「袁紹在收受咱餽贈的旅費、乾糧時,確曾不經意的問某通往薊遼路徑;遂還好心提醒那邊是左賢王的領域,要他千萬注意安全,但這陰陽怪氣的騙徒僅笑笑而已,沒說啥即上馬走人------」

   「玄德公是懷疑---他要去跟那些北蠻子勾搭?」馬騰揣測的問說。

   「不排除有這可能---」心裡打個突的劉備待皺眉沉思片刻,方冷靜分析道:「據某所知,那勢力日漸壯大的匈奴、鮮卑、烏丸等異族對中原從不曾放棄掠奪惡念;唯恐天下不亂的袁紹若許以割據重利,又見西涼羌騎得逞於關中,眾蠻王---未必會不動心。」

    待抬頭望了望已快接近黃昏的天色,以現今大局為重的他又斷然說:「無妨,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屆時再看碰到的情況俟機行事吧;此刻當務之急,是先把各位四散的將士找回來,別削弱了咱鎮守雍、涼二州的實力。」

    這場專以擒拿韓遂、馬騰為主要目標的戰役,便在劉備精心籌劃與諸將的齊力合作下,用最少的傷亡數據圓滿落幕;是的,由於通曉舊史中曹操反敗為勝的利弊得失,逐步引君入甕的官兵不僅成功瓦解敵騎入寇及進犯洛陽之叛舉,更省去遠征西涼的浩大工程就降服了馬、韓二藩,如願盡收他倆的班底為己用,並使馬超再無興風作浪的機會。

    當然,率眾回長安的劉備除請首徒以皇帝身份獎賞有功人員外,更即敲定由和眾羌也頗熟悉的賈詡出任涼州刺史,命幡然悔悟的馬騰統本部兵與韓家軍襄佐州務;雍州則調絕不懷貳心的頂級謀士荀或接替,讓亦具政治與軍事才能的他來加強關中防禦力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屍還魂  袁術行刺     繭剝絲  本初設局

    耳聞正牌天子封自己為文職「尚書郎」的韓遂縱覺不甘,但命懸人手下也只能逆來順受;而馬超一聽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皇帝真叫他做什麼「武威侯」和「撫遠將軍」,便叫屈道:「陛下,這旨意得再斟酌;中原的馬我練不來,恐將辜負朝廷對某的一番期許!」

    馬騰才剛竊笑著自己真的能再回鄉里且獨握西涼軍權,突然見大兒子竟如此白目的出言違抗,就板著臉孔訓斥他:「孟起,那是聖上的一番栽培苦心,你怎麼恁的不識抬舉?快點謝恩了,莫讓旁人看咱笑話------」

   「爹,並非孩兒要肆違陛下的旨意---」已猜悉此為政治陷阱的馬超忽豁出去說:「咱的馬與關內品種、習性皆差異甚鉅,且地理環境更有天壤之別,超雖擅長騎術,卻沒把握克服這些障礙;到那時若叫天子失望,砸我招牌即罷啦,誤了朝廷計劃可怎生是好?」

    頓了頓,他又建議道:「但陛下倘肯令孩兒重返西涼故居督辦這差事,我擔保必可於期限內,訓練出聖上需要的精銳鐵騎。」

    因師父尚在後廳和賈詡研擬輔助荀或的人選,劉辯頭一遭遇見敢公然抗旨的臣下亦感無所適從;幸虧登基後早讓他紮妥主政的能力跟明君風度,僅略微一愣便沉穩的裁示說:「卿家不必憂慮,你講的那等困難,朕已預先完善解決;并州位於邊關要境,兼乃朝廷議定的養馬場,大將軍為處理馬匹合用與否的技術面問題,除了已向各地購置種類不同的良駒外,還聘請了張世平、蘇雙二位治鐵及育牧的專家為顧問,相信有他們倆的從旁指導,定使賢卿也能在這裡大展身手------」

    馬超一發狠,乾脆鼓足勇氣以強硬的姿態又辯問著道:「然而陛下可曾細思,若是讓超長期駐留於涼州練馬,豈非更具兩全其美之效果?如今韓叔父已奉旨在朝為官,末將要是不在父親的身邊,誰來替聖上約束羌兵?」

   「馬將軍的意思是---,西涼倘無尊駕似先前坐鎮於彼,就再沒有人能制得住群羌的氣焰麼?」聽他言語漸缺了禮數,首次顯現慍色的劉辯亦反唇問說。

    驚覺口誤的馬超正待跪地請罪,殿前一名始終壓低軍盔帽沿的衛士忽陰森森笑道:「孟起何須向那小子低頭?我哥真未料錯,小皇帝一開始即沒安好心;他留你在這,不擺明要奪汝兵權嗎?老子本還要去洛陽取他首級,如今可好啦,省得我再多繞遠路------」

    那個腔調不僅讓均極耳熟的馬騰父子吃了一驚,連記性甚佳的少帝劉辯聞言後都嚇一大跳;果然,待對方一解下盔釦,眼尖的馬超已發覺他和袁紹攜行隨從是同一人,而劉辯則認出這冒充衛士傢伙竟是早斃命宮內的袁術!

   「袁卿家,你---你不是早已經---給為國捐軀的呂布戳死了?」縱使感到頭皮一陣麻脹,感到匪夷所思的劉辯仍儘量保持鎮靜,並試圖追究原因的探問說:「況且朕那時候曾親眼見你入土,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驟昂著異於正常膚色的焦皺臉孔,袁術扔開鐵帽子不屑的道:「又如何咧?那匹夫的畫戟雖刺穿爺爺的胸口要害,我此刻不仍照樣活了過來啦?小皇帝,莫說咱袁家乃四世三公的當朝擎天柱,兄長和我為了保住你這片漢室天下,更把老命全押上了,但你卻是怎麼對咱們?非但僅獨厚那織蓆販履的劉備,一坐穩了龍椅後還將我哥遠遠踢到旁邊;今天袁公路到此,便正打算摘掉你的項上人頭,讓中原再一次狗咬狗去!」

    馬超在涼州時也曾聽說過這件喋血傳聞,因此目睹復活的袁術亦有些忐忑,不禁插著嘴問說:「尊駕既已蓋棺論定,卻是如何生還?就算你真是早已下葬的袁公路,那夜到西涼來,又幹嘛假扮成本初公的近侍?」

    拿揶揄眼神瞧兄長口中這必可攪亂天下的年輕莽漢,袁術隔了半响才表情冷漠的答道:「那得感謝大耳賊於誅殺董卓前的提醒,哥方會帶我去找住在秦陵裡的主人;孟起,咱用意是要借你們力量去牽制關內守軍,我若以死而復生的身份出現,事還談得妥嗎?」

    由於師父離宮前已約略提及始皇贏政可能為賀柏燦轉世的大概,劉辯忍不住脫口續問說:「是『不死身』!莫非你---你也已經被『他』---,改造了?」

   「又如何咧?」再次反問同一句話,口氣跟往昔般的袁術即吊兒啷噹道:「人家既能重啟我的生命力,更可讓我有足可稱霸四海的武功,改造便改造囉!倒是你這小鬼,忽得了個鐵打似的穩固江山,就僅任用身旁親信;倘留得你在,我們還有出頭機會嗎?」

    馬騰見他一副即將動手的惡狠狠樣子,趕忙上前阻止的喝說:「大膽袁術,你家世代向蒙國家厚恩,如今閣下卻想弒君;快快退下,否則我便不客氣了!」

   「馬壽成,虧你還是個名門之後的沙場老將,決斷大事間卻遠不如令郎來得氣魄痛快;看情形,爺爺亦須連你都一塊收拾,才能助心無罣礙的他回涼州另起爐灶呢---」越發猙獰的袁術接著又望向韓遂道:「文約,我瞧你也甭再做那無權柄的勞什子『尚書郎』啦,等一會跟著咱殺出門,一旦得以返回,咱哥倆同保公為『鎮羌王』,好不?」

    正靜觀其變的韓遂聞言其實還頗動心,但未及開口,一旁聽他要不利於父親的馬超終究不忍,已先攔在那情急護主的馬騰前面說:「袁公路,於朝廷間的這樁糾轕與家父無關;你先放過他,咱再另做商議。」

   「孟起,我這樣做全為你著想呢;你可別再犯傻,硬要錯失大展鴻圖的解脫機會。」袁術斜眼瞪著馬超良久,方語帶挑撥的道。

   「抱歉---」若非和父親在一處,心裡早想取而代之的馬超或者會默許人家那麼幹,不過由於此刻眾目睽睽,他總是無法接受馬騰將因自己復叛而喪命的不孝事實,所以就斷然表態說:「超恐怕需愧對閣下的這番期待了;只要有我在此,你休想碰他一根汗毛。」

    忽翻陰綠的鼠目白眼,已萌殺機的袁術僅乾笑一聲,即猛抬如雞爪似的乾枯雙掌拍向二人,並喝道:「那你們便全都去死吧!」

    於是兩束皆挾凜冽寒意的掌風,就在瞬間襲至他們的脅胸處!

    馬超雖是叱吒戰場中的萬人敵勇將,然而如今手無寸鐵的他可未練過什麼厲害拳腳功夫,面對這不曾應付的猛烈攻勢卻一點輒都沒有;眼看均無攜帶兵刃的馬家父子即將要傷於袁術之開膛爪底下,背後一大股同樣無形之迎擊內勁竟硬生生擋住他的偷襲,且在碰撞剎那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臭小子,想不到還有這等能耐---」由於生前不曉得皇帝會武功,見真是那離座的劉辯出招,險吃虧的袁術不禁在停止連連踉蹌之際,反倒「惡人告狀」的罵說:「他媽的居然敢暗算爺爺,是嫌死得不夠快嗎?好,待我先宰了你這小鬼,再來收拾他們兩個。」

    語未畢,袁術又對著已擋於路中央的當朝天子疾衝,並十指箕張的抓向劉辯咽喉及胸腔部位,彷彿要一舉攫破他的氣管和穿骨挖心!

    不過劉辯可沒像剛才徒手招架了,早將「雙極劍法」練成的他便抽出了呆望衛士們腰間兵刃,以雙刀代劍猝攻冷不及防的袁術!

    因差點被削掉了天靈蓋,袁術復哇哇怪叫之餘總算學乖不敢再輕視那年紀尚幼的小皇帝;一聲狂吼,他忽然猛拍自己兩巴掌,並在撐裂軍衣時突變成惡魔般的膨脹怪物:一個如同高昇、董卓類型的猙獰巨煞。

    不由得駭退幾步遠,見其身上佈滿了縫痕且左胸顯有戟刺創口,確定真是復活死屍的劉辯忍不住慌了手腳;又加上臨敵經驗欠缺,他竟於對方把右掌擬聚的白色球狀氣勁拋來時,忘記用已灌注內力的刀鋒抵擋。

   「別怕,放心還擊就是。」正在這危急時刻,劉辯耳畔忽響起師父慈愛嗓音;所以膽子一壯的他想都不想,即扔刀向敵人丟去。

    於是背後那門路相同卻格外雄渾的突傳真氣,不僅透過了疾飛刀柄先劃散灰白的內勁氣球,更勢如破竹的朝前直闖;出乎意料的袁術嚇得急忙在斜步閃避後怒問:「大耳賊,你為什麼要來壞我的好事?」

   「袁術,果真是你;」劉備此刻已從徒兒及陪同的賈詡後面現身,並指著這死過一次的討厭傢伙問道:「依老兄斃命時日推算,本初便帶著棺木離開洛陽,你屍體亦該腐化了呀?說!陵墓裡那人是用何法令你起死回生的?他是否連袁紹都一併糟蹋了?」

   「你這話可不問得極笨嗎?姓劉的,有看過醃魚、醃肉沒?那一大堆鹽儘管弄得我全身皺巴巴,卻也保存了爺爺所有器官的完整性---;而『他』曾施何妙手一事,莫道期間我未還魂啥都不明白,縱然曉得---,亦不會告訴你。」宛如地獄鬼王的袁術冷嘲著說。

    當為之語塞的劉備尚沉思些什麼,對方又已接著道:「至於我哥嘛---;他立志問鼎中原,爾後只要大權在握,又何須自殘身體?」

    就是這一句嘲諷話,驀然點通了劉備問題的關鍵處------。

    沒錯,頗具野心的袁紹和那封諝觀念一致,均想以原來的正常樣貌睥睨人世天下,因此不太可能接受贏政的改造;但袁術可大不相同了,舊史中這不自量力的「二百五」起先為了私吞傳國璽印,豈止腦袋進水的借兵讓孫策遁取了江東諸多豐饒重鎮,為穿鐵定要得罪四方的龍袍更是連年征伐、勞民傷財,不顧一切打那許多勢將耗盡國力的蠢仗。

    然而明知無厘頭小弟也有爭位企圖,袁紹他---為何要煞費苦心安排這步棋局?





第一百四十章   顛漢室  謀召狼夷     話秦陵  毒算鷹爪

   「那麼---備可否請教公路一個問題,你的庶族兄長要怎樣於日後『問鼎中原』呢?當『大權在握』時,本初又會對兩位做如何的安排?」為了摸清敵人的盤算,清楚這哥倆多年心病的他,不得不揭其瘡疤問著說。

   「姓劉的,竟也想學人家挑撥和刺探軍機麼?哼!瞧你即將授首於吾手中的份上,爺爺坦白講給爾等聽亦無所謂---」翻動一對綠光鼠眼的袁術微昂著鼻孔道:「我那非正統出身的哥哥欲奪此江山有甚難處?在秦陵主人未喚醒預伏兵馬前,他僅需持前朝和匈奴王簽訂之血書親往其部落,現任單于為恪守祖誓,必乖乖揮鞭南下助攻,而鮮卑、烏丸若見陵寢大批珍寶及聯盟優渥條款,肯定亦會分兵襲擾遼、薊各州;你劉家剛被百萬夷寇搞得精疲力盡,兼之這臭小子人又在離宮後發生意外,漢室焉得不復分裂兵變?只待秦陵大軍掃平各處餘孽,兄長便可接替將要遠征萬里的那人,成為中原新帝。」

    不由得暗自吃驚,但鎮靜的劉備卻又針對他說:「而你呢,會成什麼?」

   「哈,當然是僅略差於兄長的偏邦之主囉?大耳賊,爺爺勸你趁早死了離間咱倆心思!自從他把我從鬼門關裡拉了回來,我已不再與他計較舊惡,反正跟做皇帝沒兩樣的老子---頂多不另稱國號罷了;所以,你休想在咱之間動啥歪念!」袁術傲慢的斜視哼道。

   「公路,你真的認為---事態的進展一定有閣下所想這麼順利嗎?」聽他講得信心滿滿,劉備終於一語中的嘆著氣復問:「先莫討論令兄誆騙你來行刺的企圖如何,就算是那個救治你的秦陵主人,尊駕又對他瞭解多少?」

    聞言不禁愣了愣,疑心病甚重的袁術果真立即追問說:「什麼意思?」

   「譬如說,你曉不曉得酈山陵墓內住的原是何等樣人物?他為什麼會有恁般奇妙的能耐?最重要的是,此君幹嘛花這麼多功夫在權輕職卑的賢昆仲身上呢?」瞧魚兒已經上鉤,靈光一閃的劉備便趁他豆腐渣腦筋還未及轉得過彎之餘,繼續搧慫著道:「而南匈奴、烏丸、鮮卑乃華夏宿敵,那人是否想藉此機會一併誅殺,這似也---有待商榷吧。」

   「難不成你研判他---是把咱兄弟當做了棋子來利用?」袁術又啞著嗓子惑問。

    出乎大夥意外的搖一搖頭,劉備卻立刻以退為進的「灑狗血」說:「擅奕之輩是不可能連己軍都想屠戮殆盡的;唯一的結論---,是他不打算留下任何後患。」

   「你意思是---,祖龍亦將於事成時殺咱兄弟倆?」袁術挑著快遭鹽漬浸脫的稀疏右眉,難以置信的反駁道:「不會的!他一救活我,還開心告訴哥哥到時必叫我們領兵去肅清各州郡的頑抗勢力,甚至示勉兄長需好生代統奪回的故土;小白臉,你別胡嚼舌根!」

    像在看個不認輸小孩撒野般;默然的劉備半响後才替他續分析著問說:「尊駕也曾舉過『孝廉』,莫非已忘卻了此君逐滅六國時,就有殘忍處決四十萬投降趙兵的紀載?後來又因沉迷煉丹製藥,為杜悠悠眾口竟多遍坑殺見解不同的方士、儒生;公路,你不過是秦陵墓內的一項實驗品罷了,人家既連你都能救,要把那些隨其沉睡四百年的御林軍改良得更厲害有甚困難?等賢昆仲幫他連絡完異族及行刺陛下,他留你們何用?」

    頓了頓,劉備又以同情眼神瞧著對方道:「而且除他之外,公路不覺得令兄對你亦沒存善心麼?尊駕為何不想想,你的『不死身』縱然了得,但弒君乃天下得而誅之的罪名,即使今日讓公路僥倖離去,爾後必藉此慫恿秦陵之主將你殺卻以坐收漁翁之利------」

   「我哥---,有你講得這麼狠毒嗎?」頭腦簡單的袁術此刻終於狐疑並喃問著說:「然而倘真如此,那他當初---又為何要冒險救我回魂?」

   「把傳國璽印帶在身上太顯目了,有尊駕棺槨做掩飾出京會較順利;至於帶你去秦陵嘛---,備猜他本待用公路屍體試探祖龍是否真有改造董卓的能耐,後來見無法接受殘酷的過程,才如封諝般自願放棄獲得絕世武功的機會。」已漸悉其心思的劉備又推敲道。

    氣得雙眼似欲噴火,袁術聽罷不由得臉孔扭曲的怒吼:「搞了半天,這妾生的豎子讓爺爺轉回人間來---,壓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還有口蜜腹劍的贏政,竟跟著哄老子來當遺臭萬年的出頭鳥,枉我那時候還自告奮勇的一肩扛起此事,便是為了要替他兩人加快計劃完成的速度;好,你們這對狗娘養的雜種既先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那麼公路現在---,應不會想要再行刺聖上了吧?令兄是絕對已靠不住的了,不知道你今後有何打算?」劉備雖無懼於又成為「活屍」的袁術,但能阻止逆舉並探得重大的情報仍甚欣慰,即緩和氣氛的問說。

   「都明白殺皇帝是對方的陰謀,幹嘛還要上當?」頓覺茫然失措,袁術答完後先發呆了一陣子,才像洩氣似的搖頭道:「我也不曉得該去哪邊,從恢復記憶時起,這世界便跟我以前認知的不太相同---;反正我已無家可歸,或許---會去薊遼異邦找他理論吧。」

    不難瞭解那已被弄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且遭至親設計的悲痛,心中頗感憐憫的劉備忽提議著說:「還是---暫回你叔父家,如何?狡詐的袁紹縱使作惡多端,聖上卻未株連太傅;咱一揭過秦皇陵的這樑子,再由朝廷授予公路它銜。」

   「大耳---呃,你是說爾等亦要上驪山---去尋那傢伙的晦氣?」霎時又振作起精神的袁術急忙收回茫然思緒問他道:「我也一塊同往,行麼?秦陵之主住的地方雖難找得緊,可是我印象尚在;有我帶路,各位亦將增加成功的機會。」

    由於匪夷所思且事關重大,原本就不怎麼愛記恨的劉辯哪還計較這人先前之刺殺叛舉,早喜出望外的說:「袁卿家若肯傾力相助,回京之日,朕必有重賞。」

   「您能不責怪上當的袁某適才莽撞無禮,我就已感激不盡了,怎敢另再奢求賞賜恩典?微臣之所以斗膽央行,一方面---也是想為自己討個公道罷啦。」已逐漸恢復成原來樣子,袁術即赤裸著上體在廳堂跪叩說。

    剛用眼神提醒徒兒謹慎行事,劉備已接口問道:「你武藝皆乃那廝親傳,如今棄暗投明,便不擔心對你瞭若指掌的他驟施毒手嗎?」

   「大不了再啥都失去一次而已,有什麼好可怕的?」瞥了瞥仍不太順眼的前世宿敵後,甫由劉辯賜許平身的袁術又語帶迷惘著說:「假如以我目前的功力而論,就算是再多十個袁老二亦奈何不了他---;我只想去秦陵問問祖龍,除了誆騙視其如父的袁某來幹這樁蠢事外,為何真要置我於死?」

    愈聽愈糊塗,不解的劉備又忙著問道:「公路何出此言?」

    並未急著答話;袁術先朝陵寢的方向發了好一會呆,片刻後方淒然的說:「若非你剛剛拿那票陪葬的秦軍衛士團相譏,我也不曾細思他特地強化我身體的原因---;如今仔細回想起來,祖龍---確實有殺我的意圖。」

    言及於此,神情落寞的袁術即指著心窩這處舊創續道:「呂大個兒儘管一戟便戳爛了我胸口,但他卻已用替代品恢復小弟所有的生理機能;那東西不大,可奇妙得緊,我亦猜不透祖龍是如何研發的,兄長曾問它的名堂,洋洋得意的祖龍僅說是叫『喚魂鐵』。」

   「你曾在秦陵裡---見到此物?」劉備聞悉,忍不住又追問著說。

   「嗯,而且還不止瞧過一回---」微微頷首,袁術接著又道:「這玩意體積雖小了一點,然而藉由水銀便可發揮偌大功率;當然,因為有傳國玉璽內的某種成份佐助,效果遠比他早先的幾項試驗品都好得多。」

    頓了頓,稍顯疲憊的袁術繼續回憶著說:「克服瓶頸的祖龍也許是高興過度了吧,那時候非但立刻拉我兩兄弟去看各偏殿尚未甦醒的地下軍團,後來更領咱二人略睹他大批組裝這種『喚魂鐵』的石室;祖龍埋首工作的屋子裡有不少怪異陳設與新奇物件,而我亦於那天---受其慫恿,答應了他在腦勺處植接一支可瞬添數倍力道的鑠亮銀針------」

    驟想起顏良、文醜,訝然的劉備忍不住脫口道:「是『針鎖天靈』?」

    這一次卻搖了搖頭,袁術像是自語的喃說:「我不曉得那是什麼,別有用心的祖龍也沒再詳加解釋,只告訴我此物雖極具威力,但仍處於觀察的實驗階段,臨行前還交代小弟務必在半年之內回陵寢讓他檢視成效,否則一旦失控將危及性命---;若真是這樣,莫道他日後征戰四方無暇返轉中原,祖龍僅須來個裝聾作啞,老子不就死定了?」

    閉上雙目逐一回想著與糜萱幫那對師兄弟拔掉「封魄釘」時的療程;劉備隔了好一陣子,即睜開眼睛問他道:「銀針縱使惡毒難纏,可還考不倒劉某;公路倘信得過我,待會便由備替你一舉拿掉它,好不?」

   「劉---玄德兄,這是件開不得玩笑的事情,你---真的會?」半信半疑的袁術不禁瞅著他問說:「那東西不僅非中土之物,更攸關到小弟的生死---;玄德兄得有十足的把握才成,不然我---可就慘了。」

   「袁兄弟寬懷,某對這些伎倆縱不敢說精通,卻粗曉一二,何況於剿滅和祖龍亦有淵源的張角前,我早有為兩名曾遭控制的豪傑移除針害經歷,絕不致出錯失手;此二人公路應也聽說過,即是隨備征討鉅鹿賊窩的顏伯昌、文季平。」頗具信心的劉備篤定著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伏羲掛  智佈巧陣     封魄釘  詭探虛實

    耳聞是一戰成名的兩大猛將,袁術臉孔便顯現較踏實的神色;但他仍有些不太放心,所以就又支吾著問:「那---你打算怎麼開始?」

    極快環顧了廳內一圈,劉備眼見除了徒兒與博學多聞的賈詡這位智囊外,其餘人等皆聽不懂他們適才在談論些什麼;是的,秦皇墓及兵馬俑起碼要到十九世紀時方會被發掘,至於漢末時期,誰又能想得到那統一戰國的暴君豈止沒駕崩,且還擁有未知的神秘力量,因此待朝「萬歲爺」恭揖後即模糊焦點的說:「啟稟陛下,舉發胡寇擾邊的袁公路既遭驪山妖佞蠱噬,微臣將盡全力加以診療;在這之前懇請聖上先降旨交代幽、并二州火速增派軍隊,嚴防匈奴、烏丸、鮮卑犯境。」

   「准卿所奏;」劉辯心裡面很清楚那才是燃眉之急的頭等麻煩,同時曉得公堂中不好討論對付始皇的諸般計劃,便頷首的道:「皇叔放手去做就是,朕即和賈州牧商議調度官兵的細節,絕不叫番邦復有可趁之機!」

    沉吟約莫半响,他又和藹目視著馬騰及廳心裡的眾文武道:「征西將軍,由於事態急迫,令郎既不願入京為官,朕亦不再強留,過幾日你們便率領兩部兵馬回西涼去;大夥今日全辛苦了,若無其它要事,都解散休息了吧。」

    聞言的劉備先是一怔,不過立刻就明白首席大弟子的良苦用心;沒錯,硬留下野心勃勃的馬超儘管能暫且避免再叛覆轍,可是朝廷終究無法一輩子將其軟禁在并州,再說此君假如真要造反的話,擅於軍事的他既可掌握部份鐵騎,即使人在中原不一樣也得以作怪?反正他那避開株連殃禍的父親馬騰又沒像演義或正史那麼早掛點,倒不如順水推舟賣馬超個面子,待處理完了秦陵跟東北邊來犯夷虜的威脅,到時候再找他結清總帳。

    不料適才僥倖躲過死劫的馬超這時忽改變著態度央揖說:「聖上,您若要超長駐於關內替朝廷練馬亦無不可;只是---,陛下需另行賜准末將一個恩典。」

   「哦?『武威侯』有什麼條件,且說來聽聽。」好奇的劉辯忙問道。

    難得瞧他俊秀五官微漾一絲靦腆的表情,馬超便又繼續說:「超不知陛下也如同大將軍一般的武功卓絕,先謝過聖上剛剛的援救之德;某的請求極容易辦到,就是劉大人去那驪山的勞什子陵寢時,務必要偕超一塊往隨------」

    換劉辯一愣,正當不好拿主意的他望向師父,存疑的劉備已問道:「萬夫不擋的孟起有心相助,備自是由衷感激與無比歡迎;然而劉某先前還耳聞尊駕極力推辭朝廷這番安排,如今卻為何因驪山之事而即改決定?在下愚昧,便請孟起坦誠相告箇中緣由。」

   「原因簡單得很,我不過就是想去瞧瞧令袁公路復活的那廝模樣罷了;」亦值弱冠的馬超等支吾了一陣子,終於像童心未泯的男孩誠實說:「況且大將軍曾在獲勝後承諾要指導晚輩的功夫,這即是絕佳難得的機會,錯過豈不可惜了點?超寧願不回西涼,放棄聖上贈賜『武威侯』及『撫遠將軍』的封號,也要跟你們去闖一闖那座龍潭虎穴!」

    暗自莞爾,劉備待衡量過後便笑著頷首答應道:「既如此,咱的行程可就多增添了一員猛將啦;但此行非比尋常,同往人等皆須氣旺神足,孟起這些日子一定要好生養精蓄銳,方能為陛下解勞分憂。」

*          *   *

    後堂那座偏廳裡,袁術仍舊光著上身並闔眼盤坐於屋子的正中央------。

    除了劉備外,以童淵、孫太君為首的門人關羽、張飛、趙雲、趙霖、孫策甚至少帝劉辯,皆已分佔角落將其圍在垓心,準備運本派內力為他逼出控制銀針;當然了,那是待群英聽完了大致經過後,因這件事曾專程奔回并州上黨郡去向華陀討教的童淵方決定採取此法,要處理那根「跨時代」的異物。

   「各位,因植於公路頸椎上的針質特別,效果亦遠比黃巾張角脅挾顏良、文醜的『封魄釘』厲害,所以老夫才召大夥聯手,盼得藉諸君併用之護體氣勁,為這捨命報訊的袁虎賁一舉除弊;」瞥了瞥那剛受封為「中郎將」且已服麻醉藥的袁家老二,童淵接著說:「這東西雖僅止一桿,深紮穴道的頭部卻另伸了七支細針分掌他後腦神經脈腺,不僅歹毒狠辣,方法更是先進巧妙,稍有不慎,即回天乏術------」

    見前世愛妻及眾門生均面色凝重,他又向作為主力的獨子劉備續道:「儘管施針者是借別種力量達成遙控目的,不過瞧它在人體內運行模式,竟跟咱老祖先所創造的八卦原理契合;老夫因此突發奇想,打算抄襲你另個徒弟日後心血『八陣圖』,來與之抗衡。」

   「爹爹無須客氣,我等皆聽您老的指揮便是。」劉備微笑的答說。

    最近能夠常常看到妻兒的童淵心情顯然不錯,立刻就興致昂揚的講述道:「依那針勢的走向而論,實屬先天『伏羲卦』,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順序排列,與心、肝、脾、肺、腎之五行臟器固可相輔,卻也可照銀針的逆轉引生互剋之害;我的意思是---它既有跡可循,咱即以正統的戰陣兵法急攻,趁其不備強行除之。」

   「以陣法拔除掉針刺?」從沒聽聞的孫策忍不住問說:「祖師爺,徒孫只看過佈陣破敵,而拿來對付一桿銀針,卻---卻是頭一遭。」

   「傻孩子,兵法雖變化萬千,但致勝之道乃存乎一心---」童淵不以為忤的解釋說:「你自幼既慣於縱橫沙場,便不能把它視作敵將嗎?伯符縱未曾詳加研究卦義,待會僅需守緊一處大穴就成;雲長、翼德,適才老夫所傳授的諸般因應口訣,你們都還記得否?」

    一齊點了點頭,嗓門特大的張飛隨即搶先著回答道:「全已記住了;請阿爹寬懷,二哥與俺老張一定會按照您不久前所傳授的法子,替袁公路摘去了針兒!」

   「爹,您下的藥劑分量可夠?」愈加謹慎的關羽則提醒說:「今非昔比的他現因體質特殊,萬一中途恢復知覺,咱便功虧一簣了。」

    再次看了看早已呈昏迷狀態的袁術一眼,亦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的童淵又道:「放心,死而復生的公路外貌雖與常人有異,可是身體內的結構並無太多更動;我剛剛已讓他和酒服下了華神醫日前調妥的『麻沸散』,那是元化先生專門為替病家開刀而配製的,相信必能令袁虎賁安穩睡到明天的清晨去。」

    接著,環視諸君的他繼續慎重吩咐著說:「此物既循卦理鉗鎖人身經脈,咱就用陣圖中的克敵兵法相應之,孫太君修為精湛,即請她據坤位以『洞當』陣牽制『膻中』大穴,離位、震位、巽位、坎位則託雲長、翼德、子龍、子凰擔綱,各使『龍騰』、『虎翼』、『中黃』、『鳥飛』陣勢牢控『巨闕』、『商曲』、『大椎』、『中樞』等穴道;至於辯兒及剛入門的伯符因火候尚淺,『魄戶』、『志室』二處奇徑便交給占艮位、兌位的你們佈『折衝』、『連衡』陣扼把堅守,而掌乾位的老夫就在他『百會』穴施展『握機』陣法坐鎮大局,以助直攻『天柱』的玄德除針。」

   「這關鍵穴位最是要緊吃力,您又已上了歲數,孩兒怕您的體力會無法負擔;還是請爹爹一旁引導掠陣,讓我來負責兩處要穴吧。」孝順的劉備忙勸道。

    堅定的搖搖頭,童淵隨即否決的說:「不行,你的內力雖強,卻沒法子兼顧那方向截然不同的兩大穴道,況且針體需從『天柱穴』移除,眼前僅你有此能耐---;用不著替我擔心了,老夫縱使已有些年紀,底蘊可還紮實得很。」

    於是,皆屏息蓄勢的群豪待祖師爺一聲令下,便由領軍的童淵先朝袁術頭頂運起本門真氣來,而掌貼「膻中穴」的孫太君一發現他漸至之力道,就引眾晚輩也跟著將氣勁慢慢注入各穴中;劉備見狀亦不敢怠忽大意,覷準父親預先在袁術銀針植插位置上割裂的創口,即雙手分按「天柱穴」前後緊要處,開始緩運「太乙仙身訣」的易筋神功。

    贏政這不曉得用何質料打磨的針刺果真怪異絕倫,於感受九股外力震盪的剎那間,首尾竟突然自己左右啟動的傳輸近似內勁之電力,企圖喚醒遭植者來加以抗拒;童淵早有應付方略,便在它甫迴轉時喝道:「『中黃』、『鳥飛』穩住陣腳了,由『龍騰』、『虎翼』二陣迎擊之;『折衝』、『連衡』則護衛『洞當』,切莫讓它橫越雷池一步!」

    關羽、張飛、趙雲、趙霖、孫策、劉辯得令之際,也馬上就跟著察覺到袁老二體內的萌生異象,即忙遵照指示把化作千軍萬馬的「天元真氣」圈緊了驟闖陰電;不過似具靈性的銀針卻未選擇與他們面對面硬碰,等遇到了攔截阻礙,已立刻返折回人猶昏死的袁術脖頸,彷彿一名用兵高手般的冷靜沉穩。

   「童老師請留神,它似乎打算要改變戰術衝撞你的防區,好直接瓦解掉咱的陣線;」汪蝶因惦掛著轉世丈夫安危,便提議的詢問說:「趁其鋒銳金尚未顯露,是否讓就近的劉大將軍於中途狙獵,以收偏師突襲奇效?」

    已發現同樣問題並嚴陣以待的童淵聞言忙阻止道:「萬萬不可!玄德扼守處乃破此針體的重要隘口,絕不能因它誘戰而輕舉妄動;何況另七支子針如今都還沒撤離,即使強行拔除,恐怕亦將危及到公路的性命。」

    語罷略一沉吟,他便又豪氣干雲的冷笑說:「想不到這根小小的特製金屬,也會用欺敵之術探咱的虛實---;哼,既欲考較老夫的本領,那就放馬過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連環訣  陣鎖敵電     仙身術  力拔針患

    話未畢,始終在默默觀察的劉備已向父親道:「它果真想奪取您控制的『百會』重鎮,且力量正不停加強中;爹,請您務必提防。」

    點了點頭,童淵即胸有成竹的發號施令說:「當它一中『調虎離山』計與我爭位纏鬥時,爾等便聽從太君的吩咐對所據守之穴道進行總攻擊,直待各端的子針條全抽離了經絡後方可來幫老夫;至於玄德嘛,你須把握此刻奮力除針,否則一旦使其有二度螫刺的機會,神仙亦難再救得了袁老二。」

   「爹爹放心,孩兒明白。」劉備凜遵的恭答道。

    就在這個時候,深植於「天柱穴」的主針體恰巧也已發動了攻勢,竄升電流像一大隊衝鋒鐵騎似的忽沿袁術鼻腔猛襲至腦門;雙臂陡震的童淵只喝了聲「好!」,即掌分陰陽的運開「天元功」與之周旋!

    大夥只見吐納閉目的祖師爺瞬間宛如老僧入定,不久後只瞧他頭頂心上方漸冒凝聚成團的環繞白霧,便不再有任何的表情動作;僅同等級的汪蝶母子才曉得他現在所遭遇者,其凶險程度並不亞於和一名絕頂高手正激烈廝殺。

    沒錯,那桿銀針所展現出的力道確實超越了童淵預期想像,豈止如同海面波濤嘯浪的層層不絕湧來,更一次比一次的迅捷罡猛;幸虧取得地利的他先搶占了易守難攻之優勢,加上數十年從不間斷的練氣修為,這時方能發揮「握機陣」的威力逐一化解,甚至還可穩紮穩打的予以還擊。

    汪蝶知道它已經久陷丈夫佈妥的陣法困境而無法暫返,立刻代掌帥旗的說:「各位,就是現在了;咱們一塊合力,待逼退了旁支再齊去接應童師傅。」

    眾門人不敢掉以輕心,聞言亦隨著她將內勁源源滾滾的陸續傳入諸穴中,大股真氣頓時如同七隊精兵般悍然直撲驟缺領導的頑敵;那疑似外來科技的針刺終究是根死物,猝不及防下哪還攔得住這混以兵法的勁勢圍剿?只略加抵擋了一陣子,蟄附絡腺的子針即於剎那間紛紛縮回了母體內!

    但透過訊息知曉餘部皆敗的針桿卻未因而停頓了攻勢,反藉機匯聚所有力量以便猛打守護「百會穴」的童淵;這令倍增壓迫感的他除了忙運力道拼命抵抗外,也不禁暗暗佩服眼前猶如深通韜略的對手------。

    是的,不去計較數城得失仍可沉著決戰的敵人最是可怕,尤其是童淵直覺到它竟有趁各路援軍未會合要先行擊破帥營的思維;而一小支銀針居然具備人所難及的智慧和勇氣,如何不叫將遇良材的他由衷欽敬?

    儘管要暫且獨自招架那一束勢在必得的強大電能,氣血漸因年邁衰退的童淵可不願被這細小玩意就此看扁了;陡揚雄心壯志的他即於睜眼驟喝之際,再次以畢生功力把那肆犯的陰電阻絕在「印堂穴」下方。

    孫太君等門人的七股相同內勁,便恰好於這重要節骨眼適時到達!

   「眾兒郎,擺『八陣連環訣』!」救夫心切的汪蝶馬上果斷喝令。

    大夥聽她決定施展預先安排的終極絕招,亦明白關鍵時刻已屆,就同步將全移師「人中」部位的力量團團圍住針體四周,並照習練的戰略開始對它輪番攻擊;那是擅長武當卦學的劉祖蔭參考陣圖自行研創的新發明,乃按天、地、火、雷、水、風、山、澤順序加以變化,雖沒把握比失傳的「真武七截陣」厲害,這時一經發動倒也聲勢非凡!

    在旁邊不斷擔心的劉備待見群豪趕至,方替早滿頭大汗的父親鬆了一口氣;在此間雖屬他武藝最強,但由於身繫重責,剛剛即使曉得童淵危殆卻又愛莫能助,現在後援既已合圍,他便續運仙勁隨時準備幫袁術拔針------。

    壓力頓消大半的童淵亦開始感受到它非得多頭迎戰之狼狽窘態;此刻縱然已疲累欲死,不過為了避免那根擁有怪異能量的針刺又另外橫生枝節,就再度強打精神的咬牙接回了指揮權說:「敵鋒力漸怯乏,正是咱們鏟此錮靈禍害的大好時機!雲長、翼德,命你倆分兵左、右以掩護子龍、子凰直衝它已不穩的陣腳,伯符、辯兒則負責押後並策應各方;至於玄德移除銀針時將遇到的阻礙麼---,即交由我與孫太君來一一克服。」

    眾子弟齊聲稱諾,且立刻遵照祖師爺的吩咐同時間行動;隔沒多久,遭受關、張、二趙等人奮力圍攻的針刺果然已經逐顯了潰堤敗象,只是諸君眼下尚未能夠殲破它外面這一層護體的陰電,又聽得童淵交代需防其另出怪招,所以儘管明白銀針已快要窮途末路,短期內卻也仍舊無計可施。

    畢竟曾夫妻了多年,汪蝶一和逞強上陣的伴侶聯手之際便已清楚其虛實;幸虧她發現得早,否則在勢成困獸的針刺剛才如同「回馬槍」電流之忽返剎那,根本無法及時幫力道銳減的丈夫抵禦這一抹偷襲!

   「辛苦童師傅了---,現在請您仍先坐鎮帥位上,換老身來會一會它;」待那真氣耗損過鉅的童淵頷首示謝,心下稍安的汪蝶就繼續號令著道:「咱這陣法亦分生、傷、休、杜、景、死、驚、開等八門,翼德、子龍務必替我牢牢守住了『印堂』要地,雲長、子凰則與老身各從『生』、『景』、『開』三缺口殺入,僅需哄騙隨我進去的對方誤衝其餘門扉即成,量那火候未到的人工智慧---,也參不透咱童師傅研創的新機關。」

    說罷,交接好戰鬥位置的五將待它果真來搶奪「印堂穴」,便由修為絕不遜於劉祖蔭的孫太君引眾佈陣,並詐使再度中計的深陷銀針尾隨三人闖進了連環訣圖裡;當然,汪蝶既敢志願充餌,對陣法的諸多詭變自是瞭然於胸,所以她等關羽、趙霖佔穩「生」、「開」二要處,早扼據在「景」門前和已無路可退的頑敵激烈廝殺了起來------。

    童淵與劉備雖瞧身為副帥的汪蝶確實依照原先計劃般,把不明究竟的敵電誘鎖於垓心,但因時值要緊的成敗關鍵期,卻是父子倆誰都不敢妄加施予臂助,僅能一旁靜候她和主針體在此陣鬥智的決定性結果出現;過了約莫快半炷香後,他們終於等到闖不破三重地的它猛然撇下了汪蝶糾纏,將殘剩電流逕往靠自己距離最近的『死』門疾衝!

   「備兒,欲除針刺得趁現在!」大喜的童淵見狀就忙朝獨子喝說。

    久蓄真氣以待的劉備亦清楚絕不可錯失良機,聞言即以掌心隔空對準了袁老二後頸創口處,暗運起「太乙仙身」的渾厚氣勁來;由贏政植入的它這時彷彿還想做困獸之鬥,竟打算在被強行吸出宿主的頸椎前把七子針再次釘進脈絡,然而領軍的汪蝶哪肯任其得逞?於感應到陰電微有突發異象,便已聯合眾弟子併肩將諸針尾又壓制了回去!

    那桿銀針效果縱遠比張角的手段邪惡歹毒,不過它因未似另在顏良、文醜脖子上附鎖四根「封魄釘」,只要把其餘旁針抽脫倒戈的袁術遭蟄經脈,用更加精湛的擬仙內力拔除時反而較為簡單些;不久,這根令他惶恐不安的細長針刺,終於讓劉備拔露了寸許。

    就在群英都以為底定的卸防下,怎料那甫離植創處的銀針頭頂竟忽環爍一圈紅光,耀眼赤霞也頓使廳心圍坐的他們目瞪口呆;曾任職於特殊科技軍種的劉備潛意識驚覺不妙,無暇細想間早急運著雙掌玄功,硬是將它「啵」聲迅捷逼離袁術頸後的切割部位!

    趁其尚在空中彈跳,他即再用綿密力網裹住長針尾巴火速甩向門邊,並於動手之際大呼警告的高聲喊說:「快,大夥全都趴下了!」

    幸好劉備事先有提醒眾同門,因為這支周身泛白的針體才拋至屋外,已像顆手榴彈摻挾著巨響炸掉了一半牆角;又再度開眼界的孫策等滿室煙霧稍微消散後,方對以身子遮擋袁術的他訥問著:「師父,那---那是什麼鬼頭賴蛤蟆,居然---有恁強大的破壞威力?」

    本還期盼能從這牽涉到秦皇陵的奇物上面找些端倪線索,如今東西卻被自己毀了個一乾二淨,大感可惜的劉備不禁失望著回答道:「為師的亦不甚瞭解;看樣子---,它確實是那傢伙用來箝制性命的利器。」

    清楚愛兒心中的無奈,童淵在蹣跚起身時便安慰他說:「別悶啦;反正既知道這玩意出自於誰手,咱去走一回,謎底不就揭曉了。」

    劉備甫想和父親探討一些後續的問題,卻察覺原仍昏睡的袁術竟也因適才爆炸給震醒了;一攙穩顯無大礙的對方,他即關切的問道:「公路,你還好嗎?」

   「玄---玄德兄,謝謝---各位了;」袁術的淚腺縱已喪失了功能,但他此刻卻語帶哽咽的說:「諸君剛剛為我做的一切,小弟儘管人在渾噩中,亦能體會到大夥和『它』力鬥的艱苦,你們---對我真好。」

   「那是備對尊駕的承諾,咱不過份所當為罷啦;公路病根初瘳,如此忒也多禮。」阻他欲待跪叩之舉,兌現保證的劉備即笑答道。

    又扭頭注視房裡的每一位參與者,眼神已於醒來後轉為柔和的袁術便再次拱手感激著說:「你們和在下皆曾有過節,卻都肯冒生命的危險替我拔掉這勞什子銀針---;袁某非負義之輩,此番恩情---,術永生難忘。」

    亦頗欣慰的童淵馬上回著禮道:「袁虎賁太客套了,今日雖已將尊駕的針患移除,公路仍需善加休養;驪山秦陵內那個傢伙絕非是盞省油的燈,你可得趁咱於啟程前趕緊恢復最佳狀態,屆時方能出得你胸中一口惡氣。」

   「童老師寬懷吧---」一談起始終沒安好心眼的嬴政,袁術不禁略昂焦皺臉孔恨聲的說:「既讓我有幸逃過了這一劫,現在就換袁某---來加倍回敬祖龍的植針大德;各位放心,驪山一行某必有以報之!」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阻狼騎  密調王師     尋禍酋  夜探秦陵

    等荀或奉旨來交接了雍州刺使印信,並送寄予重任的賈詡率歸順兵馬回駐西涼,劉備即利用尚未痊癒的袁術養傷期間,召「特蒐組」組長兼「政戰主任」的陳宮遠赴長安城,商議邊陲防堵夷侵之良策。

    目前猶仍為「護國軍」大本營的并州實力如何已甭探究了;據他所知,冀東各州郡因黃巾賊亂提早弭平的緣故,農業及經濟諸多建設均步上了正軌,藉由堅定的基礎做後盾,敵人若敢貿然偷襲想來亦討不了好去,而涼羌既有賈詡、馬騰坐鎮於彼,短時間內應不致生變,所以思慮縝密的劉備現在較擔心的,反而仍是劉虞主政的幽州------。

    沒錯,一向保持良性互動的劉虞跟「烏丸王」丘力居關係看似可靠穩固,卻也表示萬一哪天人家忽萌異志,以往那方便措施極可能成為蠻騎挑做立刻攻擊的防禦弱點;尤其是幽州力主親胡的政策方面如今還存在著許多爭議,且軍事上除老同學麾下的「白馬義從」堪稱精銳外,他這位叔父還可真沒什麼雄師勁旅擋得了強敵的背約來犯呢。

   「公臺,咱部署於邊關的那些兵力足夠嗎?」縱使對自己先前的安排亦有著幾分把握,劉備待與會的要員一聚齊,為求謹慎的他就先向這心腹智囊問道。

    也才甫至內廳向微服的少帝叩過安,陳宮先抹去了額頭兀滲的汗珠,即離開座椅恭敬答說:「回稟大將軍,并、冀諸處緊要關隘已按您的吩咐添兵守把了,軍械、糧餉亦在陸續增調當中,防禦力量足足有餘;扼衛諸將聞訊皆同仇敵慨,尤其是雁門關的曹性、張遼二將,更誓言必叫犯境番兒匹馬不回,所以您儘可高枕無憂------」

    和義父母、關二爺、四弟、五妹都參加會議的手癢張飛忽插著嘴問道:「大哥,我看您還是早一點領咱們去驪山跟那傢伙做個了斷好不?明知有痛宰夷寇的機會,目前卻只能乾瞪眼,這不等於是要俺的老命嗎?」

   「翼德莫急,那票只敢趁火打劫的強梁定待中原有變,方肯揮軍南下---」不以為仵的劉備推敲著說:「各位倒是不能對秦皇陵之役等閒視之;俟咱解決了這樁漢室隱患,我再與大夥並肩戰退寇疆狄虜!」

    略加沉吟,示意情報頭子入座的他又續問道:「薊遼那裡的情況如何?獲報的劉州牧可曾提高了戒備?另外---,找到了袁本初沒有?」

   「這個嘛---」面有難色的陳宮待猶豫了半响,才據實稟說:「劉虞在接詔之後僅告訴欽差會注意轄內異族的舉動,眼前---尚未有積極備戰之傳令;至於袁紹,下官已交代組織盡全力緝捕,相信快有消息了。」

    不自禁的皺皺眉,但劉備仍不慍不火的分析道:「從他離開驪山那天算起,怎麼趕路也得扣掉遊說匈奴、鮮卑的時間,因此我研判這滑頭腳程無論再快,亦還沒越過并、冀州界,公臺將部份探員抽撥在遼東附近,斬獲性可能較大;反正烏丸既未和此君碰觸,想來應不至恁早發難,策援幽州的瑣碎麼---,我再託已牧民於冀州的田元皓便是。」

    等又叮囑了陳宮須留心匈奴羌渠及鮮卑和連的動靜,他就轉身向新任州牧的荀或說:「典韋、許褚近日會從洛陽領五萬兵馬來報到,屆時文若再派那哥倆務必嚴守城北的蕭關;鄧當、蔣奇、呂曠、呂翔、魏續、宋憲也將率豫州軍跟趜義、高順、張郃、甘寧的特種兵在此集結,您接手後即喚諸將隨王越大人齊至驪山陵郊待命,不得有誤。」

    於是,均已調度妥當的劉備等袁老二傷口復原,這天傍晚便偕雙親、四個義弟妹、徒兒劉辯、孫策及自告奮勇的馬超啟程出發,逕奔他早想來一探究竟之驪山目的地:秦皇陵;當然了,那座讓後人亦列為疑團古蹟的巨大陵寢因尚未被公開,夜黑星稀的現在根本無法自山丘偏僻曠野中,察覺這充滿神秘色彩的驚世墳塋斧鑿跡象,若非有袁術領隊,群英焉能曉得那處並不顯眼的林澗窪洞,居然就是墓園的入口通道?即使劉備手上握有駱紅蓮於臨死之際交付的備份地圖------。

   「便在這地方了---」再次重返舊地的袁術待大夥走近,就指著洞旁一片遭樹叢遮掩住的岩壁道:「張角那年開啟的是皇陵正門口,但包括他偷偷跑來的弟子高昇與其師叔聶威,董卓及封諝、趙簧二師徒等人,可都是從這摸進陵墓裡面;而袁紹攜我棺木到此時因有那顆玉璽感應的關係,祖龍即藉由他獨創的密音術,也引領咱尋至這石洞外。」

    方把金鑰取出,愣住的劉備不禁問說:「那麼---公路可另有啟法?」

    並未立刻回答他,袁術僅先盯視洞門的這棵大樹好一會,接著便伸手去扳根部的其中幾座禿石;群英正自大惑不解,卻耳聞那長滿青苔的山岩忽然傳來了陣陣「喀喇」悶響,待轉身一瞧,竟目睹剛剛沒甚異樣的石牆間,已逐漸裂開一道高約人齊的尺寬門徑。

    皆生長於漢末的關羽等輩因不懂其奧妙便罷了,同為穿越者的童淵、孫太君、劉備、劉辯見狀則忍不住駭顏相覷;雖說機關門弓器之概念早在公元前十年的古希臘與中國隋煬帝時期已有雛形,不過看這巧將鍊鎖連結於堅厚壁層內的技術,非但須有精確構思與設計,就是令門縫如何不著痕跡的存在,恐怕以二十一世紀的科學仍難辦得到。

    而起死回生的袁術適才亦曾提及到,贏政當初是用奇特傳音方式指引二者來此,那他所謂的獨創密音---,是否即為後世的「腦波」?

    已率先走入了黑暗洞門內,袁術待向大夥示意踩滅手中的火把後,便又將身邊一塊薄板翻到面對門外上空的位置;眾人豈止眼睛驟然一亮,不久更藉由月光的陸續交互折射,瞧清楚面前已大放光明的通墓秘逕。

   「這---這種怪異的照明法子,真是---真是特殊---」由於馬超見孫策臉上也流露著驚奇表情,果真沒失望的他就挨近了對方問道:「我在西涼十多年來可看都未曾看過;你們揚州那裡---,想來亦不曾有吧?」

    只小幾歲的孫策因彼此年紀相仿,兼之愛才的恩師離開長安城前又已正式收此君為徒,所以與他都已被告知驪山之行目的為何及尋找對象是誰;與其頗為投緣下即白了新入門的「小師弟」一眼,孫策沒好氣答說:「莫道是江東,你便是踏遍中原也找不出第二個像這樣燃燈的方法;如今信了沒有,只要跟緊了咱師父,是不是就能一開眼界?」

    忙點了點頭,極為認同的馬超還來不及回嘴,低喝「噤聲」的劉備已壓住嗓子叮嚀著道:「陵寢內危機四伏,我等行動均須加倍的謹慎注意,無論見到什麼都別鼓譟喧嘩;強敵當前,你我絕不能夠掉以輕心。」

    語畢,他又悄聲向欲待舉步的袁術問說:「咱們雖能順利的摸入門徑中,但那充斥墳穴裡的鉅量水銀要如何應對?公路是否有另外解決的好方法?」

    聞言不禁詫異注視著劉備,袁術隔了片刻才答道:「其實祖龍運這東西來,純粹是為防堵竊賊誤闖重要墓室,而且只分佈於前面可控制流向的殿廳中,大夥僅須隨在下由環廊繞經正殿,即能迴避那足以致死的毒氤;不過---,玄德兄卻是從哪得知水銀機密?」

   「尊駕難道忘了備亦跟張角、高昇曾交鋒過嗎?」信口胡謅的劉備若無其事淡定回答說:「他們既敗於劉某劍底,自當會全盤托出。」

    微仰著腦袋長長一「哦」,恍悟的袁術便又交代道:「你剛才嘮叨的極是,這座皇陵裡機關重重,各位務必要留神聲量和放輕步伐;我曾親見祖龍那些到處都有的陷阱厲害,稍加疏忽,一切就不堪設想了。」

    警告過後,他即又領著群豪續往道路的另一端邁進;沒錯,這引起後世矚目的神祕陵寢正如同媒體報導般巨大,除有仿秦國首都咸陽分裡、表皆有數公里周長的二城外,更深入了土底三十五公尺,而聽袁術說包括不計其數的人造兵馬俑坑在內,不過全是用於迷眩盜墓者所蓋的掩建物,始皇實際住居的宮殿,可還在遙遠另一邊的底層------。

    行走約莫快一炷香的時間,劉備果然自並不令人頭暈胸悶且能夠俯瞰底下的懸空甬道裡,見到了傳言中贏政拿汞液圈示川江湖海的前秦疆域立體圖;均具世界地理常識的劉祖蔭、汪蝶只略看了一眼已便曉得,這把中原江山縮小到成為無比精美的模型,確實是座一比二萬的標準軍事沙盤!

    由於不曾目睹真品,連劉漢龍往昔都覺得應是以訛傳訛的誇張描寫佔大多數,直到現在方從它周圍久亮不滅的魚油燃燈,及用無數代表天象星辰的夜明珠瞭解新聞所報不虛;然而始皇那個沒衛星定位的年代,誰能有這上太空去拍照的本領?顯已瞧出三人的驚訝眼神,袁術就主動解釋的說:「那些水銀是祖龍託巴蜀一個名叫『巫清』的女硃砂商代為購置運送的;儘管她是個孀寡,當時卻壟斷了中原近七成的水銀交易;至於秦疆塑圖的製作源由,祖龍則絕口再不提半字------」

    講著講著,他們已來到可通往隱密墓穴的一條三叉道路上;沿途均留心觀察的劉備等四弟趙雲靠近身旁,即悄聲的問道:「已帶齊月英新研製的『霹靂火』沒有?你教會子凰、辯兒、伯符、孟起怎麼使用了嗎?」

   「除了袁公路未曾分配外,連咱的乾爹、乾娘都已在腰際間放了好幾枚;」膽大心細的趙雲先是點了點頭,跟著便低沉的續答說:「他們出發前均全學妥了用法;陛下年紀雖輕,習練時卻頗能抓住訣竅------」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釋疑惑  祖龍現跡     鬥辭鋒  秦君傲論

    頓了頓,他又遲疑的探問:「大哥,月英師姪這回依您指導改良的『霹靂火』確實厲害,體積非但比舊款的小,而且那變更比例的黑火藥破壞性可多了一倍不止;但---,這深埋於地底的陵寢內,是否能投得此物?」

   「那些手雷本是要拿來對付其他東西的---」劉備飛快吩咐道:「不過瞧眼前的情況,若真非不得已,當使則使無須忌憚;我剛有注意這周圍的土質結構,萬一用上時應還可承受得住『霹靂火』的爆炸,只是待會務必通知大夥小心投擲方位,別不慎轟塌了出路。」

    正說話間,引帶的袁術又已率先步往那條偏右甬道;等再度打了個叫眾伴當避開頭頂弩箭機關的暗語,他就提醒著說:「莫小看了裡面這些似無異樣的凹凸亂石,倘走錯一步,要嘛即是馬上被綿密的矢雨射成刺蝟,不然便遭那突如其來的墜襲鈎網捅糊了全身;從這到祖龍起居的墓室群還有一段距離,且路上陷阱重重,各位不可不防。」

   「公路,你既請了恁多朋友來此,為何也不替我好好招呼一下呢?」群英才剛按照袁術指示繞過上方不知藏在哪的密集箭孔,耳畔卻忽迴盪一陣沙啞的嗓音道:「我猜公路大概是已把朕賞賜於你的『聚神針』給除却了吧?否則我怎要到現在方感應得出你?」

    由於心虛和一向敬畏的因素,無意識朝空蕩另一邊望去的袁術就結巴反問說:「祖---祖龍,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咱進入皇陵的?」

    皆已繃緊神經待變的劉備、童淵、孫太君一聽他喚出隱藏者稱謂,曉得對方即是此行要找的正點子:秦始皇;而贏政卻沒立刻回答袁術,僅以並不可怕的友善笑聲反問道:「恕我眼生;在場貴賓中,可有一位官拜當今漢室『左將軍』的劉玄德---,劉大人麼?」

   「區區不才正是;」劉備儘管內心忐忑,仍抱著四方揖向那隔空傳訊的贏政說:「今日冒昧打擾,尚請閣下寬宥我等擅闖之罪。」

   「好說好說---」贏政不帶半點敵意的回應道:「反正這裡又不是只有你們曾經造訪;例如項羽吧,他帶了三十餘萬眾來掘朕外陵,甚至放火燒了幾處墳坑,我亦未加苛罰過以前那些闖入者,因此諸君無須客氣。」

    沉默了半响,他又接著問說:「依玄德本身具備的政治天賦跟皇裔血統,若再加上預先的知識、武藝,應該老早便升官了,是不?」

    直覺他這話似另有影射,小心應對的劉備就謹慎答道:「蒙天子厚恩,備於平定董卓、封諝之亂後,已奉詔暫任『大將軍』一職。」

   「哦?嘖嘖嘖,想不到漢少帝那個小鬼還挺識貨的嘛---」縱使頗感意外,語帶讚賞的贏政卻仍立刻改口說:「失敬失敬,原來是人中龍鳳的劉大將軍親臨寒舍;嗯,氣宇軒昂,果具英雄之姿。」

   「不敢當,始皇謬譽了。」劉備聽對方打哈哈,也即含糊的一語帶過。

    待結束了一小段尷尬的寂靜,贏政又道:「說吧,你們來此找朕何幹?」

    先與雙親互望一眼,已斟酌詞句的劉備方啟齒問說:「尊駕既先提起,晚輩這便斗膽請教;敢問閣下,您為完成自己的野心而研創『不死身』邪法就算了,明知張角、高昇、聶威、董卓、趙簧皆心術不正,為何還利用他們來為禍世間?據我所知,您當初連結長城是要防止胡夷侵犯華夏疆域,後來為何反倒去勾結番邦進兵舊土?另外,傳國玉璽如今是否在您手上?始皇奪取此物有甚目的?」

   「笑話!那顆璽印本是寡人用『和氏璧』所刻製成的,四百年前朕因故潛居,這才輾轉落於竊我天下的劉邦掌握中;現在麼---,亦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奪取』之論豈不滑稽哉?至於你講得那些問題說來話長,如果有興趣瞭解,即隨著公路到我主殿內,朕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覆。」理直氣壯的贏政倒沒太殘酷打臉,而且還大方的邀請道。

    一聽他公開指名引路,袁術不禁又悚然的問:「你---你想對我怎樣?」

    微微一哼,贏政僅冷淡的答說:「人不是你花心思功夫帶進墓園裡的嗎?現在---,當然是勞煩識途老馬的公路再領他們來見朕囉;放心,腦椎後的『聚神針』既已拔除,短時間內,朕倒真的還拿你無可奈何呢。」

   「袁兄弟冷靜點,事情既到了這地步,害怕也已經沒用---」劉備拍了拍他肩膀,忙勸解著道:「惟今之計,便是趕緊助咱找到那始作俑者的罪魁禍首;只有剷除此惡,你我方得安享無後顧之憂的太平歲月。」

    驚魂甫定的袁術聽完只呆呆出神,隔了好一會才頷首的說:「跟我來吧;反正咱們此刻亦沒有其它的活路可退,僅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於是,眾人就在袁術的率先帶頭下,復沿另一扇絕不可能從外表看出端倪之隱藏石門漸漸進入到陵寢不為人知的內部中;因一路上總有異於普通燈具的不知名微弱光線照明之故,皆自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劉備、童淵、孫太君及劉辯竟愈走愈覺得詫異,好像這裡已非古代皇帝的墳場,而是身處通往國家級地下科學實驗中心的機密單位。

    當然,許眾入內的贏政即從群英走進密門時起,便暫不再與他們交談。

    同行後輩縱不甚明白,卻也被路途中許多奇怪的器物、陳設搞得眼花撩亂,尤其是在看見那幢巨大的巍峨主殿旁居然有座數丈高鋼製熔爐,馬超已如同逛大觀園般的喃問道:「天爺,這---這又是什麼東西了?」

    不禁瞪大了眼睛仔細察看,微感詫異的袁術亦跟著自語說:「奇怪了,我怎麼不記得殿前何時建造過此物?祖龍要拿它---做什麼用?」

   「莫慌---」也倒吸口涼氣的瞠視劉備直隔了好一陣子,方穩軍心安撫的道:「等看到了秦始皇本人,咱就可以悉曉所有的答案了。」

    像是附和著他此一說法,群英還未及把視線從高聳的爐子上挪開,卻已聽見贏政的嗓音又突然迴盪於身後說:「那是我用來處理一些失敗品的『焚化爐』,相信不止玄德,你旁邊這對先生、太太甚至後面那位與眾不同的小朋友,應該都會瞭解;諸君既已到了蔽居,何不移駕進殿來談談?」

    大夥忙轉過頭瞧發出聲響的來源;只見適才猶空蕩蕩的主殿門口,現在果真站了一名頭戴紫金冠的黃袍人物,且正從階梯中央居高臨下的注視他們。

    是的,此人即為四百年前橫掃六國並結束分裂的始皇帝:贏政。

    亦跟著大夥一齊抬頭往上看;劉備早發現他身高不僅真有傳聞中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魁梧,而且蓄鬍面容更非後世戲曲演的恁般暴戾猙獰,若不是睥睨神色流露出一絲狂妄的氣息,倒也帶了幾分書卷味呢。

   「吾輩乃不速之客,怎敢勞祖龍先生玉趾親迎?」為首的劉備待躬身見了禮,便道:「尊駕不責怪我等無端攪吵清修,實令劉某汗顏。」

   「這遭是朕主動邀請各位前來,所以劉大將軍不用內咎---」贏政亦不落俗套抱著拳說:「能與閣下為伍者,肯定皆是一方俊彥;儘管本初到此時已告訴我一個大概的範圍,想必玄德仍會樂意幫朕介紹,是不?」

    早已察覺到人家話中另有弦音,然而待經二老緩以眼神示許後,劉備還是禮貌性逐一引介;始終保持微笑的贏政從童淵、太君直至孫策都不過只點個頭打招呼,但一到聽見掛名他首徒且尚未遭刺殺的劉辯時,恍然大悟的他卻又忍不住開口譏問著道:「歡迎歡迎,想不到連當今執掌漢室江山的少帝爺都來光顧敝蝸居啊,真可說是蓬蓽生輝了;玄德刻意隱瞞天子的身份,是否也太小覷些朕的肚量?」

    知道對方已識破底蘊,劉辯立刻就主動替師父打圓場說:「此乃晚輩啟程前特別拜託恩師代為保密;由於事關重大,請先生勿怪。」

   「嗯,能臨危而色不改,確有一國明君的風範;只可惜歲數稍嫩,且略嫌婦人之仁了點---」贏政聞言不禁刮目相看,只是暗暗稱奇間仍諷謔的道:「尊駕就不擔心我忽施辣手,斷了你劉家的皇脈嗎?」

   「人各有命,祖龍先生即使殺了在下,朝廷亦將遵照密旨擁戴吾弟劉協繼位,何況諸州忠義與勤王之師更不會與您善罷甘休;此事取捨極易,相信秦君必有定論。」年紀還小的劉辯心雖忐忑,還是侃侃而談的說。

    又斜睨一眼,默然的贏政等隔了好一會,才向那目不轉睛的劉備酸溜溜道:「挺不錯嘛---;呵呵,看來玄德確實是收了個好徒弟。」

   「小孩子家未知天高地厚,誤承祖龍先生過獎了---」儘管保持著高度警戒,劉備表面上仍從容的說:「但他講得倒也言之有理,您縱使可得逞一時,卻躲不掉四方的群起圍攻;此點---,閣下應該清楚得很。」

   「劉大將軍這是想嚇唬誰呀?」再度冷漠一哼,贏政忽不屑的謔問道:「圍而攻之便怎樣?當初那齊、楚、燕、韓、趙、魏六霸中,哪一個不強於秦國,朕---又曾怕過誰來?爾等偷入我墓室,生死本就操在我手,但因朕與玄德、童老師、孫太君另有要事尚待釐清,所以才禮敬一二;劉大將軍算是個明白人,如此相激,不覺太過了些?」

    由於密行巨墳的正當性並非站得住腳,又未料人家辭鋒會恁的犀利,還沉思對方想要釐清何事的劉備居然首次被質問到啞口無言;幸好氣勢佔上風的贏政也沒藉故在這方面作文章,一擺手間已轉開了話題說:「放心,朕目前暫無歹意;諸君來者是客,請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解謎霧  陵寢揭密     身不死  玉璽肇端

    雖已知道贏政比預料中更要難對付,劉備一行人還是硬著頭皮步上梯樓;此刻雙方距離皆近,群豪亦能加倍仔細瞧清楚他的面容。

    照理說那時候果斷棄位的秦始皇即使沒駕崩猝死,於地底隱居了恁久也該早已形貌大變,然而眼前的贏政不僅仍像四十出頭歲,潔淨衣衫外的肌膚亦相當細緻光滑,甚至毫無半點缺乏太陽滋潤的慘白色;百思不解的劉備才正想發問,始終悶不吭聲的童淵卻已先開了口:「祖龍先生在這陵寢一住便是數百年的辰光,非但未有龍鍾老態,反倒愈見青春年少;莫非驪山確乃靈修之地,尊駕已悟得了歸真玄術?若如此,你當時也就甭叫徐福遠渡東瀛,無端替咱的子孫輩畜養了批侵華後患。」

    瞳眸中陰狠戾色乍閃即歛;贏政默然注視著他好一會,方氣定神閒的反問道:「童老師說笑了---;你早曉得朕坑殺邀來的煉丹方士,不過是為了編造追求長生假象,又何必明知故問?派眾遠航求藥更是掩朕拓展疆域耳目而已,焉可把往後糾紛轉嫁於我?」

   「你---遣使渡洋,僅是純粹想擴大秦土罷了?」童淵不敢置信的問說。

   「否則單為尋覓藥草秘方,朕真會笨到給他們數千童男童女和百匠、穀種嗎?」別具涵意的贏政耐著性子解釋道:「那時除了君房之外,韓終、盧生等輩亦曾陸續出海探境,足跡並曾抵達了美洲界,然而只這徐福老兒幹得還挺不錯,竟在亶洲立足且生了根;哼,他所謂的『天台烏藥』縱使神奇,又怎會有我的『不死身』玄功來得效果迅速?」

    話畢,他又續說:「至於童老師剛提的『侵華後患』可更無聊透頂了;咱子孫自己不長進,導致被那些發憤圖強的外國軍隊欺負,能怪得了誰?朕猜你大老遠跑至驪山,該不是找我爭辯這問題的吧?我的寢宮便在那殿裡頭,各位若想知道答案,就跟朕來。」

    群豪見贏政說完即再不理誰的轉首邁步,皆碰釘子的童淵、劉備便只好領著大夥尾隨入殿;當然了,由於聽他適才論述顯然還頗為瞭解未來的歷史,這對父子和汪蝶愈發相信磁場雷同的此人,肯定與其穿越時空的遭遇有著密切關係,但因為人家至今尚無攤牌的意思,他們也就跟著三緘其口。

    沿裹鐵殿門走進外表雕龍畫棟的皇宮內部,映入群英眼簾中的卻非什麼雅緻廳廊樓閣,而是一排排皆設有精密電子儀表板的控制室;劉備眼尖,還遠遠即瞧見了其中一間廂房裡,竟佇立兩個呆若木雞的農民------。

   「你們看到的那些隔間,全是我入住後加蓋的----」不待對方詢問,走最前面的贏政便已主動講解道:「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大量生產公路說的『喚魂鐵』;這即多虧他族兄把朕之前內藏藥劑的璽印給奪了回來,我方能提早讓那時候一塊進墓的御林軍甦醒。」

    眾人這時均已步入了堆滿怪異器材與零件的殿堂內,一臉疑惑的劉備、童淵及孫太君正不曉得從何問起,贏政卻先逕自坐在他的「龍椅」中;又示意大夥亦入座於事先擺好的席位後,他才接著問說:「想弄清楚那批物料是打哪來的,對不?實際上玄德、童老師與太君,又或許連小皇帝都已經有了確定答案,只不過要朕親口證實,是麼?」

   「先生夠爽快,我等確有此意;」劉備乃群英之首,便坦率直言的問:「且尊駕剛提到能重振貴部的傳國玉璽,又與『不死身』何干?」

    並不急著回答對方的問題,且抬頭似在考慮怎陳述般,贏政待隔良久,才瞅著他道:「沒錯,陵寢內很多東西就如同各位所揣測,全不屬於咱這個人世間,有些技術更比我們先進了不知多少年光陰,即使是也從未來穿越的朕,能領悟的部份亦有限得緊------」

    見他已直承其事,群英更皆凝神細聽,而陷入回憶的贏政則未理睬他們,僅茫然目視在某一點的繼續說:「其實那也沒啥可奇怪的,像比這地方還早完成的埃及金字塔,便亦出自那票『外星客』的手筆;寡人能數百年隱居陵寢下做研究,更是全仰賴其資助。」

    愈聽愈奇,但因曉得對方鐵定會交代下文,滿腹疑竇的劉備一行人終究不曾插嘴;只是儘管鴉雀無聲,大廳裡的氣氛卻更加詭譎。

   「至於傳國玉璽麼,可就需從我借用這副身體後說起了---」又過半响,贏政果然接著道:「雖然我繼位之初也才大現在的漢天子沒幾歲,然而因朕還保留劃時代的知識概念,所以除運用『鉻鹽氧化』的原理來加強秦軍武器、裝備外,亦改良了『都江堰』舊有工程和開鑿『鄭國渠』以厚植國力,好為日後吞併他邦之策略預闢捷徑;不過縱然如此,朕對相伴而來卻無暇研究的重要物件仍找不出妥善密存之策,直等我統一了六國,才與他們自趙都搜獲到的『和氏璧』中覓得了好方法。」

   「那東西,是不是一條項鍊?」至今未語的孫太君這時忽開口問。

    驟仰脖頸哈哈大笑,眼帶謔色的贏政隨即也默認著說:「看樣子,弟妹早已經認出是老哥哥啦;漢龍、劉老弟,咱『好久不見』了呢------」

   「想不到事隔多年,你賀佬居然變成了秦始皇;」童淵體內的劉祖蔭亦反唇譏道:「只是你搶走的地盤不太穩固,早拱手讓賢啦!」

   「都幾歲的年紀了,講話怎麼還像從前般恁的幼稚?」並不以為忤,賀柏燦僅冷冷的笑說:「我當初既可使不太強盛的西秦稱霸九州,便能再次叫頑敵臣服腳底下;中原這片花花江山對我而言,根本和探囊取物沒啥兩樣,想要什麼時候拿回來全看我高不高興,管它現在位子上的主兒是誰。」

    厭憎他到極處的汪蝶跟著罵道:「為你的一己私慾,秦軍征戰六國時就曾令難以計數的生靈塗炭遭禍,閣下執政期間的諸般暴政,更把許多華夏子民弄到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姓賀的,如今你已過氣,最好莫再增添惡業!」

    突然揚手中斷了母親咄逼譴責,劉漢龍趕緊抓住重點的又問:「賀伯伯,價值連城的『和氏璧』雖為璽印原貌,畢竟是塊堅硬之物,但你剛剛卻說已從其間找出了存藏之法;姪兒愚昧,想請伯伯再講仔細一些。」

   「終究還是漢龍心思較細密,不像爸媽恁的死腦筋,總喜歡感情用事---」冷傲斜睨的賀柏燦待揶揄完仇家,即轉視線又切回適才的話題說:「是的,那確是咱尚無可解的難處,因為我們仍侷限於既知的科學範圍,然而在曾建設火星的『他們』眼中,便似融化冰塊般的輕而易舉;我之所以會這麼比方,是由於目睹過實體重組的神奇全程。」

   「『實體重組』?賀伯伯的意思是---,那些人可將物質隨心所欲的分解,並再組合成需要的型態?」懷疑聽錯的劉漢龍忙再追問。

    緩慢點了點頭,賀柏燦就接著論述說:「乍聽之下是頗為匪夷所思,不過即如同水能藉由浸蝕改變東西,空氣再把它轉換為另物的道理一樣,只是人家耗費極短的時間,所獲取的效果卻更好罷啦;而且,該項技術非但有此妙用,還可使多種物品完美合成,傳國璽---便是這麼出現的。」

    曉得那求知慾向來旺盛的對方仍有許多質疑,並未藏私的賀柏燦就續道:「當然,這是發生在西秦正式開國不久後的事情了;原來『他們』於發覺都江堰、鄭國渠等均非屬現代化的工程時,即在暗中觀察我與朝廷裡的一舉一動,待確認了老子真有超越時空的科學基礎,那夜便趁我的實驗再度失敗之際,飛入伯伯寢宮來授予重組和改造人體的初步秘訣,甚至把商后妲己的『鐵針抑魄』奇術,全都一股腦傳了給我。」

   「既如此,生下你的呂不韋與刺客荊軻---怎麼會死於非命?你又幹嘛要裝駕崩躲藏在這裡?」天性好奇的趙霖等他敘述告一段落,終於忍不住的問。

    因從未料及也是傾慕偶像的趙子龍竟會有孿生胞妹,賀柏燦對其印象既深且佳,更不在乎她當眾揭論自己的忌諱隱私,就和顏悅色的反問說:「傻ㄚ頭,『他們』僅教個大概並吩咐預建陵寢即消失無蹤,懂不到一成的我彼時焉有如今的本領?反正那兩人亦是罪無可逭,暴斃不過剛好而已;我若沒潛居於此早被謀殺了,還練什麼『不死身』?」

    頓了頓,他又陷入回憶的喃語道:「這批外星客說我的研究挺特別,具有共同參與價值,所以要我在依圖施工的墳穴旁三百丈下另鑿廣闊密殿;哼,老子倘非急於見識人家的高科技設備,李斯、趙高那對畜生焉有機會興風作浪,還害死了吾子扶蘇、胡亥------」

   「結果---,儘管這些人已蓋妥了實驗室,你卻因丟掉隨時可返咸陽城拿回的傳國玉璽,而破壞了原訂計畫?」劉漢龍小心翼翼的復問。

   「待此處的工程建造完竣,走出墓外的我才知道不僅接位之長孫贏子嬰一家老小,均已遭也曾毀吾『阿房宮』的項羽殺害,璽印更早已落入了劉邦手頭;」語氣間滿是懊惱口吻的賀柏燦忿恨著說:「其實那幫後輩離我原本的期盼甚大,便都死光死絕了亦無妨,然而未能先把傳國玉璽帶往陵寢,只能用一再複製的殘餘藥物摸索先前實驗內容,導致被迫中斷注定可統治全球的輝煌大業,真是我的一時失算,還好賀某當初為了預防不測,曾將引誘後人來此的各項武學載入皮卷內,現在東西又物歸原主,眼見稱霸世界的理想就快要達成,吾願足矣------」

    劉祖蔭火氣頓湧上來,隨即更離座罵道:「姓賀的,想不到你竟冷血至此;為逞野心,連親生的子嗣都可罔顧,你還算是人嗎?」

   「祖蔭老弟台,別這麼急著出手吧---;真的要過招,等賀大哥講完一定奉陪便是,我也很想瞧瞧你夫妻的武功幾年來到底精進多少了呢。」賀柏燦漠然的說。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敘前因  血盟制胡     施辣手  銀針抑魄

    亦趕快起身擋於二者的中央,尚有疑團未解的劉漢龍立刻緩頰著道:「賀伯伯且莫動怒;侄兒還有一事不明,懇請您不吝釋惑------」

   「看到沒?虧你自詡為武當派的嫡傳正宗,定力卻比令郎遠遠不如,好笑啊好笑---」故意諷刺幾句的賀柏燦待宿敵氣呼呼坐回了椅子上,方對前世頗為鍾愛疼惜的侄子頷首著說:「漢龍你問吧;只要是伯伯曉得的事,定會跟從前一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腦海中不由得漾起他小的時候,總纏住來家裡作客的對方說各種有趣軼聞的畫面;不過劉漢龍現在內心縱使百感交集,卻很清楚絕不能因此而動搖了立場,於是等情緒略一平復,已針對另一疑竇再次提問的道:「那請恕我無禮了---;侄兒想再瞭解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咱們都認為賀伯伯在位之年原本是要防止匈奴侵擾疆域,才不惜勞民傷財的修築長城抵禦之,然而以小侄如今所獲得的線索來看似乎並沒這麼單純,伯伯是否與那將犯界的單于---有啥私相授受的政治密約?」

   「問得好---」又讚賞的點一點頭,賀柏燦隨即笑著答說:「殊不論你是自己察覺---抑或是經人轉告而得知,能點出此一關鍵性的環節,證明你這『大將軍』還挺有犀利的獨到眼光;是的,先前匈奴王頭曼單于確曾對著陰山與我軍歃血為盟,立誓旦獲吾令,必傾全族由河套一帶助攻中原,目標便是替我先剷除掉復位時的任何阻礙勢力。」

    未明其意,有些糊塗的劉漢龍不禁又問:「裡面也---包括你舊有的人馬?」

    並無絲毫的猶豫,那微微頷首的賀柏燦已解釋著道:「我起初哪猜得到十幾名不肖的子孫會恁快斷送了大秦江山?這一步棋,就是專門拿來對付朝廷裡那些愚昧老頑固用的;哼哼,不管是誰,擋我者死!」

    曉得用詞遣字稍激動了些;待把身體挪了個舒服姿勢,他即恢復平淡語氣接著說:「頭曼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羽箭射程沒我遠,衣甲抵擋不住我研發的特製箭鏃,因此便和追趕七百餘里的蒙恬簽下了『血誓』書契;這樁生意他可不吃半點虧,不僅能到內陸來肆意劫掠搜刮,事後還能獲封王位並佔有大片富饒州郡,怎麼算都划得來。」

   「然則---伯伯尚有另一盤算?」強忍住怒氣,劉漢龍復問著道。

    裝作沒看見他恚怒神色,賀柏燦索性就翹起二郎腿悠哉的說:「當然,那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罷啦,我豈能夠讓這些早晚必萌叛心的塞外久擾邊寇,真有再度茁壯的反噬機會?如今袁本初非但將連繫現任匈奴王羌渠履約出兵,見我邀戰謝禮厚重的鮮卑、烏丸二部,到中原趁火打劫的可能性亦高;等吾大軍一醒過來,即可免除掉跋山涉水及各個擊破的麻煩,將那連同入關的胡夷全都一併宰殺。」

   「賀伯伯的意思是---,貴部還鎖定了其它屠戮對象?」聽出他圖謀的劉漢龍便順勢勸道:「國以民為本,你殺業過鉅,終受其害。」

    換嗤之以鼻的賀柏燦不以為然了;故意打了個哈欠後,他就用鄙視表情說:「好侄子,別跟我來這套老生常談可不可以?你其實也明白世上該死的傢伙數不勝數,留太多那種無法提出有益貢獻的敗類,只會破壞咱的生活水準;人渣,才是破壞地球的癌細胞。」

    這是入陵後第二次倒吸涼氣了;劉漢龍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把駭俗謬論講得恁冠冕堂皇,即忍不住又質問道:「若妄殺無辜百姓,那開創的疆域幅員便算再大再遼闊,亦沒人能替你戍衛領土與生產;賀伯伯既曾為君,莫非不懂人民方是諸般建設的基石嗎?」

   「你這番道理儘管中肯,卻僅適用在平常時節---」微微頷首,賀柏燦自豪的說:「我改良過的將士除了具有『不死身』可守住地盤外,更無須像先前那些實驗品得耗費太多的糧草進食,所以兵源、後勤全不成問題;而且只要掃光了周邊威脅,我幹嘛養一堆人口徒增困擾?但你放心吧,伯伯還是會從中慎挑優秀者,來為我經營龐大的國度。」

    不待對方有任何反應,忽換了另一種口吻的賀柏燦又續道:「例如你帶來的這幾位漢末英才---,就是萬中無一的好人選;嗯,『五虎將』已聚其四,那黃忠上了點年紀,不來也罷,何況你還有武藝不遜乃兄的趙霖與『江東小霸王』孫伯符,再加上咱遠勝先祖的小皇爺,以及悟性、資質都蠻不賴的袁本初---,伯伯的基因庫算是夠強了。」

    群英終於按耐不住滿腔的怒意,但這回卻是汪蝶先站起了身子罵問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姓賀的,你憑什麼敢誇下如此狂言?」

   「嘿嘿,我憑藉什麼,弟妹妳---莫非還不曉得?」賀柏燦懶得再跟她鬥口,轉過頭來即向眾小輩道:「順我者生,爾等只須聽命於我,保證讓你們可存活在嶄新且完美的天地;各位請試想看看,一個甭擔心資源枯竭的永續環境,那不正是咱期盼的樂土嗎?」

    最後的這兩句話,竟連瞪視的劉祖蔭夫婦都不禁為之動容;是的,從進入開發的文明社會開始,不知有多少生物因人類毫無節制的獵殺、濫墾,早已自世界上永遠的消失蹤影,海洋各式魚種亦由於過度的捕撈瀕臨滅絕,而工業革命的轉變與加工石油系列產物,更令地球汙染及暖化情況日益嚴重,因此救人墜崖的劉漢龍在廿一世紀未穿越前,便曾經耳聞移民外星的報導,一些科學家甚至積極尋找適合居住的代替星球。

   「我知道咱們日後發展的科技容易影響生態,不過---那都是可預先防範的;賀伯伯怎能用還沒遇到的問題當作藉口,來大肆屠戮對環保尚未有什麼概念的人民?」劉漢龍不死心,仍試圖扭轉他的偏激想法。

    忽狂聲大笑著;也站起身來的賀柏燦待拭去眼角笑出之淚水,方溫言反駁說:「得了吧,取決於短視近利的劣根性作祟使然,很多人不久就會拋開道德、刑律顧忌,幹出些危害賀伯伯一手打造的帝國蠢舉;我的做法可不同,所謂『去蕪存菁』,被留下的幸運者只要照我規章行事,即能與吾共享新世界,尤其是漢龍和你所收的這位首席高徒,皆可能承襲我的理念,為賀伯伯司牧遠洋諸大州------」

   「那替敘利亞『聖戰組織』截奪將貽害後世的生化藥物,你做何解釋?」一旁的劉祖蔭這時卻又忍不住揶揄著問道:「為了貪圖不義之財而抹殺天良助其作惡,虧你賀佬還有臉說人家『短視近利』?」

    冷冷瞥了他一眼後,賀柏燦便不屑的說:「我起先確曾因那筆豐厚的酬勞而賣命給IS,但在與賢伉儷爭搶鍊墜前,卻已先弄清楚這東西除可短時間內致數億人於死外,更具有徹底改變人體的奇效,所以早就決定攜此物隱蹤潛析;那天追趕二位時是考量有『陰陽判』兄弟在身側,不得已才口是心非,哪知道你夫妻倆居然會牛成這個程度,導致我不僅沒能實現原訂計劃,更繞回戰國末年的西秦。」

   「誰曉得你一拿到了那副藏有邪藥的項鍊,會去做出什麼樣傷天害理的勾當?」恨得他牙癢癢的汪蝶仍質疑咄問著:「何況既已事先摸清楚它的藥效,又幹嘛不直接交給我們夫妻?你分明是另有居心!」

   「交給賢伉儷?別再逗我笑了---;莫說你們軍方是否具抵抗『聖戰組織』恐怖攻擊的能耐,即使真的把這東西送至貴單位,國安局又哪裡去找研究它的技術?老哥哥偷渡入境前,已於東歐的幾處落腳點故佈疑陣,當初若順利帶著它離開台灣,我那些朋友---,必可在兩年內從中研究出突破醫學界瓶頸的新物質。」回憶往事的賀柏燦昂首道。

    頓了頓,他便又慨喟的說:「事情既已到此地步,再怎懊悔都無濟於事了,一切就當作命運安排吧;但話說回來這亦算是不錯的轉變,至少---咱不用再顧忌那些假道學的輿論攻擊,能直接從基本面下手。」

    曉得他已講到了關鍵處,跟著離座的劉漢龍隨即又問道:「賀伯伯提及的『基本面』所指為何?莫非---,與『鐵針抑魄』也有干係?」

   「乖侄子真機靈,居然想得到此一環節,表示漢龍在處理事情過程極具思考邏輯---」賀柏燦先是得意一笑,接著便嘉許般的頷首說:「你這一點倒是與伯伯頗為相似;是的,我從一開始就致力於『抑魄針』的探究,不過因為和流傳的商朝間隔太遠,進了陵寢後又缺少結合藥劑的璽印佐助,所以效果一直不佳,但玉璽現在既已重歸我的手中,即無須像傳授張角時均賴土法煉鋼,而研發出更好的銀針。」

   「若按照賀伯伯先前之論,肯定是要將每個留下的倖存者皆安裝此物,以方便你控制其行為吧;」劉漢龍努力調整由於憤怒導致微亂的呼吸節奏,好一會才道:「那樣一來,你就不必怕有人再揭竿而起了------」

    早已瞧出他的語氣間顯露憤色,但講到興奮處的賀柏燦卻依舊視而不見;略瞥了瞥袁術這一直噤若寒蟬的「反骨仔」後,又接著笑說:「對極啦,透過針桿兼具監督的機能,我即使人遠在萬里外,亦可快速與適時的管理;嗯,趁此刻有現成的『白老鼠』,咱便一塊去看看我新銀針的功效。」

   「白老鼠?你指的是廂房裡---那兩人?」一愣的劉漢龍忙問道。

   「這兩個倒楣鬼是我最近剛抓到的活體---」沒理睬他的質問,賀柏燦逕自朝實驗室邁步並邊走邊說:「以前沒有璽印,我一直怕身子會出甚意外而不敢離開陵墓門口;如今情況可不同了,若非正忙著替吾大軍改造配備,天底下還有誰能擋得住我來去縱橫?」

    趕緊偕雙親及群英尾隨跟上,劉漢龍雖有心想阻止他施虐於那對可憐的農民,不過因尚未弄明白人家所謂的「大軍」屯集處,以致至今都還拿不定動手發難的時機;而走在最前面的賀柏燦卻像是背後長了一對眼睛般,又頭也不回的突然告誡群英道:「無須白花搭救的心思啦,這兩位頸椎穴中除已植進強化過的針刺外,亦全被我用水銀換了血;待會實驗結束時,他們要嘛是成為新的超人,否則就是成為再進焚爐的失敗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解謎團  國璽乍現     驗成果  銅神鏖戰

    說著說著,賀柏燦與群英已來到了適才所見二農呆佇的室內;和爸媽無奈對望的劉漢龍因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瞧他將兩副連結多根細纜線的頭盔陸續戴置於農夫們腦門,並走向長方桌型的儀表板迅捷操控著繁瑣按鈕。

    突然,位在門首一條鑄刻精緻庭樑上的盤旋金龍非但宛如剛復活過來般繞柱而行,更趁爪攫柱墩時從昂啟的龍口中吐露了一樣令大夥頓楞之東西。

    沒錯,那即是少帝一行人等到此間尋覓的首要目標物:傳國玉璽!

    動作極熟練的賀柏燦卻視若無睹,僅加快速度把電流傳送至璽座和這兩頂盔罩;於是首先產生異狀的傳國璽便在光芒四射剎那,轉換成一顆詭譎藍石,接著是收到訊息的雙頭盔也隨後發出「劈啪」怪聲,其綻映彩輝更令身體驟顫的二農喉管裡不停荷荷作響。

   「且住!」劉祖蔭、汪蝶幾乎是同時喝阻著吼問:「你幹什麼?」

    賀柏燦哪睬這對曾慘輸於己的手下敗將?右臂輕抬間,隔空驟襲的「少林派」罡猛內力早把夫妻倆硬生生逼退了數尺,而仍專注兩個農夫表情的他並不理會欲撲群英,待閃光盔罩聲響一停歇,方果斷壓落主機的送電閥;過沒多久,當劉漢龍與一塊上前攙扶老人家的孫策看著他把頭盔掀開,只見二農兀自抽蓄的臉孔,皆已呈現恐怖的青綠色。

    彷彿是名苦候骰子盅揭離的賭徒,神色嚴肅的賀柏燦好不容易等兩個實驗者有一丁點反應,就迫不及待從腰帶內掏了支像特大號「抑魄針」的東西插入儀器中;趙霖因瞧得一頭霧水,正想再度問他到底在搞什麼把戲時,那兩個農夫忽已自行走到了室外,且又看同伴們均尾隨賀柏燦踱了過去,別無選擇之餘只能跟著大師哥一同步出廂房。

    但離開之際,她卻突發奇想的先繞至金龍嘴巴裡掏出了微溫璽印------。

   「爸、媽,你們可曾遭這廝所傷?」未及時伸援的劉漢龍忙問說。

   「剛剛幸好躲得快,無妨---」才被末勁稍微掃中即胸口鬱悶老半天的劉祖蔭與妻子詫異互望後,已沉重的道:「看樣子,比咱先抵達四百多年的賀佬修為---,又更上好幾層樓了;待會若真交手,叫大夥務必要留神。」

    孫策由於對他們的淵源亦略知了個大概,已坦然接受事實的當下便急問說:「奶奶,那傢伙的功夫---,真有祖師爺講得恁般高強麼?」

   「孩子,你師祖並無半分誇大渲染---」甫定驚魂的汪蝶等體內紊亂真氣稍一平靜,方對孫家這長孫慈祥叮囑道:「那廝的武學造詣在前世時本就遠勝我兩人,如今又加上隱於此處的長期潛修,我看這天底下恐已無勝他之輩;倘要動粗,你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話才說完,一語不發的賀柏燦已跟隨二農轉入側殿演武廳內,群英見四周雖未陳設刀槍劍戟,卻到處懸掛著烏沉沉鐵皮沙包,角落裡甚至還有幾尊銅人,顯為此君平常練功處所;而他待「白老鼠」皆至廳心站穩後,即遙控兩名農夫朝各自選擇的大銅像邁進。

    劉祖蔭夫妻以為他們是要拿那兩銅人當挨揍的木樁,一旁仍渾噩的袁術忽訝然著喃語:「天,這兩位一開始---便能戰『赤銅神』了?」

   「公路,那些東西叫勞什子『赤銅神』麼?」劉漢龍瞧他面露駭色,忙悄問說:「你幹嘛如此緊張?難道---,袁兄弟曾吃過它們的虧?」

    頹喪搖搖頭,袁術原認定自己才是始皇手底下最成功的實驗品,現在不禁頗失望的苦笑道:「吃虧?我彼時哪有這份火候---;祖龍說它們是依據祕法被造來護衛陵寢的,除非是另行加強針體運轉效率,否則照我起初身體狀況,拆沒幾招可能就得再赴閻王殿啦。」

    半信半疑的劉漢龍本還想問他些什麼,那甫由賀柏燦暗啟機關的一對亮紅眼銅像突然甦醒般也已迎向了逼近二農,並皆於抬腿之際朝來者狠狠揮拳!

    剛恢復行動自由的農夫們宛若沒打算躲開這股巨大力道,舉臂分別遮護面門、脅胸時雖即倒滑出丈許遠,但一穩住了下盤便又繼續昂揚走近,模樣如同未將適才那均足可斷嶽碎鼎的猛攻當作成一回事;亦全撲上的兩座「赤銅神」更無絲毫猶豫,不輸給頂尖高手的靈活跳躍過程已再度掌削腿踢,每一招都挾帶雷鳴似的「轟」、「轟」響聲!

    再無須變作怪物的二農這次卻不肯白挨了,較為瘦小的那個在輕巧騰挪閃避下,不僅以更快的速度溜轉於敵周,還藉由高機動的優勢頻以凍形氣波偷襲對方;另一名壯碩農夫則直接硬碰硬的與來敵拳打腳踹,潛運的熾熱內息彷彿欲把身旁物件全化成灰燼!

   「赤銅神」既以戍守秦陵為設計基礎,當然不單搏擊功夫高明;尤其是一發覺這冰、燙各異的敵勁豈止雄渾,且兼有破壞機械的效果後,已改變戰略先拉開了彼此距離,而隱藏腕背的乍現弓槍並在躍撤中忽朝二農驟射數十支短箭,瞄準的均是人體諸處要害!

    那壯碩農夫因應之道極為簡單,只把猝燃烈焰的雙掌一送,密集的箭鏃於飛至前就已全部燒化;而瘦農更在一個大旋身間,用爆發的捲裹勢道將射來短箭盡數撞歪,兩者動作之俐落乾脆,儼然一代武學宗師。

    瘦小農夫玩的這一手帥是帥得很,不過倒飛的受激箭雨卻因而四下亂竄,其中兩支居然還朝劉漢龍及專注觀鬥的賀柏燦疾射而至;「龍淵劍」冷芒一閃即隱,所輝映的凜冽銳光早已磕開來箭,賀柏燦先讚了聲:「好!」,卻等那箭尖快觸及到前額,方用已聚「少林派」內力的右手食指彈出一抹呼嘯勁氣,頓把襲來之箭毀蝕得無影無蹤!

   「賀伯伯,這便是你『伏魔神通』的絕技嗎?」劉漢龍瞧他終於出手,且火候之精純實乃前所未見,忍不住又像孩童時欣羨的歎問。

   「孩子,你若是喜歡的話,伯伯另再找個時間教你------」也有如回到了穿越前與對方相處的情境,流露慈祥笑顏的賀柏燦亦順口答說。

    兩人話語一畢才發現不對勁,但在尷尬窺望的同時又都忍不住意會而笑;劉祖蔭夫妻倆則似未發現愛兒跟死仇剛才的互動,因為此刻練武場上,招法愈來愈凌厲的二農正與兩座「赤銅神」打得天翻地覆。

    二農不愧為始皇最新改造力作,與銅人對戰時無論指戳、足掃抑或格擋、迴避,法度均甚嚴謹,倘非穿著莊稼漢衣服,怎瞧都像是浸淫武功幾十載的練家子;賀柏燦見一向疼愛的侄兒欲言又止模樣,就主動講解道:「除他們外,你也想問張角一大幫教眾的硬紮功夫是哪來的對嗎?不用猜了,答案即是二農剛剛所戴的罩盔,那裡面輸入有中國兩千餘年各門派密技的速成設定,僅需數十秒便可融會貫通,而我尚未進駐前更將它們全紀錄在『羊皮捲』,以備不時之需;當然,這亦出自於前來助我的『外星客』之手------」

    待視線轉回練武場中,他又接著說:「首先察覺秦陵祕密的張角來找我時,就如之後封諝、聶威般均害怕肉體的全面更新,所以包括他胞弟在內的黃巾眾教徒,不僅皆需仰賴我保留的複製舊藥維持生理機能,獲授武功還大打折扣;高昇、董卓、趙簧甚至袁公路的狀況即不同了,前幾個倘沒被你做翻,伯伯今日必可令他們更加完美無瑕。」

   「兩千餘年?速成設定?」深感匪夷所思的劉漢龍不禁喃喃自語著道:「那真的是太---太不可思議了,難怪功力陡增數倍的張角能創造出恁多武林高手;唉,我以為這情節---只有電影裡才會出現------」

   「總而言之,現在伯伯雖仍缺乏那些常杳蹤的『外星客』若干方面指導,但也已自行突破了不少技術瓶頸,若此番加諸於兩個農夫身上的實驗成功,便是我地底四萬勇士的先驅;他們目前的狀態縱使還沒能如二農般威猛,應付普通部隊卻已綽綽有餘,再加上有伯伯已順利仿製的『形狀記憶合金』做兵刃,像戰鬥指數這麼強盛的大軍,天底下還有誰能是我的敵手?」意氣風發的賀柏燦愈說愈得意,忍不住又透露了另一項秘辛。

    劉漢龍卻默然不再接口了;心情超沉重的他明白賀柏燦並未誇大其辭,而似那二農般難應付的秦兵莫說有四萬之眾,就算只跑出去百來名亦已足夠搞垮中原啦,不過直到現在,自己仍想不出一個有效嚇阻的好策略。

    這時候,練武場上如火如荼的戰局卻已起了決定性驟變。

    瘦、壯兩農夫於纏鬥過程間因已大致摸清銅像的招數章法,矮小的那位即在長嘯聲裡躍往半空中首先發難;群英只見他剛輕易避開尾隨而至的叢射短箭,便居高臨下的將一團團冰凍氣彈甩向了對手!

    這壯農則於鏃雨灑至之際僅雙臂叉護著頭臉要害,並趁勁敵來檢查插遍箭桿的自己時,忽用身體引燃之熊熾環抱住眼前的「赤銅神」!

    正當驚噫群英皆不自覺後退一步的剎那,與瘦農夫斡旋的敵人已在連受重擊下仰天翻倒,嬝冒白煙的周身更迅速結了一層藍色薄霜;至於另座遭困的「赤銅神」也因壯農陣陣高溫傳送中,逐漸的扭曲熔化------。

    本以為這場震撼人心的較量就此分了勝負,不料那受熱變形卻動力尚存的銅像竟在斷成兩截前,猝以滾燙且重逾數十斤的頭顱硬是把頑敵腦袋撞進了胸腔裡,並等圍繞焰氤消退方踣壓於「逆轉敗」的壯農屍體上;但未曾遭敵襲的瘦小農夫似對慘死同伴視而不見,更完全沒有獲勝時的情緒反應,一落地後即目光呆滯的朝賀柏燦佇足點踱去。

    只是才走沒幾步遠,他的嘴巴、鼻孔、雙耳間卻突然溢流著涔涔黑血,恐怖的景象委實令人不寒而慄;而待其兩隻眼眶亦沿湧出相同的稠汁,矮農整顆腦袋便如被M16子彈擊中的西瓜般忽猛爆了開來!

    毫不理會均張口結舌的群英,已上前彎腰查看瘦農夫後頸的賀柏燦等過了一陣子,方頹喪的自語說:「哼,又砸鍋了---;真是他媽的奇哉怪也,我明明都已按照程序操控,怎還會產生像荊軻『氣阻聚頂』的潰堤情況?這到底是---哪一環步驟或材料出了問題?」

    跟雙親互望的劉漢龍倒鬆了口氣,特別是在發現二農致命罩門皆是頭顱要害後,至少已證明起初左慈點撥那梟敵首的「破屍」秘訣至今仍舊適用;心頭既定,他就走近賀柏燦身邊並詢問道:「這活體實驗,對賀伯伯那些土塑的兵馬俑將士,亦俱同樣效果嗎?」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伴君側  汞鎖秦兵     擇繼嗣  利誘漢傑

   「你若是指我當年於外殿假墳周圍故佈疑陣的惑眾泥偶,當然會毫無效驗---」百思不得其解的賀柏燦隨口回答說:「我這甘願來此『陪葬』的四萬禦林軍一到陵寢裡,賀伯伯即以水銀讓部眾全進入了『冬眠』狀態,靜候我的改造;他們目前所遷紮的位置---,便在離那具焚化爐旁不遠的地面上。」

    劉漢龍聞言一凜,暗想終於探出了秦兵最終駐軍點;而正自低頭飛快盤算著怎樣套他引往該處時,已聽賀柏燦又慨歎的道:「反正一時間也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你們要是有興趣,就隨我一塊去瞧瞧吧。」

    說完,又率先邁步的賀柏燦並不再退至主殿中,卻是領大夥逕朝練武廳的另一側離開,直接往殿門的焚化爐方向走去;瞭解愛兒個性的劉祖蔭夫妻似乎已猜知了他迎合用心,汪蝶即藉著拐彎空檔悄問帶隊的劉漢龍說:「兒子,你確定這麼做妥當嗎?賀柏燦絕不是一個厚道善類,他若是發現你的真正意圖,以咱現在的力量---恐怕仍非其敵。」

   「待會再看看吧;」劉漢龍徬徨的搔搔頭,亦沉著嗓音道:「惟今之計,咱只能先虛以委蛇的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錯,趁他對漢龍尚存一絲眷顧舊情,我們除要想法子奪回傳國玉璽外,更需阻止賀佬的魔鬼兵卒提早恢復行動力;那種怪物光一個便夠咱頭痛啦,何況其佈署軍士有四萬數之鉅?萬一被這支隊伍闖出了墓門,天下可就---大亂了。」劉祖蔭同感無奈的說。

    而如今貴為漢少帝但向來話不多的藤龍,此刻突然也湊近著道:「祖師爺所言甚是;陵下預伏大軍倘皆有那廝說的恁般精銳,豈止首當其衝的中原將生靈塗炭,他們對全球造成的危害---勢必亦遠遠勝過蒙古鐵騎。」

   「難得你小小年紀,也能體察到這一點,無怪乎賀佬適才會對你那樣子的看重---」頷首嘉許的劉祖蔭進而推敲著說:「的確,若真照他的『過濾』計劃實施,這世上的人口---,恐怕僅剩不足千分之一的數量可倖存了。」

    言談間,群英已跟著表情肅穆的賀柏燦到達焚爐另一側空地;大夥原本以為他又要開啟什麼從所未聞的詭異機關,哪知道方繞經爐座的轉角,即赫見均穿著鎧甲且閉眼的四萬秦兵,皆整齊排列於那一大片廣場上!

    失魂落魄的袁術雖是第二遍目睹易位大軍,心裡仍充滿了震撼。

   「原來---,真正的地下軍團都---都駐紮在此;」目睹奇景的劉漢龍瞧贏政禁軍全是魁梧健壯之輩,忍不住第三次倒吸著涼氣道:「有了這批虎狼雄師以供驅策,怪不得伯伯能速滅六國、屢逐夷狄------」

    賀柏燦暫時撇開那實驗失敗的鬱悶,得意洋洋的微笑說:「他們的人數雖只一部三曲,然而能來做護衛我咸陽宮廷的御林軍成員,無一不是千中挑、萬中選的剽悍勇士,其至死不變的忠誠度更加無庸置疑;你信不?當年我若一聲號令,前方便算是斷崖、火山口,這些人亦會毫不猶豫的往裡跳。」

   「我絕對相信;否則那心懷不軌的趙高、李斯二奸佞也不致於要等到伯伯『駕崩』,方敢欺凌太子扶蘇和朝廷舊臣。」劉漢龍點了點頭,發自肺腑的讚譽道。

    一提及無法挽回的辛酸往事,儘管在此隱居數百年的賀柏燦早已釋懷,聞言卻就又揪著心說:「犯一回錯是疏忽,倘又重蹈覆轍即屬愚蠢了;既有這前車之鑑,你覺得我還會把親手締造的世界---,再交付給孱弱的繼承者嗎?」

    聽他話中之意,居然猶存著預立後嗣的心態,頓感詫異的劉漢龍不禁納悶著問道:「伯伯何出此言?如今您神功已成,兼之有外星客新穎的科技為佐助,怕是連閻羅天子都已拿伯伯沒轍了,焉需再另覓付託?」

   「『不死身』縱使玄妙,但我終究仍是個凡胎---」賀柏燦並未因顧忌於周邊的群豪而壓低聲音,照舊坦率著直說:「它頂多是讓我的肉體,延續機能到你無法想像的程度罷了;何況那些『考察團』亦不肯授我修正諸多瑕疵的秘方,我---能不先做個準備嗎?」

    語畢,他還無視劉祖蔭夫妻倆的存在,便又瞟視著劉漢龍與藤龍這兩名晚輩和藹的道:「當然了,如今世上最有資格承繼我衣缽的人選,莫過於你跟令高徒;二位僅須說個『好』字,以後---就可代替我主宰全球。」

    先回眸瞧大徒弟一眼,接著復與雙親再度默然對視;心裡古井不波的劉漢龍其實早已做出決定,因此隨即轉頭朝側目的賀柏燦說:「承蒙伯伯抬舉,實令我二人愧不敢當;不過您剛提的『淨化論』,小侄卻無法理解和認同,所以---,請恕我師徒倆礙難照辦。」

   「哼,我的論調有什麼地方不對了?」賀柏燦斜睨的咄問道。

   「我們之能夠創建歷史,不只是因為擁有較其它生物高一等的智慧那麼單純,而是具備了仁慈、憐憫之心,才可使那接續的文明更亮麗輝煌---」劉漢龍夷然不懼的侃言道:「伯伯的主張雖甚獨到精闢,卻大大違背了人類善良天性;倘真按您的構想去做,試問日後怎向咱兒孫解釋這段殺戮的緣由?你我和殘害同族的牲畜,又有何區別?」

    頭一次浮現敵意濃厚的陰騖臉色,但目光嚴峻的賀柏燦仍耐著性子說:「漢龍,膝下無子的伯伯向來是把你當成自己小孩般疼惜,且覺得你這位大徒弟乃可塑之材,方始破例擢用;如此大好機會,你切勿輕易錯失------」

   「多謝伯伯的錯愛;然而我師徒二人恐怕將負荷不起您所託交的那副重擔,還是請伯伯收回成命吧。」面帶笑意的劉漢龍又婉拒著道。

    牙關「克崩」一響,賀柏燦終於惱說:「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別以為辜負了我還能在世上安居,伯伯甚至會令你---離不開此處。」

    起初由於不知跟宿敵說說笑笑的結義兄長是持何態度,憋一肚子火的關、張、趙諸弟妹才一直悶不吭聲;現在既聽大哥直接拒絕,張飛便首先開罵道:「過時的老傢伙,你真當此刻還是處於暴秦統治的年代哦?用一堆死人頭就在這裡唬大唬二的---;俺兄長是顧及於往日舊情,方對你客客氣氣,我老張可沒含糊你那一套狗屁『不死身』!」

   「民為國礎,君王逐次之;閣下卻欲憑一己邪術之力恣加妄為,有生之年不擔心會遭天譴嗎?」嫉惡如仇的關羽也開口質問著說。

   「你們這雙僅懂恃強任性而不曉得動腦子的匹夫,不用急著強出頭,我還有句話要問那位小皇帝呢---」壓根沒將三國時代武力值數一數二的兩人放在眼底,滿臉不屑的賀柏燦又冷哼道:「假如他的答案亦不能使我滿意,我再仔細領教領教你哥倆的本事------」

    想不到他才說罷,藤龍已毅然的搭腔:「我和叔父的想法一致,尊駕無須再問了;若為一己之私而罔顧天下百姓,晚輩寧死不從。」

    聞言不禁愣了一愣,賀柏燦隨即仰天不住的狂笑,直待好一陣子才殺機畢露的耍狠說:「很帶種,如今一來我也不必再跟各位浪費時間了!等做掉了你們,縱使此刻尚有若干的技術問題需克服,然而這支已快復甦的部隊仍可先踏平漢疆;只要那顆傳國璽得能發揮作用,到時候還怕研究不出解決之策嗎?至於後繼者---,我要多少都有!」

    環眼怒睜的張飛正想回罵,一旁的趙霖已自箭囊裡把璽印取出來,並裝無辜的道:「伯伯,您講得可是---這個剛會亮藍光的東西?」

    群豪甫乍喜噫呼,劉漢龍與父母親已先搶上一步護住了趙霖;那百密一疏的賀柏燦待傻眼了良久,方臉色鐵青的恨聲說:「鬼ㄚ頭片子,居然趁我不注意時幹這偷雞摸狗的勾當;妳敢虎口捋鬚,實在找死得很------」

   「賀柏燦,你從咱那邊回到此處,好歹已曾叫西秦偏邦留名於歷史,亦該收手了---」劉祖蔭明知他現在的功力已遠超彼時數倍多,猶自冒著激怒之險勸道:「用這冷酷方式血洗你所創造的世界,於心何忍?」

    防他驟起傷人的汪蝶跟著直諫說:「姓賀的!你多少積點德吧;既都已明白自己早晚也將化為塵土,便不怕日後下地獄的報應?」

   「放屁!你們以為這套假仁假義的說詞,真救得了未來漸受糟蹋的地球嗎?錯!惟有照我的統治計劃施政,方能永續經營人類生活環境---」那眼眶逐赤的賀柏燦咬著牙「嘶嘶」吸氣道:「再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把玉璽交出來,否則我叫各位全死在這個地方!」

    趙霖先冷冷的一哼,接著更不已為然的反駁:「賀伯伯的話可真是有趣極了;不將東西給你必死於此處,不過一旦交付之後,未來不是亦同樣---要畢命於你所控制的地面上嗎?既然如此,那我們又何苦再把它遞出去咧?」

    竟陰惻惻的反常一笑,賀柏燦忽望著旁邊尚未曾開過口的趙雲說:「子龍,你雙胞胎親妹子怎恁的古怪刁鑽啊?因為你的緣故,我原來是想對她手下留情的;現在麼---,可就別怨我跟兩位撕破臉囉。」

    早從碰頭開始即發覺除了結義兄長外,此君好像特別禮遇素未謀面的自己;這時又聽對方如是說,趙雲本要隨著二、三哥開罵的字句不禁都吞回肚子中,一楞後便斂顏道:「請秦皇將厚愛收回吧,趙某兄妹二人無福消受---;尊駕意欲為何,咱全接著就是。」

   「很好,不愧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大將------」群英見緩緩頷首的對方目露殺機,均不敢輕忽的握牢兵刃準備抵禦;也蓄勢待發的賀柏燦正要踏步上前奪印,卻因冠帽一抹忽傳至的訊息而暫停了動作。





第一百四十九章   駐兵台  劍召軍團     降龍印  力鬥群傑

    神經已緊繃至極點的群英全盯著他目不斜視;隔了一會,賀柏燦才嗤之以鼻的昂首謔問侄兒:「漢龍,想不到你還專程調集那麼多的部隊至此啊?看狀況,諸君這回造訪驪山陵墓,確實是有做萬全的準備喲------」

    暗呼一聲「糟糕了!」,未曾料及秦陵屍兵會提前現蹤的劉漢龍曉得己軍絕非其敵,即使以王越為首的高順、張郃、甘寧、蔣奇等奉令幹部個個盡乃驍勇之輩,然而其它兒郎怎生是好?那可都是往後要對付眾番邦的精銳哪---;再不敢朝「螳臂擋車」四字去想的他僅管內心無比焦慮,表面上仍神色自若的回嘴問說:「日前由於西涼羌騎侵界,雍州將士為嚇阻蠻王趁機進犯,操演、移防皆屬軍事常態,伯伯豈可因此驟下斷論?」

   「是麼?無所謂囉---」壓根不信的賀柏燦鄙夷著聳聳肩道:「本初到這裡時有提到你曾練了幾團很能打的兵種,反正以現在的局勢而言,你我交鋒看來是遲早的事情了;我的四萬禁軍雖還不能像二農般發射氣波傷人,更還未具本初答應蒐集火藥製材而配備有劃時代的新傢伙,戰鬥力倒還過得去,不如---咱便趁機會切磋、切磋一下吧。」

    話一說罷,劉漢龍見已高舉懸腰配劍的他僅喝聲「三軍聽令!」,那原本靜佇的四萬秦兵非但全驟然睜開了目眶,更馬上整齊劃一的單膝恭跪候旨;賀柏燦瞧都不瞧神情錯愕的群英一眼,待過半响方臉色蕭煞的問說:「各位當初願隨吾同眠墳底,就是我大秦帝國最堅貞的勇者;如今叛佞簒竊國土,兼有壓境之患,你們可敢再替朕肅殲敵眾?」

   「我等誓為陛下殺盡外敵,以報提攜厚恩!」四萬秦兵聞言隨即抬著頭亢答,且同時奮勇疾呼著喊叫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頗為滿意的賀柏燦終於又露出了一絲得意微笑,然而隨後便立刻再對部屬斂顏的高喊說:「去吧!全都到陵寢外,用行動證明各位對我的不貳忠心!」

   「諾!」

    在簡潔有力的轟然領命下,奉詔迎擊的四萬秦兵雖均已起身,但都未忙著魚貫離開現場;束手無策的劉漢龍正自狐疑,卻又看到他們站立的地表忽裂成了八片四方型巨大平台,並於「隆」、「隆」的沉悶聲響間,朝亦逐漸從中一分為二的墓頂緩慢上升著------。

    目睹此一「出征」奇景,群英七上八下的心裡霎時便全涼了半截;不過賀柏燦可沒給已變敵人的對方有任何因應餘裕,剛待侍眾傾巢而出,就劍尖指地向劉祖蔭夫妻狠厲的道:「這筆總帳麼---,即與賢伉儷開始算起吧!尤其是我的好弟妹,那年若非妳一再做梗,老子我便已去了南美洲完成夢想;妳這該死的臭娘們,瞧我今天怎收拾妳!」

    甫聽他口吐積怨的狠毒惡言,劉漢龍一行人早運足了內勁準備應戰;不過縱然如此,汪蝶仍是在毫無徵兆的驚覺猝襲中,險被那一股凝形罡風擊破了腦門!

    是的,倘「龍淵劍」剛適時疾捲的森森冷芒,未能來得及截阻的話------。

    見睽違四百多年的仇人功力精進如廝,已絕了生離之念的劉祖蔭就藉其再度追殺空檔,挺槍尖迎上的喝說:「賀佬,別光只欺凌婦道人家,兄弟來會會你!」

    瞬間又是兩抹氣勁直拋而來,硬生生把劉祖蔭逼回了原處!

    這時候,提防散置於練武場「赤銅神」來此增援的群英也即分佔各角落,將那根本沒死的「秦始皇」圍在垓心;未一舉斃敵的賀柏燦則不急著繼續進攻,靜候對方皆已站定,才把帶鞘劍頭「啵」的一聲半插入土,並氣定神閒的環顧道:「慢慢來,咱有的是時間呢---;既是早晚要與諸君對決,趁今日一併做個了斷,豈不是更乾淨痛快些?」

   「伯伯,您真的確定---要用空手與我等較量嗎?」由於是以眾凌寡的特殊狀況,不想再占任何便宜的劉漢龍立刻上前一步詢問說。

   「應付各位,這個---已足足有餘啦;」抬起了右掌,賀柏燦滿臉不屑的答道:「我那柄傢伙的刃沿太過鋒銳,伯伯怎可勝之不武?」

    不待群情嘩然,他接著又跟這名曾視如己出的侄子說:「無須替賀伯伯憂慮;我純粹是因幾百年來好不容易方等到值得動手打發的能者,不願一下子弄掛了你們,所以待會嘛---,賀伯伯儘管是單臂拆招,漢龍你大可放心出手,沒關係。」

   「那麼---,你就別怪咱不客氣了!」怒豎柳眉的汪蝶恨聲道。

    但受圍的賀柏燦卻仍不讓這十一個人有夾殺契機,在看不見對方如何攻擊的剎那,只聽他猛喝句「老子先封掉了妳這張爛嘴!」,漫天掌影竟已貫穿情急揮刃的劉祖蔭、孫策防禦面,陡然再罩向汪蝶的上半身;所幸精通數家之長的她多年來亦不曾荒廢了武術,兼之有剛才的驚險教訓,化作層層金圈的「盤龍杖」遂於千鈞一髮中擋住了敵招。

    關、張、趙四兄妹虎將,此刻也各握持兵器的分往他兩側招呼!

    怪事即在這環環相扣的節骨眼發生了------。

    明明瞧賀柏燦便已快要命喪於由杖、刀、矛、槍組成的奪魂網下,哪曉得他居然驟在絕無可能的角度騰躍而起,仍鎖定目標的雄渾勁力更以「泰山壓頂」之勢,第二遭滲透進層層疊砌的芒彩直撲她面門!

    一蓬宛如炸碎琉璃球的劍氣恰於危急時刻介入了兩人中央;暫避其鋒的賀柏燦一看是劉漢龍再度出劍阻撓,先反手把變形袁老二、馬超、藤龍的攫抓刃刺捲歪了勢頭,才轉移目標向他的胸脅部位一掌拍去!

    沒錯,源自少林創派祖師達摩的失傳絕學:「降龍印」!

    不退反進,「龍淵劍」霍霍冷芒亦在圈張的同時悍然迎至,雙方皆甚猛烈的強大內息就於碰撞剎那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絢爛火花!

    兩人一觸即撤;賀柏燦本認定招式灌入具有數百年修為的「伏魔神通」真氣必可立見功效,但在駁火時除發現這小鬼所運內力特別與眾不同外,他如今還毫髮無傷的站回原處,暗暗稱奇之餘不禁喝問說:「好侄子,你剛使得那玩意---,應不是『天元功』吧?」

    僅於樊娟臨終前獲授「鬥仙訣」而自練「純陽真氣」的劉漢龍因不曾得玉璽佐助,累積的「仙元勁」畢竟不如人家多年火候,方才的正面衝突縱使未震及臟腑脈絡,也已略顯散錯和無以為繼的跡象;不過為避免自亂陣腳而影響戰局,他僅能裝作恍若無事的道:「伯伯明鑑,這確實不屬我武當的『太極心法』;劉某明白家嚴親授的氣功雖博大精深,目前卻非伯伯之敵,所以只好先用上別的功夫抗衡,您別見怪。」

   「原來是有得高人指點的另一番造化啊,難怪不像你老爸進招時總軟綿綿的不帶勁頭---」趁機揶揄世仇的賀柏燦讚許著說:「漢龍剛剛運行的那股氣旋倒有點意思,能否告訴賀伯伯是叫什麼名堂來著?」

    稍微猶豫了一下,但劉漢龍隨後還是坦率明講的道:「小侄所學者,是結合了『凌霄宮』左老師與『琅琊宮』于神仙的畢生心血,謂之『太乙仙身術』。」

    先長長的「哦」了一聲,賀柏燦接著又鄙哼的說:「果然是這一對牛鼻子老道---;兩個會些障眼法的神棍那天一摸入陵寢,我便已猜出二人沒安好心眼,想不到為了對付賀某,他哥倆當真另闢了這門蹊徑。」

   「伯伯之前曾---邂逅過兩位道長?」儘管擔憂著秦陵外面奉己號令正陸續集結的十餘萬漢軍安危,欲知究竟的劉漢龍仍忍不住探問。

   「這是當初張角依據羊皮卷的圖騰進墓來找我時,所發生的事情啦---」不避諱的賀柏燦簡略著解釋道:「我那時候因在地底枯等了數百年,正迫不及待慫恿只肯做局部手術的他潛於皇宮覓璽,哪曉得這兩個循跡踵進的老傢伙卻突然出面勸阻;而用分身法敵住『赤銅神』的左瘸子見我意志堅定,僅恐嚇了幾句就偕本欲動武的于老道離開了。」

    接著,他又以「貓戲老鼠」的口吻說:「得此奇遇,也算得上福澤深厚哪;可惜的是,你的好福氣恐怕---只能到今天為止了。」

    聽賀柏燦語調不對,劉漢龍自是不敢輕忽,縱使體內紊亂的脈象才剛平撫歸元,他仍隨即運功準備迎敵;果然,在劉祖蔭、汪蝶幾乎同時驚喝的「留神!」聲中,一大股超越視覺的澎湃力道已從對方甫揚之右掌緣直擊而至,其狠辣與迅捷端的是前所未聞!

    如同展翅的大鳥般忽躍起了數丈高,避其鋒芒的劉漢龍不等身子下墜,交纏的弧形黑白劍光便於灑射之際準確鎖定了敵首;一旁的群英全知道此役攸關著人類命運,亦忙使看家本領圍剿勢必分心的賀柏燦!

    面對十一名高手的夾殺,他因應之道卻頗為簡單直接;眾人見賀柏燦僅陀螺似的快轉數圈,千百掌印不僅已先逐一磕開了「龍淵」、「墨陽」二劍遠為凌厲的攻勢,任由袁術雙爪和其它利刃觸及的前一秒,在周身將要受創之部位更突然各浮出了一塊塊堅硬的鐵殼,把群英全擊中的兵器逐一彈回!

    得意至極的賀柏燦忍不住又仰天狂笑著;或者是早就摸清那功力較淺的藤龍是裡面最弱一環,他待眾人均尚未及回援的瞬間,即遙指改朝這具皇帝身份的少年「黑甜穴」連番按去,試圖挾其為要脅的人質。





第一百五十章   破重圍  梟雄逞惡     施援咒  二道顯能

    離藤龍位置最近的關羽、張飛見狀,掄舞旋飛的「青龍偃月刀」與「丈八蛇矛」馬上往那二抹呼嘯指勁奮勇劈刺;於是等清脆的「噹啷」、「噹啷」聲響過後,堪堪勉強制止住對方挾持妄舉的兩兄弟雖還握得牢刃桿,原本紅黑的面孔居然頓變蒼白,張飛的嘴角邊甚至更緩涎著少許鮮血!

   「雲長、翼德且先暫退,務必與孟起、伯符護妥天子的安全!」看他一出手便震傷了自己二員猛將,劉漢龍口中俟喝令罷,點地時一對劍尖卻已幻化成燦爛的倏射煙火,又迅速向賀柏燦的上盤犀利攻來!

    冷冷一哼,這擁有怪異護甲的前朝梟雄此刻索性連擋都不擋了,只一轉頭就讓皆足以致命的蓬噴彩芒盡數落在肩頸、脅胸各要害處!

    和適才結果一樣,瞧不遮攔躲避的賀柏燦明明已快喪生於劍下,怎料其裸露肌膚上在挨剮之際忽又冒出許多莫名閃逝的小金屬片,剎那間竟把來犯劍氣全阻絕於外;而當大惑不解的劉漢龍再度撲空時,賀柏燦隨即還以顏色的飛掌已也拍到他心窩部位------。

    在這無從閃躲的危急當口,事實上劉漢龍亦已沒有其它選擇的餘地;果斷的一咬牙關,便竭盡所能用雙劍猝展出一道宛似龍捲風的渾圓電熾光束!

    當然,此乃馭劍術中最登峰造極的無上境界:「劍幻龍騰」!

    像是頗訝異他有那樣的使劍修為,但暗自喝采的賀柏燦也僅止於腳步略挫,待一覷準了對方勁力接續不足處的罩門,遍裹鱗鐵的肉體就逕朝這真氣柱中心點筆直切進,並狂笑著大喝:「漢龍,你輸了!」

    亦正驚訝的劉漢龍萬萬沒料及賀伯燦竟能傾刻間即破此招,俟察覺到強敵已繞至門戶洞開的左側,他背心早結實挨了一記「降龍印」!

    急速扭曲的劍光團影便在劉漢龍踣噴血霧時驟然消散,視線一黑的他隱約瞧見爸媽與子凰均慌張來扶,除了那瞠目呆看的袁術外,其餘夥伴更皆已擋於身前;一舉奏功的賀柏燦倒未再上步進逼,只揹負著手閒逸的道:「你年紀輕輕卻已具精湛的『以氣馭劍』本領也算難能可貴了,只不過遇上我這以實體重組當底子的『如意幻甲冑』,可是半分用處都沒有啦;漢龍,是你先辜負了伯伯,怨不得誰------」

   「姓賀的!想不到你真對漢龍下此毒手---」悲憤的劉祖蔭一面緊緊摟住愛子,一面垂著老淚罵說:「他若有甚閃失,我要你拿命來抵!」

   「要我抵命?劉老弟台,我看你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吧;」賀柏燦嗤之以鼻的蔑視道:「記得賀某剛曾說過『順我者生』,各位既膽敢拒絕我適才的建言,那就全都得死,其中---,自亦包括了他在內!」

    將璽印先轉交到一旁啜泣的汪蝶手中,牢握「雪鳳槍」的趙霖忽起身指著他恨聲說:「姓賀的老賊,今天若不殺你,姑娘誓不甘休!」

   「會啥臭本事,儘管統通施展出來吧,趁你們還有力氣的時候---;我倒要看看,諸君尚能變出什麼稀罕的把戲。」甚是自負的賀柏燦見劉祖蔭、汪蝶夫妻倆已分別運功欲護住兒子心脈,不禁昂首睥睨著道。

    語畢,盯住傳國玉璽的他遂又向群英這邊一步一步緩慢走近------。

    驟覺兩股熟悉內勁正從「商曲」、「大椎」二穴灌入,險些昏迷的劉漢龍連忙睜開眼阻止著說:「爸、媽---,萬萬---不可------」

   「你先別動,快點潛運真氣療傷---」漸漸恢復理智的汪蝶已收起淚水悄聲著道:「倘傷勢未再惡化下去,我和爸爸一定會把你從鬼門關內拉回來的。」

    劉漢龍無可奈何之餘,只能依言的盤膝照做,同時關注著前方戰況;不料那率先發動攻擊的人,居然是額冒青莖的「小霸王」孫策!

    本已盡得「江東虎」孫堅真傳的他打從拜了劉備為師後,武術上的修為早勝於離開故鄉曲阿之時,兼之有槍法獨樹一格的師兄弟馬超常藉切磋指點一二,這「霸王槍」的火候已較三國全盛時代更加威猛凌厲;這非但僅是孫策肯花心思勤奮學習的成果,最主要的原因麼,其實是他不願讓提攜有加的劉備覺得自己比幾個小「師兄」差勁。

    如今見視之如父的恩師竟傷在此人手下且危在旦夕,哪還顧及奶奶先前的告誡?刃端一挺即使上了壓箱底絕活「槍霸九州」,猛朝賀柏燦頭顱奮力刺去,明擺著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架式;馬超和趙氏兄妹見狀,二話不說也跟著出擊,全向敵人致命要害招呼!

    面對那可能為當世最厲害的四桿槍,有少林「伏魔神通」護體並身裹異甲的賀柏燦雖仍毫不畏懼,但瞧拼老命的孫策一上陣便儘往他腦袋狠戳,片刻後卻不禁暗自恚怒了起來;恰巧此時又看穩紮穩打的趙雲槍尖亦至,就在佯裝還手之際,轉朝孫策喉嚨襲攫!

   「伯符啊,快些退開!」急揮「飛翼槍」伸援的馬超忙示警暴喝著說;然而賀柏燦這招出奇致勝的「聲東擊西」何等詭譎,馬超的話語才剛一出口,他猶如鬼魅的手掌心,早已晃到那微微一愣的孫策咽喉處!

    眼見壯志未酬的江東小霸王隨即要命喪於此,一團雪白的「球光砲」忽向二者中央疾射而來;快得逞的賀柏燦似是極不願沾惹到這種邪勁,毅然放棄追殺孫策後,便也彈指連連將另幾波又拋至的光球都毀在了半途中!

   「趕快撤退,你們均非祖龍之敵---」那臨危出手的袁術看自己竟僥倖暫阻了始皇攻勢,已躍於伴當身側急吼著道:「各位快帶劉大將軍回到地面上去,我想法子拖延住他;別磨蹭了,再遲---恐怕就來不及啦!」

    賀柏燦怒笑著說:「撤?事到如今還想撤往哪裡,全部給我留下了吧!」

    說完,斜踩錯步的他居然亦單臂扼緊了中招袁術脖頸,還把異變的巨碩對方離地高舉,同時惡狠狠的問道:「你這見風轉舵、吃裡扒外的王八羔子---;說呀!我對你恁的推心置腹,為什麼你還要窩裡反?」

   「我---我會回到這裡來,只想找祖龍問---問一個清楚---」喉嚨「咯」、「咯」作響的袁術縱使即將氣絕,還是斷斷續續的反問說:「你當初既已救我---重返人世間,又為何佈局---,派我去洛陽送---送死?」

    漫不在乎的獰笑著,那如同抓雞隻的賀柏燦便鄙夷答道:「若不是實驗上所需,你哥又曾剖析了堆利多於弊的好處,我會耗費恁多心神讓你這具醃屍還陽?哪曉得你果然是傳聞中的廢柴,豈止沒按照咱原先計劃殺了現任皇帝,更試圖引那票敵人來刨我的根基;老子之所以先在你頸椎安一支『聚神針』,正是要防範你再幹些愚不可及的蠢事!」

   「你真的---也只將我當成是---隨時可犧牲的一枚棋子麼?我---我的確是傻到---無可救藥了------」袁術臨死前,終於淒苦的笑說。

    賀柏燦一副棄之如敝屣的厭惡表情,又不耐煩的道:「原先本還指望著老兄替我去擾亂漢室以爭取強化軍團的時間,才花若干功夫傳了你一身好武藝;如今既已沒了利用價值,就乖乖再滾回你該去的地獄吧------」

    隨著對方手指又略微加勁,漸翻白眼的袁術長長舌頭亦已外吐了寸許;而破臉的賀柏燦才要一舉抝折其頸骨時,未料袁術竟在斷氣的前一秒,突然伸出臂膀把他頂戴的冠帽摘落,並使出最後的一絲力量將它捏扁!

    由於一時粗心大意,儘管早令這死前兀仍反咬一口的傢伙再度往閰羅殿排隊應卯,披髮賀柏燦卻大驚失色,忙彎腰去撿拾那剛跌在腳旁的扭曲金冠;直待確認此物果真已徹底的毀損,氣急敗壞的他終於怒至極點吼著說:「袁老二,我操你他媽的十八代祖宗!」

    盡被這一幕震撼的群英,卻都搞不清他為何如此失常------。

    理由其實簡單得很,因為那頂帽子麼---,即是他除剛用來喚醒四萬大軍的配劍外,唯一得以感應到陵寢周圍及每支「聚神針」發出訊息的接收盒;當然啦,這也是該批「外星客」起初為了要參與咸陽城內的人體實驗,而幫提供那些藥物的賀伯燦所製造之奇物。

    賀柏燦自不會向這些人多做無謂的解釋;過了半响,餘怒未消的他等把冠帽又摔往一邊,方以洩憤的態度對敵眾道:「各位---便安份認命了吧;此刻無論是何方神聖,都不可能再救得走諸君了。」

    趙雲、趙霖、馬超、孫策見全已受傷的關、張二人已拉住了焦慮天子,童、孫二佬亦忙著幫生死未卜的劉備注入調養內息,就均握槍桿準備以死護主。

    正在雙方又即將要再次駁火的緊張時分,焚爐轉角側忽映現出兩條人影,其中一個更以蒼老卻帶詼諧的語氣笑說:「于神仙,幸虧剛剛得你助左某眩阻了那一批行屍走肉的秦兵,咱才能及時趕到地宮;否則若讓這殺胚先動上了手,你跟我的樂子便大了------」

   「咦?道兄真確定來得及嗎---」另位飄袖的方士因瞧不清楚地下是誰躺著,忙催促左慈道:「事不宜遲,元放快隨貧道救人去!」

    乍見是「橋頭堡」曾解圍的于吉,精神陡振的孫策差點就脫口叫出聲來;而蓄勢待發的賀柏燦一瞧是他們哥倆,早甩開了先前單臂迎敵的承諾,混運「伏魔神通」之猛烈氣漩即從兩隻掌心迅推至群英的佇足處!

    于吉和也馳赴的左慈卻不肯給他有機會開殺戒了;各舞袖杖之際,一對由七色虹彩幻變成的巨大雀屏亦已分別撞向了來襲罡勁!

    於是當那挾雜瀰漫塵土的「轟」聲炸響過後,賀柏燦再顧不得遮眼的嗆鼻煙霧便已衝進了場子中心;可是就如同他所擔憂的最終結果般,這時空蕩蕩的駐兵台裡除了只剩下他老兄一個人以外,哪還看得到那些敵對者的半分蹤跡?

   「左慈、于吉,你們---怎能夠這樣下流咧?」那呆愣許久的賀柏燦等喃喃自問一句後,隨即又歇斯底里的切齒大罵說:「不要臉啊!兩個牛鼻子老道---;縮頭露尾的算啥英雄好漢?有本事便別作法施符,快滾出來跟我一決生死,我非把你們挫骨揚灰不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枯燈滅  二佬歸天     前哨戰  漢軍遇襲

    就在賀柏燦正暴跳如雷的同時,左慈、于吉已用「遁影術」將群英和袁老二的屍身,全部平安移置到陵底的另一處偏殿內------。

   「想不到這傢伙武學造詣---恁的詭異絕倫,能與咱兩個的『仙元勁』鬥個旗鼓相當------」那面龐已無笑容的左慈頭一回垮著臉道。

    甫替關羽、張飛兄弟倆治好臟腑遭震的傷勢,于吉又走向為了義子皆已油盡燈枯的童淵、孫太君身旁,朝正幫閉目劉備檢視狀況的復聚道友問說:「依元放之見,他們---,可還有其它的活命良方麼?」

   「兩位---仙長,我二人死不---足惜,您還是先---設法解救大將軍;」瞥了那也奄奄一息的愛侶,劉祖蔭又以最後的餘力道:「他身負---舉世安全重任;倘有---什麼差錯,世界上所有的無辜人民---即危殆了------」

    又睜開眼睛的劉漢龍忽於懷裡顫蘶蘶掏出了顆白瓷蛋,緩朝左慈遞去的央求說:「左老---左老師,求您用這個---救救我的父母親------」

   「傻瓜,莫說一枚『九轉回魂丹』治不得兩人,童師父與孫太君剛剛因為要止住你背心的創處擴散,早已把真氣過度透支;」不接藥丸的左慈搖著頭嘆道:「如今便是那神農大帝親臨---,恐怕亦束手無策了。」

   「孩---孩子,你一定要聽---聽爸爸、媽媽的吩咐---」氣猶若絲的汪蝶隨後也開口勸說:「咱能和你---在這個時空團---團聚,已是上蒼---上蒼的格外恩惠;你此刻肩扛---無數百姓的未來---命運---,切勿因我們倆---罔顧大義,陷---全人類於水火之中------」

    語畢,她又轉頭交待孫策道:「奶奶一走---,孫家就得---看你的了;伯符---務必要答應奶奶,忠貞報國---,以光耀咱孫家門楣------」

    不禁淚眼迷茫,劉漢龍與跪地的孫策均已忍不住哭出了聲音來。

    明白汪蝶的心意,與她十指緊扣的劉祖蔭亦跟著微笑說:「漢龍,塵俗間---有誰能不離開?但若能留芳---後世,才不枉費咱---讀書、習武的初衷啊;別再---遲疑了,否則我和你媽都---難以瞑目------」

    兩人說罷僅彼此對望了半响,之後即雙雙闔眼垂下了腦袋。

    見二佬皆已自絕經脈而亡,情緒激盪的劉漢龍險些便於孫策及子凰哀哭聲中暈厥;而當左慈好不容易用『靜心咒』撐住其薄弱意志力,那目眶猶盈珠淚的藤龍就走上前勸道:「叔父節哀---;贏政須臾即至,陵外更有屍軍為禍,還請您善自珍攝,以大局為重。」

    一抹額汗的左慈也跟著說:「小皇帝所言甚是,玄德如今須先替天下蒼生的安危著想,方可撫慰你爹娘的在天之靈;咱門時間所剩不多了,快快服下這枚『九轉回魂丹』吧,我和于神仙才能助你師徒倆參悟璽印奧秘。」

    因轉世的藤龍乃天子之尊,他又想起臨終雙親適才的殷殷期許,劉漢龍心頭驟震下,便拭去了淚水道:「備一時糊塗---;謹遵陛下與老師的教誨。」

    群英見主帥終於肯吞服那顆丹丸且已運勁自療,才都稍稍鬆了一口氣;不一會,在旁關注的于吉瞧他憔悴面容已逐漸轉為紅潤,就讚許著說:「天柱山『凌霄宮』的續命之寶果然出神入化,貧道甘拜下風。」

   「于兄何必太謙?但因這玩意的幾味藥不易尋覓,配製過程確極費時費心,等我將來有空一定要再多造幾枚---」左慈隨即恢復嘻皮笑臉的道:「別儘誇我了,咱還是趕快替他們打通跟玉璽間交流的脈絡;否則待秦始皇那煞星搶先一步殺至,便功虧一簣囉。」

    趙霖此時已把孫太君重行交付於己的傳國玉璽印送了過來;不過她在遞上之際卻忽問說:「兩位仙長請恕小女子無禮---;你們既有如此高強的本領,為何不親自出馬,消滅秦始皇這就快要殃及世間的禍酋?」

   「非不能,而是因礙於清修戒律及三界仙規,即使凡塵間的人為劫難再怎困厄,我等方外之輩均不便直接干預;」于吉待將璽印轉交給正在打量少帝的左慈,就代他解釋著道:「若有違逆,勢遭天譴!」

    聞言不禁呆了一呆,回憶他們提到入墓前曾施法惑敵的劉漢龍,即皺著眉問說:「那麼---仙長與左老師今日來援,豈不已為備所害?」

   「儘管不知是哪位菩薩的召喚,但于神仙跟我既皆奉諭而來,應不妨事---」示意劉辯亦盤坐於身旁,左慈已捧傳國玉璽接口道:「我看這位小皇爺資質過人,當可在與璽內藥性融和時承受得起那番衝突;大夥莫再耽擱了,趁尚有餘裕,快點做完這項功課吧。」

    他接著又對劉漢龍安撫說:「被初步改造過的秦兵表面雖可怕,卻須藉由贏政金冠傳達指令方可發揮破陣威力,否則僅屬各自為戰的烏合之眾;你那些部下皆久經訓練,縱一時挫敗,也不至有太大的傷亡,何況我和于神仙來此之前已另有安排了,玄德勿憂。」

   「您老教訓得有理,我確是不該過度的瞎操這份心------」赧然的劉漢龍其實亦明白歷史中絕無什麼百戰百勝之軍隊,心想偶爾讓那夥早已倖免漢末動亂的兵大爺吃一點苦頭,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便不再憂形於色。

    見他已擺脫了紅塵俗世雜念,坐下的于吉亦續道:「這就對啦;你師徒若連此關都看不開,那我的『凌虛破』---也別想學得會了。」

    一聽人家居然要將「瑯琊宮」的鎮殿至寶傾囊相授,劉漢龍不禁訝異的問說:「仙長,此係貴派不傳之密,晚輩焉能潛越習練?」

   「時值非常,我等豈能再固步自封、坐以待斃?如今唯有放棄門戶、派別舊規,以此法破除掉他身上用『實體重組』技術所製之活甲外罩殼,方可為天下蒼生除害---;玄德願用『瑯琊宮』的功夫收拾這前朝遺患,反而是我需向你致謝呢。」于吉慷慨笑答道。

   「剩餘時間無幾,那傢伙又轉眼即到,咱---這便著手吧?」從懷裡拿六條繩索的左慈趕緊分交眾人說:「勞駕子龍、子凰把牢了正大門,雲長、翼德、孟起、伯符則堅守在咱四人身周;如遇危急狀況,拋出我『定妖鍊』自有妙用,莫要讓強敵有靠近的機會。」

    等一切準備就緒,分坐於各個角落的劉漢龍師徒和于吉、左慈即皆伸出雙掌互貼,開始將體內所運行之「仙元勁」化為氣流環繞在傳國璽的周圍;過沒多久,那顆鑲有金角的璽座便因四股真氣迴盪而先緩自飄升了約數尺高,片刻後更於逐漸迅疾的團轉下,再次發出了比先前還更加倍耀目的藍光!

*          *   *

    然而此時的陵墓外面,亦果真如劉漢龍預料,正要上演他適才所擔憂的苦戰------。

    儘管曾遭于、左二仙以「五行大法」裡的「鎖金訣」把升起之駐兵台各石板硬卡在半空中,費勁爬上出口前又被「移形幻影」的假叢林給迷眩住,這個恐怖軍團仍有將近快二十分之一的人數殺氣騰騰闖出了陣外來;首當其衝的,就是鄧當、蔣奇、呂曠、呂翔、魏續、宋憲所率之九萬豫州軍。

    由於奉了代理指揮官王越之命先到此駐紮,志願掛先鋒印的宋憲即領前部來探勘驟裂之地表;待看清楚了那陸續接近之各小撮猙獰來人均穿著陌生甲冑,才慌張的橫馬喝令:「有---有敵襲;快列陣,準備接戰!」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劍已全隊出鞘的秦軍雖皆徒步,奔馳時卻比騎隊的速度還要更快捷些,兩邊甫一交上手,官兵已有千餘數應聲而倒;宋憲的總戰鬥值縱然非屬頂尖之輩,畢竟曾為丁原麾下的資深驍將,見二把利劍已迎面剁至,勒馬綽槍之際便先機警閃躲,甚至尋隙向右襲者的脅腹刺去!

    這一戳,果真如他所預期般直接命中了要害;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明明瞧那傢伙已彎下腰緊摀著肚子,然而對方在槍尖抽離後居然又若無其事站直了軀體,並跟著同袍再次對馬鞍上吃驚的宋憲俐落揮劍狠斬!

    因未曾遇見過這樣的古怪,已無路可退的他只好咬緊牙關奮勇挺刃格檔;怎知道兩個全像普通士卒的敵人劍鋒竟如此犀利,「鏗」、「鏗」連響下,他那桿質地也非凡品的「點鋼槍」已硬生生斷作了三截!

    方始呆楞,早雙雙欺近的頑敵又立刻於左右側迅速殺來;其中一名更等宋憲座騎哀嘶跪臥的當口,朝他肩頸處猛然劈落------。

    一支疾飛箭鏃就在這要命的關頭,「噹」聲撞開了長劍!

    僅止於身形略挫,可是當受狙秦軍待和夥伴復躍向那剛倒地的驚恐敵將時,嘯響的連珠四箭卻更再次先分別射中了他們---;尤其是瞄準天靈蓋的這兩記,更隨即把二人牢牢釘入那早已氣絕的馬匹膘腹!

   「宋老哥先走;這夥鬼頭癩蛤蟆---,便交給小弟的『特種部隊』來處理。」遙遙拉弓發話的那位,正是兼任「羽林軍」隊長的甘寧。

    死裡逃生的宋憲瞧有活路,跳上了匹無主戰駒就對自家眾兒郎喚道:「弟兄們,快撤---;只要咱還留得一口氣在,日後再討回這面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傳國璽  芒鍛二龍     定妖陣  鍊毀邪劍

    不過那為數僅一千多面目猙獰且驍勇的秦軍,卻像是見血豺狼般仍緊破啣追著豫州兵馬不放,即使周身已插遍著密集箭枝,只要沒被射中頭顱,依舊悍不畏死的揮刃殺敵;甘寧雖甚愕然,但猛想起郎舅誅滅鉅鹿黃巾妖佞的他,片刻後便果斷下達正確的指令說:「孩兒們,都給我瞄準了腦袋射!」

    全面潰敗的殘部於是就趁人家皆舉臂叉遮頭臉空檔,腳ㄚ子抹油的卯足勁往本陣處急退;一見緩兵之計奏效,作風漸趨沉穩的甘寧亦不戀棧,又命機動性高的騎射隊斷後,即護著倖存己軍火速遠離。

    等確定了對方無法再追及,甘寧始跟兀有餘悸的宋憲嗟詫互望,心裡均想:「天爺,剛才---剛才是從哪層地獄跑出來的---陰間鬼卒?」

*          *   *

    這廂,于吉、左慈與劉漢龍師徒融淬璽印的鍛修也來到了緊要節骨眼;其目不轉睛的面龐,便隨綻彩玉璽忽藍忽白而不停的閃爍。

    看四人頭頂都浮現一團蒸霧,亦皆個中翹楚的群英曉得此乃練氣士最為關鍵時刻,大功告成前不禁全屏息嚴待;怎料甫經半响,那如鬼魅的賀柏燦居然已遠遠狂吼道:「不識時務的兔崽子,我瞧爾等能往哪裡躲---;一旦再落入吾手,我絕對把你們碎屍萬段!」

    明白危機迫在眉睫,孤注一擲的于吉就邊運功邊斷然決定說:「贏政已至,咱沒得選啦!兩位請仔細聽好,習我『凌虛破』者除先要俱備『仙元勁』的基礎外,更不可或缺『氣馭靈體』之悟性;你二人既都有這些修為,貧道即直接傳授『以虛破實』法門------」

    於是仍藉由貼掌吸收璽內繞行周天精華的劉漢龍師徒,便在于吉的轉述中用心記憶每個口訣步驟;幸虧他們倆均為難得的練武奇才,尤其是功力急起直追的藤龍,縱然時間急迫,匆匆講授間卻也讓他領悟了三、四成。

    左慈見其進展神速亦甚竊喜;正面露欣慰的笑容,卻突然聽賀柏燦已佇於門梯厲喝道:「劉老弟台,還不快帶著你婆娘及徒子徒孫前來領死嗎?別以為有那兩個牛鼻子就得以倖免,今日這偏殿---即是各位的新墳!」

   「切莫搭理;道爺我既已有預做安排,你們師徒倆只管意守天靈,靜候內力打通那最後聚匯的脈穴。」感受到他們真氣略盪,皺眉的左慈忙悄聲勸阻著說。

    于吉這時也肅顏諫問著他二人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兩位若在如此情況前功盡棄,焉能對得住童、孫雙佬的諄諄交代?又怎麼去拯救尚未脫離苦海的普天下蒼生?」

    聞言一凜,剛習全那整套「凌虛破」的劉、藤二人此刻方復鎮情緒,將所有心思都注入於和傳國玉璽的互動中;可是已肯定敵蹤落腳處的賀柏燦恰亦選在這個時候踹門而入,準備把來者一舉盡殲------。

    趙雲兄妹倆豈能任他順心如願;儘管明知此君有那神奇的「如意幻甲冑」護身,不過當賀柏燦前腳才剛一踏進門檻,兩支疾旋而來的銀色槍尖仍奮勇朝對方顱頸戳去,一交手便擺出同歸於盡的拼命架勢!

    縱使不害怕這樣凌厲的驟然攻擊,潛意識後撤閃躲的賀柏燦起初還是被他兄妹倆嚇一大跳;待瞧仔細銀槍之主,惱羞成怒的他立刻就揮掌逼退了兩人!

   「四弟、五妹,莫要與那廝做近距離的纏鬥;」曾經吃過悶虧的關羽見狀,忙出言提醒著喝說:「務須留神他的『降龍印』掌力------」

    一入室看到復散發藍芒的璽印與劉、藤師徒臉上變化,賀柏燦便清楚他們正在做什麼了;怒火中燒的他這時再顧不得關、張、馬、孫諸將有甚古怪,吼聲「鼠輩!焉敢擅動我傳國玉璽?」,大踏步間雙掌就往前一送,把波濤般「伏魔神通」內勁推向了群豪!

    那股巨力別說他們四人,即使劉漢龍毫髮無傷的和左、于二仙聯手也未必能抵擋得住;不過向來莽撞的張飛這一次倒聰明,既曉得絕非人家之敵,不願白白送死的他忽靈機一動,按左慈所教咒語急拋那並不起眼的草繩後便道:「你奶奶的,俺老張跟你拼啦!」

    哪知這細若燭芯但名為「定妖鍊」的繩子甫到半空,卻化作一團粗逾兒臂的盤舞鐵鍊環,其轉動時所引發的風輪旋渦,更立刻把迎面襲來的強大氣勁給逐漸化解;而當震攝的賀柏燦還正張著嘴呆瞧,張飛身側的馬超忽喊說:「細繩兒當真有用,大夥快扔啊!」

    其餘五虎聞言,亦邊念咒邊將繩索紛往敵人的頭頂上拋去;賀柏燦見情況不妙,雖已甚為機警的向後撤閃,怎料那已組成「六合定妖大陣」的鍊網竟也從旁啣追而來,而逐漸擴大的烈旋更有向他吞罩之勢。

    看雙掌兀自奈何不了這團怪異的飛鍊群,當機立斷的賀柏燦終於「鏗」聲揮動著首次出鞘之鑠亮配劍,用蓬射銳彩反守為攻的加以還擊;那材質特別的青銅劍刃果然鋒利得緊,甫一接觸,就馬上削碎了其中兩條!

    陣法雖已遭破,但另外四環卻仍在長劍的霍霍光影下朝鎖定者疾飛,其中未被腰斬的一鍊更趁亂鑽隙,直接撞向他右腕的劍柄護把!

    賀柏燦大驚下儘管忙著橫劍迴避,卻終究躲不開這記突至驟撞;若非他撒棄得快,那因碰觸而引起的瞬間炸裂早已轟傷了手指。

    不過如此一來,這唯一能聯繫到地底軍團的利器,亦等於是又報銷啦;悔之不已的賀柏燦待愣了半响,即轉頭對又擋在前面的六將忿恨著問道:「諒爾等便再投三次胎也沒研發此物的本領;說,那些東西是誰給你們的?」

   「你要殺要剮就快快動手,何必多說廢話?」不改英氣勃勃的趙雲立即圓睜著俊目向他怒嗆:「只恨剛才的六條『定妖鍊』,居然沒能奏功的取你首級!」

   「子龍無須和這廝多言---」關羽亦豎起了臥蠶眉並倒持「青龍偃月刀」冷冷的說:「今日便畢命於此,也絕不再讓他踏越一步!」

    又昂首狂笑著;賀柏燦隔不久方環視群豪鄙夷的道:「單憑諸君,就想阻攔我的去路嗎?哼!若說『蜻蜓撼樹』,還算是高抬了你們呢---;不自量力的小輩,我現在即讓各位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功。」

    但同仇敵愾的他們焉肯乖乖束手待斃?對方話語才剛說完,那一刀、四槍、一矛已於瞬間併力搶攻,且因事關天下生死存亡,所以皆都使出壓箱底的招牌秘技朝人家頭頸猛K;然而猶自斜睨的賀柏燦卻不怎麼在乎,不僅於幾個錯步中便已巧妙避開了諸般兵刃,掌影翻飛之餘,「降龍印」超強真氣更已各別拍向那紛紛跳躍閃躲的六將!

    眼見這些當世頂級精英再無倖理,殿廳一團忽伴隨轟聲的刺目菱芒除已頓使賀柏燦火速收手外,兩抹疾逾閃雷的罡烈勁道還令他不得不趕緊迂卸後續餘勢,把所有力量全拿來抵禦那從未看過的無形銳風!

    在更加震撼的巨響過後,連連倒退的賀柏燦等硬壓下體內翻湧內息,方瞧明適才發勁方位正聯袂走來左、于二道及劉漢龍師徒倆。

   「看情形,應該是劉老弟和他婆娘捨命救子,還有兩個老神棍又擅違戒律來多管閒事了,否則---你怎可能運出剛剛的氣功?」接著「喀崩」咬牙,先前亦已見到劉祖蔭夫妻屍身的他就挑眉問說:「我的璽印咧?若再支吾,賀某立即叫你們死得苦不堪言------」

    這時候,大袖飄飄的于吉已先將一堆黝黑散裂石塊扔於賀柏燦腳旁,而他身邊的左慈則捻鬚笑指道:「尊駕錯啦---;道爺我和于神仙從頭到尾都不曾觸犯過清規,要不然當你在蠱惑張角之初,以咱哥倆的能耐,何不乾脆真的讓閣下永遠長眠於此?你硬要拿那種非這時代的藥劑滿足狂妄野心,我們只是按神意助此君救世,何來違拗瞎說?」

   「還念念不忘想尋回你的傳國玉璽,對不?」于吉連向他多講一句話的意願都懶,僅嘴巴一努的說:「喏,眼前的碎石頭便是了------」

    聞言一呆,忙回神的賀柏燦接著就把踝邊裂石全部拾起檢視;這一看,他那原本雍容華貴的面龐幾乎都快綠了半邊,直待好一會,方蕭煞的轉過身道:「你們竟---一再壞吾大計,莫非不怕我刨了爾等根基嗎?」

   「如果你過得今日這關,再到『凌霄』、『瑯琊』二宮跟咱算總帳囉---」左慈翻著眇一目的獨眼,又打了個長長哈欠說:「尊駕惡貫滿盈,上天自會派人收拾你;我們要走啦,省得你再找著藉口說嘴。」

    話講完,他已偕友化作兩白鶴展翅高飛;而大功告成的于吉臨行時卻忽又回頭囑道:「玄德,生死有定數,你切勿太過執著拘泥。」

    以為他指爸媽過逝的事情,劉漢龍鼻尖雖感酸楚,仍強抑住險又掉下的淚滴恭答說:「仙長交代,備將時刻牢記,絕不或忘。」

    待其遠颺,賀柏燦才恢復威嚴神色道:「夠了沒?牛鼻子既肯離去,想必已傳了你倆更厲害的功夫;我等著領教呢,放馬過來囉。」

    不知怎麼的,明知觀念已極度偏差的此君心術不正,雙親的逝別更與之有間接關聯,然而浴火重生的自己仍無法對他狠下殺招;示意藤龍也解開了劍釦,暗喟的劉漢龍方答說:「伯伯配劍既已毀壞,小侄師徒以二敵一不敢另使兵刃,便均徒手再向伯伯討教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意凌虛  掌破幻甲     心圖謀  指箝巾幗

    難以置信的瞪大一雙眼珠,但瞧小皇帝真將那懸腰的「太阿」、「魚腸」劍身亦隨之一一擺於地面上,滿腹狐疑的賀柏燦縱感納悶,還是不動聲色的道:「此乃兩位自願棄神兵而不用;捨本逐末,遇險莫悔。」

    接著,他又揶揄著身周六將說:「但這才算明智之舉;不像有些人啊,儘管曉得抄傢伙渾沒用處,卻還是一古腦的胡戳亂砍------」

   「老不死的,別以為仗著有一副活甲魚殼就趾高氣昂,待會即叫你嚐嚐我大哥與萬歲爺的厲害!」不甘示弱的張飛馬上還嘴罵道。

    或許是未料及他們和皆碎裂成黑石塊的璽印具甚因果干係,又斷論對方必曾得左、于二仙相助,剛剛始能爆發攔阻自己下殺手的勁道,所以雖猜不著劉漢龍師徒為何有恃無恐,賀柏燦仍一面潛運已四百多年的「伏魔神通」真元,一面朝二人走過去並閒散的說:「好呀,我現在便來見識見識---那對老神棍又教了你家主子什麼古怪的手段!」

    語畢,全身骨格「劈啪」作響的賀柏燦就趁抬臂瞬間,把兩股更威猛的巨力驟往前推;而本認定修為遠遠難及的他們應不敢直攖其鋒,誰知非但是神情堅毅的劉漢龍僅單掌即接下這招,便連個頭尚矮的藤龍居然也不退反進,且於錯步剎那就運勁化解來勢!

    這比目睹金冠、令劍甚至玉璽遭毀,更讓賀柏燦嚇一大跳;不過實戰經驗豐富的他可沒立即打退堂鼓,辨別出藤龍還是較弱的那環後,繞避劉漢龍的身形已驀然騰躍,朝這位小皇爺心窩猛拍了一記「降龍印」!

    若是在一炷香前,那時火侯兀淺的藤龍莫說抵擋,可能躲都來不及躲便先喪生於招法精妙的賀柏燦掌底;然而歷經完融合璽印的易筋鍊骨鍛修,又已得到左、于二仙的加持,這功力跳昇十餘級不止的漢少帝此刻宛如已轉變作另一人,在大旋身中除已使出師門承傳武當心法的「飄絮定山掌」迎敵外,甚至還尋隙向他右腕處抹了一把------。

    賀柏燦因不解其意兼之未受傷,剛開始亦不怎理睬,直等藤龍試圖再靠近自己左肩部位,他方斜踩一步的喝問道:「你做什麼!」

    可是話甫出口,驟感微疼的賀柏燦忽察覺適才遭抹之腕背上,那附於體內的「如意幻甲冑」竟碎裂了數片;而當驚恐的他欲再追問,已擋在兩人中央的劉漢龍就跟徒兒指正說:「陛下,您力道用是用對了,只不過技巧略為生疏些;嗯,容微臣來獻醜一次------」

    賀柏燦聞言大駭,顧不得手腕痛楚即運足了內力逕朝對方的胸脅要害打去;劉漢龍似也料及他將會有此反應,待大徒弟往旁稍稍挪後,便仿效其先前動作示範性的欺向敵人左肩,要讓屏息的藤龍瞧個清楚。

    然而稱得上老江湖的賀柏燦又豈是泛泛之輩?一個「神龍擺尾」的迴踢中,已灌注「伏魔神通」真氣的腳踝立刻就狠掃他脖頸;沒錯,精準掌握的劉漢龍正是等對方來這一手,身體後仰間即藉滑行餘勢,把右掌心順利凌空抹至賀柏燦左側的肩膀上面------。

    怪事發生了;明明看人家手掌壓根都未曾觸碰到自己,可是賀柏燦左肩頭的合金冑甲居然一部份便於剎那間化作了綻碎鐵塊,不過當他才剛感受到劇痛,劉漢龍運足「仙元勁」的另一道「凌虛破」又已接著迎面襲至!

    早沒有進門時的囂張氣燄,死命招架的賀柏燦雖想不透這兩人武功為何一下子竟可增強數倍,亦不打算就此認輸,所以在六將起鬨叫好之餘仍勉強咬著牙苦苦支撐;但心裡繫掛陵墓外十幾萬漢軍安危的劉漢龍卻不願再跟他乾耗了,趁著賀柏燦欲使目前僅能倚靠的少林護寺絕學傾拼之破綻,即用于吉親授的功夫配合著「鬥仙訣」與之抗衡。

    那是一場無法投機取巧的對槓,雙方只得各自拿出體內積蓄真元來一決高下;而浸淫「伏魔神通」密技近五百年的賀柏燦見劉漢龍居然敢正面迎擊,沒有退路的他此刻終於頭一遭萌生了怯戰恐懼------。

    習練「仙身術」一段期間的劉漢龍這時總算瞭解它奧妙所在了,儘管不確定是否跟淬取璽印精華有無關係,然而相較於先前應付許昌召喚「二郎神」的那種內息缺黜情形卻顯有天壤之別;因此待發現賀柏燦已呈不敵敗象,便藉他勁道略挫的空檔全力反攻!

    「轟」聲巨響後宛若被大鐵槌狠狠敲中了心窩,不禁後退一步的賀柏燦此刻再也無法掩蓋虛脫窘況,驀然蹲跪之際更噴出了烏紫血雨;劉漢龍見他彷彿一口氣蒼老幾十歲,已快要伸至其頭頂上的掌心竟忍不住停了下來。

   「孩子,這套隔空碎物的武功---是你剛學的吧?」賀柏燦先拭去了嘴角那灘腥漬,方苦笑的問:「可不可以告訴伯伯它叫什麼名稱呢?」

    並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心裡喟嘆的劉漢龍半响才道:「這是于仙長『瑯琊宮』非門人不傳之密,他老人家取名為『凌虛破』------」

   「既如此,那他必然是已下定了決心要誅除賀某,所以就破例的把這門功夫授之於你師徒倆---」因喉管尚有些殘餘積血,咳嗽許久的賀柏燦後來方又黯淡著目光說:「你動手吧,趕緊照他的意思給伯伯一個痛快。」

    想不到他會積極求死,劉漢龍不禁好奇的道:「伯伯修為深厚精湛,小姪不過一時僥倖;其實奮力一搏,您還有很大的獲勝契機。」

    喪氣的搖一搖頭,賀柏燦心灰意懶的自語:「我不單已缺了駕馭四萬禁軍的劍冠,現在連那枚最關鍵的傳國璽都付之一炬,再活下去亦沒什麼人生目標啦;不過這樣結束也好得很,讓『不死身』---,終究歸於幻滅。」

    不由得天人交戰了起來,腦海裡更馬上浮現出小時候纏著他說故事的每一段回憶;後來雖有若干恩怨,但很快做出決定的劉漢龍隨即收回掌說:「您走吧,別再惦記那些群龍無首的將士了---;以往的種種,咱便一筆勾銷。」

    未矯飾推卻或顯示情緒上的反應,緩緩站起的賀柏燦等呼吸恢復暢通,就頭都沒回的朝殿門口邁步;而當大夥全以為事情已告塵埃落定之際,經過諸將的他忽瞥了趙氏兄妹一眼,接著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欺至正對劉漢龍發愣的趙霖身旁,自背後勒制她臂頸的厲聲道:「鬼ㄚ頭,敢壞吾好事;賀某即使不想活,亦要妳陪著我一塊下地獄!」

    趙雲及劉漢龍見狀雖立刻領頭衝到兩人面前,可是賀柏燦卻已縮緊掌指嚇阻著說:「都別再靠近了,否則我第一個先掐死她作伴!」

    悔恨不已的劉漢龍這時除示意群豪莫再妄動外,也照他吩咐暫且後退,並試圖勸解的道:「賀伯伯,有話慢慢商量,您先放了她。」

   「放?在她捅了個恁大簍子之後?」眼眶赤紅的賀柏燦咬牙切齒說:「若不是她先偷走了我那顆璽印,賀某怎麼可能會一敗塗地到連金冠、令劍全毀於一旦?今日沒拉這鬼ㄚ頭墊背,我便死了亦難以瞑目!」

    頓了頓,他又向劉漢龍藐視的道:「早已說過你不該有婆婆媽媽的毛病;你對在戰場上的敵人愈仁慈,自己就將碰到愈悲慘的後果。」

    看著趙霖那張逐漸轉為青白的痛苦臉龐,心急如焚的劉漢龍終於攤著牌問:「這樣吧---;只要伯伯肯鬆手,您不妨開個條件,好不?」

    用早失去威儀光彩的三角眼狠狠一瞪,賀柏燦不置可否的問說:「當真為救這個刁鑽女娃兒,無論伯伯想要什麼,你都會答允嗎?」

    儘管十分擔憂親妹子的人身安危,公私分明的趙雲還是率先出言諫阻著道:「大哥,千萬不能冒然允諾!此人喪心病狂,欲征服世界已無所不用其極;您倘受他脅持,天下蒼生勢必皆陷萬劫不復之險境!」

    以無奈眼神回應四弟,劉漢龍接著即毅然對正冷笑的賀柏燦說:「請伯伯示下吧;只要小侄力所能及範圍,必盡量滿足您的要求。」

   「你既如此爽快,那伯伯便不客氣了---」賀柏燦手指略鬆之餘就獅子大開口道:「很簡單,首先我要你師徒二人挑斷手足筋絡自廢武功,然後麼---再領眾下屬向賀某稱臣;若有任何一件事未按照我的意思做,伯伯立刻扭斷了她頸骨,讓你一輩子去後悔個夠!」

    張飛聞言,不禁倒豎虎鬚怒罵著說:「狗頭!竟敢這麼漫天開價;莫道我大哥與皇帝師侄皆乃金枝玉葉之身,絕不可能因此而殘害自己,咱每個人均是大漢子民,更不屑於向你臣服,你別再做春秋大夢了!」

   「很好,那我現在即讓各位欣賞欣賞---她香消玉殞的樣子。」面目猙獰的賀柏燦說罷,便要緊收指掌一舉捏碎人質的喉嚨;但已快沒呼吸的趙霖這時卻趁他不注意迅速抽離了右手,並拉開腰際的一枚「霹靂火」引線!

   「子凰,不可以啊!」當趙雲和大驚失色的劉漢龍同聲阻止間,賀柏燦也已經察覺到了煙霧異狀,忙喝問:「臭婊子,妳幹什麼?」

   「大師哥,你---絕不能為了我---而稱他心意---」趙霖此刻已藉對方因愕然鬆懈剎那反扣其脈門,於尚未爆炸前幽幽慘笑道:「這人既要我---一塊陪葬,那小妹就順道---拉著他報爹娘的仇;只是萬分---對不起你,往後再---無法跟著大師哥---東征西討啦。」

    看不及一寸之引線火花愈來愈靠近榴彈的中心點,被互相牽制的賀柏燦隨即叫罵說:「瘋---瘋婆子,再不放手,我先殺了妳------」

    正當劉漢龍要冒險衝過去解圍,子龍非但已搶上前拔出胞妹左腰的彈柄,更奮起神力拉開她後送的死命熊抱住賀柏燦,回頭交代的喊道:「子凰便託大哥照料了---;小弟先走一步,來世再與各位兄長相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殞將星  趙雲殉難     破赤銅  劉備授訣

    剛接住人的劉漢龍與諸將瞧趙雲在猛烈勢道下已推賀柏燦「嘩啦啦」撞出了殿門,哪來得及搭救他;於是待一聲爆炸巨響過後,全爭相衝出外頭的群英除見到轟坍的階梯四周只剩些衣物碎屑外,天幸還發現早全身血汙的子龍居然斜躺在下面地板上------。

    原來在爆炸的前兩秒,及時把改良版「霹靂火」塞入敵人懷中的趙雲就先跳下了台階;但可惜為時已晚,瞬間的強大威力不僅仍造成了他半邊身子鮮血淋漓,左腹部還被炸出了個拳頭大小的致命窟窿。

   「哥,你---你振作些啊;」率先奔下樓梯的趙霖趕緊抱住他蹲哭著說:「我們立刻帶你去找華神醫,讓他治好你的傷勢------」

    緩緩睜開瞳眸漸散的茫然眼睛,趙雲見三名結義把兄、皇帝師侄甚至馬超、孫策均已虎目含淚,即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你們不要---不要難過---,其實這對我---而言,亦未嘗不是一種最好的---解脫方法------」

    看子龍受如此重傷,劉備終於領悟于吉剛臨行前為何要叮嚀那段話語;他這時已扭過頭先拭去了盈眶淚水,才又轉身問說:「好兄弟,你畢竟還是---沒走出失去樊姑娘的陰霾;想告訴大哥什麼便儘管吩咐,是不是打算回南海郡的番禺縣那地方---去陪她?」

   「到底還是大哥---明白小弟的心思---」已氣若游絲的趙雲又望向了關羽、張飛,微微苦笑著道:「此生得與---各位兄長結義---,實乃趙某---無上榮幸---;只恨小弟福---福薄,不能再---追隨左右------」

    鼻尖酸楚的關羽早已哽咽到說不話來;而最先與他認識的張飛則是一陣胡亂抹去了臉上涕淚後,方搓著手問說:「呃---,子龍一定是在---是在同咱們開玩笑的,對吧?你這小子向來就命大得很,又有一身連俺跟二哥都佩服的本領---,怎麼會---;不成,三哥可不准你死,何況你我大興山下尚有一場未分勝負的較量,我---我不許你闔眼!」

   「三---三哥,那場還沒---完成的比拼---,小弟老早於幾年前即---甘拜下風啦---」趙雲緩緩的搖頭道:「此乃趙某---生平頭一遭爽約,算你---算你老兄贏了---便是;如果真的---還有來生,你我再找機會---打個痛快------」

    接著,他又吃力回頭向掛名侄輩且已淚眼模糊的漢少帝說:「忝為陛下本門師叔---,末將無時無刻皆謹記---匡佐社稷的重任,盼替我主復創---大漢盛世,不敢稍有---稍有輕怠;今日半途---捨君,還盼聖上恕雲---不忠之罪。」

    憶起他於上黨黑山寨點撥武藝時的種種恩情,劉辯再也忍不住的大聲哭道:「四叔一生忠肝義膽,恪遵為將本份,是侄兒沒這個福氣;您---,何罪之有------」

    露出一抹甚是欣慰的笑意;快油盡燈枯的趙雲半响後,忽喃喃自語著說:「娟妹,妳等---等我;雲哥現在---,就來和妳---做伴了------」

    趙霖瞧兀睜虎目的他手驀然一鬆,即緊摟住屍體泣嚎著:「哥!哥啊------」

*   *   *

    陵底之戰雖已將穿越為秦始皇的賀柏燦一舉擊殺,但亦陸續折損了袁術、童淵、孫太君和趙雲四人,群豪久久仍無法於哀傷的氣氛中釋懷;最終,還是率先恢復理智的劉備安撫著大夥道:「逝者逝矣,你我均要節哀順變,留著有用之軀準備對付贏政的數萬屍軍,此乃義父、義母、公路、子龍生前的遺志;現在---,咱便去替他們完成。」

    語畢,望向不遠處的他又分析著說:「如今既已少了袁虎賁引領,繞回原來甬道不僅將加倍耗時,更勢必面對重重機關之險撓---;依備淺見,倒不如藉由那已通向地表的『駐兵台』缺口,直接覓徑出墓。」

   「來應援的部隊全不曉得屍軍弱點,正面交鋒必徒增傷亡;」掛念子弟兵安危的劉辯隨著接口道:「這全是咱們它日賴以抵抗四鄰外侮的勁旅,絕不能放任那些喪屍軍團為所欲為,削弱我大漢的國防基礎。」

   「事不宜遲---」眼見除了仍呆抱氣絕兄長的趙霖尚未回神外,餘眾皆已恢復狀況屏息候令,劉備於是就分派的說:「待會若得順利上去,即請雲長、子凰、孟起、伯符護衛天子的安全,由翼德跟我去接應諸部。」

    等與大夥轟然應諾後,關羽便對趙霖關懷的安慰道:「五妹,人死不能復生;妳這樣子,相信九泉之下的子龍也會難受得緊------」

   「不,二哥,我兄長他---他沒有死---」未回過頭的趙霖待片刻後,忽以堅毅的語調說:「從現在起,世上已再無子凰這個人了;我---就是常山趙子龍!」

    此言一出,連最沉著的劉備不禁都呆了一呆;張飛怕她因傷心過度而混淆了正常意識,即喚魂般的朝趙霖急呼道:「霖ㄚ頭,好五妹,妳---千萬別嚇唬三哥---;求妳清醒一點,咱可不能---再失去妳啊------」

   「三哥放心,小弟沒事;」已扛起兄長遺體的趙霖又摘下並拋丟了一雙金耳環,且神色嚴肅的向劉備躬身說:「一切謹遵大哥口諭!」

    雖搞不懂她此舉用意為何,不過因為外面的戰況急迫,摸不透其心思的劉備亦只好先把趙霖異常舉止暫擱一邊;於是當群英二度返抵「駐兵台」僅剩一根根支撐鐵架的空地上,便分頭尋覓控制昇降的樞紐。

    不一會,他們就在賀柏燦之前和左、于二仙初交手的某一處地板下,終於查覺了那塊直徑約莫數吋但不甚明顯的方型踏石------。

    隨著再次發出的「隆」、「隆」巨響,這八片超大型石座即又緩緩降回了空地;不過群英才正要踩上前去,卻驟聞遠遠傳來一陣鏗鏘且急促的腳步聲,扭頸一看的孫策更立刻驚呼道:「啊,是『赤銅神』!」

    見那貫徹搜敵指令並聞訊追至的難纏銅像居然一口氣跑來了六個,劉備便當機立斷的說:「大夥保護天子和殉難者遺體上平台,這些破銅爛鐵交由我處理。」

   「叔父,敵人來的甚多---」誰知神功初成的劉辯竟忽道:「為了爭取時間,不如讓徒兒協助您一同迎擊,以免錯失救應我軍的機會。」

    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知徒莫若師的劉備不忍拂其意,就慎重的交待他說:「也好;那麼請萬歲在施展『凌虛破』時,務須小心它們所襲射的短弩。」

    既有恩師的這番鼓勵,劉辯的膽氣頓時亦壯了不少,即於跟隨騰迎剎那間俐落的截住其中兩尊,並將「飄絮定山掌」融合在新學的神奇武術內;劉備瞧皇帝首徒應對之際明顯游刃有餘,知道他已深悟本門真傳,了無罣礙後便逕切入另四座銅像的中心點,一轉身更已拍癱右襲者的頭部!

    群英見主帥一上場就立刻斃敵於掌下,頓時爆出了串串如雷喝采;而正專注戰鬥的劉辯似也不惶多讓,在急運「仙元勁」引偏了一叢箭鏃後,亦先用「凌虛破」迅速震裂眼前這已閃躲不掉的「赤銅神」胸口!

    諸將暗拊若是自己下去應戰,儘管終究可以獲勝,卻非得多折騰些時候不可,哪能像他師徒倆恁的快捷乾脆?不過由於積儲功力的深淺有差,因此當劉辯還在跟另一尊銅像糾纏不清,飛舞於鋼鐵拳腳暴風圈裡的劉備只略錯了數步,即令兩座原本生龍活虎的中掌大銅人又接連萎頓在地!

    然而他可不願再繼續跟剩下的鏖戰機器人乾耗;優雅避開僅存對手的連環撲攫後,宛如通靈的出鞘「龍淵劍」便於劉備單掌牽引中忽盤旋至丈高天際,並隨控制力道將陣陣劍氣灑向那剛遠撤的「赤銅神」!

    怪異奇景就在它抬頭昂視的時候發生了------。

    當「龍淵劍」旋飛成輪狀的光圈盡皆攏罩對方時,這尊偌大銅像即於呆佇之際從體內傳來綿密的「劈啪」爆響,不久更在各接縫處騰冒煙氤的過程中緩緩仰天翻跌;那於旁瞥瞧的劉辯見獵心喜,忙問:「這一招當真厲害極啦---;叔父,您可不可以教給徒兒?」

   「聖上老早已學會了---」輕鬆幹掉那四座銅人的劉備便走近掠陣道:「您目前雖還無法以氣馭劍,但若勤加練習不綴,就能日漸純熟。」

   「鏗」然收劍,他又微笑的指導說:「不過即使這樣,陛下現在仍可握佩劍領悟個中三昧呀;于神仙傳授他的『凌虛破』功夫縱以徒手示範,然而變化之妙存乎一心,灌注『仙元勁』的劍鋒---也足以破敵。」

    當師父一邊解說,劉辯亦等不及先拔出改成揹掛的「太阿劍」來,且一邊把劍刃逐按兩種匯聚武術的要訣運息;而待那唯一存留的「赤銅神」又已惡狠狠殺至身前,抓準時機的他便一劍刺進了銅像心窩要害處部位!

    這種擊刺本難奈何由不速外星客所設計的護陵銅人,可是當已凝結「凌虛破」真氣的刃尖才一插入械殼中,那股強大震盪力道馬上就粉碎它身體一些主要運作的零件;於是等沉悶內爆的「砰」聲一響,這碩果僅存卻再無法動彈的戰鬥機器即冒著黑煙頹然跪倒。

    其實打從劉備劍克「赤銅神」開始,面面相覷的諸將便被如此絕藝所鎮攝,直待小皇帝又迅速手刃敵械,若非親眼目睹過程,實難相信世上居然會有恁般神奇功夫;所以雖瞧六尊體型碩巨的大銅像已瞬間倒了滿地,張嘴發呆的他們竟全忘了喝采叫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英烈魂  血阻秦兵     修羅場  戰為蒼生

    偕徒弟同返平台的劉備看大夥表情有異,忍不住問:「怎麼啦?」

   「呃---,沒---沒什麼---」猛的回過神來,張飛就先尷尬的打哈哈笑說:「跟隨大哥恁久的時間,俺老張可真是開足了眼界啦---;莫道是兄長剛才那招飛劍令人嘆為觀止,即是皇帝侄兒的身手,咱也委實佩服得緊。」

    贊同的微微頷首,關羽亦喟歎不如的道:「我等畢生習藝,卻從未像今日得以飽窺上乘武學;這在以前,根本是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叔父於劍術上的造詣確是震古鑠今,縱不敢斷定後無來者,但至少絕對堪稱當世第一;小侄何德何能,敢與之相提並論?」少帝不敢居功的謙虛謝說。

   「你們別盡誇我啦---」劉備靦腆的道:「那全拜于神仙不吝將『瑯琊宮』祕技傾囊傳授,否則以備的修為,焉能立刻精進如廝?」

    語畢,他又轉開了話題說:「這裡的大事既了,你我便趕緊回地面上去收拾那些都已汞屍化的出陵四萬軍團吧;大夥動作須得加快,要不然咱們來馳援的各路勁旅,可萬萬不是這批皆經改造過的怪物對手呢。」

    就在群英點頭稱是後,用劍遙點那顆方型石鈕的劉備即令平台已再度上昇;隔了好一會,他們終於才又重行返回到了陵墓外面。

    然而現在偌大的空地,除了剩下先前漢軍交鋒撤退時的兵馬狼藉屍體外,再見不到一個活人;有點著急的劉辯不禁急問道:「糟了,看這情形---部隊肯定是已碰上了大釘子;叔父,您說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陛下勿憂---」知他終究因年紀輕及欠缺實戰經驗而較無主張,劉備於撿拾了枚「羽林軍」專用的箭鏃稍加分析後便研判說:「據此推敲,我軍雖敗走卻未呈潰逃之態,想必只是轉換有利地勢;依微臣之見,咱不妨沿著那些足跡往尋,相信不久將可發現端倪。」

    急返轉入墓前的窪洞旁各自牽回了戰駒,七個人就趁暮色未暗朝官兵撤退的路線快馬疾奔,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們果然從灞橋的曠野附近耳聞到陣陣喊殺喧喝;群英不敢怠慢,隨即揮鞭向聲源的來處策馳。

   「眾兒郎,全給我覷準了腦袋狠戳---」還沒騎至混戰的平原,忐忑的劉備已遠遠聽見張郃正喝令道:「殲盡來犯者,替魏將軍報仇!」

    縱使不明所以,但瞧有擴充萬餘的本部精銳「大戟士」在場,劉備終於卸下了心裡一顆千斤巨石;而當他正欲偕身邊的張飛前往接應各部,馳至趙霖忽請纓說:「大哥,小弟想討個將令,與兩位兄長一塊上前衝陣。」

    聽她又一次以男兒身自居,期期艾艾的劉備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便轉頭交代道:「既是這樣---;二弟,那就請你多多費心,務必和伯符、孟起護妥天子的聖駕和殉難者遺體,我三人一聯繫到幾路王師,即與諸君會合。」

    待馬鞍上的關羽橫刀恭諾,劉備便率張、趙二將分挺兵刃殺進了人群中;或許是陵底憋了太久窩囊氣的緣故吧,張飛「丈八蛇矛」及改持兄長「白虹烈日槍」的趙霖才一闖入戰鬥圈內,各自迎敵的秦兵早已有數個被刺破了頭顱並挑上了天,而劉備看似雙手空無一物,可是經過敵人旁邊的黑白劍芒,卻已既快且狠的令一堆首級四下飛拋!

   「你們瞧,是大將軍趕來了!」另一支儘管沒「大戟士」剽悍可仍浴血力鬥的豫州部隊等確認是睽違主帥後,為首大將蔣奇就在歡呼聲暫歇時嘶喊著說:「兄弟們,大夥拼啦,讓大將軍知道咱亦不是泛泛之輩!」

    因倍振士氣高昂,這一直到四路特種兵來援猶處於挨打劣勢的地方軍,即卯起勁朝身手矯健的強敵奮勇砍刺;無懼那添加「形狀記憶合金」鍛造的青銅銳劍,只要一息尚存,便是手裡的傢伙已刀口捲鈍或槍桿斷折,許多受傷者仍不顧性命的再撲上去扭打撕咬,就算腿臂已被斬落,許多人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量設法拖住秦兵,讓同袍趁機襲殺!

    擬定打「口袋戰術」的趜義、高順二將見主戰區出現了逆轉變化,忙令麾下包圍的「先登死士」、「陷陣營」分從左右側漸朝中央逼近,而擔任堅守封鎖底線任務的「羽林軍」即改由王越統領坐鎮,甘寧則親率「兩棲部隊」跟著殺上去會合;只不過這沒把死亡當一回事的活屍軍團壓根不曉得痛為何物,除非重擊頭頸令他們喪失行動力,否則縱使周身已佈滿透明的烏黑窟窿,揮閃劍鋒照樣能輕易劃開官兵的盔甲血肉,因此雙方糾纏甚久的拉鋸戰不僅未獲紓解,反倒更加的混亂膠著------。

    眼睜睜瞧著自家兒郎慘遭屠戮,憤豎虯髯的張飛便在暴雷似吼了聲「氣煞我也!」後,就以圈迴掄舞的鑌鐵刃桿瞬間敲碎好幾顆秦軍腦袋瓜,更於一矛刺穿驟撲來者的天靈蓋時,將他頭碰頭的甩向另一個倒楣傢伙;那廂,剛用「凌虛破」手法震斃身前一大排人牆的劉備待四周暫無敵蹤,即抽空往均正奮勇衝殺的三弟與趙霖所在處瞥去。

    見她策馬持槍闖蕩敵陣的樣子,若不是形體太過於纖秀,劉備一時倒真有趙雲還魂復活的驚喜錯覺;回想起這英年早逝的四弟以往種種,心裡面好不容易才強行壓抑住的傷感,差點又令鼻酸的淚水奪眶而出。

    然而耳畔邊殘酷的激烈廝殺聲很快便把他又帶回了現實世界;算來亦是那雙一同率隊誘敵的呂曠、呂翔兩兄弟命大,當恢復思緒的劉備甫拉韁遠盼,卻恰巧看見均已失去戰馬的他哥倆正給一堆秦軍圍在某角落處。

    隨行部屬早被衝散並全數戰死,而渾身血污的二將於群獠環伺當下也僅能背靠背相互救應;可是因對手委實太強了,兩兄弟慣持的斬馬刀這時非但已被削損,連那賴以自保的佩劍亦遭砍斷,幸虧他們機警撿拾死去敵人拋跌兵器與之週旋,方支持到這個時候。

   「哥,蔣兄的隊伍就在那個方向;」呂翔等又剁翻了一名偷襲者後,即抹去汗漬對受傷不輕的兄長道:「您再忍著些,我保護你過去。」

    劍橫於胸,呂曠氣喘吁吁的說:「咱面前的傢伙都難纏得緊,我怕自己撐不到了---;這樣吧,讓為兄來斷後,你先去找他們求援------」

    可是那些前秦活屍哪會任其如願?兩兄弟還正你推我讓,十幾支利劍已毫不留情的朝他哥倆再度兜頭急罩,虎吼的呂翔雖奮起餘威架開了部份攻擊,卻仍有數把劍鋒尋隙往他脅腹狠狠的刺來;身後的呂曠大驚之下忙出劍截阻,無奈傷後乏力,劍柄遭打落之餘索性便上步要以身代擋------。

    眼見這捨命護弟的冀州大將就要死在亂劍中,一蓬適時灑降的亮麗碎彩即於此時穿透了眾秦軍頭頂,另一抹冷森森黑色寒芒更接著把圍攻呂翔的敵兵首級斬斷,顆顆人頭瞬間「咕咚」、「咕咚」滾了滿地!

   「賢昆仲無恙吧?」從馬鞍上疾躍而至且藉越踏之勁又踩折了數名活屍脖頸,劉備落地一攙穩了呂曠後,便表示關懷的道:「來敵甚為悍勇,二位將軍請隨備殺出重圍;待覓得了軍醫,再好生包紮你們身上的創裂傷口。」

    瞧已貴為「大將軍」的劉備居然仍那麼照料昔日下屬,呂氏兄弟內心有多感動就甭提啦;因此在這有「戰神」封號的主帥開路過程,他們終於跟豫州部隊主力的蔣奇聚首,不久更與關、馬、孫等人會合,而沿路詢問的劉備也從蔣奇口中得知了個軍情概況。

    原來當救出宋憲的甘寧一回到己陣營帳,即對諸將略述了遭遇戰古怪經歷,縱使猜不出那穿著前朝衣冑且難以殺死的敵兵確切身份,但從對方亦頗懼頭頸受創的罩門來推敲,極可能與到過秦皇陵的張角有關聯。

    也合該是恰逢巡戍的魏續命中有此劫,儘管不久後亦曾獲同僚告知這些事情,然而向來不信邪的他總以為是搭檔和甘寧吃了虧故意誇大來犯者強處,並不怎放在心上,兼之因急於立功的傲性作祟,所以奉令誘戰的當下,魏續竟未按照計劃固守陣地,而是率本部人馬逕朝已全出墓外的秦軍衝去;後果不用想也知道,他老兄才一交鋒不僅連喊天的機會都沒有,更把數千名豫州兒郎給賠在那裡面。

    主戰區此時的激鬥雖仍呈白熱化,可是由於官兵已逐漸摸清了斃敵訣竅,又新得了關羽、馬超、孫策甚至劉辯這幾位好手加入廝殺陣容,那支早已不足四萬人的地底軍團殞滅速度便愈快了;何況還有神箭部隊「羽林軍」從旁相助,因此在二更天前,他們終於將敵伍皆困進了包圍圈裡。

   「全殲來敵,一個不留!」無須待劉備第一次下達有別以往的「盡屠」口諭,諸將內心均極明白絕不能叫這夥重現凡塵的惡鬼離開此間;而暫代指揮官的王越一得到主帥令旨,把兵符託與了副隊長後亦分領那三千生力精銳直接往人稠處猛闖,亮晃晃的劍刃立刻讓更多敵首拋上了半空!

    只要是在這一回拼搏得以幸運存活的參戰將士,日後均能很臭屁的向其它詢問同袍炫耀著說:「倘未曾打過『驪山之役』,別告訴老子你有多勇敢!」

    是的,滿地的殘骸斷肢,那一個個渾身浴血的大漢子弟,不少人於隔了多年仍會從這幕宛如修羅場的夢魘驚醒;但他們卻不後悔並慶幸得以投入今日的戰鬥,因為有自己在,方能阻止那已毫無人味可言的秦軍危害中土,使天下蒼生免於毀滅性的浩劫災難!





第一百五十六章   言肺腑  少帝議禪     起狼煙  北蠻犯境

    等不惜代價的把秦軍盡數擊斃,這處位在灞橋旁的遼闊平原也早已屍橫遍野了;不過打贏的劉備可沒有半點喜悅驕傲,只因那份死傷的數字表一統計完竣,心裡淌血的他清楚得很,這場仗---僅能以慘勝二字來形容。

    殊不論豫州軍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生還者,連好不容易都擴充到兩倍的「大戟士」、「先登營」、「陷陣營」亦皆折損逾萬;「羽林軍」雖僅傷亡四千餘數,可是甘寧那三萬人的「兩棲部隊」卻也戰死了一半多。

    儘管因對手乃是經邪術改造過的非正常人類,能用如此比例肅殲頑敵算贏得漂亮之至,但對劉備而言這些將士們均為來日嚇阻外蠻犯境的抵禦主力,亦是往後替無數百姓保衛家園的國防基礎;今天一口氣就損失那麼多訓練有素的兒郎,怎叫他不感到肉痛?

    很多朋友也許會提出質問,導致夷寇入侵的真正因素,實際上是肇始西晉時代長達十六年的「八王之亂」耗空了內需,才導致久覬蠻邦獲取蹂躪中原北部的契機;他恁的提早緊張,是否太過於「庸人自擾」些了?

    沒錯,倘從整體觀的角度分析,這種說法方符合歷史學家的推斷,然而諸君不妨回憶一下,若非三國時期的兵連禍結,使得多少菁英陪葬在每一次的爭戰中,那些人才各方面的專長或者即得以延續留存,甚至有機會凌駕於西洋文明之上;穿越至此的他先前考據史書因無能為力而感慨便罷了,現在既身逢其世,豈可再消極以待的重蹈覆轍?

   「叔父,從長安城來協助善後的部隊已把這地方都清理好了---」始終和大夥同甘共苦的劉辯瞧恩師皺眉不語,就轉過身去悄問的道:「您老是不是又為了陣亡將士而在難受?還請恩師保重,切勿過於傷神。」

    在他身邊的劉備忙揖答說:「多謝陛下的關懷;其實全因微臣缺少通盤的規劃且調度失策,才造成我軍重大傷亡,回京時---還請聖上降罰,以正視聽。」

   「那並非是叔父個人過錯;公路引咱入陵寢前縱曾提及四萬秦軍,卻連他自己都不曉得這票活屍竟有此等能耐吧?何況您於不知情的狀態中,亦已妥適安排了各路勁旅來候令,實屬善盡本份的非戰之罪,無須太自責了。」劉辯搖了搖頭,溫言安慰著恩師道。

    頓了頓,他又問說:「今日既解開了由賀柏燦轉附贏政的未死迷團---,依叔父之見,咱現在要怎麼打點才剛被開啟的秦皇陵地宮?」

   「那地方至今仍到處充斥著汞與可怕機關,儘管其本身極具史學和未知科技的探索價值---」劉備沉吟一會後,方答道:「而且咱目前可還沒有維持古跡的技術,即使挖掘也無法完好保存;為避免多事者冒險入陵而遇害,微臣建議陛下不妨將它列為管制區。」

    點頭稱是,目光長遠且心有同感的劉辯跟著附和說:「叔父言之有理,陵寢內遍佈陷阱,確實應該暫加封錮;待咱解決了邊患胡寇,再派專人加以控管。」

    師徒倆正交談間,奉令而來的徐榮忽走上前恭稟道:「啟奏聖上,末將已遵照大將軍的吩咐葬好了我方陣亡者遺體,四萬秦軍甲械亦全部收繳完峻;敵屍如今均堆放於斜坡旁;該如何處置,還請萬歲示下。」

   「辛苦徐將軍了---」劉辯對他積極認真的辦事效率頗為讚賞,便按恩師稍早的交代裁示說:「這些屍身因均曾遭高濃度的水銀浸蝕,掩埋恐怕會有汙染之虞;還請徐將軍費心就地火焚,以免又衍生出其它的問題。」

    當徐榮正要抱拳唱諾,考量秦陵之議的他即接續著道:「等焚化完敵屍,勞煩延武 再分撥人手先日夜監控陵寢的周圍,切莫讓任何人靠近;朕一回到長安,會請荀州牧另行派員接替,並為將軍記上功勞簿。」

    大喜過望的徐榮趕緊跪地諾謝;微笑旁觀的劉備待他離去,才嘉許的說:「陛下現在決斷事情,可愈來愈明快啦;微臣相信倘假以時日,您將會成為復創漢劉盛世的一代英主,功業甚至必定遠超堯舜禹湯。」

   「恩師別逗了,您很清楚徒兒壓根---不願做那勞什子皇帝,先前之所以會答應您回宮繼位,純粹是為了顧全大局;」豈知身為九五之尊的劉辯卻垮著臉道:「您還記得洛陽城相遇之初,小侄便已說過這個理念,甚至曾提議要把帝座讓給叔父了嗎?其實我反而極羨慕恩師能笑傲江湖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話,徒兒真想跟您換一換位置------」

    雖見劉備古怪盯著自己瞧,略感靦腆的他卻仍繼續說:「那一日進皇宮前,若非叔父舉了個大理國『段皇爺』的例子,徒兒確曾考慮過要不告而別;講句實話,這回私離京城是我登基以來---最快樂的辰光。」

   「孩子,委屈你了---」暗自輕嘆,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的劉備趁著無人靠近,就低聲勸撫的道:「因茲事體大,等咱解決掉那四夷興兵之禍,再抽空仔細討論;這段時間,你暫且還是先以天下百姓為重。」

    忽換他用古怪眼神瞅著劉備;隔了半响,劉辯即囁嚅的探問:「叔父,小侄有個不情之請---;我要是說了出來,您能否別責罵徒兒?」

   「那你便甭開尊口囉;我和以往的此人絕不相同,沒有想穿龍袍的興趣------」知徒莫若師,猜到他啥念頭的劉備已早一步婉拒著說。

   「您的才華勝徒兒多倍,且極富救民於水火的菩薩心思,不來當皇帝實在太過可惜啦---;」嘆了聲「唉」的劉辯接著又道:「不過就如恩師剛剛說的,這檔子事可非比尋常,咱再找一天好好的研究細節。」

    見神色頗為認真的大徒弟不像是在開玩笑,劉備方要再勸他些什麼,那跑得比戰駒還迅疾的胡車兒忽從另一端邊衝邊急問著說:「快!大將軍人咧?」

    無須看對方的表情,也明白事有蹊蹺啦;向「掛名老闆」略一躬身後,內心又緊繃起來的劉備忙踏上前問:「胡兄弟,長安城裡出了什麼岔子?」

   「回---回稟大將軍,出事的不是長安---」慌張到連要先對小皇帝行禮都忘了,胡車兒先狠狠抹了把汗漬,又忙著傳訊道:「朝廷適才遣使來報說,匈奴、鮮卑、烏丸三族日前突然一塊動手,分別率領十餘萬人馬圍攻我雁門關並偷襲了幽州;劉州牧他---因防範不及,已死於亂軍之中!」

   「這麼快?」劉備隨即追問的說:「那并州界的雁門關呢?咱們可有守住?」

    艱辛的嚥了口唾沫,期期艾艾的胡車兒方接著續道:「守---是守住啦,但協禦城防的曹性將軍卻---卻為了追殺統兵單于的次子呼廚泉冒險出擊,在離關口的二十里外陷入了敵陣,最後亦---力戰而死。」

    怔了怔,連聽噩耗的劉備雖腦袋轟隆紛響,仍馬上鎮定住心神冷靜的思考;倒是聞訊而至的諸將群情激動,張飛更馬上虎吼著說:「這簡直是造反啦;大哥,俺老張也跟您討個將令,讓我去幫曹誅夷報仇!」

   「翼德莫要莽撞,一切有兄長作主。」遠為穩重的關羽忙勸阻道。

    關二爺的言語確實夠得上份量,話方一啟齒,便叫那亦待請命出戰的孫策、馬超全乖乖閉起了嘴巴;劉備皺著眉頭沉吟了好一會,才又問說:「青、冀、并三州於此如何處斷?郭奉孝可曾調撥部隊馳援否?」

   「這個嘛---,其實報訊的末將也不太清楚;」胡車兒抓了抓額腮尷尬的道:「朝廷差使如今就在州牧府靜候大將軍的回音,荀大人要我趕緊前來通知。」

    不再猶豫,向少帝抱拳的劉備即恭稟說:「稟陛下,邊夷反心已露,咱須得馬上增派王師救應;事不宜遲,還請隨臣速回長安。」

    劉辯亦不擺什麼架子排場,立刻道:「賢卿之奏甚是;并、幽二州乃大漢屏障重鎮,今既有緊急軍情,咱們便馬上回長安城吧。」

    於是等交代完那參與戰鬥的各支部隊緩緩起程,劉備原班人馬就偕仍步行的胡車兒火速回到西京城郭;一路上,他也才從這傻大個口中問出皇宮所派遣的快使,即是那曾幫助活逮叛賊李儒、牛輔的閔貢。

   「仲叔,朝廷獲知三虜犯境,可預先作好調度沒?」踏入州牧府的他待向天子行過覲見禮節,便向因功升做侍郎的對方詢問說。

    閔貢亦不客套虛禮,僅一拱手就回答道:「郭總長一接獲雁門關急報的當下,即先指派孟德、仲達兩位『軍師中郎將』分率曹仁、曹洪、曹純、吳匡領八萬兵星夜往救;而在幽州戰場方面,田元皓所統之冀州軍雖未能及時防堵鮮卑王和連、烏丸單于丘力居及漁陽張純、張舉的叛兵肆虐,卻也已和『范陽相』兼都騎尉的公孫瓚將軍把敵人成功阻絕於平原、渤海二郡的高唐、安德、南平、廣川諸縣外,更已致書遼東郡守公孫度約襄平、臨渝揮師夾攻,令其無法首尾兼顧。」

    心下稍寧,素知曹操、司馬懿能耐的劉備一聽有這雙頂尖軍事專家赴役,雁門關算是已無淪陷之憂;等命近衛攤開了地圖,他卻在盯視幽、冀交界處片刻,把目光逐漸移至司隸及其相鄰的二州上------。

    官拜「鎮東司馬」且謀略亦不遜於前二者的荀或聞弦知雅音,見他若有所思便笑問說:「大將軍,恕某妄語;您莫非又想效法降順涼州馬、韓之策,欲誘諸蠻深入腹地?此計雖好,但您真捨得---那些領土嗎?」

   「文若既有此問,想必已猜到備的用心---」差點忘記旁邊還有一位頭號智囊在,彎腰劉備立刻直回身子肅容的反問道:「如今唯一要顧慮的,就是這個難題;怎麼營造誘敵空間,俾利咱執行『堅壁清野』的戰術?」

    略加沉吟,荀或隨即也注視著圖面答說:「法子雖有,然則某叔侄倆投奔前曾聞使君一開始便致力於并、冀各州郡的建設上,除以上黨為中心的各郡縣均已有了卓越發展外,冀中亦漸成為咱北方另一重要的產糧地區;屆時儘管仍有司隸與青、兗二地可供應足夠的軍需器械,只可惜大將軍早先的投入,恐怕也難免因此而付之流水------」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除狄患  謀士策議     續宿緣  君臣夜話

   「倘可一舉解決危害華夏近千年的邊夷禍患,就算要備一切從頭來過,亦屬值得;問題是---,咱該怎將『停損點』降到最低,在短期間內盡可能的疏散轄境黎民?」神色堅毅的劉備兀皺著眉心問。

   「使君念念不忘天下蒼生,某甚欽敬之,不過欲成霸業者,須得有本末取捨的果斷魄力---」聽人家一連講出那兩個心有戚戚焉的新名詞來,暗自佩服的荀或即坦言道:「依卑職淺見,公不妨先命并、冀前線將士有技巧延長與敵人的拉鋸戰,更立刻下令波及區域之官兵協助民眾蒐羅物資撤往青、兗後方;待咱一佈置完竣,諒其插翅難飛。」

    劉備發覺自己牛角尖真是鑽得太過頭啦;既有這份破虜決心,怎麼把當初國軍拖垮日本鬼子的「時間換取空間」緩兵之計給忘了?於是等向荀或報以感謝微笑,他便轉身對皇帝奏問說:「啟稟聖上,您認為荀州牧之議當否?」

   「二位所論者雖為兵家至理,但仍須考量那些迫撤百姓的感受;」想法愈加成熟的劉辯在聽完兩人策略,就參與意見的裁示道:「這樣吧,還請大將軍於執行『焦土計劃』時,即代朕宣知務必妥善照料那遷撤民眾,並在戰火平息後優先替他們重整家園------」

    頗訝異大徒弟竟能有這樣的愛民思維,果不枉費他到漢末以來的數年調教;心下甚是歡喜的劉備感動之餘,便恭諾說:「微臣遵旨!」

    設局誘戰政策的大方向既定,劉辯也找到以處置緊急軍情的藉口拖延了回京行程;劉備因已瞭解徒兒的煩惱,兼之又忙於發佈著各項令諭,亦就陪伴他耗在長安城內,將未央宮議事廳暫且當成了臨時指揮所,同時為均已先火化的童淵、孫太君、趙雲、袁術及陣亡眾將士設案祭奠。

    適才的那番討論縱使簡短扼要,實際推動起來卻頗煞費周章,仍掛帥主導的劉備非但得先分別通知田豐、張遼傳達「甕中捉鱉」的詐誘之計,更須火速進行并、冀二州部份郡縣的淨空瑣務,且囑託劉岱、孔融、公孫度安排避難百姓的棲身處所;除此之外,如何分撥王師和糧草以貫徹策略尤其為首當要事,務必叫來犯的胡虜匹馬不回------。

    小皇帝可也沒有偷閒,不僅需天天一大清早即隨恩師到處忙得團團轉,有時候連跟與會眾臣用膳都還要丟下了碗筷,先應付些趕著出城關的要緊公文;唯一能消遣的空檔時刻,便是入睡前的例行練功------。

    息聚丹田,緩步錯踩;於栽植梅樹的庭園裡已吐納三周天的劉辯就趁體內「仙元勁」方遍走筋絡之際,忽加快了環繞速度,並在奔行同時運起于神仙所親授的「凌虛破」口訣,朝習練場上的一支木樁拍去。

   隨著愈來愈迅疾的騰躍身影,他出掌的次數亦愈來愈加頻繁;不過這根約丈許高且粗逾人腿的結實巨木,起先似未因那掌風而有絲毫毀損,直待劉辯赫然收勢,它堅硬樁體內部隔了好一陣子,方傳出串串宛若悶雷般的密集「劈啪」聲,片刻後更於轟然巨響中,從受拍處硬生生的爆裂成兩截!

   然而他斜揹肩膀的「太阿」、「魚腸」二劍卻沒任其倒下,雙雙輝映的兩抹銳彩早將兩段木頭又捲上了半空,轉為蓬射的交錯寒芒還即把這各三尺多碩巨斷樁纏圍疾絞,並瞬間化作了散炸碎木噴滿了四周------。

    學足恩師手法將劍刃「鏗」的俐落歸入雙鞘內,自知功力已大有長進的劉辯等真氣盡數導至了「巨闕」穴潭,才回過身來向顯無急事的佇候荀或問道:「荀州牧夤夜而來,莫非是我恩師另有它務託公代轉?」

   「耽誤了聖上功課,微臣甚感惶恐---」連忙走近卻被皇帝微笑阻住了叩跪禮儀,荀或由衷誠服的恭稟說:「或冒昧拜見並非因劉皇叔託事交代,純粹是想來跟陛下---求個恩典,尚請吾主幸勿推卻。」

   「哦?公但說無妨。」聽他居然有所求,劉辯不禁好奇的道。

    難得瞧此君露出靦腆神色,略整思緒的荀或隔了會,方試問說:「敢問陛下---,您還記得去秦陵前,到此探望臣的一位姑娘否?」

    抓抓後腦勺的劉辯直待片刻後,才驀然憶起的答道:「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個與我年紀相仿,卻始終紅著臉跟在尊駕身旁的小姐?」

   「是的,此乃荀某的故里潁陰縣同鄉表親唐瑁之獨生愛女,單名一個『真』字---;」荀或見萬歲爺對她有深刻印象也鬆了口氣,便再接著說:「她從小就極精通音律歌舞,且善使劍,因此亦叫唐姬。」

    隨手拭去臉龐汗珠,劉辯不解的反問:「這---,與公所求何干?」

   換對方支吾的搔腦門了;好一會,那硬著頭皮的荀或甫開口道:「微臣明瞭這件事情非常踰矩,尤其是當陛下正忙於佈置剿滅夷寇的節骨眼;只是那女娃兒極仰慕您劍法上的造詣,故託臣來---臣來------」

   「沒關係,她想同我較量較量,是麼?」忽來了興趣,劉辯遂笑問說。

    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荀或忙解釋著道:「臣族妹即使再給她多生十副天大的膽,這孩子也不敢稍有此一狂妄幼稚的念頭------」

    更加迷惑了,皺眉的劉辯忍不住又問:「那---唐姑娘意欲為何?」

   又齜牙咧嘴的遲疑良久,鼓起勇氣的荀或最後方再啟齒說:「是這樣子的,唐真她為了要突破武術上的瓶頸,因此---想跟著陛下學劍。」

   當劉辯才張口結舌間,他又已慌張跪伏著稟道:「微臣雖懂此舉太過孩子氣,但見她近日內足足瘦了一大圈委實不忍,只好犯顏以求,還望陛下恕罪。」

    趕緊攙他起身,那仍錯愕的劉辯半响後才為難著說:「朕的劍術和恩師相較簡直連稱『班門弄斧』都還不夠格,更不到可做人師父的年齡,如今誤蒙唐小姐高看,實在受之有愧,何況若沒叔父的准許,我亦不好私下授徒;此番顧忌---,尚請荀州牧務必見諒。」

   但他可沒令汗顏的荀或太下不了台,立刻又委婉續道:「這樣吧;因為咱們目前全正忙著要準備圍剿三蠻,不如等殲胡的大事底定,再另行商議則個。」

   不料劉辯話語甫畢,劉備的聲音忽自另一端遠遠傳來說:「且慢!」

   待行過了君臣之禮,也剛從臨時官邸辦公處離開到此的劉備便先奏知著軍情道:「啟稟聖上,郭奉孝適才遣快馬報說并州已把雁門、太原,新興三郡大部份民眾移至上黨和司隸的安頓處所,等北冀的平原、中山國、廣平、渤海各郡縣亦將百姓往冀、青州界疏散完竣,咱就可以跟遼東的公孫郡守四面夾殺,把那來犯胡騎一舉成擒於境內。」

   「好,辛苦大將軍了;」明白他先公後私性格的劉辯這時即尷尬提說:「恩師既已聽聞徒兒剛與荀州牧的對話,便請您---拿個主張。」

   想不到曾在舊史被曹操譽為漢傑張良的荀或,竟是帝后的遠親舅父;劉備朝他友善點頭後,就直接了當的建議道:「那位唐小姐恁有心,聖上切莫辜負了人家---;您若是因歲數相若而有所忌憚,索性讓備再將她收錄門牆中,卻由陛下代授本派武藝,如何?」

   「妙啊---」荀或聞言大喜,馬上拍手附和著說:「大將軍之論果然兩全其美;除了能使下官回去交差外,又不至於令萬歲難做人。」

    儘管搞不懂恩師的用意,劉辯仍乖乖的答應道:「辯謹遵師命。」

   看冥冥中注定邂逅的良緣得以圓滿撮合,樂見其成的劉備也頗感欣悅,即對疼愛姪女如己出的荀或說:「今日時刻已晚,我師徒倆不便登門打擾;就麻煩文若回府先告知唐小姐一聲,明天咱再行拜收儀式。」

    待荀或喜孜孜的離開,劉備這才邊走邊向引領入內的大徒兒略做解釋;當然,脫胎少帝此世既已非那任憑董卓宰割的孱弱小孩魁儡,他的妻子自亦擺脫了殃及悲劇,無須再當眼睜睜瞧丈夫迫飲毒酒的寡婦。

    見臉紅通通的劉辯一直沉默不語,隱約猜悉心事的劉備即在接過他奉茶之餘,和顏悅色的問道:「怎麼,莫非你不喜歡唐姑娘嗎?」

   「徒兒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劉辯拉了張椅子陪他坐定,便老實的說:「或許她跟這小皇帝確實有姻緣名份吧,但我終究是個從一千八百多年後來此的第三者,兼且齒齡尚幼,總覺得有些不恰當。」

    他所言亦不無道理,就像自己剛結識甘彤時即曾有那樣的困惑,但歷經這幾年歲月的心態轉換,劉備早已改變了原先認知,便開導著大徒弟道:「我曉得你的感受,其實剛遇到甘阿姨的那年,叔父也有相同的想法;不過由於咱都接收了他生前記憶與一切,基本上你我就已成為重獲新生的此君,亦須承襲他很多無可避免的命運、包袱------」

    呷了口茶水,侃侃而談的劉備又繼續說:「即如靈帝及何太后般,不論他兩人以往對你好或壞,全抹煞不了是你這一代父母的事實。」

   苦著臉,那茫然愣視燭火的劉辯半响後方問說:「話是沒錯啦,可是徒兒目前還不滿十四歲,現在便談及此事,不是太言之過早嗎?」

   啞然失笑,劉備後來才勸解的反問:「孩子,你大概不怎清楚咱漢代男女,到你這年紀就可婚配了吧?尤其是皇族成員,為鼓勵早婚期盼增加生產力,更常以身作則來帶動風潮;所以即使不願面對,你覺得到時候咱朝廷裡一班老古板大臣---,會放你甘休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曉大義  劉備論禪     思亡兄  子凰泣靈

   「想不到連當皇帝居然也有一大堆的麻煩---」習慣性的起身踱思,劉辯等情緒稍稍恢復些,便坐回了櫈椅上重提老梗的問道:「叔父,依我看---咱還是換換位置吧?待弭平那胡夷犯邊之禍,徒兒就仿效堯舜禪讓方式,即刻昭告天下把帝位託傳給您;或者小侄乾脆亦學壓根沒死的秦始皇搞個駕崩殯天,預留遺詔指定您來登基,如何?」

   第一次拉下了臉,與舊史主角抱負截然不同的劉備便沉聲斥責著說:「這是什麼話?你如此任性,難道真想陷為師於不義,叫咱們好不容易才擺脫割據的中原再度遭烽火摧殘?孩子,我當初教了你一身武功,無非是期許你用它來定國安邦,令華夏百姓永離荼炭之苦,哪知你竟連最基本的責任感都沒有;下一回,別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語!」

   見徒兒慚愧低頭,他也不忍再多加苛責,接著就改顏安撫道:「我曉得你從做那勞什子皇帝後一直不怎快活,與唐小姐互動更非你本願,但當一天和尚即得敲一天鐘;其實想卸下此一重擔亦不算啥難題,不過你卻要有耐心,至少須先挑妥可靠繼任人選------」

   「是嗎?徒兒願聞其詳。」轉憂為喜的劉辯忙打起精神仔細聆聽。

   「自古以來帝位傳承便是件令人頭痛的事情,能夠和平移轉固然最好,可是倘生波折,通常就是一連串流血政爭的開端---」劉備捧搓著杯沿闡述說:「你之得能坐穩龍椅大寶,主要是因勾結十常侍的董卓被咱在宮中及時根除,並迅速消滅各州郡危害漢疆的民變團體,加上你近幾年來勤於施政,又深獲軍民愛戴,方掌握住快分崩離析的局面;我若貿然取代之,不管你是假死或真的讓位,首先均要面對外界的質問,即使最後能順利的完成權力交接,到頭來仍不免元氣大傷。」

    頓了頓,他又目視聚精會神的徒弟道:「所以便算是找人接替這位置,也要選擇合乎法統的對象,譬如說---你那同父異母的胞弟;只是協兒歲數比你更小得多,因此你在離宮前,須先將他調教成有能耐扛起這擔子的明君,不至於令咱這幾年心血功虧一簣。」

    長長的「哦」了聲,劉辯略經消化思考,就歸出心得的說:「恩師的意思是---,倘可叫已滿九歲的伯和現在即開始學做君主的一切,那我僅需等他到我相仿的年紀,德行又皆符合咱的期許,便能名正言順的把帝位相讓了------」

   「不錯喲,總算開竅了你---」報以和藹笑意的劉備頷首道:「我曾聽閔侍郎說你在宮裡非但很用心練武習文,且將每天餐食均改為單人份的四菜一湯,甚至儘量縮減無謂的開銷花費,是不?你這樣做就對啦;如果伯和亦具那勤儉治國的理念,到時候你即使仍決定要飄泊五湖四海,叔父還是會竭盡全力的加以輔佐協兒,以昌盛咱大漢國祚。」

    起身一揖,彷彿剷掉了心中一大塊巨石的劉辯誠摯感謝著說:「若得償此願,皆乃叔父惠賜;小侄先代天下蒼生,謝過了恩師匡政之德。」

   「無須致謝,這只是我為人臣子的義務而已;倒是你呢,屆時倘真拋開富貴榮華,有生涯規劃否?」劉備待他回座,又關懷的問。

   「憑兩柄青鋒行俠仗義,學您一樣替社稷懲奸鋤惡;」劉辯極有把握的道:「執政者無論再怎麼澤被黎庶,人世間總還是會有咱們約束不及的黑暗面角落,我若能適時伸援,也無異於是另副萬家生佛的慈悲心腸------」

    見他滿意的微笑點頭,忽想起什麼的劉辯隔約了半响,方轉開話題問說:「您適才既以唐姑娘之事勸諭,徒兒亦有句話,未知當不當言?」

    好奇瞅著大徒弟,原已打算辭別的劉備便道:「沒關係,你說吧。」

   「恩師去年赴江東剿滅陽明偽帝許昌那廝賊佞前,小侄曾抽一趟空回上黨郡探視忽患寒疾的奶奶;」劉辯小心翼翼斟酌著遣詞用語,又說:「華先生一碰面就告訴小侄,她老人家其實非得了什麼難治之症,但因心裡常有個牽掛,才導致病情不斷加重------」

    臉上隨即顯現出愧疚的神色,劉備明白自己從入宮勤王後遂無暇再歸返并州盡孝侍親,儘管曉得慈母健在,這時仍惦記著問:「奶奶如今---可安好嗎?」

   「叔父寬懷,有元化、仲景那二位當世神醫坐鎮咱黑山寨內,奶奶早痊癒了---;不過臨行之際她殷殷託囑徒兒要轉達恩師,說山上的幾位阿姨已痴等了叔父兩年多啦,叫您千萬別辜負她們。」忐忑的劉辯坦誠直稟道。

    這一次卻換他起身皺眉拊踱了;時常為了此事傷透腦筋的劉備待沉吟良久,方在一聲長嘆裡喃語的問說:「你又不是不瞭解我絕對沒有存心耽誤那些姑娘的意思;眼見千萬生靈將於群雄無止盡的混戰中顛沛流離,社稷家園動盪不安,叔叔怎麼能視若無睹的拋開一切,去和她們完婚?」

    過了一會,他便對欲言又止的大徒弟問道:「孩子,你意若何?」

    禮貌性陪同站起,劉辯此刻就把已想好的主意拿出來說:「這事並不難解決,關鍵僅瞧叔父肯不肯給個答案罷了;目前縱使尚有諸夷壓境戰況,但在您運籌帷幄指揮下,勢必很快即可盡破來犯虜寇,小侄返京時倘先繞回山寨傳此喜訊,相信便能安撫奶奶。」

   「好吧---」劉備也不想將問題再就此拖延下去了,即一口答應的道:「過兩天等吾軍全調度妥當,你便前往咱寨子裡告訴奶奶說,只待一處理掉此番殲胡大事,我就馬上回上黨與她的幾位兒媳婦成親。」

   「那---關於霖姨部份,您可有規勸善策?」支吾的劉辯又問說。

    嘆了口氣,頗為頭大的劉備隨即望向了窗外道:「她打未出秦皇陵前,便已直稱是你已故的趙四叔,我雖想找機會和霖兒談,無奈最近總騰不出時間來;子龍是為了救胞妹而喪命,或者---就因這樣方導致其性情大變。」

    亦跟著喟然,劉辯之後即訕訕的安慰恩師說:「既如此,那叔父可先別太刺激她;小侄等遇見了適當契機,再試著幫霖姨開導開導------」

*          *   *

    這一場師徒間的挑燈夜話,便持續至快二更天才告結束;次日,依約而來的荀或就偕唐真父女進宮行入門儀式,劉備更刻意安排眾門人及文武官員聚殿觀禮,讓無緣出任會稽郡守的唐瑁倍感榮幸。

    也一直到現在,非以天子之尊出席的劉辯方瞧清楚那位唐小姐長啥模樣,而待行過了拜師禮數,簡單宣達恪守戒律的劉備即從張繡開始,先為這新收的女徒弟引見本門師叔伯;只是他剛一介紹到男裝打扮的趙霖,她卻再次沉聲的否認道:「大哥您又說錯啦,我是真兒的四師叔趙子龍。」

    正當大夥盡皆愕然的面面相覷之際,那亦略曉箇中隱情的張繡忙用「大師伯」身份緩頰著說:「呃---沒關係、沒關係,真兒以後便也喚她子龍師叔吧。」

    無助的唐真看劉辯於一旁對自己點頭暗示,就乖巧的張口改呼稱謂,並在神色黯淡的師父帶領下,向他怯生生的叫道:「大師兄------」

    劉備等她又跟孫、馬二徒見過了面,即溫言告訴唐真說:「今日雖已入我門牆,但為師與幾位師叔伯因正忙於堵剿外患的軍國大事,恐將耽誤妳的鍛修,所以暫由大師兄代授武藝,盼妳好生鑽研以光大我派;真兒前頭還有周瑜、郝昭、諸葛亮、黃碩四個師兄姐,他們練功均甚辛勤,妳須常常自我鞭策,切勿怠惰而辜負咱的一番期許。」

    待她和大弟子都紅著臉恭諾,這傳為一時佳話的美舉便在群賓賀喜聲中落幕,不過當廳內還正洋溢著熱鬧氣氛,有條纖瘦人影卻於此刻悄悄的離去;是的,那剛剛差點令掌門人下不了台的「四師叔」:趙霖。

    方踏出殿門口,她起先還漫無目標的在長安城街巷到處亂繞,然而腦子裡一片空白的趙霖等晃了約個把多時辰,卻又不知不覺返回到未央宮西側某座無士兵看守的偏堂,更推開了門走進擺列三罈骨灰的屋子裡面。

    除了已由少帝敕旨追封為「衛國虎賁將軍」且下令厚葬的袁術外,如今堂中並排的,就是童淵、孫太君及胞兄趙雲的靈位------。

    面對生前最疼的至親,趙霖不論外表多堅強,終於仍再度落下淚珠來,而向兩佬一磕完頭,她索性即抱著兄長的骨灰甕嚎啕大哭。

    也不曉得哭多久,俏臉兀梨花帶雨的趙霖才舉起袖腕想拭淚,旁邊忽已遞上了一條潔白手巾;她抬頭一看,居然便是掌門大師兄。

   「霖妹子,妳怎丟下我就獨自跑掉了?」眼角亦濕的劉備笑問道。

    像一根繃緊彈簧迅速後躍,趙霖待一拉遠間距,即不甚自然的反問:「大師---大哥,你不是---不是在正殿嗎?怎麼也來到了這裡?」

    深情望著她,劉備亦嘆氣的悄問說:「妳---要如此折磨自己多久?」

    雙掌握拳卻微微顫抖,又淚水盈眶滴落的趙霖等隔了好一陣子,遂瀕臨崩潰的啜泣道:「我---我不清楚,我只是---好氣自己,那時候死掉的人---,為何不是我,而變成是不顧性命與賀柏燦玉石俱焚的哥哥?」

   「這樁憾事,都歸咎於我錯用的仁慈縱敵與誤判,方叫那廝有了可趁之機;」輕撫四弟甕罈的劉備自責著說:「全怪我沒將于老師的叮嚀牢記心中,更忽略子龍猶未解開的悲痛情結,這才---害死了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斬情絲  趙霖斷緣     赴國難  劉備省親

    轉身注視著趙霖,他又淒然續道:「算起來,我方是間接殺妳兄長的元兇---;妳一掌打死我為子龍報仇吧,切莫別再獨自傷悲了。」

    搖了搖頭,不敢再面對那雙溫柔目光的趙霖立刻否決著說:「我不怪你,相信哥哥天上有知,也會和咱們一樣---,絕不後悔幫你賣命;是我怨恨當時未能多加防範姓賀的大惡人,才讓正值英年的他魂斷賊窟。」

    頓了頓,她復以哀戚口吻接著喃語道:「之前每次聽你說些後世記載哥哥的諸般勇烈事跡,我總感到與有榮焉,更替他開心---;現在,只要一想起兄長是為了救我而跟姓賀的同歸於盡,便覺得他---好不值。」

   「因此妳才打算代替哥哥身份繼續活躍世上,讓大夥以為子龍尚在人間?」漸漸的,劉備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本事不遜乃兄,但文獻卻從不見有趙霖這一號人物,更進而猜到並列「五虎將」的趙子龍在三國前期,竟老是擔任保護主公家小的近衛統將原因,而且執意傾全國之兵為關、張二弟伐吳報仇時,連孔明都噤若寒蟬,卻只有趙雲敢當眾反對;坊間野史,甚至還流傳他壓根就是巾幗紅顏呢。

    不過---,她又怎麼會生下了趙統、趙廣兩個小孩?

    咬唇默認著,已緩緩收淚的趙霖待心神稍定,方說:「大師哥把子凰忘了吧;從今起,世界上再無趙霖此人,以後---我即是趙子龍。」

    那相對無言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見她心意已決的劉備這時才首先打破僵局,又幽幽開口問道:「既如此,咱哪時候陪他去南海?」

   「等我們打完了殲夷之戰,屆時小弟會向大哥告個假,送他去那裡和樊姑娘廝守---」突然又恢復了兄長角色,趙霖神色冷淡的說:「大哥因日理萬機,戰爭一結束猶得返回并州省探家小;這種事,我來做便行。」

    劉備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剛要啟齒,卻被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中斷。

   「儁義,麻煩你先去瞧瞧大將軍有沒有來過靈堂;」荀或沉穩的嗓音於遠遠催促著道:「須得趕快找到他,切勿延宕了緊急軍務------」

    曉得事有變化,所以未待張郃入室查看,率先推門而出的劉備已踏上前喚問說:「我在這裡;荀州牧、張將軍,發生了什麼事情?」

    亦跟著躍落馬鞍,快步而至的荀或忙稟道:「使君,雁門郡的前線急報說,張遼將軍已和增援部隊分別退守至太原郡晉陽、平陶附近要塞,將親自率領三十萬匈奴騎兵的羌渠單于成功引入并州內地;『黑山軍區副司令』張燕也遣快馬表示均已做好了迎戰準備,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可跟繞去斷其歸路的徐晃、高覽二路軍呼應會合,盡滅虜寇。」

   「好,漂亮!」精神為之一振,劉備隨即又忍不住的問說:「冀州田元皓與遼東公孫郡守那邊呢?鮮卑、烏丸二部可有什麼進展沒?」

    荀或搖搖頭道:「沒有;或許是因為隔著戰區,拖延了信使腳步。」

   「再打探,有甚消息要先給我知道。」眉心微皺的劉備扼要指示說。

    回首望了望仍舊敞開的靈堂大門口,劉備瞭解兀未露面的趙霖是不想給外人撞著他們曾私下聚晤,便邊走邊道:「文若,勞您傳我號令集結數日前整編好的軍馬,待咱返回後,我就偕聖上火速啟程------」

   「大將軍,末將斗膽稟報---」張郃這時忽插嘴問:「趜義、高順、甘寧要我向您代為請命,是否能讓我們那票孩兒一同參戰?」

    愣了愣,甚體恤這幾支特殊兵種的劉備不禁反問說:「可是貴屬眾兒郎的元氣均尚未恢復啊;如此涉遠與役,豈不太過冒險了?」

    臂膀還留有多處和秦兵駁火時包紮的繃帶,但愈顯剽悍的張郃卻不當一回事,又即抱拳央請道:「我等皆受過大將軍的再造之恩,若非您於『討賊樞密使』任內懷柔招安,原本為害四方或勢淪餓孚的他們哪有重生機會?因此大夥---都堅持要隨您上陣殺敵!」

   「儁義的意思是---,你們招訓的那些精銳,全部都是從當初歸降俘虜跟收容難民群裡---挑選出來的?」劉備有點不敢置信,便追問了句。

   「原先編制的七成五,及後來擴充新兵員均屬之;」張郃肯定且引以為傲的說:「我四人旗下和陳叔至手創的『白毦兵』差別在---,他所合意者皆乃曾經習武之輩,這夥練家子本就身手矯健,咱各營的兒郎們卻均為白紙一張,倘過不了終點的最後檢測,那只有刷下來再回去普通單位的份。」

    內心說不出有多感動;慶幸早先義舉終得善果的劉備即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各位留下幾縷香煙,替朝廷再訓練這樣的勇猛勁旅。」

   「您老放心,我們全已擇妥有家眷的十數名幹部,當種子教官負責來日的換血特訓事宜;有那些資深戰士的薪火相傳,相信絕不至會砸了咱這幾面金字招牌。」顯然曾做最壞打算的張郃立刻恭答著說。

   「那麼---,待會便託儁義去通知他們整裝待命吧;」劉備點頭嘉許的道:「有驍勇善戰的各位加入陣容,咱這場仗就更好打了。」

    瞧他興高采烈的先行策馬離開,已從轉角處牽回座騎的劉備亦偕荀或匆匆趕回至未央宮;由於戰事一觸即發,僅留鄧當、蔣奇、呂曠、呂翔、宋憲等尚在休養的豫州兵及胡赤兒、張濟、樊稠、徐榮、胡軫、楊奉諸將代守長安城與蕭關後,以天子為首的各部隊便於翌日清晨陸續開拔上路。

    歷經了一番曉行夜宿,十萬大軍這一日就先抵達了漢室首都:洛陽。

    離除夕已近,但因不時有和蠻族作戰的傳聞緣故,比昔日又更繁華些的司隸轄境各處郡縣並無該有之熱鬧氣氛,民眾只害怕是否會被幾部來犯胡騎奪走現今的安穩日子;然而等一確認是劉備的「大將軍」旗號,很多人不由得即簞食壺漿、鮮花素果的夾道以迎,且雀躍歡呼著說:「你們看,是『戰神』回來了!那咱便甭擔憂匈奴人打過來啦!」

    既已回宮,本還指望能去替叔父宣婚的劉辯因局勢日漸緊張,也不得不取消再赴上黨的念頭,只好乖乖待在這裡教小師妹本門的功夫、劍法;而等一晚的稍做歇憩,集結此處軍馬的劉備立刻就率王師直奔并州界。

    為堅定羌渠南下洗劫的決心,於雁門關一路到太原的各縣城內,官兵均按計劃遺屯足夠的糧草財物當作誘餌,所以其長子於夫羅不久後,亦傾全族的二十餘萬剩餘兵力增強聲勢,而且現在都進入了汾河谷地;劉備儘管人已回到黑山寨中,不過也僅能跟家裡面的老小短暫相聚,隔天一大早,他即統領著三處亦逾二十萬的勁旅要趕赴前線。

    臨行前,老夫人便在甘彤、貂嬋、糜萱陪同下,偕司馬徽眾師生及周瑜、郝昭、諸葛亮、黃碩四名徒弟一塊送他出征,愈來愈亭亭玉立的尉遲嫣也牽鄰居呂懷小手佇立於旁,均睜可愛大眼睛瞧那又要遠離的義父;無比愧疚的劉備忍不住蹲低身軀,擁著兩姐妹道:「嫣兒、憶嬋,爹這次打完仗就回家了---;我不在時,妳姐妹倆務必要聽嚴媽咪和三位姨娘的話喔,義父會帶好玩的東西給妳們。」

    豈知頭一遭碰面且已牙牙學語的呂懷卻搖著腦袋說:「懷兒---不要好玩的東西。」

    尉遲嫣亦強忍珠淚坦率的低喃道:「嫣兒也不要禮物------」

    霎時沒了主意;劉備瞥了瞥剛踏出自家門口的呂布遺孀嚴氏,並無助望向皆微微苦笑的未婚妻們,隨即又關切的問說:「那---嫣兒、懷兒想要什麼呢?只要是爸爸的能力範圍內,一定幫妳姐妹倆做到,可以嗎?」

    呂懷歪著頭仔細考慮了好一會,方天真的反問道:「媽咪說,我另個爹爹死掉前有一身傲視天下的好武藝,而且他曾將畢生所學託交於義父---;懷兒的力氣漸漸大啦,所以你下次回來,能不能開始---教我武功?」

   「好啊,爸爸仗一打完便著手教妳---;」慈祥撫摸著她後腦勺,一口答應的劉備又和藹看著大女兒問:「妳呢,有沒有其她願望?」

    雖一連問了好幾次,緊咬下唇的尉遲嫣卻始終不發一語;無奈的起身,劉備正待轉過頭去吩咐瑣碎家務,以為父親要離開的她忽大聲哭著說:「我什麼都不要,嫣兒只求你別走,別像娘一樣又丟下我不管------」

    趕緊再次蹲下摟住淚眼汪汪的愛女,曉得她尚未忘記喪母之痛的劉備忙安慰著道:「嫣兒乖;等這一戰結束,爹立刻回來陪妳。」

    亦伸雙臂環抱義父脖頸,尉遲嫣縱使明白他此行是要為國家去跟那夥蠻夷拼命,仍依依不捨的泣問:「你上回和小皇帝哥哥進宮前,也是這麼說---,可是我卻到昨晚才見著爹;他---就不能找別人去嗎?」

    更加健壯且父親有幸參戰的郝昭忽近前勸解說:「嫣妹,能上戰場為百姓驅逐韃虜,實乃我大漢好男兒無上的光榮,妳應該替恩師感到高興方是;何況他老人家本事恁的高強,相信很快即可跟咱再度團聚。」

    那嬌美如昔的黃碩亦拿著另一張人皮醜面具接口道:「對啊,尤其是月英姐與孔明哥哥這次有再給妳義父能加快獲勝的玩意,要對付些許只懂得恃強逞兇的北蠻子絕對足足有餘,必能使他提早凱旋返回山寨------」

   「真的?」恢復萌娃表情的尉遲嫣又問說:「爹,你沒騙我吧?」

   「當然,我怎捨得離開嫣兒太久?」劉備愛憐親親她額頰,又對未婚妻們深情道:「而且下次回來,爹還要迎娶妳三位姨娘呢。」





第一百六十章   研利器  志破胡虜     佈殲網  計誘羌渠

    此話一出,不僅老夫人笑開了嘴,清楚大將軍重諾個性的旁聞者更向他們紛紛道賀;糜萱俏臉雖與兩位姐姐一樣紅,但已知悉秦陵變故的她仍悄悄提醒著夫君說:「霖妹子在那裡哪;這事情---不急。」

    遠遠望著和關羽、張飛、孫策、馬超一塊守於路口的趙霖,他曉得現在確實不便討論此事,就轉身對那年紀尚幼的徒弟們交代道:「為師出征期間你們務必要努力跟水鏡先生學習,切勿怠惰偷懶;至於本門藝業,身為二師兄的公瑾更須善盡職責,用心督促。」

    待二徒弟周瑜畢恭畢敬的應諾後,注視孔明及黃碩這一對發明天才的劉備又嘉許著問說:「亮兒、碩兒,那些『木牛流馬』、『地雷』與加了槍托箭匣的『損益連弩』,當真是---你們倆自己想出來的嗎?」

    見師妹還正陪「準師娘」糜萱在哄撫尉遲嫣,諸葛亮即低調的代為答道:「回師父的話,『木牛流馬』是月英於製做器械驢、犬前老早便有的點子;而地雷及連弩麼---,雖是徒兒的突發奇想,卻也是經由她改良設計,亮不過只是按圖而為、依法組裝罷了。」

   「耶,你現在怎變謙虛啦?」亦抱住呂懷親熱的她忽微笑說:「不過孔明這回想的主意,用來修理那些胡虜倒是剛好,加上有機動性強的『木牛流馬』減低糧草運送風險,咱要輸---都難;要不是您回寨時才提及秦陵的『赤銅神』,否則我一定也跟去開開眼界。」

    心裡縱使竊喜,更慶幸自己之前曾授權軍區可大量製造他兩人研發物品的先見之明,但劉備仍叮嚀的道:「你們有勇於創新的想法是不錯,卻千萬別玩物喪志;倘若為此耽誤功課,可就辜負了為師當初的一番心血。」

    領新學生送行的司馬徽此時反倒過來解圍著說:「玄德多慮啦;你這幾位高徒儘管都還年幼,可是全聰穎好學得緊,亦各具獨特的見識,在老夫那邊,他們程度可毫不稍遜於早數年進修的前輩呢------」

   「水鏡先生太過抬舉他們了;」聞言頗感欣慰,出征在即的劉備又向他致謝著道:「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他們要是能從老師這裡學習到經國治世的專長,則為社稷之福,備代百姓謝過了先生。」

   「好、好---」捋鬚大笑間不禁仍講著習慣的口頭禪,司馬徽隨後卻謙遜的說:「使君無須客氣,算來其實應該是老夫要衷心感謝你呀;先前若非玄德極力邀某來此,我焉得有聚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機會?」

    語畢,他又慨歎著道:「徽與你義父縱僅止數面之緣,但對童老師武學和易理上的精闢見解可向來推崇;那位孫太君雖無緣結識,想必也非泛泛,昨日乍聞噩耗實頗傷懷,玄德務必節哀則個,為國保重。」

    又稱謝幾句後,劉備等與家小交代完竣,便揮別親友急率各部連同黑山寨內久練之兵,逕赴將按計劃所衍生出的新戰場:太原盆地,要與早集結候令的其它部隊展開籌措已久之反攻計劃;這裡儘管是中國後來產糧和棉花的富饒區域,但此時由於尚未整治因汾河支流衝擊而常釀災的河床,目前仍是一大片猶待開發的處女荒野,而以羌渠為首的五十餘萬匈奴大軍,就暫駐在離此不遠的晉陽縣城。

    跟兵力總數亦約有十二萬多的張遼及曹操、司馬懿等退守諸將剛碰頭,已略知概況的劉備即對兩名左、右「軍師中郎將」問說:「孟德兄、仲達老弟,羌渠那廝和於夫羅合兵後,可曾預留過什麼退路嗎?」

   「啟稟大將軍,您安排的戰術進行到目前為止都還算順利---」掌握全局且愈來愈佩服他果斷用計氣魄的曹阿瞞便道:「他見咱在各處廩倉留下的物資頗豐足,待其長子召集的部隊一趕至單于大帳,只命少數人馬於後方負責警戒,就沿途搜刮到了晉陽城內。」

    更加穩重老成的司馬懿隨即跟著稟報說:「大將軍這招『引君入甕』,的確高明得緊;那夥北蠻子一瞧光幾個小小縣城便全屯有滿倉庫的糧草酒肉、財帛銀兩,都想一路殺向司隸京都去再恣意劫掠個夠,哪裡肯輕易就此折返塞外?如今徐公明、高元伯的西河勁旅已重行扼守住雁門關口,咱僅須三面包抄,諒他們插翅也難飛離中土。」

   「辛苦各位啦---」劉備看二人一副歷盡風霜的樣子,又見張遼、潘鳳身體四周皆有掛彩的舊傷痕跡,即溫言勉恤著道:「要不是有你們替咱爭取到那段無比珍貴的佈署時間,這場硬仗打起來---便更棘手得多了。」

    頓了頓,他更關懷問說:「除了誅夷那支在追擊過程殉國的隊伍外,引敵深入的期間,咱弟兄們的傷亡情形如何?軍需充足否?」

    張遼面露窩心笑意,卻只輕描淡寫的恭答道:「多謝大將軍惦掛,因為得您事先預授機宜,我守關及增援將士只戰死、重傷了四千五百二十八名;至於糧草器械方面,薛太守和棗祗先生在咱邊打邊退時均曾透過各種辦法妥善提供,所以弟兄們並未餓肚子。」

    平常愛喝兩杯的潘鳳忽一旁唉聲嘆氣的說:「只可惜大將軍犒賞咱的那幾十罈美酒了;一想到全被那夥匈奴兵糟蹋掉,我心裡就來氣。」

    心有同感的曹仁、吳匡聞言不禁都咧嘴笑出聲音;微愣的劉備立即莞爾道:「別難過啦,我們今日雖稍稍虧了點本錢,但若能一舉解決邊夷久擾之患,都算值得;等再打垮了幽州鮮卑、烏丸二處的來犯胡騎,備會多釀些好東西請各位浮一大白,以共享太平。」

    看諸將仍士氣高昂,他又接著說:「如今當務之急,是趁匈奴王羌渠再度南下前做好一網打盡的殲戰準備;這一遭,除了各位不陌生的『霹靂火』外,我還帶了幾樣小徒的新發明,相信應該能夠派得上用場。」

   「哦,臥龍先生和月英小姐---又有驚世創舉了麼?」眼睛一亮的曹操像未把此二人當作少年看待,以甚為景仰的表情道:「操自於譙郡之戰見識令高徒神機妙算後因由衷的佩服,便曾抽空往黑山寨造訪過他一次,原本是想再討教用兵之策,那天卻碰巧看他與黃姑娘正在實驗一種空飄燈;臥龍先生說這物件倘加大尺寸並改用皮革替代燈罩的話,非但人可居之遠渡,且能浮於高空偵查敵軍動向。」

    呆了一呆;劉備好奇的絕非因諸葛亮、黃碩沒跟他提類似熱氣球的「孔明燈」研發,而是對曹操稱呼他的用語感到納悶,就忍不住的問說:「抱歉;孟德兄,您剛才如何叫小徒為---『臥龍先生』?」

   「那是操見他資質不凡,偕往住處長談時即提贈『臥龍居』三字做留念,孔明亦甚歡喜,故曹某後來便以這名號敬呼之---」捻了黑瘦下巴的短捲鬍鬚,曹操又笑道:「其實憑此君才華,日後必像龍飛九霄雲外,悠遊翱翔在寰宇間;操稱其臥龍,並不為過。」

    暗思宿命就是宿命呢,那人中龍鳳的孔明於此世雖曾不住隆中臥龍岡上,卻仍陰錯陽差的得到這稱謂;胡亂想了好一陣子,回過神的劉備方言歸正傳說:「羌渠那廝既膽敢傾巢犯我疆域,咱這次可不能再和他善罷甘休;等所屬均熟悉了小徒『損益連弩』的用法,即拿來回敬那五十幾萬匈奴兵,勢必要讓他們知道咱大漢好男兒的手段!」

    待熱血沸騰的呼諾稍歇,他便開始派遣任務道:「張遼、潘鳳、關平、寇封,命你們各領本部牢守爐峪口兩側,俟敵騎衝進盆地中央,再把『鐵蒺藜』灑在他們必退之徑堵死退路;曹操、司馬懿,爾等分別率兵十萬置於左右,聽我信號就以弩箭、火彈擊殺!」

    諸將聞令皆唱諾凜遵;劉備又轉身向一旁肅候的張繡、胡車兒說:「大師兄、胡老弟,待羌渠盡率匈奴兵離開了晉陽城,即偏勞兩位跟劉某前去誘戰;若能騙他們進入咱在此所設的圈套中,便是大功一件。」

    一分撥完竣,運籌帷幄的劉備就把大批新式武器發送各部,試用後的大夥見二者設計精巧但破壞力甚強,無不嘖嘖稱奇,只是經黃碩修改的「地雷」由於太過霸道,向來慈悲的他即決定先不使用;而食髓知味的匈奴單于這邊,此行展獲比原先想像還豐厚的羌渠則因兒子們不斷慫恿,果真又提早揮軍南下,將矛頭逕指司隸屏障的上黨地界。

    見敵人已大舉出動,埋伏妥當的官兵便按照著事先計劃,由劉備統帶張繡、胡車兒等一班雍州將領,率五萬鐵騎至前方十里處佈陣以待;不過因為是扮餌的緣故,所以他們在機動性高的快馬上皆僅攜帶普通裝備而已。

    遙遙望見那些裹著毛氈皮甲,卻一度將漢武帝圍困於白登山腰的剽悍外夷,仔細觀察的劉備可不敢因敵人馬匹普遍矮小而有所輕視;事實上,他雖不知道日後擊潰歐洲聯軍的「曼古歹」打法在成吉思汗前是否曾被匈奴或鮮卑、烏丸運用過,但從掌握了輔政大權以來,自己就一直致力於軍馬的品種改造,期許能借速度優勢打破對方高超的騎術戰略。

    是的,這即是某部電影中「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至理------。

    儘管己軍還比那夥北蠻子更早安裝了勢必將左右輸贏的新式「馬鐙」配件,然而為了令來敵一網成擒,劉備也只好暫且撇開較量的好勝想法,方一交鋒便催促著全隊轉頭疾奔,以減少死在箭襲的人數。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佈奇兵  匈奴喪膽     扣降騎  單于臣服

    縱然如此,撤退過程間仍有不少人陣亡於敵箭下,其中還包括了趙岑、王昌、宋果、左靈、楊密等五位老將;或者是因已遭接連的勝利沖昏腦袋,羌渠見迎戰官兵照舊不堪一擊,二話不說就命部眾加鞭策馳追趕。

    親自斷後的劉備看計已奏效,俟誘敵隊伍均已馳越爐峪口,即朝半空甩出煙火訊號彈;昂首駭望的甫至羌渠雖知有異,但在這北高南低呈簸箕狀的地形要立刻阻止大軍前進哪有恁簡單?揚起漫天塵沙的匈奴騎士便於喧擾呼喝聲中,陸續闖入了汾河谷地內。

    任右前鋒的呼廚泉待察覺此處有預候軍馬先是一愣,然而乍瞧對方的主力不多,稍緩奔勢就跟後來居上的兄長商議道:「南人一向詭計多端,依小弟之見,不如趁眾兒郎現在正士氣如虹,一傢伙踹掉他們的隊伍!」

   「言之有理---」還沒發現兩側埋伏的於夫羅先點了點頭,亦贊同附和著說:「漢室因幾代昏君的倒行逆施而積弱了數十年,看來已無可戰之師了;兵貴神速,咱確實是該把握難得的機會,將他們打到一蹶不振。」

    語畢,呼廚泉更不再理會剛才的火訊,高舉指揮刀即又率先往已在托槍瞄準的官兵疾馳,企圖一口氣撞散敵人陣腳;說來算他倒楣活該,由於那支部隊尚有萬餘名「羽林軍」神射手坐鎮中央,在初波箭雨過後,首當其衝的呼廚泉便與所屬全成了血淋淋刺蝟!

    當於夫羅目睹他和一撥撥前仆後繼的兒郎慘死間,才正訝異對方弩箭射程能達恁遠的距離,卻在周遭將士的大呼小叫中又警覺到左右草叢裡居然出現了另兩批包圍兵馬,並也開始向這裡拋灑無數桿致命的短弩;他大驚之下忙勒韁收勢,且幸好身旁還有層層的人肉盾牌代擋猝飛箭林,已被自己人困住的於夫羅方免步入像弟弟後塵之悲劇。

    亦驟陷同樣的窘境,羌渠正想要領親信們掉頭回原路去,但從後趕上的督戰隊忽急報道:「不好了大王---,我軍才一進谷,那個入口處就立刻---給人家堵死了;幾個隊長率眾突圍,卻全被地上的怪釘子扎落馬下!」

    毛茸茸的橫肉臉不禁跟鬍子一般蒼白,懊悔不已的羌渠方要傳令結陣抵敵,劉備轉換成匈奴語的喊話聲已在暫緩發箭之際遠遠傳送著說:「別再做無謂掙扎了;都乖乖下馬棄械,要不然爾等全得死------」

    見雨般箭陣已暫時停歇,羌渠畢竟不甘因中計認輸,立即大喝:「莫聽他胡說八道;各位,讓他們也嚐嚐咱的厲害,準備放箭!」

    不過蓄銳良久的官兵哪肯給對方如願還擊,未待匈奴眾騎隊握弓扯弦,幾十顆綁牢於箭鏃且皆拉開引線的「霹靂火」早從三面紛紛飛往愣視敵軍頭頂;縱使統帥曾諭知部眾盡量別朝人叢裡射,可是當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陸續作響,這些已都嚇傻的化外之民仍被炸死、炸殘了不少人,現場霎時因一大堆四處奔竄的無主戰駒而更顯得亂哄哄!

    深曉心理戰且不忍趕盡殺絕的劉備很快便傳達了停火令;然而他還未及跟那瞠目結舌的羌渠再度勸降,人群中一名匈奴軍漢居然挺矛趁機將這親征單于刺落馬下,並疾呼道:「羌渠愚昧,欲陷吾族死地;我須卜骨都侯主張和南人議和,避免全軍覆沒在此!」

   「須卜骨都候!你膽敢暗算咱們的狼主?」見父親飆血落鞍的於夫羅不禁眥目欲裂,掄起了兵器就撥開擋道的士卒衝向他怒吼著說:「我同你拼了!」

    公然弒君的須卜骨都侯明白人家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又考量既已犯了那等造反重罪,何不索性再斬草除根的永除後患?想到這一點,他亦二話不說即拍馬朝對方惡狠狠的迎去,頓時與此人激烈廝殺了起來。

    劉備看在眼裡卻不急忙出手干預來敵的內鬨,稍稍約退諸部便遙望著二胡駁火;成功剷除敵酋的他知道,這兩個傢伙無論最後是誰獲勝,危害華夏近千年的匈奴均已不足為慮,僅剩下該如何處置戰俘的問題罷了。

    各自呆瞧正咬牙相互拼命的族長,方從弩箭和未知恐怖火彈死裡逃生的眾胡騎一時間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曉得該怎因應,而於夫羅、須卜骨都侯亦顧不得尚處強敵環伺的窘境中,只想把早不順眼的對方殺之後快;但這樣的僵局僅持續至須卜骨都侯鐵矛遭劈斷為止,在險被那柄刃鋒劃破胸膛之際,他一名手下已用刀桿截住了於夫羅,氣憤斥喝著道:「夠了!你不可以這麼對待搭救咱的豪傑!」

   「不要臉!兩個打一個算啥英雄,虧你倆還敢稱是從小生長在草原上的好漢子嗎?那傢伙既已害了狼主,於夫羅要殺他是天經地義---」另一位舊主派的千夫長忽挺身罵說:「須卜骨都侯平日就囂張得緊,而且若想以多欺寡,得看咱肯不肯呢;兄弟們,上!」

    站在敵對的一邊卻也不甘示弱;於是過沒多久,這場原本發生在上位頭領的血仇糾爭,終於演變成兩幫擁護人馬的鬥毆火拼------。

    此時匈奴兵力總額尚餘四十多萬人,雖說參與廝殺還不到全軍的半數,然而在箭鏃紛飛、槍刀戳砍的混亂狀況下,不少騎士瞬間成冤死鬼的那種場面仍是夠壯觀的了;由於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前自殘,除略知其癥結淵源的劉備外,所有官兵無不看得面面相覷。

    在羌渠帳內久存貳心的須卜骨都侯縱使亦私聚約莫八萬之眾,只是畢竟沒人家有恁多的子弟親信,不到一炷香的鏖戰過程,豈止嫡系兒郎們已傷亡逾半,體型未如強敵壯碩的他也因兵刃折損緣故,隨即遭柄沉甸甸的厚背刀鋒攔腰斬做了兩截;於夫羅俟下屬把剛梟首的頭顱遞上來,便抓住那顆鮮血淋漓的腦袋大吼道:「須卜骨都侯雖聚黨謀變,用卑鄙的手段刺殺單于,但某既已將之就地正法,餘等皆不再論罪;南人願意招降我們倖存的所有兄弟,咱即趁勢歸順,避免遭受滅族之禍!」

    儘管聽不懂他們在講些什麼,劉備倒亦猜得準此一血腥政爭的戲碼已告落幕;果如他所料,雙手空空的於夫羅不一會便僅帶兩名隨從走到前面,以不甚流利的漢語問說:「這位元---元帥,我是吾軍新繼位統領;您剛才的意思是---,真肯接受我們的投降嗎?」

   「當然了,否則劉某適才何必下令停止攻擊?」待見他居然可溝通,已完成頭一階段平蠻計劃的劉備就故意擺高姿態道:「不過爾等既殺我守關將士在先,且曾沿途大肆洗劫吾境各處城郭,莫非都不用付出代價嗎?你們若想求饒活命,可也沒那麼簡單------」

    因讓剛剛的犀利短弩、爆裂怪東西給徹底嚇怕啦,所以知道對方肯定會提出條件的他並不感到意外;於夫羅先點了點頭,隨即又用生澀的語調說:「我瞭解,同時對造成貴轄的損失---亦深感抱歉;縱然這都是我父親受了袁紹蠱惑慫恿,堅持要履行和前秦皇帝舊約而導致,但吾軍仍會盡力配合。」

    對頗通情達理的此君雖萌好感,然而劉備卻不打算令他們再有坐大為患的契機,便強硬的道:「既如此,那尊駕就聽清楚了---;首先,我要你把在這次侵略的不法所得全部還回來,而且拿各位攜行軍械、馬匹做賠償之費用,倘有差錯,即叫你個個身首異處!」

   「若真能重歸大漠的話,我答應你。」面不改色的於夫羅立刻爽快依允。

   「對不起,你們短期內恐怕無法離開中原了---」心想他終究躲不掉那須流浪漢土的命運,可是半步不讓的劉備仍攤著牌繼續說:「這便是我的第二項要求;要不是趁虛而入的各位恃強凌虐大漢疆域,我萬千百姓又何必遠離家鄉,任由鐵蹄踐踏辛苦經營的一切?所以劉某要你們至少留在吾境十年,用協助建設之舉以償還居民的損失。」

    呆了一呆,於夫羅不禁勃怒道:「真是叫欺人太甚了!那咱與俘虜何異?」

   「談判要破裂了是麼?沒關係,為了不讓人家質疑吾軍欺負爾等,我給你一點時間去另整兵馬,你我重新一決勝負好不好?然而這一次劉某可不會跟你客氣了---;反正我也不打算養太多侵界敵軍,將令貴部再死多少我亦拿不出個底限,總而言之,尊駕要心裡有數。」因成竹在胸,劉備也不待他火氣稍降,就聳聳肩表露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

    接著,他又板起臉來斥責著道:「敢犯吾境,即得有承擔戰敗風險的勇氣;而且事到如今,各位本來便是『俘虜』的身份,還有什麼斤兩想跟咱談條件?要嘛,就給我乖乖留下做工,否則我絕對會叫你們片甲不回!」

    像顆洩了氣皮球似的,甫當上單于即碰到難題的於夫羅待隔了一陣子,方頹然的喃語:「那麼,請你等我回去和---族人稍做商議。」

    結果便同料事如神的劉備所推測般,只剩三十幾萬的蠻兵儘管仍有頑固者提出反對意見,卻拗不過大部份保守之士的降順決定;而早已自愧不如的曹操、司馬懿瞧他竟再以最少傷亡,弭平了長久危害中原的匈奴邊禍,更對這獲封「戰神」的領袖敬佩有加------。

    待吩咐張燕就地押解投降眾胡回太行山軍區的瑣碎,又喚張繡、管亥、吳匡代徐晃、高覽把守雁門關隘,並密囑曹操、曹仁、曹洪、曹純、許褚、典韋另統三萬輕騎自陘嶺繞道深入襄平後,劉備即率那批精銳再奔冀州北部,打算一口氣處理掉遠在遼東之隱患。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施鐵腕  漢軍埋伏     議劫寨  蠻兵中計

    因久駐西河且始終無法參與殺敵,差點悶出病來的徐晃、高覽見舊主肯讓他哥倆出征幽薊自是萬分雀躍;至於郝先雖找不到機會幫妻子報仇,但瞧人家居然用這方式替他討回一個公道,也是心悅誠服。

    此時烏丸、鮮卑及漁陽的張純、張舉聯軍縱遭牽制在北冀高唐、安德、南平、廣川各縣城,不過由於尚未接獲哨探的匪蹤訊息,統領王師的劉備仍沿官渡口從黎陽馳赴鄴都,要先弄清楚現在的敵我概略;代田豐坐鎮州牧府的崔琰看此君竟又提兵親赴火線,不等他詢問已主動匯整著軍情簡報說:「啟稟大將軍,有鑑於二蠻及流寇詐稱百萬的人數頗鉅,元皓奉命撤離平原、渤海兩郡百姓後,便與將士駐紮在中山國一帶,和公孫伯珪、陳長文退守安喜、魏昌縣的兩州兵馬呈犄角之勢;至於漁陽叛佞則甚跋扈囂張,張純那廝不但已自封『彌天將軍』、『安定王』諸尊號,張舉更潛詔做『真龍天子』欲登逆位,這皆聚眾十萬多人的二賊跟丘力居、和連均極頑悍,您應付時務必要留神。」

   「多謝季珪先生的提醒;」劉備待府內近侍攤開了羊皮地圖,對幾個要緊處凝視半响罷就關切的問:「公孫升濟所率的那些遼東會師隊伍呢,可曾捎來消息沒有?」

    被他猜中,崔琰真如荀或所揣測般亦搖著頭答道:「州牧府遣去的信使是從渤海碼頭搭船至帶方郡,算算時間也早該回來了,但目前---仍無絲毫音訊。」

    皺眉沉思,因料到居心叵測的公孫度或許會在這節骨眼變起肘腋扯後腿跟,所以他才吩咐曹操暗統輕騎兵深入敵背;只是那支須繞經荒漠的部隊於遠涉之際,不知還能否貫徹這項令敵人出奇不意的任務。

    明白煩惱無用,把思緒快速拉回現實的劉備隨即盯著圖中描繪之地形,又向侍立旁側的崔琰問說:「咱目前有多少人員在封鎖區內?」

    已將數字預先筆記於木簡上面,崔琰忙據實回稟道:「公孫伯珪殘存的幽州兵含『白馬義從』共九萬,那原駐南皮的陳長文麾下亦聚眾約六萬左右;若再加上元皓帶過去的十五萬勁旅,合計有三十萬人之數------」

    劉備突然瞟了瞟身邊的司馬懿說:「仲達,你對這一仗---有何意見?」

曉得上司頗為看重自己的作戰才能,司馬懿便直言建議道:「那高唐、安德、南平、廣川諸縣不像汾河谷地平坦開闊,因此咱們很難再用『口袋戰術』圍而殲殺;我軍雖僅來敵半數,惟今之計,只得採傳統策略破賊。」

   「倘如此,計將安出?」眉心愈皺愈深,廣納建議的劉備又續問。

   「既有令賢徒研發的劃時代利器幫咱,套一句月英姑娘的話---想輸都不行,唯一需要考量的是他們沿舊路逃回幽州時,要怎麼樣把這些敵兵打到再沒力氣作亂而已---」指著地圖上幾條路線行經所在,雙目炯炯有神的司馬懿復說:「公孫度那裡肯定是已靠不住啦,否則您也不會派曹家兄弟馳赴遼東以防不測了;所以依末將淺見,這一次咱們大可無須手下留情,趁著和連、丘力居尚未獲知羌渠兵敗情報而打退堂鼓,以雷霆之勢迅速解決掉他們,方有餘裕來處理襄平人馬。」

    鷹視狼顧的他此論亦不無道理,其實對那些危害百姓的久覬外族及叛臣賊子原本就不必太仁厚,而且當初要不是自己悲天憫人的毛病作祟,有大好前途的四弟趙雲或許也不會死於非命---;一想到這,劉備即果斷的下令道:「吩咐將士們三更造飯、五更開拔,各部務必檢視『霹靂火』的存量數目,並儘快補充弓槍的弩匣箭支;那『木牛流馬』的軍需運輸工作,則請季珪先生調度預備兵力送往平原、渤海戰區。」

    翌晨一大早,鐵起心腸的劉備便立刻親提大軍,又朝田豐暫駐在中山國郡的唐縣出發,要先跟此一「鎮冀棟樑」會合;而歷經數天的曉行夜宿,不停趕路的後援部隊這一日,終於抵達官兵與叛眾對峙之最前線。

    因已和企圖凌越的眾敵交戰幾次,拼老命守住陣地的田豐正憂慮軍隊折損漸增,看到劉備的剿寇勁旅自然是大喜過望,一迎入主帳就在聚議中彙報說:「那傾巢犯境的和連、丘力居及張純、張舉果真來勢洶洶,除了漁陽二十餘萬附逆外,鮮卑約有三十萬人馬,烏丸更召集了四十多萬鐵騎侵襲漢界,縱無百萬數---亦不遠乎;田某雖得陳長文、公孫伯珪助禦,且與許子遠、審正南設計勉強死守,卻仍陣亡了很多將士------」

    剛坐於帳上的劉備接過遞呈資料簿,見裡面真滿滿寫有李孚、蘇由、尹楷、韓範、梁岐、趙叡十餘位殉職的冀州將領名單,而幽薊王師亦列載了魏攸、公孫紀、程緒、鮮于銀、鮮于輔等輩,士卒們更已死傷近四萬之數,不由得恚怒道:「這夥北蠻、流寇好大的膽子,敢到吾土恁的肆虐;元皓先生放心,備此番前來,誓必為我河北兒郎報仇!」

    從肅清黃巾餘孽之役後,田豐即常耳聞他去別處征戰時的那些傳奇,現在又見劉備如此信誓旦旦,心頭立刻踏實了不少,便鬆口氣的微笑說:「既有『戰神』蒞臨,何愁敵人不敗?田某終於可卸下此項重擔啦。」

   「這段期間實在辛苦各位了---」鐵青臉色漸緩的劉備待向此君致過了謝意,就斷然下令道:「那和連、丘力居可能不懂兵法,但張純、張舉二賊若探得我軍來此,今晚或許會趁機劫寨;馬超、孫策、華雄、胡車兒、趙岑、李蒙、王方、薛蘭、李封、崔勇、張先、雷敘,爾等入夜即率各部伏於帥旗大帳四週,聞得礮響便一塊殺進營內!」

    待點到名字的諸將諾遵,他接著逐一指派說:「張郃、甘寧、高順、趜義,命你們在群匪必經之處鋪設『地雷』;等炸散其隊伍,就可現身夾擊賊眾!」

    頓了頓,劉備又續道:「司馬懿、關羽、張飛、趙雲、郝先、張遼、潘鳳、徐晃、高覽、關平、寇封聽令,俟接應的夷兵馳往,即隨我一塊上前破敵;他們不來便罷,否則定叫這夥悍酋後悔當初進軍中原!」

    改繫男軍裝的趙霖看以往愛侶真喚自己為身故胞兄,轟諾時嗓門喊得比誰都大;而當旁瞧的田豐正暗暗佩服人家發號施令明快果決,離席的劉備忽拱手說:「元皓先生,長文及伯珪那裡就勞駕您派員連絡了。」

   「份內事,何勞之有?」田豐立即頷首應承,並由衷讚譽道:「見大將軍用兵,豐如今方知所傳不虛;聖上得使君為輔,天下無憂矣。」

    於是嚴陣以待的漢營兵馬,便在細雪紛飛間靜候著敵蹤------。

*   *   *

    如他所預料般,皆曾擔任過太守且頗具軍事概念的張純、張舉一探獲朝廷增援情報,立刻就來向正一同飲宴的和連、丘力居建議說:「二十萬援兵無庸為慮,倒是這劉備卻不怎好打發;我等的意見是---乾脆趁著來敵遠涉乍到時,即藉由夜色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順便除去咱邁進皇都的障礙!」

   「你哥倆是說---只要今晚踹得掉那群南蠻子的營盤,大夥就能直撲小皇帝住的京城?」已被華夏繁榮景緻眩惑的和連早對洛陽垂涎不已,與同帳共飲的丘力居互望一眼,即頗有興趣的問道:「可是俺瞧跟咱硬碰硬的田豐並非泛泛之輩,他豈會算不到這一點?」

    企圖心較強的張舉邪獰一笑,又自以為是的分析說:「那塊毛坑臭石頭給你我折騰至今,也已疲累不堪啦,看援軍抵達勢必將指揮權交付給這憑裙帶關係升官的劉備;哼,才幾歲年紀便官拜『大將軍』能有啥真本事?到時候還不是得淪為咱的階下囚------」

   「那若按照二公的意思,我們晚上該怎生佈署,方可把眼前的擋路傢伙全都趁機剷絕?」丘力居放下了酒碗,精神亦為之一振的問道。

   「田豐可和咱頑抗,主要是仰賴安喜、魏昌縣戰友的交相掩護---」張純忙將擬定策略「獻寶」的說:「所以我們今夜,最好別再像先前恁的亂打一通;陳群及公孫瓚這裡就由我跟公彥來牽制,至於兩位大王則集中全部兵力,直接踩爛那夥絕對尚在歇憩的傻瓜。」

    一聽有理,和連的猥瑣面龐隨即顯露殘酷笑意讚許道:「看不出子淑還挺有頭腦的嘛---,一言為定!待過二更天咱便各自行動,等解決掉這些礙事漢狗,我們共同進洛陽皇城擺慶功宴去;此事切勿磨蹭,否則倘給羌渠奪得了先機,你我可只剩下碎肉可撿了。」

    事既安排妥當,二族首領到了約會時間就以鮮卑的數萬鐵騎為前部,人銜枚、馬裹蹄的悄悄摸至官兵寨柵;領軍頭目見對方真如張純、張舉所說的疏於警戒,一呼哨即率先衝入了有高掛敵帥旗幟的主帳中。

    正待放火殺人,但那頭目卻在發現帳內空蕩蕩的呆瞧之餘,又聽其它部眾也紛紛怪叫著說:「中---中計啦,這裡面---啥都沒有!」

    便如同是應合他們的駭喊,幾支均綑黑色冒煙棒槌的羽箭就於此刻射進諸帳裡;不久,那在後頭押隊的和連非但險遭多聲爆炸巨響震落馬背,更赫然驚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居然已佈滿了搭弓人影!

    波波箭雨很快即造成胡亂竄奔的鮮卑騎士重大傷亡,而奉諭候敵的馬超、孫策、華雄、胡車兒等悍將瞧劫寨軍馬果已踏入了陷阱,便按原計劃分從四面合圍,求戰心切的他們還逕朝和連黑色大纛旗處爭搶奔馳,企圖拿下匪酋腦袋奪得首功;和連身旁縱擠遍密密麻麻的部屬,不過一看這麼多凶神惡煞向自己衝來,不禁嚇到想勒韁轉身逃命------。

    剛改用「新式環首刀」的雍州將士哪裡肯給他機會溜走,怒濤般衝撞間不僅已斬瓜切菜的瓦解敵人隊形,以鮮卑王為目標的每件兵刃亦猛朝他身上招呼;不算魁梧的和連怎麼抵敵得了那虎狼雄師一次次無情砍戳?遍體窟窿的他不到片刻就已活生生被剁成好幾塊,腦袋瓜子更早讓華雄奪頭彩的率先割下!

    擔任接應的丘力居這時雖聽聞前方頻傳隆聲,卻還當作是夥計已得逞的正常情形,即催眾部加緊奔往敵寨;埋伏已久的張郃、甘寧、高順、趜義待蠻騎皆進入了「地雷區」,便由受過童淵教導特種技能的甘寧動手引爆,劇烈火光頓把烏丸軍炸得人仰馬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敵喪膽  諸夷賓服     群策力  二張伏法

    丘力居剛愕然回顧愣視著後隊悽慘模樣,張郃、甘寧、高順、趜義統率的精銳已從兩旁密林朝其前鋒狂射弩箭,直到所攜箭匣盡皆告罄,方和戰駒嘶吼的「羽林軍」各持兵刃撲上狠殺;看來襲者僅約三萬人,他驚魂甫定後剛想吹號迎敵,適才煙霧迷漫的轟響處竟又閃出一彪輕騎來,為首大將正是張舉口中那靠攀親騰達的小白臉:劉備!

   「鬼娃兒,居然以這等卑劣的伎倆坑害本大王---」不知已用土語罵了多少髒話的丘力居不甘中計,轉頭就喝令那一向好勝心極強的從子蹋頓道:「帶上你所有的人馬,去給我砍了這南蠻子元帥的頭顱來!」

    因自負異稟神力,蹋頓早想和眼前號稱為「天下第一勇士」的此人較量,聞言即昂然率眾來戰漢軍;劉備見入殼的敵人為數猶鉅,壓根沒有與對方比劃的興緻,吩咐麾下仰頭扯弦,便逕朝迎面的胡寇拋射了一大排「霹靂火」。

    隨著相繼爆開的猛烈肆炸聲,「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可憐蹋頓連人家衣角邊都沒摸到,就如同其它下屬般變做了破碎屍塊;而待第二撥免費奉送的火彈又發完威,一馬當先的劉備即親領關羽、張飛、趙霖、郝先、張遼、潘鳳、徐晃、高覽等數萬將士,勢如破竹衝進已亂成為一鍋滾粥的烏丸軍叢!

    那些從小生長於苦寒大漠的塞外戰士們,何曾見過如此恐怖的厲害武器,又瞧官兵都一副殺氣騰騰的神情,很多人未及交鋒便欲拍馬遁逃;結果可想而知,四面埋伏的漢軍根本也不必怎出手,丘力居這尚有四十萬的騎兵隊很快已跟鮮卑後撤殘部撞在一處。

    若曾親眼目睹此一震撼天地的浩大場面,看官會曉得二零一二年開羅塞得港的足球暴動根本就是小兒科;沒錯,由於人心惶惶的兩邊異族全用馬匹作為代步工具,所以巨大的衝力頓使烏丸、鮮卑各有不少人落馬而被同袍或盟友踏死,兼之領軍的頭目亦忙著逃命,慌亂間均未想到要射箭還擊。

    瞧劉備始終沒下達「禁屠令」,他那幫不像舊史常有大展手腳機會的眾虎將即大開殺戒了起來,其中又以趙霖最狠,「白虹裂日槍」槍尖豈止從後軍直挑到人叢深處內,見大纛旗歪偏的丘力居已遙遙在望,把幾個礙事傢伙戳翻後便朝他策馳;這原可於故里安享晚年的北蠻王看來人竟恁般勇武,驚駭到不及呼天叫娘就拋撇親兵轉身急溜!

    但勢在必得的趙霖焉容他生離?迅速拿起兄長遺留的神疊弓,即向丘力居「嗖」、「嗖」、「嗖」連發三弩;流星追月似的箭鏃立刻越過人群驟然射至,而罡猛勁力除已穿透其背心、後頸及腦勺外,更撞得他跌落馬鞍!

    眼睜睜瞧本為繼承者的大王子蹋頓和狼主接連死於非命,給嚇破膽的烏丸餘眾哪還有心思抵抗,紛紛尋找沒甚敵兵的空曠處竄避,為求活路之際甚至不惜與自己人抄傢伙駁火相對;趙霖既已得手,當下便綽槍往遭擊殺的獵物奔去,結義情深的劉、關、張擔心她獨自冒險,就也跟在後頭暗地遙護。

   「兀那娃兒,膽敢害了我家大王!」遼東酋長蘇僕延看邀盟同至的丘力居已慘死於這個俊面小將手下,立刻偕右北平郡的頭目烏延揮斬馬刀來敵,而上谷郡寨主難樓則拉滿了弓弦,打算叫對方亦嚐嚐冷箭的滋味;妙目怒睜的趙霖因專注迎戰二酋,居然沒留意身後出現異狀,待耳畔聽到物件破空呼嘯聲,那支較尋常粗碩之疾飛箭桿早已接近她的左脅要害!

    一抹擬形銳氣即在這時候精準的磕開箭尖,餘勁未消的寒芒還順勢震掉了蘇僕延那把沉重巨刃;趙霖卻不先瞧是誰出手相助,反倒於二酋的頓挫瞬間將對方又一一刺下馬來,並再抽箭朝難樓回敬了一記!

    復擊斃上谷郡酋長的動作非但一氣呵成,更兼瀟灑俐落至極;已約束鮮卑倖存人馬向漢軍歸順的次代首領魁頭遠遠望見此一幕,忍不住在張遼的座騎旁喊問說:「尊駕好俊的身手,這位將軍能否留下名字?」

   「某乃常山趙子龍是也!」鎧甲遍沾鮮血的趙霖傲然睨視著道。

    要知道鮮卑目前雖不算強盛,但族人個個皆十分崇拜豪傑勇士,見趙霖宛如天神恁的剽悍,能通漢語及烏丸話的他便呼籲著眾盟友說:「各位,中土既有如此英雄,莫道人家的武器比我們犀利先進,上陣交鋒咱亦絕非其敵;投降吧,別因為你我狼主的貪婪錯誤決策,都莫名其妙的葬身於異鄉。」

    劍剛入鞘的劉備儘管聽不太懂他在講些什麼,倒也能從他表情猜出一個大概,就立刻傳令各部暫時停火;由於為首的幾名主戰派酋長均已身故,那仍剩三十萬左右逃過死劫的烏丸餘眾即在此人勸諭下全軍棄械,願意接受官兵的整編處置,而繼任的魁頭因早已無談判籌碼,只得像亦不清楚袁紹行蹤的於夫羅般,全盤答應劉備的嚴苛條件。

    這裡的大事既定,尚未收到另兩處戰報的劉備便在留下大部份兵力以控制俘虜後,與司馬懿、關羽、張飛、趙霖、馬超、孫策、張遼、徐晃、高覽、甘寧領了萬餘輕騎,先趕赴公孫瓚所守把的安喜縣要塞增援。

    來到那處舊史中自己曾任縣尉,但只為了狠揍貪汙督郵就不得不跑路的「老地方」,他卻無甚緬懷的心情;理由簡單得很,因為這邊現在即如同剛剛的唐縣般,也正陷於矢石交錯、槍來刀去的搏拼混戰裡。

    老遠便可聽到兩軍激烈的廝殺聲,然而戰局可沒劉備起先預料的那樣順利;張純縱未能如願暗算要去接應主戰場的幽州部隊,不過佔人數優勢的賊寇仍把「白馬義從」及退守將士圍到水洩不通,而官兵在無從結陣抵敵的情況下,更有分遭各個擊破的敗象------。

    冷靜觀察的劉備見局勢危殆,一找出這勞什子「彌天將軍」和「安定王」的偌大旗幟,就率眾朝猶自意氣風發的張純位置奔去;已發現遠處揚起沙塵的他本是一怔,等瞧清敵人的數量不多,即抓著一顆剛斬下的血糊糊人頭向左右幹部笑道:「連公孫瓚恁多官兵都死於俺手,才那麼一點人馬便想來捋虎鬚?孩兒們,給這幫傢伙一些狠的看看!」

    或許是被初步的勝利沖昏了腦袋,他那多出一倍的騎隊就在連串吆喝怪叫之餘傻傻來迎;當然了,這支以「羽林軍」為主力的勁旅自不會同他們客套,尚未開打即先奉送了一批都正騰騰冒煙的「霹靂火」。

    結果自是令張純險掉驟然睜大的眼珠子;沒多久,自己近三萬的心腹精銳除已於陣陣轟響中遭猛烈火光炸得七葷八素外,未受殃及者亦有不少栽在連弩槍下,而劉備所率虎狼之士更毫不留情的接續攻擊其它人,導致情急逃命眾賊寇很快便又奔到原處------。

   「沒用的飯桶,撿起你們的武器來,統通全給我滾回去迎戰;」既驚且怒的張純方揮刀桿殺了幾名倒楣鬼,忽遙見另端通魏昌縣城的路口竟也閃出一彪軍來,不禁白著臉喃問:「我操!莫非公彥那裡失守了?」

    令他搥心肝的答案立刻就揭曉謎底;早已察覺的劉備待看清楚來者顯是陳群兵馬,明瞭魏昌寇眾亦剛被他們擊敗,隨即傳令說:「漁陽張舉既已伏誅,只要再擒殺了張純奸佞,大事定矣;兄弟們,活捉此酋!」

    幽州部隊瞧兩處援兵已適時趕到,大喜過望後也都士氣陡振的奮勇衝殺;賊軍因人心惶惶,馬上便於心怯相覷中節節敗退。

    曉得大勢已去的張純差點沒魂飛魄散,匆匆勒韁就撇下了眾部屬轉頭遁逃;但劉備豈能夠輕易放過此人,身形提縱間即怒矢般朝他飛去!

    作夢亦想不到人家的速度居然可以快成這樣子,張純訝駭回首之際便向騰空而至的劉備拋射三支袖鏢,更趁他下墜躲避前舉刀狠砍!

    見其腰懸之物竟是那闊別許久的公孫瓚首級,儘管對這老同學的生平為人頗有些微詞,劉備仍不免滿腔悲奮,藉「龍淵劍」磕截刀鋒的換勁空檔就怒喝著道:「好殺才,膽敢算計吾友,今日饒你不得!」

    以他現在的火候修為,畢生軍旅的張純縱使武藝出眾,卻怎能招架預先灌注「凌虛破」勁氣的非凡劍式?雙眼略花,那削斷大刀之冷冽銳影又已把這勾結外夷為惡的求榮漢奸硬是切成了兩半------。

   「漁陽附逆之輩全給我仔細聽好了;」手刃匪酋的劉備終究不忍心屠戮過甚,穩穩點地後即朗聲呼籲說:「再不棄械投降,叫爾等個個都腦袋滾地!」

    一聽居然還有活命的契機,那批隨二張謀叛的殘部哪還絲毫猶豫?待均已罷鬥的圍剿官兵暫退,便紛紛丟下了刀槍矛戟蹲候整編;於是,這場動搖國本的三胡之亂就在劉備揮師親征下,有驚無險的告一段落。

    領救援將士們來與他會合,打從心底佩服的陳群碰頭即由衷讚揚著道:「大將軍果不負那『戰神』美譽;虎駕方至,敵寇頓為韲粉矣。」

   「長文過獎了,先前若無大夥替咱堅守北冀數個極具關鍵性的『灘頭堡』,備短期之中焉得順利平賊;」謙遜幾句的劉備一看不僅有熟人沮授、陳震、辛評 、辛毗、卞喜、王雙,他身邊還多了些以往不曾接觸的生面孔,便拱手的肅容敬問:「這兩位是------」

   「在下審配,那個老兄是許攸許子遠---」陳群後側一名瘦高戎裝文士忽主動的介紹說:「我等皆因仰慕大將軍威名,去年特偕嚴敬、牽招往訪元皓先生;今日一見,確實不枉我傾心來投。」

    一拍前腦額門,劉備故作驚喜的道:「難怪魏昌縣的守軍可先擊潰張舉及早來此接應了;田州牧雖曾提及諸公名諱,備則待此刻才明白誠不我欺,社稷能得經天緯地的公等鼎力襄佐,實乃聖上及萬民之福。」

    瞧秉性耿介的審配聞言後,與一副洋洋得意的桀傲許攸表情完全不同,暗自觀察的劉備心知史載無誤倒也不形於色,只對這滿臉風霜的陳群問道:「公既至此地解圍,未審曾否擒得那已潛稱天子的張舉?」

   「有大將軍這洞燭機先的神機妙算,兼在此處的各方俊彥群策群力,他如何再能有逃生的本領?」捻了捻文士鬍的陳群微微一笑,就指著卞喜跟愈加高大健壯的王雙略述著說:「三更初,賊兵見士誠所統的誘敵人馬甫出營寨,即多面圍合的逐步踏進咱預設陷阱內;張舉那廝察覺是計剛想開溜,截住死戰的子全卻已使流星錘將他伏法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擬征策  田疇薦才     投明君  李敏倒戈

    用嘉勉的眼色先望向卞、王二人,劉備接著又對陳群關切的交代道:「貴部能以寡破眾誠乃不易,備定把與役有功者如實上報洛陽;至於我軍的具體傷亡麼---,還請長文費心造冊,讓朝廷從優撫卹。」

    這番話聽得在場諸將無不心裡暖和熨貼,尤其是後來入夥的新進文臣武將,更相信有關於他之前體恤部屬的傳言是真;而待三隊獲勝勁旅把併同魏昌的俘虜押回至唐縣,便立刻展開瑣碎的善後復甦工作。

    首先是要清點戰俘及統計漢營的死傷人數;除了并州已曉得的三十二萬多匈奴降騎外,烏丸亦歸順了有將近二十萬人,鮮卑則僅剩不到十萬之眾,而亡於魏昌的張舉殘部因難以圍堵圈擒,只活捉了萬餘賊兵,倘再加上張純那三萬來名的鏖戰倖存者,總共擄得了士卒約六十六萬左右。

    但官兵的折損也不算小,扣掉增援前就已陣亡的四萬餘戰士,這幾仗打下來包括快全軍覆沒的「白馬義從」在內,亦多死傷了近八萬之數,其隨主帥後撤到此地的幽州軍將領因皆已戰死之公孫瓚、公孫越、公孫範三兄弟錯估敵情,更僅田疇、齊周、孫瑾、張逸、張瓚、尾敦等幾位僥倖存活;雖贏得漂亮,卻也是場付出不少代價的慘勝。

    讓肉痛的劉備唯一感覺到不無小補,則是三蠻攜行的逾百萬馬匹。

    由於狄夷皆用馬做代步工具,臨陣時必定會帶數戰駒來節省體力,高階軍官動輒十餘騎者亦屬尋常,所以每次作戰總是馬比人多的場面;不過縱然如此,劉備也沒辦法立即投入三州的戰後建設,因為在遙遠的薊遼那端,還有一個令他頭疼的公孫度要待解決。

    這頗富野心的傢伙雖很狡猾討厭,但他長子公孫康卻是個曾揮兵攻陷高句麗京都的牛人;基於愛才的考量因素,把安頓降俘的麻煩事一丟給了鎮冀智囊團,已補充妥軍需的劉備俟增調故居乃襄平之徐榮亦隨隊同往,便又親率原班底和幽州舊將,悄悄統領十餘萬人馬再奔北域,要一舉處理掉遼東多年的潛在隱憂。

    既有那黯熟途徑的田疇帶路,他踏進滿目瘡痍的北平郡後,就先指示齊周、孫瑾、張逸、張瓚、尾敦負責管制通往遼東的城防事宜;這不再像史載負義逃竄的老實人明白劉備急於掃蕩公孫度之心情,即獻策說:「時值天寒地凍,而東去二百里內更缺水源;大將軍何不先放些敗戰假訊引觀望的升濟兵出臨渝,令他曝露恃遠不臣的貳心?」

   「倘依子泰之意,備下一步該當如何?」見久征大軍漸顯疲態,且此刻便算是真找上了人家,亦難以讓那似狐狸般老油條的公孫度安實趁亂據地罪名;這時聽田疇旁加提點,擱下桌邊公務的劉備就請益問道。

   「久聞公孫太守日前曾經公開自詡為『遼東王』,出入亦常潛用那甚犯忌諱的皇室鑾駕---」知無不言的田疇隨即又按其個性推敲分析說:「他這一次之所以敢閒瞧虎鬥,應該是算準了朝廷沒法子抵禦多路夷寇的聯袂掠境;此君涎覬幽州富饒內地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若可騙得了遼東探子叫他驅兵越過郡界,咱討伐他---,便師出有名矣。」

    復望向侍側的司馬懿,劉備又問:「仲達,你認為子泰之論怎樣?」

   「倘如此,既已被咱提早封鎖了他傳遞情報的來源,按耐不住的對方會選擇最佳之戰略地形麼---,非烏丸昔轄的柳城莫屬了;」司馬懿一攤開手中軍用地圖,就直指那個位在遼東郡百餘里外的某座城池道:「公孫度欲作稱王坐大的『壁上觀』,必藉此地做為是否南下吞併各郡縣的落腳處,只要能哄猶豫不決的他到此駐軍,咱馬上從盧龍口橫越白檀之險隘,悄出關山摸近柳城,並趁其不備火速進兵,將可一戰而擒賊也。」

   「但問題是---誰能使這牆頭草堅定叛意?」沉吟半响後的劉備隨即點出了關鍵環節說:「各位均曾參與殲胡鏖戰,如果沒有一個立場客觀之輩提供朝廷乏力抗虜的情報,生性多疑的公孫度或許不會上鉤。」

    田疇此時忽道:「某舉一人,肯定可讓那隻老狐狸自陷於絕境。」

   「子泰想舉薦誰?」記不得這裡還有什麼英才,劉備不禁訥問。

    對鄉土甚是瞭解的田疇便恭答說:「此君為代郡平舒縣人氏,姓韓名珩;韓子佩少喪父母,獨自奉養兄姐,宗族皆稱孝悌,公孫度仰其德曾欲私募為官,卻屢遭珩婉拒,今日若得他充當說客,大事必成。」

    暗猜重塑的歷史果真改變許多軌跡;不過已別無善策的劉備卻沒空去研考其原典故了,點一點頭就續問道:「那麼---子佩現在何處?」

   「他因為不怎麼認同伯珪制夷的鐵腕手法,很早即與家屬遷居至本郡的土垠縣---」田疇接著又說:「鮮卑、烏丸一向敬重子佩的為人,相信他應不至於受到這次戰亂的波及;大將軍要用,某願往招之。」

   「如此,便有勞子泰了。」劉備聞言大喜,又怕那韓珩會如同曹操延聘時一再拒絕,忙親筆寫了封書信讓他帶去;等甚有把握的田疇一啟程,心疼幽州遭創的劉備就和身旁軍師繼續商議著肅清細作方略。

    他顧慮是對的,麾下這支精銳從打匈奴兵馬開始,即披星戴月的陪自己一路廝殺至今,大半年來幾乎沒什麼歇憩的餘裕;目前雖僅剩下遼東的公孫度尚未弭平,然而要他們馬上再遠赴寒地征戰,確實不太人道。

    現在除擔心曹操所領的三萬輕騎能否按計劃完成襲敵任務外,劉備亦只好把希望託付於田疇所說的那位韓珩身上,並讓將士們藉此獲得充分的休息機會;不過這段期間他可也沒稍閒著,為了要一舉打趴遼東叛軍,待受召而至的韓衍答應了前去臨渝慫恿公孫度揮師南跨,靜候音訊的劉備便率那些「特種兵」亦趕赴柳城預作戰前佈置------。

    幸好黃碩給他的地雷僅截斷丘力居主力時曾經使用一小部份,否則在「連弩」和「霹靂火」均所剩無幾的情況下,想迅速擊敗這支雄踞邊疆的隊伍倒也頗費周章;而當大夥極不簡單的把四道城門地底都埋妥了炸藥,陳宮那批原就安插於此調查袁紹行蹤的「特蒐組」成員,忽來稟知剛從昌黎縣郊逮獲了幾名敵諜,劉備聞報後立刻親往提審。

    因事先諭令過不得刑求,這衫髮凌亂的為首細作只略顯驚慌,並未曾遭受任何的折騰;單獨召見的劉備等下屬皆離席,即如拽麵線般扯下了他腕上皮製的堅韌繩索,開門見山訊問道:「尊駕是公孫升濟的什麼人?來此何幹?」

   「我---我叫李敏,現為---郡府『西曹掾』;」瞧人家摧枯拉朽弄斷那條有手拇指粗細的麻繩,已清楚他為當朝「大將軍」的李敏才知耳聞不假,便期期艾艾的說:「太守要我---來打聽這地方的消息。」

    雖不曉得那嗜殺的公孫度竟曾有焚毀他亡父遺骸,並誅滅其族親之紀錄,但劉備銳利的眼光卻已隱約發現此君言語間似不怎麼對東主敬重,就試探著問:「他與備同是漢吏,幹嘛像對付敵人般的蒐集情報?」

   「這個嘛---;李某乃聊盡本份、奉命行事罷了,實在無權得知箇中的緣由。」李敏縱已遭擒,仍極有「職業道德」的例行冷漠答覆道。

    沉默半响,他卻語帶玄機的再悄聲反問說:「但您既提及和咱太守均一殿為臣,又何必要把依令---到此公幹的我們私行扣留?」

   「那得先看看你家主子是存什麼居心---」亦聽出些端倪的劉備見對方已鬆了口風,即突破他心防坦白的道:「日前為能減少鮮卑、烏丸鐵騎擾境的危害程度,冀州牧田元皓先生曾藉由海線派信使約升濟從後夾擊,未料暗封自已為『遼東王』的公孫太守除一直按兵不動外,更有趁亂吞併鄰近各郡縣的念頭;備不得已之餘,只好委屈諸公了。」

    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早做好心理準備的李敏便嘆著氣喃語:「公孫度若真想再恣意妄為,利用邊蠻入侵的機會坐大自己,這場仗不用打---也輸定了;莫說他壓根沒有名正言順代朝廷收復幽州失地的理由,光是『拒絕參戰』那條於法不容的罪狀,就夠遼東軍民百口莫辯啦,何況有您在這主持大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焉可取勝------」

    劉備雖暗自竊喜,仍耐住性子的待他語畢方再續問說:「公既有此認知,其舉事前何不先向他剖悉勸諫,讓公孫太守免於犯下錯誤?」

   「他若聽得了勸,亦不會狂妄到背著洛陽稱孤啦---」李敏頹喪搖了搖頭,又接著道:「入主遼東的公孫度才剛掌政,即託言違反新頒刑律苔殺了襄平令公孫昭及一干舊部,士紳田韶因不滿他強制徵收農地,居然給胡亂安個私通匪盜罪名,硬是被抄掉了家傳基業;李某要不是還有族親在公孫度轄境中,也不會來做這將身首異處的勾當。」

   「倘備有保貴家眷平安萬全的能耐,李先生可肯去惡從善?」有識人之明的劉備一確認對方非甘願附逆,便開出了條件問說:「只要能使多疑的公孫度相信朝廷已無力北伐,事成後吾薦先生接替他的遼東職務,如何?」

    舊史中亦原任河內郡守的他聞言頓掃陰霾,並精神為之一振的答道:「幸為漢室效命,誠某所願也;大將軍有何吩咐,還請示下。」

    於是劉備等向此君面授機宜後,就對別字嘉佑的李敏說:「備先前曾託韓子佩往赴臨渝內應之,嘉佑僅需審慎用計,北疆指日可定。」

   「敏既得大將軍青睞,膽敢不留神耳?」李敏待抱拳恭諾,忽又悄聲道:「與某來易京之輩,尚有沮陽、居庸二縣數人;為避免風聲外洩導致前功盡棄,您最好能如此如此---,方可叫公孫度無從辨別真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圍柳城  槍挫悍將     見舊交  詞說叛酋

    等那兩個舉足輕重的「臥底」陸續抵達遼東陣營內,猶豫不決的公孫度果在「偶經」韓珩允赴宴飲之「閒敘」中先動搖了觀望意念,俟幡然來歸的李敏又提供完印證情報,更鐵了心打算要賭上一把;於是當長子公孫康自襄平運來足以支撐此處二十萬人馬的糧草器械,即真令擔任前鋒的他率本部兵先去柳城開路,自己則統大軍隨後接應。

    不過公孫度可沒忘記要留一條退路轉圜,幾經考量後便在途中對李敏吩咐:「嘉佑,我瞧你就回延里接替王彥方照看二公子吧,順道叫他再押送一批軍需過來;恭兒生性怯懦,你須得幫我多擔待些------」

    求之不得的李敏恰巧亦正苦苦尋思著脫身之計,當下即爽快點頭允諾;老謀深算的公孫度見情勢都渠成於原先計劃,便再無忌憚跟著駐紮在剛落入掌握的柳城內,準備把早已垂涎的幽薊各郡佔為已有。

    久候漢軍於探知訊息後倒也沒馬上攪碎他的擴勢美夢,等奉命截斷遼東兵馬三面後路的司馬懿、張郃、高順、趜義、華雄、胡車兒趁夜封鎖完竣,與公孫度同鄉舊識且遠從長安聽調而來的徐榮亦剛抵達大帳,一切就緒的劉備這時方率眾出現在柳城大門前。

    城垛警戒衛士們甫察覺有異,隨即火速通報都還蜷窩於炕鋪裡的公孫度父子;而睡眼惺忪的兩人乍見對方竟已兵臨城下,起初均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了人家僅區區五萬左右的隊伍,公孫度便用尚挾帶「起床氣」的暴躁口吻罵說:「媽的,從哪個鱉洞鑽出來的一群王八蛋?康兒,老子分撥你一半的部隊,務必去把為首者腦袋瓜給我摘回來!」

    頓時振作起委靡的精神,一直想找機會表現給父親瞧瞧的公孫康立刻就與麾下公孫模、張敞、韓忠三將領著十萬兵,殺氣騰騰的衝出城外;但他總算還保持一些清醒的思考邏輯,瞧對方個個氣定神閒的鎮靜樣子,即令眾部暫停攻勢,決定先探虛實的勒韁遙問道:「尊駕是誰?報上名來!」

    劉備卻不急著火拼,一拍馬上前便朗聲反問說:「公孫康,爾等既肩負鎮守邊陲重責,忒也不知好歹,為何敢萌生私自吞併之意?」

   「混帳東西!我父子為拯救此處遭夷虜荼炭的居民,特不惜辛勞自遼東提兵來援,你憑什麼說咱們歹萌貳志?」那體格魁梧的公孫康挺為機靈,聞言居然喧賓奪主的嗆問道:「倒是閣下---,在非常時期卻帶了恁多假裝官兵的狗頭二愣子來這地方,意欲為何?」

   「真是做賊的喊捉賊了---」縱使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並未動怒的劉備仍有條不紊的駁斥說:「當冀州牧田元皓遣使約會令尊前後夾擊鮮卑、烏丸鐵騎之初,各位那時就早該出現啦;你們要不是覷準了和連、丘力居的聯軍將一路洗劫到洛陽去,又怎會遲至如今方揮師南來?公孫康,你雖頗有打仗的本事,卻不代表亦俱隻手遮天的口才。」

    望了望頓時語塞的對方,他又以大拇指點著自己鼻尖問他道:「至於我是誰麼---;你聽過『討賊樞密使』的頭銜沒有?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目前官拜『大將軍』一職,而這些你嘴中所謂的『狗頭』,則是我大漢的『護國軍』。」

   「劉---劉備?你是傳說中那個---於數年內即踏平黃巾教的『戰神』?」面對眼前小白臉似的儒生,喉嚨乾澀的公孫康不禁愣然駭問說。

   「既已清楚我的身份,你現在做何打算?若還想硬來也沒關係,看你要鬥兵、鬥將亦或是鬥陣法,我全奉陪。」劉備落落大方的道。

    先瞠目呆望了對方好一會,但他畢竟是遼東出名的勇士,尤其臨行前更已揹負了父親偌大期許,此時再如何都丟不起這副臉面;於是待衡量過得失利弊,公孫康才色厲內荏的怒顏叫囂說:「大將軍?憑你那副乳臭未乾的相公模樣,配嗎?哼!只須勝了我這把刀,你便是自稱玉帝---我也信了!」

   「好吧,你既有心比劃,我就成全你---」先伸臂阻止了張飛、孫策那兩名火爆猛將的衝動出陣,緩緩前進的劉備即在馬鞍上微點著頭道:「不過較量之後,閣下卻須規勸令尊臣服朝廷,永不再叛。」

   「笑話---;八字都尚未有一撇呢,你便真以為自己準贏啦?等打敗了本將軍,尊駕再來猖狂不遲!」語畢,拍馬而出的公孫康就掄舞著「碾狼鍘」烏沉刀桿,並於接近之際迅捷無倫的朝來敵項頸狠狠斬去!

    這在舊史中摧毀過高句麗都城的東北二代軍閥果然有些實學,非但把一柄重達六十餘斤的闊面鍘刀耍得虎虎生風,隨之而來的破壞力亦相當可觀,刃緣未至但已刮得敵人衣帶微飄;劉備暗自讚許下卻不忙於還擊,待刀緣將切到了咽喉五吋處,「三截槍」的倏至槍尖才「噹」聲磕開巨鍘,更在歪斜之餘猝化成那抹冷冽芒影猛朝他的面門疾射!

    哪能料及對方的動作居然有如此快法,公孫康見狀忙壓低了脖子避其鋒銳;然而他的反應可也不慢,沒收回兵刃即又順著餘勢劈往勁敵的胸口,藍汪汪的爍映異彩,彷彿要把這位新任「大將軍」給當場開膛破肚!

    飛騰而起的劉備滴溜溜身子便於此刻躍上了半空,幾十道宛如炸碎琉璃的璀璨寒芒亦在瞬間向下驟然罩甩;那打遍遼東未逢敵手的公孫康縱極自負高傲,但一輩子哪曾見識過這等玄奇騰空怪槍?雖使盡吃奶力量舞起頓變為沉重的「碾狼鍘」方擋住雨點般槍刺,卻也徹底喪失了再戰信心,顧不得睽視眾目就仗著馬快向後頭情急奔竄------。

    眼見神勇的愛兒竟狼狽敗陣,居高觀鬥的公孫度即代為喝令部隊說:「還傻看些什麼鳥?一群飯桶,都給老子併肩上去迎敵!」

    礙於他長年作威作福的權柄,下面的十萬遼東軍果真在吶喊聲中紛朝官兵衝去;可是劉備可不想讓捨命隨征的戰士再徒增傷亡了,穩穩坐回了馬鞍後,便示意各部把剩餘「霹靂火」全都奉送給對方正冒死來迎的結陣行伍。

    儘管庫存的彈數不是很多,然而拿來嚇退這一幫久居於邊疆的兵馬倒還頗有用處;公孫度睜大眼瞧著所屬眾兒郎在一團團不知名火光下已被炸得不成隊形,尚未交鋒就陸續尾隨著公孫康紛紛轉頭朝城門急撤,霎時間亦驚慌失措,即趕緊叫開了門關,要讓自己竊據薊幽的籌碼安全回城。

   「升濟,事到如今,你還不快點迷途知返,尚待做困獸之鬥麼?」成竹於胸的劉備並不急著打落水狗,只昂起頭來對忙著吩咐屬下搭弓的公孫度道:「快投降吧,朝廷會念著你昔日功勳網開一面的。」

   「放屁!本太守原是心裡惦掛幽州萬千苦難百姓,方揮軍至此欲向胡夷弔民伐罪;誰曉得你卻不分青紅皂白,提兵胡亂來攻,我可聽不懂尊駕為何要咱們投降。」公孫度縮身偎靠牆垛邊,兀自強辯的說。

    劉備聞言也沒怎生氣,僅神情淡漠的駁問道:「尊駕若真有心何不在接見田元皓使者時,便於襄平啟程助戰?又何必要龜縮在臨渝候那鮮卑、烏丸顯無回防動靜才南下柳城?你挑這節骨眼來遼西郡,卻抝說絲毫未萌趁火打劫企圖,試問有誰會信你的鬼話?」

   「田豐那傢伙哪一天曾遣使到本太守治下的襄平來,我不知道---」死不承認的公孫度仍咬牙謅罵著說:「你若再亂扣我無中生有的罪名,就休怪本太守翻臉了!」

   「升濟的意思是---決定要繼續跟朝廷對峙於此地囉?」亦懶得再與他多費唇舌,眉兒一揚的劉備即斬釘截鐵道:「爾等倘真要僅倚仗著城郭堅固欲作頑抗,恐怕將悔之莫及;公孫度,你最好別犯傻。」

    瞧對方仍舊是現在的一丁點軍馬,器械、糧草均準備充足的公孫度便有恃無恐反問說:「虧你還敢自稱是大將軍哪---;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你人數只有咱們的四分之一,憑什麼跟我講這個?」

    劉備卻不再言語了,僅朝後面的甘寧微微一招,「特種部隊」的幾名弟兄二話不說就立刻點燃了預埋引線;於是待數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過後,籠罩在瀰漫煙霧的柳城四片門牆,居然都被硬生生炸出個大洞來!

    當公孫度為查看究竟而險些摔下城去的當口,適時扶住他的公孫康不久也因乍瞧兩側忽曝蹤之敵人而緊張叫道:「爹,您看---!」

    由於堅守的優勢已蕩然無存,又不清楚人家尚有多少那種可怕的新式武器,臉色青綠的公孫度不禁喃語:「糟糕,咱中計啦------」

    始終跟在召他來此的劉備後頭,徐榮這時即現身的高喊說:「升濟還記得昔日故友的小弟嗎?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如今當朝的天子與大將軍皆英明神武且寬宏大量,老哥哥只要肯悔改,必能重獲新生。」

    一見居然是那闊別甚久的舊交親臨,公孫度揉了揉雙眼便略微靠近的問道:「延武,真的---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某本投靠雍州董卓麾下,不過由於沒看清楚此人狼子野心,險因附逆而獲罪---」努力搭救知己的徐榮朗聲答道:「幸有大將軍不嫌小弟曾誤陷賊營,破例收錄擢用,如今某已官拜『威北將軍』了。」

    頓了頓,他又續勸說:「切莫自毀前程啦;老哥哥與朝廷雖在一些理念有差異上的誤會,若能認錯歸降,你我將來仍可同殿為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平叛臣  天下一統     歡聚晤  師徒暢談

    先與長子互望了一眼,心中不安的公孫度又忐忑問道:「徐老弟,你---你確定哥哥於降順之後,朝廷真的不會跟我---追究為難嗎?」

   「升濟想太多了---;當今聖上及新任大將軍皆惜才明主,且時值用人之際,肯定會網開一面的。」徐榮相當有自信的拍胸脯保證說。

    公孫度沉吟半响正要點頭答應,後方一彪軍飛揚的沙塵忽又燃起他一絲希望,可是當看清來者仍是打官兵的旗幟後,方徹底絕了抵禦妄念;而劉備細瞧自家人馬中竟有襲敵背腹的曹純在內,生怕閃失之際就拍馬迎上問道:「子和,孟德兄率領的隊伍怎麼啦?」

   「我大哥所統帶的騎兵隊?全都好好的在遼東啊---;」曹純一聽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又下鞍恭稟:「末將此來,是奉兄長之命快馬回報說,我等僥倖不負大將軍之寄望,已於日前把敵都襄平成功占領了。」

    未料征東進度居然恁的平順,喜出望外的劉備忙說:「願聞其詳。」

    原來不辭勞苦的三萬輕騎才一馳至襄平郡,李敏恰巧亦剛接替了王烈所掌理之城關防務;他出昌黎前因已得知主帥有暗中兵襲的舉動,豈止便設法拖延欲運軍需的王烈行程,待統兵而至的曹操部隊一抵達,更裡應外合悄開門鎖引其入內,讓這支遠征軍幾乎是兵不血刃就完成了使命。

   「兄長既得知嘉佑先生乃咱的人,出榜安民後即押那公孫恭、王烈等一干叛臣來易京候訊,剋日將至。」簡報完的曹純接著又補充道。

   「做得好,這一次真正辛苦各位了---」待問明遼東郡內仍無袁紹行蹤的消息,劉備縱使微覺悵然,還是鬆口氣的笑說:「此番能順利攻取襄平,諸君的功勞實不在我等之下;備一返回洛陽城,必請聖上重加犒慰。」

    正和來傳捷報的曹純說話間,勸諭公孫度投降的徐榮也已偕遼東棄械將士前來聽候發落;眼見那昔日甚為跋扈的遠北軍閥竟不安到發抖,靄顏以迎的劉備便親手解開了他父子倆自縛麻繩道:「升濟無需如此;天子一向寬大為懷,你只要能誠心悔悟,與某赴京隨朝侍駕,仍不失為興漢棟樑。」

   「您是指---朝廷肯讓我到洛陽為官?」既驚且喜的公孫度忙問。

   「公久鎮漢、胡交界雜居的邊疆,還讓遼東百姓們多年得以溫飽於苦寒之處,彰顯閣下確實頗具施政長才;」劉備悅色安撫的說:「今動盪社稷初定,尚需藉公之力量建設中原,焉可叫你錯失表現良機。」

    接著,他又望向公孫康溫言嘉許的問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就有恁好的使刀功夫---;現在呢?有無興趣再替朝廷建功立業呀?」

    瞧武藝多倍勝己的人家並沒有官架子,心服口服的的公孫康終於像匹給馴收野馬,誠摯拜伏著說:「罪臣---願供大將軍驅策。」

*          *   *

    這比司馬懿要提早將近四十年的平叛遼東戰爭,即在和曹操會師之餘有驚無險的落幕了;贏得算很漂亮的此役之所以能縮短征伐時間並大幅減少死傷數字,除須歸功洞燭機先的劉備指揮得當外,各支參戰部隊群策群力與將士用命,亦是加快獲勝的最大關鍵。

    當然,好不容易才拔除了公孫家根深蒂固的權勢,劉備連公孫康都不讓他有再去找新太守麻煩的機會,便直接調派徐榮及遼東原降順部眾返襄平城匡佐李敏,自己則復提隨征勁旅沿幽、并舊路班師回朝。

    洛陽京畿外的「候旨亭」兩側,聞訊而至的少帝就親率文武官員、小師妹唐真與夾道百姓來迎接凱旋王師;闊別經年的劉備見兩名徒兒又更茁壯了些也是心下甚喜,把部隊交予左、右軍師後即先入殿敘晤。

    由於天子目前尚無婚配,劉辯又以「優退」方式讓父親那均無情感基礎的嬪妃拿一大筆錢去重獲新生,便有自願留下者,亦全都搬到了「永寧宮」去安養晚年,因此劉備是日與郭嘉、王允兩位朝廷棟樑簡單會面後,就在「麒麟閣」旁的一間偏室內過夜;師徒三人難得有這空暇相聚,他即於緩啜奉茶時閒聊著問:「你一口氣裁撤先帝恁多舊妾及隨侍的丫鬟宮女,不怕『遣散費』金額過鉅嗎?」

   「與其每年要編列她們的冗置費用,倒不如買斷性『資遣』來得划算---」曾為此跟眾元老槓過的劉辯赧答道:「其實自從咱把幾座陵寢寶貝拿來做國庫基金,且有您創辦的『中央銀行』護持,政府財經收支都頗充足;何況我又盡力節省開銷,所以沒啥問題。」

    微一頷首,掛名師父的劉備又問新收女徒說:「真兒,宮裡的日子還習慣嗎?你大師兄可曾按照為師吩咐,將本門武學逐一傳承?」

    比起剛入門的嬌羞生澀,面前的唐真顯已較開朗活潑;她先一瞥劉辯,方點點頭恭敬的道:「大師兄雖成天忙著決斷軍國大事,每天仍會督促徒兒勤加練習;您的『天元功』徒兒已剛打妥了基礎,我眼下正依他的叮嚀,在學本派那套『飄絮定山掌』掌法------」

   「哦?才事隔年餘,妳居然能有如此的進展程度?」劉備怕她操之過急,便對大徒弟交代說:「咱們這些功夫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尤其須視悟性擇藝而授;你切莫一時貪快,壞了她日後另練它項武技的修為。」

   「恩師千萬別誤會,我並沒有趕小師妹逾越練功規則的意思---」支吾其詞的劉辯忽紅起臉頓了頓;等與唐真忸怩的互望一眼,方又解釋著道:「是她說要加緊追上徒兒的水平,才能夠---才能夠------」

    納悶的劉備正聽得一頭霧水,也俏頰通紅的唐真卻已代他澄清著說:「師父,是徒兒央求大師兄教我練的---;他既有志行俠仗義於天下,以後我---若跟著大師兄一齊闖蕩江湖,絕不能讓他有---後顧之憂。」

    愣了愣,劉備待又細瞧大徒弟那副默認表情,才恍悟到是怎一回事;不過樂見其成的他卻未有取笑之意,反而提醒唐真問道:「但真兒可得仔細想清楚喲,假如確有那一天,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了---;歸於普通百姓的平淡生活,妳---不後悔嗎?」

   「只要能和大師兄在一塊,不管他是一國之君或販夫走卒,我都甘之如飴;」語氣堅定的唐真先低著頭喃語,隨即又斬釘截鐵的回答說:「真兒喜歡的是大師兄淳樸善良本性,而不是當皇帝的他------」

   「不過你們倆私許終生的事情---,唐佬可知悉了沒?」此事雖為他有心撮合,卻亦須顧及到社會輿論,所以思維週慮的劉備又問道。

   「我是想---等到四海清平之後,且能把這副重擔子放心的交付給協弟,我再前往提親;」劉辯囁嚅著說:「當然,因徒兒那時已非當朝皇帝的身份,如果真有什麼周折,還請恩師不吝出面轉圜------」

    這樁婚姻別說無須待他小倆口啟齒,劉備一旦得知遇到麻煩,也必定會運用人脈事先妥善處理;心下大定的劉辯等師父承諾打包票亦喜不自勝,接下來方對那幾場征北戰役詢問著道:「匈奴、鮮卑、烏丸各部由於咱漢室積弱日久,均壯大到可對鄰邦進行侵略的地步,尤其是匈奴王羌渠幾乎是已在整個北沙漠稱霸;而張純、張舉二奸佞更皆擁兵十萬眾以上,但恩師此行卻能逐一弭平,甚至還將遠據遼東襄平城且早懷貳心的軍閥公孫度誘往內陸擒獲,誠乃我大漢無窮福澤。」

    一想到這兒,並未居功自傲的劉備便謙遜著說:「那都均仰賴我出征兒郎能不畏艱辛、奮勇作戰,才有今日的輝煌功勳;何況若無你月英師妹及孔明師弟所研發的諸般破陣法寶,為師焉得恁順利的破敵------」

    待呷口茶水,他又續道:「可是話說回來,這次咱把三夷的六十餘萬精銳和百萬馬匹扣留於中原,已使元氣大傷的他們一蹶不振,十年內再無法擾患邊界;幽州既剷除二張隱憂,又拿下那久未臣服的遼東叛軍大本營,往後這幾年---將是咱的黃金建設時期。」

   「只可惜跑了興風作浪的罪魁禍首袁紹那廝;」劉辯先嘆了口氣,方語帶忿恨的說:「敢以私慾亂我中土,這一回---我絕不輕饒!」

    極少見他恁的憤慨,唐真就在一旁安撫著道:「大師兄不必惱怒;如今狼煙既滅,除非他遠渡重洋,否則天下雖大,仍無其容身之所。」

   「真兒之言有理,袁紹縱仍下落不明,然而人單勢孤,諒他已無造反本錢;」心裡對他行蹤成謎之事儘管大惑不解,劉備還是順著小女徒的話勸皇帝說:「只要他尚藏身朝廷轄境內,以咱廣發各州的通緝肖像及海捕公文,相信很快即可將他擒回洛陽正法。」

   「惟今之計,也僅能如此了;」一想起因那盜印的袁紹所惹出之接連戰禍,亦稍微看過傷亡名單的劉辯突然又問道:「至於這次隨您征討而死傷的將士及有功人員,恩師之意---該怎麼撫卹犒慰才算妥當?」

    略一沉吟,其實早已擬妥腹案的劉備便試探著說:「此番倘非集四方官兵浴血奮戰,漢室必危,若依為師之見,殉職者除了以舊律再多支兩成安家費予眷屬外,靈位入『義魂祠』受香火供奉,重殘人員則另撥田舍補償之;其餘就照俸祿增發薪資三個月為獎勵,並按功勞簿加倍晉升賞賜吧。」

    擔心自己獅子大開口,他說完即又補了一句:「你意下如何?」

   「成!」不料劉辯一聽完,便立刻爽快的贊同頷首道:「徒兒明日就叫大司農順便把重建幽、并、冀三州的那筆經費一塊核撥下來;朝廷去年的稅收雖不是很多,但總比先前充裕了,相信絕對可以應付。」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拜相  劉備辭爵     再還鄉  左慈繫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翌日清晨一上朝,殿側的當值太監即按天子昨晚召集吏曹、尚書及職司人等,連夜所擬定包括秦陵戰役在內論功行賞的清冊向入宮議政官員宣讀;待唸罷了卹犒方式與一大串獎勵名單,他便又繼續朗聲頌讀說:「至於衛將軍『涿鹿亭侯』劉備,既肅清驪山久匿盜匪在先,又接連弭平了匈奴、鮮卑、烏丸入寇三夷,厥功甚鉅;剋日起正式接任『大將軍』並行相國事,欽此---謝恩。」

   「謝萬歲、萬歲、萬萬歲!」昨晚夜談時早已知曉的劉備正要依例叩謝,尚有話說的劉辯卻先揮手阻住他跪拜之禮,並目視著遠從益州來京且剛擢升為內殿侍讀的「瑯嬛閣博士」譙周道:「愛卿先別急著謝朕;關於卿家平亂之功---,允南先生似乎另有高見。」

    劉備正納悶回眸,這習慣在殿堂大放厥詞的「牆頭草」已自末班出列上奏著說:「劉丞相從先帝委牧上黨兼『討賊樞密使』至今,先是剿滅黃巾教鉅鹿隱密總壇,還於幾年內就蕩平了冀、青、兗、徐、豫州逾百萬蛾賊餘眾,非但令我漢疆不致崩裂困厄,更讓無數生靈免遭塗炭之苦;戰功彪炳實極天際地,伊周莫能及之,理宜進爵為王。」

    亦在百官行伍中的郭嘉、王允聞言均眼睛為之一亮,暗暗替他雀躍;而譙周如此率倡甚至連未受侄子殃禍的太傅袁槐都因心中感激,也趕緊開口附和著道:「譙侍讀所奏甚是;自古以來,人臣未有如劉丞相之功者;櫛風沐雨,掃蕩群凶,與百姓除害,使凋零漢室復存,豈可與諸臣宰同列乎?合受『武親王』之位,榮加『九錫』以彰功勳。」

   「袁卿家與譙侍讀併議之事,朕於登基以來,亦具深切感受---;」劉辯隨即看著恩師微笑的說:「大將軍實至名歸,未審尊意若何?」

    「此舉萬萬不可!」哪曉得避嫌唯恐不及的劉備先沉著臉瞪了瞪袁槐、譙周,接著方躬身婉拒回稟道:「微臣忝屬漢裔宗親,但既身荷朝廷厚恩,為吾主解憂盡忠乃臣下份內義務;今蒙天子封相已是太過,袁太傅、譙侍讀之議,微臣不敢妄受之。」

    見師父神色不悅,弄巧成拙的劉辯怕他因此掛官求去,忙移轉話題說:「此事不急,咱日後有空---再談吧;如今四海已定,愛卿雖肩負社稷重擔,卻也不可罔顧天倫,朕特准卿家和此番隨征戰士返鄉三月以資慰勞,好不?您回上黨卻別忘了請朕喝喜酒喔。」

    劉備自也不能讓那貴為皇帝的首徒太難下台階,便於眾人賀喜聲中諾道:「微臣遵旨;等一切就緒,臣即請聖上屈駕主持婚禮。」

    沒錯,如今局勢已跟歷史上的漢末世界迥然不同了;以前是因擁兵據地的群雄為拉抬身價或滿足一己私慾,才會妄想著稱孤道寡,現在既已提早結束亂世,又有他一手調教且倍受各方愛戴的英明仁君治理朝政,性格與原主角差很多的劉備可不願徒惹非議。

    然而他倒未苛責劉辯,待臨別之際又趁著與郭嘉、王允、王越一次晤談中把心裡顧慮說清楚,劉備便望向剛滿十一歲但亦來送行的劉協說:「伯和,這段時間---你要隨皇帝哥哥勤練武功和讀書寫字喔;等學成了一身本事,以後就不必擔憂人家來欺負你啦。」

   「多謝恩師的諄諄教誨與不吝收錄---」終於如願列入胞兄習藝的門牆,劉協仍帶童稚嗓音卻以極早熟的口吻道:「侄兒一定日夜用心苦練,將皇帝哥哥及叔父當成榜樣來學,也做個令人尊敬的英雄。」

    見自幼即懂事聰穎的劉協恁般有禮數,慶幸做出正確決定的劉備亦心下甚喜;待與宮外曾經並肩作戰的眾將士告別,他方偕關羽、張飛、趙霖、馬超、孫策、郝先、甘寧、關平、寇封等一班隨征戰將,及未婚妻貂嬋的義父王允、授業恩師王越啟程,緩緩返回并州上黨的「黑山寨」居所。

    之前既已許下承諾,劉備便暫把搜捕袁紹之事交付給陳宮那批「情報特務」去處置,先分邀尚在河內的岳丈甘勝、徐州舅子麋竺來參加婚禮;當然,這絕非因他官大架子大,而是礙於少帝將會蒞臨的緣故,所以只好請兩處親家破除成規,跋山涉水的勉力配合。

    不過另一項潛在的頭痛問題來了------。

    由於積功提早封做「虎威將軍」的趙霖仍堅持以亡兄名字現身,有心迎娶的劉備此時可真束手無策啦;而知悉內情的甘彤、貂嬋、糜萱雖欲從旁相助,可是趙霖似已鐵了心腸,說啥都不跟幾位嫂嫂討論那回事,連差點成她「婆婆」的劉老太太也徒呼奈何。

   「萱兒,妳是咱裡面腦袋最聰明的一個---」甘彤眼見「準丈夫」儘管一句話都不提,卻始終愁眉不展,忙和亦煩惱的貂嬋來尋麋萱商議說:「這件尷尬事情妳好歹替咱相公拿個主意;子龍會出意外純粹是賀柏燦那傢伙使詐因素,霖妹子根本無須恁的自責嘛。」

   「彤姐姐言之有理;」貂嬋也跟著加入討論道:「難得他們師兄妹倆先前如此情投意合,若真因為這樣而分開,確實是可惜得很------」

    先邀兩位「閨密」進房,那噘起可愛小嘴的麋萱卻故意佯嗔說:「他方回山上來,就老跟妳們膩在一起;這個忙呀---,我才不幫呢。」

    聽完後俏臉不禁和拙於言詞的貂嬋一樣紅,啐了一口的甘彤隨即呵她癢笑問道:「小妮子剛灌整缸子醋嗎?怎一開口便酸不溜丟的;誰叫妳整天都忙著教那各處州官如何杜絕瘟疫及落實飲水衛生的措施,否則以相公平常疼妳的程度,哪輪得到我姐妹倆的份?」

    忽「噗哧」的與兩人亦笑作了一團;麋萱待隔了好一會,方拉著她們手正經的說:「這個霖妹妹忒也多心了,竟把子龍的死全怪罪到自己頭頂去---;她性格那麼倔強,要打開其心結,恐怕難度高得緊。」

   「唉,如果當初促成彤姐姐和相公邂逅的左老師有在這裡,事情就好辦得多啦------」貂嬋見她亦無善策,忍不住偏著頭望向了甘彤。

    想到曾纏著自己要傳授「房中術」的左慈,腦海浮現是日情景的甘彤先愣了愣,退燒雙頰立刻又酡暈一片;她曉得生性謹慎的貂嬋不至於會胡亂放話,即輕捏其手背嗔問道:「怎講著講著卻扯到我頭上?小嬋倒是說說,為何有那老---老先生便可解決問題?」

    聽劉備提過此佬的一些通神咒法,常能舉一反三的麋萱就搶先著說:「嗯,抑或是授予相公『凌虛破』功夫的于神仙,也成------」

    當甘彤正疑惑呆瞧同侍一夫的好姐妹,貂嬋已主動解釋的道:「滿懷憾愧的她既是誰都不買帳,或者只有子龍才勸得了霖妹妹---;然而能夠將他從另一個世界裡帶回人間的,大概僅此二仙長方有這樣的本領。」

    嘴巴長長「哦」了一句,反應較鈍的甘彤才恍悟著點頭;但過半响,她即皺起柳眉喃語的說:「可是如今,咱要上哪兒去找那老色鬼------」

   「彤ㄚ頭,都隔幾年啦,怎還在背地裡偷罵道爺?」一陣讓她耳熟的爽朗笑聲,便於這時忽從走廊一端的角落遠遠傳進了房間。

   「啊,真的是老色---老先生!」甘彤喜極而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並率先衝出門去尋找聲音的源頭處;不久,果見左慈仍舊頂戴藤冠且身穿破爛青衣的拄杖而至,而他旁邊那人則是就快當新郎的劉備。

    等與三姝見過禮,眇一目的左慈即捻鬚笑道:「妳們這幾個女娃娃不錯,全沒一般愚婦愛爭風吃醋的毛病,咱傻小子可有福氣了。」

    頓了頓,已掐指算清楚來龍去脈的他又轉身問劉備說:「其實于老兄那時候在秦陵內早預知了趙將軍會碰什麼樣的遭遇,但因礙於仙規而不便直講罷了---;要化解此事甚易,但屆時她的小孩若沒跟妳姓,玄德忌諱否?」

   「倘能叫小師妹回頭,備不介意。」為情所苦的劉備立刻答道。

   「那就好辦多了---」左慈微一頷首,又坦白的告知他道:「霖娃子雖會幫你另生兩個孩兒,然而她因太過內疚的緣故,即使答應了婚事,亦可能要求子嗣姓趙來承繼胞兄煙火;這一點,你心中得有個底。」

    誰知那身為元配的甘彤馬上搶著替丈夫允諾:「沒問題!反正還有咱們三個在為劉家傳宗接代呢---;這一環,便由我來向婆婆稟告。」

    頗訝異甘彤性情的明顯轉變,暗自嘉許的左慈就再繼續說:「既如此,貧道今晚即張羅她兄妹聚晤的細節;子龍儘管已由賞識他的玉帝敕封為神,但南天門當值的中壇元帥,好歹會賣左某一個薄面吧。」

   「霖妹妹平常都獨處於子龍昔日的舊居裡;道長夜裡若需要咱三個援手,我們義不容辭。」麋萱因對那個趙家妹子極有好感,便幫腔道。

   「也好---」左慈略想了想,就點著頭說:「有妳們幾位在,她立場上或許會不再恁的堅持;總之這件事情啊,貧道是管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情人  終成眷屬     忠義者  名錄仙闕

    初更天------。

    由於曉得鬱鬱寡歡的趙霖尚未走出陰霾,寨子中誰都不敢跟她提起劉備即將成親的事;而趙霖打凱旋回鄉後亦鮮少和眾人說話,雖早從喜氣洋洋的佈置間猜悉了個大概情況,不過她若非獨自去山林中尋古訪幽至晚方歸,便是窩在屋內呆捧兄長骨灰罈發愣。

    儘管知道會碰軟釘子,不願放棄的劉備還是硬著頭皮前來敲門。

    良久,勁服的趙霖才應門問道:「大哥夤夜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沒---沒什麼;」見對方仍是不打算請自己進屋,劉備內心先涼了半截,又瞧她似正收拾行囊,忙問說:「咦!那麼晚了,妳要去哪?」

   「交州南海郡的番禺縣---」趙霖目光並不與他觸及,只抱拳恭答道:「出征前,小弟曾向大哥告過假;明日天一亮,雲就啟程。」

    忍不住喪志慨歎了一聲,有些絕望的劉備隨即苦笑著說:「這樣急呀---;過幾天是大哥的婚禮,其實妳可以喝完喜酒---再出發不遲。」

    沉默了好一會後,心裡淌血的趙霖才強作鎮靜道:「朝廷給的假期僅三個月;那地方路途又不算近,因此小弟---只能回來再補喝了。」

    當兩人正陷入難堪的尷尬氣氛,偕甘彤、貂嬋、麋萱趕赴的左慈卻已笑說:「要去也無妨,但須得讓道爺我送你們進洞房才行。」

    「左老師,還有三位---嫂嫂。」縱略覺驚訝,趙霖仍躬身見禮。

   「霖娃子,怎麼才年餘沒見,妳便學人玩起了女扮男裝的遊戲來?」左慈拄著木杖嬉問她道:「好端端的女孩子家,穿這樣子豈不彆扭?」

    不敢正眼去看一向精通「讀心術」的對方眼神,顧左右而言它的趙霖兀自支吾強辯著說:「老師,您---認錯人啦,我是子龍------」

    亦懶得再跟她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嘴裡悄悄念咒的左慈僅右臂突然微抬,趙霖那紮於後腦勺的簪箍已無風自解,一頭烏溜溜的秀髮更於霎時隨肩披落;而當眾人還正納悶此舉的用意,他卻已哈哈笑問著道:「看,這模樣不是變漂亮多了?妳又何必為個故逝至親,強要壓抑潛蟄的靈魂?」

   「對不起,我---真的聽不懂您剛剛在講些什麼---」那依舊固執的趙霖至今猶嘴硬否認說:「趙某敬重您是遠來的尊長,左老師切莫一再戲弄在下。」

   「嗯,想當初咱彤ㄚ頭於河內郡跟我們偶遇時雖也老愛扮作男兒身,卻終究與玄德修成了正果,然而妳現在這副憔悴樣子,道爺我可著實擔憂得緊哪---;」左慈先瞟了瞟旁邊臉蛋紅暈的甘彤一眼,又試圖勸化趙霖心結的道:「妳哥哥因樊姑娘驟然仙往的緣故,早就暗萌死意,秦陵地宮內即使未和贏政那傢伙同歸於盡,按照他原有的壽數來推算---亦再撐不了多久,所以妳根本毋須為子龍的意外自責。」

    沒理會她疑惑的表情,有先做功課的左慈忽把懷裡某本黑簿冊打開朝上一拋,並遙指已定格之頁面接著解釋:「莫說是道爺在胡言亂語;這是我於九泉下向老閻借來的『生死簿』,不信的話自己瞧瞧去囉。」

    眼眶忍不住泛淚的趙霖不禁隨其手指處昂首細看,果見立刻放大多倍的冊子中不僅真註記了趙雲人間生辰,更寫明他死亡時間確實是那個年底;左慈瞧她逐漸不再恁的矜持,便又續道:「其實對子龍而言,這未必不失為最佳的解脫;至少現在嘛---,他已如願的與樊姑娘廝守於天庭了。」

   「我哥跟樊姐姐---在那裡過得好嗎?」趙霖這時終於鬆口的問。

    將極不容易方從冥界閻羅王那借得的「生死簿」先收回了衣袋內,已成功引她轉回原身份的左慈隔了半响才點頭笑說:「這個麼---或許由妳親自去問會較妥當些;要找他們兩位不難,一切讓貧道來安排吧。」

    語畢,眾人看他只揚起竹杖再度朝頭頂上面一扔,但那支黃竹棍卻像已被注入了生命力般,居然就這麼停留在半空中自己旋舞了起來,更於盤飛之際劃開暗黑天色,立即在大夥眼前映出直徑兩丈餘的金黃光柱!

   「三太子,勞駕給個方便;我要請剛受封督掌『地居天』禁衛的『武魁』、『懿德』星君下凡一趟。」左慈忙捏訣對空朗聲道。

   「既是『烏角大仙』相請---,」如他預期,一個孩童嗓音就於亮光深邃處禮遇的答說:「『武魁』、『懿德』二星斗,速去速回。」

    待往那話語的來源盡頭屏息注視,劉備等人即在萬道彩芒中淚眼迷濛的望見兩條人影竟真隨著嬝繞氤霧緩緩飄落;而思兄心切的趙霖一瞧果然是趙雲、樊娟現蹤,再也按耐不住的哭喚道:「哥、樊姐姐------」

    先向一旁的左慈躬諾行禮,又偕面貌已回復如昔的樊娟來到了兄長身側後,仍英氣勃勃的趙雲便抱拳招呼說:「大哥、三位嫂嫂。」

   「四弟---;不,該稱你為『武魁星君』了---」略拭滾滾湧溢的珠淚,改換笑顏的劉備就還禮道:「恭喜你啦,得與樊姑娘團聚。」

    待與四人寒暄罷,趙雲這才走向胞妹跟前微笑的說:「妹子------」

    看確實是為因救己而亡故的哥哥親至,趙霖哪還有甚顧忌,一撲上去即抱著他嗚嗚咽咽的啜泣不停;輕拍其背的趙雲等她情緒稍為平復,方溫言勸慰的道:「傻妞,別再難過啦;哥還有些話要跟你說呢。」

   「樊姐姐,妳和我哥哥終於---」胡亂抹去了落頰淚水,撇開悲傷的趙霖待從兄長懷中暫離,才破涕為笑的說:「你們真壞,明知小妹恁的思念,卻只顧著自己在仙班逍遙,到此時方曉得來與人家見面。」

   「我倆亦是於『青城天都』一直候到玉帝旨令,才能重行聚首在『地居天』---」樊娟先替她擦拭兀滴殘淚,便接口道:「他憐我二人生前情深愛篤且恪守忠義,特敕封吾等為神;妳於此間一切咱都看在眼裡,但今日若非『烏角大仙』召喚,我們也無從和妳會晤。」

    趙雲瞧胞妹猶為了秦陵之事而不停折磨自己亦是不忍,就跟著開導的說:「子凰還記不記得哥那天離去時曾交代了什麼嗎?我既把妳的終身託付給大哥,即表示兄長於人世間已再無任何的罣礙;不料妳卻因此而陷溺無盡愧疚的深淵,甚至連累到對妳摯愛的伴侶,這可完全背馳為兄的初衷。」

    待趙霖低下頭咬唇默想,他便拉著妹子的粉腕走到劉備那裡,並將兩人手心緊握在一起的道:「切莫再為我的犧牲耿耿於懷囉;好好珍惜與對方相處的時日,否則就算我已羽化成仙,也不會有真正的快樂。」

   「是啊,而且妳若繼續這樣子,咱那塊『木頭』鐵定亦會跟著妳痛苦一輩子欸---」偕貂嬋、麋萱兩姐妹一同靠過來,甘彤也幫腔的問說:「子凰別再辜負妳哥哥的一番心意了;那天,即隨咱三個統通嫁進了劉家好不?」

    見一臉渴盼的劉備亦正含情凝視著自己,俏頰頓紅的趙霖卻未立刻答應;她等閉目沉思了約莫半响,方微睜星眸的喃語道:「可以,但我有兩個條件。」

   「小師妹有---什麼要求?」劉備因擔心趙霖變卦,急忙顫問著說。

   「首先,你務必要允許我在平常時候,仍以哥哥的身份投入軍旅建功立業---」趙霖堅持底線的道:「我可不願意讓兄長的一世英名,因我而中斷。」

    看玉成的趙雲已欣然點頭,他便承諾說:「成!朝廷得妳這一員猛將坐鎮中軍,實乃社稷之福,備答應妳就是了;你下個條件是------」

   「另外,萬一我要是懷有你的孩子,你卻須讓他們---過繼予我哥哥,以延續我趙家的那一脈香火。」微感忸怩的趙霖又斬釘截鐵著道。

    由於事先已得左慈的提醒,早做好心理建設的劉備即爽快應承著說:「沒問題;母親知道四弟的情況,這一節相信她必會體諒則個。」

   「那子凰現在---願一齊嫁給咱們相公了嗎?」與她頗有私交的貂嬋忽問。

    其實壓根便不想和始終傾心苦戀的大師哥分離,趙霖這時既已鬆開那道糾纏多日的死結,就主動摟住劉備脖頸害羞的道:「你呀---真是塊『大木頭』。」

   「好極啦,看樣子道爺我準能喝到你們的喜酒了---」一旁的左慈見事情得以如此順利解決,即笑著從衣袋另掏了本紫皮書冊遞給那「正宮」的甘彤吩咐說:「這是我原本要口授彤ㄚ頭的『續命九方』,能令依法施為的男女延年益壽;道爺身上沒帶什麼錢來,今日便把它當做祝賀之禮囉。」

    當甘彤珍而重之捧過那並不算厚的手抄本,僅翻了幾頁就發現人家起先說的「房中術」,確實為道教正宗的養身祕技;而左慈待向五名新人簡略指引了入門訣竅後,即對趙雲、樊娟合十為禮道:「二位能幫此大忙,貧道甚是感恩;如今既功德圓滿,左某這便恭送『武魁』、『懿德』星君返回天庭。」

   「大仙客氣了,此乃雲份內義務---;」趙雲聞言馬上謙遜的回揖說:「為舍妹而勞煩左老師一再的耗費心力,其實是我該向您致謝啊。」

    接著,他又向送行的劉備囑道:「兄長大婚吉時,還請原諒我們兩個---無法來賀喜啦;玉帝知您麾下除二哥、三哥外,尚有諸多忠義之輩,目前雖僅那曹誅夷也同歸南天門,但他已於仙闕替天子及多位賢良預留下了缺額,你我兄弟後會有期,今夜就此別過。」

    話一說完,牽手走進光柱的趙雲、樊娟已在凌空揚升之際,再度慢慢消失於眾人的眼中;與大夥皆復仰望的趙霖儘管仍是一臉淚痕,但她卻十分清楚此刻已非是先前的苦澀滋味,而是兄長給她的滿滿幸福------。





第一百六十九章   開盛世  力營漢土     引船翁  憶揭舊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啊------」當劉備和四位美嬌娘按照唱禮官之高聲宣頌完成例行的程序,以少帝為首的眾賓客群隨即爆出了熱烈拍手喝采聲;另外,由麋家兄弟、甘勝出資且堅持不收禮金的豐盛晚宴亦在這時候陸續開桌,黑山寨裡到處洋溢著歡欣喜慶氣氛。

    雖向來節儉,身兼軍政兩要權的劉備還是推不掉首徒那番好意,接受了朝廷於洛陽城賜建的「大將軍府」,並決定收假前把眷屬遷往新居;這絕非他心性驟轉,乃是考量到人在官場的客觀環境,不然屆時若真栽進那繁瑣公文堆中,自己哪得空蠟燭兩邊燒?

    而有了趙雲、樊娟重返陽世的親臨勸解,趙霖這剽悍英雌終於暫且換回了紅顏裝束,也隨那三個改稱「姐姐」的新娘與如意郎君逐一喝交杯酒。

    現在天下已皆平定,他又一償宿願抱得美人歸,劉備便露出難得輕鬆的笑容說:「縱使歷經了多年波折,但幸虧有妳們支持,備才得以放心在外奮鬥。」

   「你這大耳朵曉得就好啦---;」雙頰已微顯酡暈的甘彤忽吃吃笑問著道:「既如此,咱的劉大將軍兼相國,要封我們做什麼官呢?」

   「當然,素來守諾的愚夫確有此意---」回憶起那時候獨處的調情話,心裡一陣溫暖的劉備雖不至於真叫她做勞什子「御夫中丞」,不過因發覺甘彤頗具某方面的領導能力後,即正經八百的說:「咱這時代儘管仍是以父權為中心思想,但有才華的女性同胞可著實不在少數;所以我想請彤兒來當『慈聯社』執行董事,於推動婦幼安全工作之餘,順便強化保障孤苦貧困家庭的福利政策,更從中挖掘社會各種急難救助的人才。」

    接著,他又向另三位各負專長的妻室問道:「嬋兒是爸爸生前唯一傳承諜探技術的衣缽子弟,萱兒在上黨闢建的『濟世醫學院』如今亦小有規模,就分別替我掌管新成立的『國安情報員培育中心』及『中央醫藥研究所』吧;至於霖兒---,還記得咱那時提的從軍少女訓練營否?妳雖延用子龍的名字,仍擔任這『巾幗預校』的校長,好不?」

   「聽你講的那些職銜,是都還挺不錯的啦;」和姐妹們先咭咭咯咯竊議了一會,見丈夫並非開玩笑的甘彤突然又歪著腦袋認真說:「但這麼一來,咱們整天忙也忙死了,哪裡還有時間讓婆婆抱孫子咧------」

   「因此---」離座將那欲迎還羞的四嬌妻一人一個抱上床,劉備亦藉併坐之際摟住了甘彤道:「我們只好趁現在加把勁,趕趕進度囉。」

    俏臉通紅的甘彤僅淬了丈夫一口,卻已未再抗拒;正所謂「良宵一刻值千金」,這一晚即隨他揚指彈熄了燭火,遍室皆春------。

*          *   *

    嚴格的說,握有施政實權的劉備於走馬上任要為自己一手打造之「烏托邦」所規劃事項,可不只在「洞房花燭夜」講的那幾樁而已;他瞭解一個朝邦強盛條件不僅需有諸多經濟建設,倘不杜絕蠶食國家基礎的索賄貪風,再怎努力都無法真正替人民謀福祉,所以把屆齡願退將士轉成地方公衙維護治安的警力後,便將一向剛正不阿的崔琰從冀州調來執掌「肅貪查緝部」,負責舉發及會審全國貪案。

    其次,為了不使眾百姓辛苦耕種的農作物跟棲居處所輒遭洪水毀於一旦,他也下令各州須限期內勘明轄境容易泛濫之區域,列舉整治費用並持續回報防災成果;而在穩定民生物資供需方面,劉備還特別委託見多識廣的摯友簡庸及小舅子麋芳成立了「交易審查衙門」,配合崔琰嚇阻不肖商人的聯合哄抬,以確保國內不至有「蟲害」作祟。

    另有鑑於就連他的年代亦常發生司法不公之弊端,主張訴訟不得再由地方官員或刑部職司壟斷裁決的劉備為避免誤判和冤獄,更大刀闊斧的率先使用「陪審團」制度,遴選在地通曉律例的仕紳、學者參與定讞,絕不讓屢引起詬病的「恐龍法官」有出現可能;至於為非作歹抑或是姦殺擄掠者,則採重懲跟賠償雙罰制,好落實並彰顯社會正義。

    幸虧數處皇陵陪葬金帛與他創辦的「中央銀行」替朝廷紮穩了根基,劉備才得以在許多政策上大展身手,甚至甭藉發行幾近乎詐騙行為且敗壞純樸風氣的「彩券」來籌募資金,已尚有餘款來進行軍火的改良;而積極籌設「大漢理工學院」的黃碩因不斷致力於研究工作,除之前幾樣上過陣的武器均已升級外,這常從師父言談間獲得靈感的女發明家還偕諸葛亮又搞出了第一支「霰彈槍」和首尊大砲,更將水師依設計圖稿趕製的那批戰艦船身周圍,做了若干可安置砲架的修正。

    不少老臣也曾質問過在這太平時候,何必多花公帑製作用不著的器械?但把目光定向未來的劉備卻獨排眾議反問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咱若不趁今日提升官兵的作戰能力,莫非要看臨濱各外族駕著艦隊揮師來攻,我們再騎戰馬僅以血肉之軀抵抗麼?」

    當然,有貴為皇帝的劉辯力挺到底,他那些措施方得順利上路。

    沒錯,人民只要能夠安居樂業的養家活口、有不再動盪流離的美好願景,誰會介意這位正替他們締造盛世的大將軍厚植國力?所以各項暫時還見不到成果的革新計劃,即在劉備入閣後逐步著手的穩定推動------。

    既已解決掉那侵略企圖較積極的匈奴、鮮卑、烏丸等北夷,諒尚未統治諸部的南蠻及東疆百越短期內亦不敢來捋虎鬚,於是中原回復生氣之餘便因主政者的強勢領導,慢慢朝日漸茁壯的超級大國門檻邁進。

     歲月荏苒,光陰似箭;如此和諧的日子,不知不覺已過三年了。

    在這段平靜無波瀾的辰光裡,非但年紀稍大的尉遲嫣和呂懷已跟他開始學武功,甘彤更先幫那算很晚婚的劉備生下了第一個男娃娃:劉禪;至於諸葛亮、黃碩這對歡喜冤家則比皇帝大師兄還早成親,連郭嘉、陳到、司馬懿、關羽、張飛、甘寧、馬超、孫策甚至是曾暗戀趙霖的太史慈、黃敘及許多舊屬,也在那期間陸續完成了終身大事。

    而歷經少帝的長久教導,劉協這本質亦頗仁厚的接班儲君於各方面表現上,都令劉備師徒倆十分嘉許,所以當劉辯重談退位之說,他也不再堅持立場反對;可是就在二人欲瞞著那並不知悉的劉協研究瑣碎時,託他之賜替代遼東太守的李敏,跟亦官拜「按察司」的陳宮連番兩項情報,卻令已先接見前者密使而震驚的劉備不得不暫緩此議。

   「公臺,你確定從樂浪郡取得的線索---可靠嗎?」為力求謹慎,與少帝共同宣召陳宮面議後,劉備一開口即問:「袁紹那廝,果真於此地偷渡離岸的?」

    似恐懼消息錯誤而影響決策的陳宮立刻點頭答道:「卑職擔心這已事隔數年的指證會有出入,不僅曾往遼東訪查,更與探得隱情的『特蒐組』成員,將當初歷劫生還的渡翁給帶來洛陽了;如今人已在殿門候旨。」

   「快,請他進殿!」怕風聲走漏,特地選「德陽殿」內議事的劉辯忙說。

    不一會,由特蒐組兩名幹探引路的那條五旬削瘦漢子便於一步一拐間,走進門內向皇帝叩著頭道:「草---草民王榮,叩見皇---皇上。」

   「免禮,老丈起身回話吧;」雖迫不及待想得知其中原委,劉辯仍望向恩師尊重的說:「大將軍,就有勞您親自來詢問這位王老丈了。」

   「既如此,微臣即放肆潛越---」先仔細瞧那僅五十歲左右卻已頭髮花白且滿臉滄桑的王榮,確定此乃窮苦人家特徵的劉備便問道:「王老丈,你在樂浪郡的遂城縣外已住了多久?平常都以何為業?」

    見傳聞中的「戰神」居然恁和藹親切,王榮這才放下忐忑的心恭答說:「草民打出娘胎就沒離開過咱『蚌塢口』,一直靠渡客維持家計;不過直到五年前遇上那煞星落水逃難,方把營生擔子給結束掉------」

   「王老丈,因事關重大---;請你再說得清楚些。」劉備切入正題的道。

   「是、是---」縱使已隔了不少時間,但想起這段往事的王榮仍不免心有餘悸,即艱辛嚥了嚥唾沫說:「那天一大早,我和岸上的十幾位客倌才正準備收錨開船,有個國字臉的騎馬壯士忽求我也載他一程,言明只要答應了,豈止便能獲得三倍的過渡資,他更將胯下的座騎一併相贈;全怪老漢貪圖這筆優渥的報酬,才讓此人臨時擠上了船艙。」

    略作停歇,他又回憶的道:「草民世代所謀生的舫舟雖不算太大,可是由於可直接通往朝鮮縣的平壤『浿水渡』,幾乎每遭都能滿載,還頗有生意---;而那日早上其實人數已超過了,因此當我快航行至目的地時,就聽到有不少人埋怨,未料最後搭船的這位仁兄卻突然開了口說『想叫艙裡空曠些倒是不難,袁某立刻成全你們』,接著他---他即抽出了刀子不住亂砍亂殺,我亦在後背、左大腿上各中一刀之餘掉進河中,若非老漢的水性不弱,否則哪還有性命可漂回遂城------」

    講到此處,王榮已解開上衣露出背心那道從左肩砍至右腰的傷疤,儘管時隔數年,蜿蜒如蚯蚓的痂痕仍極怵目驚心;示意他先穿回衣裳,沉吟片刻的劉備微一踱步後,方又對陳宮問說:「這件事,當時的管轄衙門可知曉?受害者的家眷是否曾狀告過縣令?」





第一百七十章   起風波  聚論賊蹤     析疑陣  難測敵謀

   「遂城縣衙確曾如此紀錄,官府更存有王老丈的口供畫押;」辦起事情向來頗牢靠的陳宮忙把調閱公文雙手呈上,更補充道:「不過那時因公孫度正忙於圖謀南侵,又不願以尚未穩固之兵力與高句麗交惡,此事便在遂城縣令遭撤換不久,跟著不了了之------」

    一面細看文字內容,劉備一面納悶為何唯恐天下不亂的袁紹,當初不找覬覦幽州的公孫度起兵?然而一想到彼時遼東軍反相未露,急於離境的他或許擔憂會被這條老狐狸出賣,所以沒再冒險去襄平游說也是很有可能的狀況;等招呼兩名特蒐組探員先帶瘸腳的王榮出了殿門,就接著續問:「依宮臺之見,袁紹依附高句麗---意圖為何?」

   「那廝雖頗具城府,但咱們終究未曾掌握明確的事證,所以卑職不敢妄加揣測---」陳宮坦承以告,突然又好奇的反問說:「擺脫追捕的袁紹既已到了異域,應該會選擇遠離才是;大將軍是如何篤定他仍藏在高句麗?」

   「這是李嘉佑自遼東郡捎來的文件---」亦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來,待皇帝和他陸續看完,心中兀存有諸般疑竇的劉備即道:「倘徐延武所言無虛,他半年前恰巧撞見的那場軍事演習,證明高句麗也已經擁有類似『霹靂火』的火藥運用技術;而迄今為止,曉得這種知識並能改裝於戰爭武器上的,僅有袁紹那傢伙的嫌疑最大------」

    不知秦皇陵原委的陳宮表情倒還沒有什麼,亦身為穿越者的劉辯聽完卻著實嚇了一大跳,急忙問計說:「若真如此便糟糕啦---;這東西殺傷力甚強,假若外流出去,勢必造成偌大的危害,叔父可有因應善策?」

   「陛下勿憂,信裡提說朝鮮軍只懂引爆基礎,表示他們尚停留在摸索階段;不如讓臣往赴一趟遼東,以利定奪。」劉備答道。

    心裡很想要跟著一塊前往,但劉辯畢竟不是個任性昏君,馬上克制的頷首說:「那就請叔父再次費神了;此番既有駁火之風險,隨征將士、軍需器械,即由大將軍自行調度徵用,倘有不足,朕會立刻撥應之。」

    而陳宮這時的神色,卻有著一股陰晴莫定的晦暗變化------。
   
*          *   *

    為加快抵達東北的速度,等交代妻舅甘寧親統已擴編近三十萬的半數「兩棲部隊」隨後趕至,僅偕那「特務頭子」先出發的劉備便直奔遠於數千里地外的襄平城;中原這時雖已漸入秋高氣爽的季節,可是因濱鄰長年白雪覆蓋的邊疆,越近遼東郡界越是天寒地凍。

    穿著愛妻麋萱所贈之「雪狐皮」絨袍跟甘彤縫製的禦寒衣物,劉備在冀北處渤海港口改搭舟舫的同時,除了已吩咐陳群通知徐、荊水師基地的魯肅增調戰艦朝帶方郡集結外,也答允那自告奮勇的「參謀官」許攸一道隨行;而才登陸換騎快馬,他於鞍上忽對身邊亦裹棉襖策馳趕路的陳宮問:「公臺,你到洛陽恁久,怎不把母親妻小接來團聚?」

   「呃---」彷彿不太願意提起故鄉的瑣碎事情,陳宮只乾咳了兩聲後就含糊帶過的答道:「自賤內病逝,我現今十歲的女兒一直是託交家母撫養;老人家因習慣了舊有環境,所以堅決要住在兗州武陽縣的舊居。」

   「唉,你怎不早講呢---;東郡離咱先前路程其實不算太遠,否則我們大可繞過去探視一下貴寶眷。」微皺眉心的劉備關懷著說。

    暗暗吁口氣,眼光未正面迎視的陳宮忙頷首謝道:「多謝大將軍的好意與照顧;只是咱們目前有要事纏身,某不敢以私廢公------」

    許攸這時也於一旁幫腔的說:「老太太縱已年近七旬,身子骨卻還硬朗得很,加上公臺的千金錦兒小姐相當懂事,大將軍倒是無須太過自責---;高句麗既有隱患之弊,下官認為您不妨先以國家大計為重吧。」

    不知怎麼搞的,那打圓場的許攸儘管言詞頗中肯實際,但劉備可能是因對他存著先入為主的若干成見,導致其話語聽起來總有些不是滋味;他不自覺的哼了哼,待馬匹又朝前奔了好一大段路,方頭都不回的諷問道:「子遠這『參謀官』做得還蠻稱職的嘛,居然連公臺家的情形亦恁瞭如指掌。」

    聞言先是呆了一呆,許攸尷尬之餘卻又一時語塞的愣在當地;陳宮趁機怒瞪了他一眼,這才主動跟上的解釋說:「許兄弟的住處由於離卑職故居甚近,經常代我照看一二,所以較為清楚陳某的家境概況。」

   「原來是我誤會子遠了---」長長的「哦」了一聲,立刻肅容致歉的劉備隨即道:「多虧尊駕的急公好義,公臺方能無後顧之憂的替朝廷效力盡忠;嗯,你那個位置也幹了許多年啦,事成後我再想辦法調整調整。」

    本已涎著臉連連稱謝,但等劉備透露是類似幕僚長且並無帶兵實權的「長史」職務後,尾隨的許攸眼中竟閃爍著一絲絲怨毒光芒------。

    在他們披星戴月的兼程攢趕下,這晚終於風塵僕僕來到了遼東首都:襄平城;而徐榮和繼位太守的李敏等三人進入議事廳內,遂由目睹實情且升任「鎮北將軍」的他先稟告說:「末將那天原本是要去追查密報私賣軍糧的違紀官差,豈知一到了跟高句麗交界的侯城近郊,卻驚見彼軍正在安裝類似咱『霹靂火』的引爆物;他們研發的砲彈威力雖不甚強,仍能炸破周圍的石片,我待這夥蠻兵離去,才拾了些散碎彈體回來告訴李大人。」

   「下官從延武的口中得知此乃吾軍不傳之祕,曉得茲事體大,只好趕緊遣使把訊息帶到洛陽---」李敏忙將那時候撿得的碎裂鐵塊放置於廳桌前,又接著道:「逐漸茁壯的高句麗新大王伯固在國相明臨答夫全力擁戴不久,政治、經濟和軍事各方面都已提高了許多,更有承先祖遺志再吞併扶餘、沃沮、東濊甚至是咱樂浪、玄菟、帶方諸郡之旺盛企圖,以往是考量人口欠缺,方勉強與咱們和睦為鄰,如今既增添了如此裝備,兩國日後---恐怕不再樂觀;天幸得大將軍到此,或者能先弭禍於初萌。」

    拿起其中一小片破鐵湊聞審視,發現裡頭確有火藥成份的劉備雖覺得事有蹊蹺,但卻整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等獨自沉吟了半响,才轉身向徐榮問說:「延武,你接獲檢舉之日的文件,可還有留存麼?」

    代替這位得力臂膀答覆上司的問話,已在櫃子裡捧出一捆木片的李敏忙稟:「此因攸關郡治的紀律,下官獲悉後便開始積極著手交辦;可是由於字跡難以辯認,至今仍查不出個結果,還請大將軍過目------」

    把那堆特地用普通竹簡寫成的多封上呈匿名書信於燈下來回細閱,劉備頭一個直覺是---有人佈下這個假像,刻意叫能傳遞情報的徐榮看見敵營機密事;既推敲出了關鍵處,他就站起身來分析的道:「各位,欲盜售那公衙物資縱非極難,揭發弊端卻焉有驟然踵至之理?侯城郊野是夠隱僻啦,但高句麗轄內空曠山林頗多,又何必挑鄰國的交界地區試爆新式武器徒增洩漏風險?若要解釋這一切,僅剩下『故佈疑陣』四字了。」

    贊同的點點頭,可是李敏隨即又垮著臉喃問說:「大將軍所言甚是---;不過那幕後策劃者,又為什麼要煞費周章的安排這步棋局?」

    亦研判不出對方居心,盯住那散置小鐵塊思索的劉備待隔了好一陣子,才向陳、許二謀士問道:「公臺、子遠,你們有什麼看法?」

    未料平日極富急智的陳宮這時候卻失常恍神了起來,直待劉備問了第二遍,才楞然著說:「那廝恁的狡猾,宮實不解其用意為何。」

   「挑釁!明臨答夫必是欲藉此舉來惶惑我守邊將士---」反倒是許攸發揮智囊功能,立刻篤定道:「他以為咱忌憚這等犀利砲火,絕不致貿然插手過問他吃掉周遭小國的政爭;某敢斷論待那貪得無厭的高句麗一滅了四鄰弱邦,便會把刀鋒直指咱的其它領地!」

    斟酌詞句鏗鏘的許攸這一判斷之可能性;劉備等沉吟片刻,方保守決定說:「子遠之論雖頗有道理,但因相關事證尚未明確,現在實不宜對高句麗反應過度---;而且誰是始作俑者及其目的均有待咱進一步探究,等我明天親往遂城縣一趟,或許會有所發現。」

   「大將軍,那處所已太接近高句麗的勢力範圍了---」曾聽他問過這個地方,擔憂其安危的徐榮不禁勸諫著道:「那『蚌塢口』雖是不利人居的貧瘠村落,但因位於兩岸的必經要地,尤其緊鄰之『大城山』又為蔘藥、毛皮、木材等山產的集散處,向來就龍蛇混雜且藏汙納垢;您若真要前去,即讓末將親率一支精兵隨駕護送三位大人吧。」

   「不,你要留在這裡以防範高句麗有所蠢動---」婉拒他好意的劉備解釋說:「有鑒於子遠適才不無可能的推斷,遼東務必保持高度警戒狀態,況且追查線索也不便如此打草驚蛇;甘興霸的部隊過幾日將會抵達貴郡城,你若不放心,就叫他到那裡接應我們吧。」

    許攸聽罷方稍鬆懈緊繃神經,但陳宮這時卻忍不住暗自嘆息;劉備眼尖,隨即關切的問道:「公臺怎麼啦,莫非身體有甚不舒服?」

   「沒---沒什麼---」不自覺偷瞥臉色淡漠的許攸,忙以咳嗽作掩飾的陳宮便回答說:「應該是旅途太過勞頓;卑職---休息一晚就好啦。」

    回想沿途日夜奔波,心疼他的劉備即離座裁示道:「既如此,咱便早點安歇;更換戰馬及補充乾糧的事,就勞煩嘉佑費心張羅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蛇鼠窩  暗藏危機     狼狽奸  預佈殺陣

   「蚌塢口」。

    那座落在樂浪郡遂城縣郊的一處偏遠小村中,儘管真正居住於此的人家不多,但僅有的幾條街卻酒館、飯舖林立,裡面亦不乏烏煙瘴氣的賭檔與窰子窟;而現在雖已二更天,路上仍可見魚貫穿梭不絕的各地旅客,及不少橫眉豎眼壯漢或妖豔婦女夾雜於內。

    當然了,他因生了張秀氣的娃娃臉,自免不了常被鶯鶯燕燕主動搭訕;其中更有一名女孩,還打他一進村即不斷的從後悄悄尾隨------。

   「大將軍,咱現在便去王榮提及的港灣瞧瞧嗎?」許攸悄聲問說。

    瞧陳宮頗顯憔悴面容,劉備不忍的道:「咱已攢趕多日路程,也不急於這一時三刻;走,找個能打尖的客棧,我們好好吃一頓去。」

    似乎亦甚疲憊的許攸聞言大喜,四下略一張望後,已領著他倆步往那間規模最大的酒樓:「醉月閣」;三人甫踏進了門檻,歪戴皮帽的麻臉店小二馬上哈著腰跑來招呼,待引入內堂裡較溫暖的一張桌子邊,又忙拉開椅子的陪笑問說:「各位爺們,全是頭一回來啊?喜歡用點什麼,我給您安排去。」

   「店裡頭有哪些好東西呀?」先行入座的劉備隨口問問。

   「吃的呢,有咱浿水當季醋溜鯉魚、蒸胖頭鰱,大城山的爆炒疣豬、烤猐腿,咱廚子拿手的有醬汁蜜肘、燜牛腩、關中名菜菇拼腰花、白菜鍋、藥膳雞,喝的則有狀元紅、竹葉青,另有帶勁些的二鍋頭和燒刀子;客倌您---,要點哪幾樣?」小二如數家珍的道。

    聽到都不自覺餓了;劉備想了想,就吩咐說:「咱即弄個清蒸魚、燉牛肉、豬腰子和一鍋白菜囉,不過你得先上一籠肉包來暖暖胃------」

   「順便---也打幾兩狀元紅吧?」殷勤的店小二又識趣問道。

   「就打幾兩狀元紅---」等他拉開嗓門朝灶室吆喝畢,亦剛環顧罷幾桌食客的劉備即再問說:「小二哥,這裡可有三間潔淨的客房?」

   「有、有---,」店小二忙回過身來答道:「我們『醉月閣』不只有潔淨客房,還有很多可以玩的樂子呢,您若想押兩把試試手氣或找花姑娘解悶,咱後院的館子不僅有牌九、骰子盅、百家樂,伺候的妞更一個比一個溫柔嫵媚、風騷火辣;當然,爺要是不喜歡喧鬧吵雜環境,也可以單獨叫姐兒去您房裡;三位,可要小的為您介紹幾個麼?」

    神情原本委頓的陳宮此刻卻不耐煩說:「得了得了;你只管把酒食趕緊送上來便成,其餘的事---,就不需要你在此多耍嘴皮子啦!」

    綠豆大的瞇瞇眼迅速閃掠一絲狠毒寒芒,但那凶色驟斂的店小二隨即低聲下氣訕訕離去;劉備跟著便安撫這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的老搭檔道:「算了,公臺;人家亦不過是掙碗飯吃的販夫走卒,別跟他一般見識。」

    刻意閃避許攸那對揶揄的目光,陳宮待店小二送食物上桌就一語不發的張嘴大嚼,再不和兩人做什麼交談;一起動筷的劉備為了要緩和氣氛,咬了一口牛腩並喝下大半碗的酒水後,即微笑著稱讚說:「嗯,夥計推薦得的確不差,廚子的料理果然高明;這兒的狀元紅也挺夠味,你們都來點。」

   「下官向來不飲,還請大將軍見諒。」搖搖頭的許攸笑著婉拒道。

   「卑職---身體的狀況,恐怕不太適宜喝酒---」瞧那散發芬芳的褐色濃醇液體,心虛的陳宮卻像是看見了蛇蠍毒蟲般恐怖,急忙轉過頭說:「我有些---有些不大舒服;您二位慢用,陳某先回客房---休息去了------」

   「醉月閣」掌櫃此時卻與又返回的店小二來到桌邊;這相貌敦厚的壯碩老闆甚是親切,一走近便滿臉堆笑著問道:「客倌,本店東西可合口味否?我聽小二說你們是頭一遭光顧,怕爺們吃不飽,特地叫主廚又弄盤炙燒羊肋招待各位;馮麻子,還不趕緊上菜?」

    禮貌性向對方拱手道謝;劉備等頗具生意頭腦的掌櫃替他斟過了酒碗,就捧敬的問說:「兩位武功根柢不弱啊,怎會屈居於此處呢?」

    掌櫃那執壺的手先是頓挫了一下,但他很快即恢復自然的道:「要在這種複雜的地方討生活,不稍會些莊稼把式可太沒保障了---;『蚌塢口』因經常有些存心不良的江湖人來搗亂,咱開業的商家很多均略懂得拳腳功夫。」

   「原來如此,委實失敬了---」起身回禮的劉備待乾掉了碗中新酒,便讚譽的說:「貴寶號的菜色確實不賴,老闆你想不發財都難。」

    謙遜了兩句;那又倒滿酒液的掌櫃此刻就藉故告辭著道:「能得爺們的青睞賞識,咱們也臉上增光,今後即靠您費神關照小號啦;喏,這是我店內窖藏二十餘年的上等佳釀,請客倌多喝點,小的待會再過來伺候。」

   「不敢勞駕掌櫃的,你忙;」劉備一入座後便代為招呼那神色稍顯忸怩的陳、許二位謀士說:「這道羊肋似嫩得緊,兩位亦嚐嚐吧------」

    為表示接受人家善意熱忱,他就率先挾起一塊肉欲朝嘴巴裡送,然而不知是肋排過油或一時手滑,那片噴香撲鼻的羔羊柳條居然半途中即掉落在桌上;微醺的劉備起初以為是自己粗心,可是當他想再去挾眼前肉塊,一股漸劇的麻痺感卻已從指端擴散到全身。

    劉備第一個直覺是:他中毒了!

    若非體內日漸渾厚的「純陽真氣」護住心脈,這時他可能便不僅有手腳痠麻無力恁的簡單了,況且以那迅捷癱瘓的速度來瞧,這肯定是麻醉性極猛烈的藥物;而甫離開椅子的陳、許二人與掌櫃、小二甚至幾桌同謀見狀,也如臨大敵靜觀已落入圈套的劉備反應。

    這頓時陷於死寂的情況就持續到劉備端坐不動之頭頂心緩緩騰冒著煙霧,才由那五官瞬變為猙獰的掌櫃打破僵局吼問道:「陳宮!現在到底怎回子事?你給咱的『無色封喉散』不是沾唇者立斃嗎?為何姓劉的能連喝兩碗毒酒?他頭上水氣又代表了什麼?」

   「我不知道!藥粉是袁本初轉交給我的,陳某又不曾嘗試,焉能曉得它的作用有多強---」表情痛苦的陳宮頹喪著搖頭說:「至於你問我那白煙是啥則更好笑啦;會武功的豈僅止陳某而已,還請各位自行判斷去。」

    忽「磕嘣」的咬牙搥桌,這化名「馮麻子」的店小二亦在旁惡狠狠恐嚇道:「好笑麼?陳宮,你給我聽清楚,今日要是做不翻姓劉的,莫說他絕放不過我們,咱更會把你老娘跟女兒分屍,再將各位一塊剁碎了餵狗;總歸一句話,我馮禮會先拖你下來墊背!」

   「事到如今,咱已是同條船的夥伴了;公臺還是聽季雍、馮禮兩位將軍的吩咐吧,免得自討苦吃。」許攸以幸災樂禍的口吻勸說。

    一提到母親、女兒,陳宮像是被點中罩門似的立刻態度軟化;他猶豫了好一會,方嘆口氣的道:「鼎鼎大名的『戰神』,各位又不是沒聽說過;人家的內息深厚,剛剛的那陣白氤,確實是---確實是排毒------」

    彷彿讓蠍子螫到的跳起腳來,這叫季雍的假老闆隨即破口大罵說:「去你媽的狗頭陳宮,竟浪費咱恁多辰光;你以為替他如此拖延,姓劉的便會饒你一命?別做白日夢了!咱既已跟隨本初公起事,就等於沒了退路,若因而耽誤大事,回去瞧我們怎樣收拾你!」

   「季大哥,事不宜遲---」那甚是忌憚劉備的馮禮忙催促道:「現在不急著找陳宮算帳;你我須得趁他功力未復,先解決這條落水狗。」

    早離開遠避的許攸立即附和著說:「是啊,季將軍---;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處理掉此人,否則一旦橫生枝節,豈止無法向本初公交差,以他權傾當朝之影響力和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我們便得吃不完兜著走。」

    想到那些幾近神話的繪聲繪影傳聞,考量過風險的季雍當然明白今日倘一個不小心縱虎歸山,後果將會有多麼的嚴重;於是,決定動手的他就在示意喬裝下屬們散開包圍時,迅速分派著道:「圈牢這正點子!子遠,勞駕你再去把咱待命的兒郎---還有另一票友軍全給調來,我們豁出去了;不管多少犧牲,絕不能讓姓劉的有任何溜掉機會。」

    等許攸點頭且踮著足尖悄悄走出客棧,店內三十餘名均握諸般兵器的獠嘍即壓低腳步聲慢慢朝前圍攏;其中五個並於季、馮二將的頷首下,分別覷準猶凝神運功的劉備頸項、背心襲去,打算一次便取他性命!

    直待呼嘯刃沿快觸及到肌膚袍杉的一剎那,劉備原本靜止的身體方從椅子上驟然躍起騰空,而抖手灑落的一陣亮晶晶劍雨,更使來襲者均胸口激噴血柱的仰天嚎跌;可是他下墜之際卻未因此而停歇了動作,連連踢翻的桌子和幾張木椅,也叫另三名疾撲大漢砸破腦袋瓜的摔出數丈遠!

    險被他突如其來的凌厲反擊嚇濕了褲檔,季雍見對方在喝了毒酒後仍能這麼使劍及俐落還擊,頓時看到傻眼;馮禮雖亦感到震驚,卻尚有一點冷靜的基本理智,就趕緊對周遭那磨磨蹭蹭的手下斥吼說:「都愣著看戲做什麼?全給我並肩子上啊;誰再稍有怯步的念頭,老子連他都一起宰了!」

    這番言詞恫嚇確實收效,其中較勇悍的兩位仁兄果真各掄舞著腰刀、鍊子槍,又朝落地略顯踉蹌的劉備奮力殺至;然而立即遭蓬射焰束撞飛的他哥倆到斷氣前卻怎麼都想不通,對方那抹忽映紫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肘外抝  叛將積怨     窩裡反  鞭宗咄熾

    歷經這均只一眨眼的電光石火接觸戰,客棧裡僅剩兩亭人馬的伏敵卻誰都不敢再上去抽冷子了;而臉色已由紅潤驟轉成蒼白的劉備便於喘息稍歇時,微微沙啞著嗓音沉問道:「季雍、馮禮,袁紹人在何處?」

   「大耳賊,你---已自身難保,居然還妄想見到---本初公?」不禁後退幾步的馮禮儘管有些恐懼,但礙於眾手下的仰賴目光,還是色厲內荏的罵說:「別以為今日能生離『蚌塢口』了;適才算你運氣,不過咱既在此佈下天羅地網,就誓必要取汝狗命,你認栽吧!」

    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季雍亦心虛著道:「對---對極了;剛剛只是咱太---太不小心,方使你有了可趁---可趁之機,然而我們早於『醉月閣』裡裡外外安排妥不少硬把子,一定會叫你直走進門,橫躺著出去。」

   「換言之---,各位是早已預謀很長的一段時間囉?」劉備眼神茫然的盯瞧前面某定點,並一面暗暗撫平體內猶自亂哄哄的竄流真氣團,一面復問對方說:「我曾在冀州殲夷戰功簿冊上看過兩位的名字,朝廷恩加的賞賜不可謂不厚;已成喪家犬的袁紹開給你們什麼條件,竟讓爾等吃裡扒外?」

   「厚個屁!虧你還有臉講這件事---」火一上來,季雍終於恢復了點膽量怒聲道:「那年倘沒咱拼死拼活的幫小皇帝擋住鮮卑、烏丸及張純、張舉近百萬聯軍,你們焉能有今天昌盛太平?但朝廷卻只給了官升三級與數月俸祿;奶奶的咧,這是在施捨窮化子嗎?」

    馮禮隨即跟著憤恨叫囂說:「季大哥罵得對極!哼,想當初咱若任胡騎、叛兵全橫過了那條封鎖線,洛陽京都老早炸翻鍋啦---;本初公則比爾等要大方多倍,不僅承諾事成後便封我兄弟為開國拓疆列侯,更允和咱們平分天下稅賦,這條件---豈不令你汗顏?」

   「公臺呢,袁紹另許了你什麼好處?」目不斜視的劉備忽又問道。

    默然半响,神色萬分愧疚痛苦的陳宮隔了好一陣子,才低垂著頭顱啟齒說:「『鐵帽子王』,但已被陳某拒絕了---;待那些人放了我母親及小女,宮就立刻偕她們離開華夏,一生一世永不會再踏進中原半步。」

    不怎麼認同他這份厚贈的馮禮隨即桀桀怪笑著道:「算了吧你;連子遠都只能勉強撈個『太尉』兼『車騎將軍』做做,到時候你會捨得摘下本初公賞賜的那頂鐵帽子?陳宮,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不帶絲毫表情的點一點頭,劉備這時就對季、馮二叛將揶揄著說:「先不管那愛藏首縮尾的袁紹是否能遵照諾言---;憑心而論,公臺任何一方面都遠勝於兩位老兄,你哥倆即使給他提鞋、洗尿壺都還不夠資格。」

    明白人家是在行內鬨的「離間計」,立場尷尬的陳宮曉得這番外褒內損之話語一旦傳入敵對者耳中,他日後於袁紹陣營便不必混了;果然如他推測般,馮禮本就心胸狹窄且腦筋沒幾條紋路,聽完即哇哇叫道:「原來你們到如今還仍惺惺相惜啊,無怪乎那包藥毒不死他;姓劉的,便算是這樣,今日你也休想再活著走出『醉月閣』的大門口!」

   「馮將軍,我從頭至尾都聽你僅敢嘴巴上吆喝哪---;」嗤之以鼻的劉備嘲諷說:「其實要留下我人還不簡單,你上來試試---不就得了?」

   「狗娘養的!你以為我不敢?」被激怒的馮禮忍不住大聲道。

    劉備立即還以顏色的叫陣:「別只光說不練,劉某等著呢!」

    忽阻止便待抄傢伙硬碰的搭檔;忽起疑心的季雍先朝人家遙揮幾次手臂,見無甚反應的劉備連眼都不曾眨,就悄聲的對馮禮問說:「你注意到了沒?那廝為什麼始終不向其它地方瞧,又幹嘛要『聽』你吆喝咧?」

    經他提醒,順勢看去的馮禮這才發現不對勁之處,遂立刻跟著在劉備攻擊不到的距離嚷問道:「大耳賊,你猜我手中拿得是何物呀?」

    先是難堪沉默了須臾,面龐僵硬的劉備等良久後,方不情願的回答說:「若想動粗,便爽快些;劉某何須理會你的手有啥東西------」

   「講錯啦,我手裡壓根是什麼玩意都他媽的沒有;」此話剛說完,四周已爆出了一大串轟笑聲,而馮禮待眾人笑響甫畢,就接著戲謔道:「你瞎了!想不道堂堂的『戰神』居然會有如此下場,糟糕了你------」

    陳宮不忍卒睹的閉上眼睛並轉過身去;季雍則是洋洋得意的笑說:「姓劉的既已瞎掉一雙招子,即等於是老虎失去了爪牙;孩兒們,不用再怕他了!」

    彷彿已經忘記剛才受挫的窘況,周圍伏敵們便又挺胸凸肚的緩緩靠近,前面兩名分持短斧壯漢亦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氣氛中,未獲首領的號令就再度朝劉備左右腰脅狠狠砍劈,完全一副吃定人家的輕鬆神情。

    乍映且劃去他哥倆頭蓋骨的冷冽晶虹,很快即恢復了眾獠嘍記憶;然而喪失視力的劉備可不打算供對方乖乖包抄,緊倚牆角的身體只略踏上了半步,猝化四濺星菱之劍鋒更叫另四個不及後撤的漢子胸膛開花!

   「穩著點,莫胡亂蹭擠的讓他反咬一口!」見部眾轉眼間又躺了一地,慌張急退的馮禮便高舉一柄下屬遞來之狼牙棒呼喝著指揮道。

    不料他那句高聲斥吼,卻變成劉備容易辨識的攻擊目標,一抹宛如九天降雷似的銳影馬上就襲向了馮禮面門;儘管一團亂之際因跌跤幸運躲過了死劫,但此舉卻也帶走他歪戴皮帽與一大塊血淋淋的頭皮!

   「大耳賊!你---你竟敢傷我?」摀住頭的馮禮忍著痛喊問道。

   「傷都已經傷了,還有什麼敢或不敢?」又站於原處的劉備微喘著說:「只可惜這一劍沒能削掉你的腦袋;下次,我會再瞄準一點------」

    沒膽量朝裡湊,已拉住他的季雍忙勸阻道:「兄弟,在其它人尚未到此前,咱先別急著動手;待援軍一抵達,再跟姓劉的算總帳!」

   「我知道---」亦無另外的妥善解決辦法,馮禮邊抹滿臉的血漬邊咕噥著罵說:「想不到既中毒又瞎狗眼的大耳賊,本領居然猶能如此的高強,你我三十多個硬把子非但連他衣角都沒碰著一片,還剛交鋒即死了快半數;媽的,咱當時怎不開口向本初公索要個幾把『噴火鐵』來壓陣咧?看情況若不等高句麗的傭兵後援來,確實拿他無可奈何。」

    季雍緊握手裡的鬼頭刀柄憤慨著道:「高句麗和朝廷一樣,對新武器管制都甚嚴謹,哪會給非正規軍的你我用?本初公真是的,也不曉得從哪去聘僱了那一票人王來助拳?『響鞭』的修為怎樣至今還不甚清楚,嘴巴上戲謔的火侯倒一個比一個高明,而且打開始便跟咱索價三千兩金子;哼!他們待會最好能發揮作用,否則這筆錢就冤大啦。」

    氣呼呼的朝地下吐了口濃痰,必曾領教過對方囂張氣焰的馮禮又忍不住咒罵說:「可不是嗎?仗著鞭梢功夫有點稀奇古怪,即跩得有如武林至尊---;若非領導咱的本初公於事先曾一再告誡,你看我理他們個鳥!」

   「馮禮,委屈自家人去迎合那些非我族類的擾境外蠻,你們卻又是何苦來哉呢?」劉備忽冷冷的諷問道:「不自量力固然可悲得很,然而摸不清現實狀況卻是更加的可惡;爾等今天引狼入室,便不怕它日養虎為患嗎?」

   「給我住嘴!」生怕動搖軍心的季雍忙斥阻著說:「只要能夠誅殺你這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再多的委屈與付出---都划算,人家縱使狂妄跋扈,總還算是光明磊落的真小人;姓劉的,你少在那裡挑撥離間!」

    就像呼應他此刻的論述;一名聲音低沉的白衫攜鞭客於進門時,即用生澀的漢語謔笑道:「季雍,這是我們認識你以來,聽過最中肯的一句人話。」

    隨季、馮二將視線望去,當客棧裡餘黨見到許攸引五個同裝束瘦漢出現的剎那,臉上全是既鄙夷又歡欣的複雜表情;而適才開口的這位仁兄待環顧罷遍地死屍,便用不屑語氣說:「躺地上的那些屍體,莫非就是你起初對咱吹噓的『好手』?嗯,果真厲害------」

   「朴俊泰,你這是在消遣誰?」聞言不禁復動了肝火,額頭仍淌血的馮禮隨即嗆問道:「咱哥倆請尊駕到此,是叫你來數落我的嗎?」

   「兀那麻子臉,你算是哪根蔥!膽敢跟我掌門師兄這樣放肆?」朴泰俊身邊一名尖下巴漢子立刻上步的指罵說:「何況原本便因各位的本事不濟,方導致眼前的一蹋糊塗;否則,你們又何必找咱來串場?」

    另一矮個子橫肉壯漢亦於旁側操那怪異口音的接續道:「就是說嘛,自己不甚中用,還不准旁人誹議欸---;車二哥,這若在咱們高句麗,早被笑死囉!」

    以大局為考量的季雍趕快打著哈哈緩頰說:「唉,都是坐一條船的弟兄,可千萬別再鬧什麼內鬨啦---;朴大掌門,本初公既不吝重資的遠邀貴派來跨界鼎助,您務必得看他老人家的面子,幫我們一幫。」

   「你也曉得咱是礙於收了那幾箱亮澄澄的黃金,才勉強涉水助拳的喔?」矮個壯漢再次輕蔑至極的大剌剌道:「要不是軍師禮敬有加在先,不然以我師兄弟的個性,非得瞧你們死光死絕,方肯親自出馬呢。」

   「裴老三,我好歹亦算是這裡的總頭頭兒,你講話一定要他媽的恁不留臉面?」難耐心中的怒氣,季雍終於爆粗口的問說:「拿了那堆錢卻不辦事,還動不動即揭人瘡疤,莫非你真以為我怕了各位不成?」

    轉身一摸繫在腰腹間的藤鞭子,「裴老三」夷然不懼的叫陣:「人不要臉,又幹嘛裴三爺明示---;但衝著你此刻的無禮態度,我今日便饒不了你!」

    眼瞧鬥毆之勢已懸於火線,手臂一揚就阻止師弟躁進的朴俊泰忽口吻淡漠道:「車二弟、裴三弟,即使有甚不愉快,咱也先替他們擦完屁股再說;等解決掉袁大軍師吩咐的事情,你我便向季總頭領討教一二。」

   「老子含糊你個卵蛋!」惱羞成怒的季雍才一開罵,充和事佬的許攸已攔住了他悄聲說:「季將軍,大敵當前你切莫衝動啊;待這件要命的事處理妥了,我再好好的跟『鞭宗五傑』交涉,你先忍著些------」





第一百七十三章   犬戲虎  狂詞謔敵     眾凌寡  藤鞭逞兇

    不理會他二人的竊竊私語,朴俊泰等打量完亦另號稱「天下第一勇士」的劉備,就逕自搖頭的喃問道:「看情形---,那傢伙豈止如子遠所說的身中劇毒,他甚至連兩隻眼都已毀啦!然而面對一個雙目失明的殘疾者,你們除了仍一籌莫展外,竟還折損了恁多部屬;這到底是劉備在裝孫子,或是委以重任的袁大軍師壓根即---找錯了託付對象?」

   「姓劉的原本便武功卓絕驍勇,再加上有內奸於起事之際就先從中作梗,方令他有了排解毒質的餘裕;」馮禮儘管不甘心,卻還是把目前所遭遇的概況略敘著說:「我們雖已盡力截殺,仍無法叫對方授首。」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他一發難即靠住牆壁以縮小受攻擊的範圍---;倘能讓姓劉的離開那處所,咱或許便可叫他再無立身之地。」

    用毒蛇也似的銳利眸光瞪了他一眼;在高句麗一向狂傲慣的朴俊泰待隔了半响,才目中無人的抬起頭問說:「咱跑三山五嶽、闖蕩武林的江湖閱歷,可不見得會比你來得少;該如何處置,還須閣下指點麼?」

   「我是好意提醒,你不愛聽就算啦!」碰釘子的馮禮氣呼呼道。

   「朴某原沒請教過閣下的尊見!」朴俊泰等他咬牙切齒的往後略退了幾步,即問仍如泥塑土雕的劉備說:「你---便是漢邦的『戰神』?」

    維持紋風不動的姿勢,劉備良久方冷然的反問道:「是又如何?」

   「這可是我答應南下中土的主因呢---」滿意的點點頭,語調難得顯現激昂興奮的朴俊泰就再次踏近一步說:「袁大軍師給的那一大筆酬勞雖誘人,但遠遠比不上你這隻獵物讓朴某心動;多少年來,咱即不斷尋找值得一戰的勁敵,希望你不至於令我失望才好。」

    縱使劇毒未解,頗感荒謬的劉備還是忍著笑意道:「朴俊泰,我瞭解你出身的國度向來人人自大得緊,不過目前為止卻以閣下為最;或許貴派耆宿曾教了你們一些不錯的本事,然而亦無須---恁的誇張吧。」

    認同的頷首,並不以為忤的朴俊泰又接著問:「若無實力為底子,講那種話確會給人有虛誇聲勢的感覺;可是當你一直站在高處不勝寒的頂尖位置上,鐵定也萌生過渴求一敗的期許,是不?劉備,你便是咱要找的強者,尊駕可知這天朴某已盼了多久嗎?」

   「所以,各位是想趁備如今誤喝毒酒,和我一決勝負?」對他那種論調不以為然的劉備,索性打臉的直接問說:「這般落井下石的行徑萬一日後傳揚了出去,朴大掌門就不擔心您的一世英名---,會毀於一旦?」

   「還記得季雍剛才給了我什麼樣的評價嗎?」朴俊泰一副不甚在乎的表情道:「沒錯,只要能夠做翻『天下第一勇士』,朴某並不介意當個趁火打劫及以眾凌寡的『真小人』;反正不管怎麼樣,你今天是非死不可!」

    終於明白了該地區人民為何在他那年代的諸多國際賽事中,常會用卑鄙賤招坑害與之較量的別隊選手,及幹嘛老是愛將它國的文化專利非法獨占---;劉備生平見過無數形形色色趁人之危的痞賴,然而以厚顏無恥的程度來看,這大言不慚的朴俊泰無疑是其中佼佼者,因此懶得再爭辯的他即不置可否說:「既如此,『鞭宗五傑』便請賜教吧。」

   「哦?想不到中土『戰神』亦曾耳聞過咱的字號啊---;」朴俊泰頗沾沾自喜的道:「那麼打從今日起,就要換我五兄弟名揚四海了!」

   「劉某視力雖暫時受損,耳朵卻還無恙---」無言以對的暗自搖頭,有點哭笑不得的劉備隨即又「吐槽」著說:「備是從許攸適才的竊語,方得知世間尚有賢昆仲這麼『無愧於天地』的門派;何況我目前仍好端端活著哪,待各位將劉某打趴了,再高興不遲。」

    自責未記取讒獻「烏巢燒糧」計策的歷史教訓,他接著又往人群裡的許攸道:「恭喜啊子遠,或者該改稱你『許太尉』啦;但閣下既處心積慮謀得了高官厚祿,可別再濫受民間財帛且放縱令姪多科糧稅飽入私囊喔,否則以袁紹現在脾氣可不會與你甘休呢。」

    一聽對方居然恁清楚他見不得光的檯面下齷齰事,許攸羞急之餘便切齒開罵說:「大耳賊,死到臨頭還想分化某與本初公的情感---;我看你那對比狗還不如的眼睛老早就瞎啦!放我這才幹足以經天緯地的朝廷棟樑不用,卻只派了個小小『參謀官』來敷衍許某,誰能像你那麼的無識人之明?本初公乃瞭解千里馬的伯樂,方懂得找我來幕後策劃商議,這才是聰慧英明之主,許某更打算一輩子替他賣命,因此你休想從中挑撥離間!」

   「賣命?」終於忍耐不住的哈哈笑出聲音,劉備用那空洞雙目望向已脹紅橘皮臉的許攸問道:「你以為依附邊蠻的袁紹只需除掉了劉某,即可揮師中原、登基大位嗎?許攸,虧你還敢自誇身負匡佐奇才,也不想想以漢室目前國力,怎能給你們再有這混水摸魚的機會?備便不在塵世,贏得人心的當朝天子亦將指派勁旅追殺爾等奸佞於萬里間;是的,閣下既變節轉奉袁紹為君,屆時竄逃之餘---,『許太尉』勢必得拿全副身家來替他開路。」

   「大耳賊,你就對小皇帝那些兵大爺有恁大的不敗把握啊?」未被激怒的許攸忽以詭異笑容陰惻惻問說:「攸久居軍中,深知貴屬的虛實;你麾下的部隊儘管全訓練有素,卻也是靠某幾種器械來嚇唬敵兵藉而提高戰鬥力,但若碰上武器與諸君同樣先進的對手咧?一旦到了雙方駁火的時候,可別是咱這驍勇善戰的『護國軍』逃之夭夭呢------」

    心頭猛然一驚的劉備方欲再追問,那在旁候佇到不耐煩的朴俊泰立即打斷二者對話,並提醒著許攸道:「子遠無需再和他多費唇舌;別忘了軍師交代。」

   「好吧,如今姓劉的既已成為甕中鱉,攸便不用怕這樁秘密會外洩出去---;朴大當家,那就勞駕您動手處理了。」發覺失言的許攸忙說。

    待眾師弟均站於襲截的戰鬥位置,朴俊泰即神色一沉的道:「莫說朴某欺負瞎眼者;劉備,此刻便用你的劍術---讓我們大開眼界吧!」

   「反正老兄都敢承認是以眾凌寡與趁人之危了---,何妨再徹底的不要臉些,仍由各位先行出招?」宛如古井不波的劉備冷然回答。

   「姓劉的,這可是你甘願放棄機會;萬一連還擊的餘裕都沒有,臨死莫怨。」目露殺機的的朴俊泰緩緩解下了鞭身,靠近一步的說。

    話猶在耳,他那綑挾帶「劈啪」轟響的籐鞭已雷霆萬鈞驟然捲向劉備脖頸,而朴俊泰的四名同門跟著也分從上下、左右隨側圍攻!

    以目不視物的狀況,若猝襲者僅有一條鞭子,聽力極佳的劉備尚可憑藉嘯音預作抵敵;但由於對方所施展的那種兵器皆具嘈雜聲,這卻嚴重混淆了兩耳判斷,因此當首先揮來的響鞭已將要觸及肌膚,他似繃緊彈簧的右臂才迅速迴劍自保,把勁急的鞭端磕離丈許遠!

    另四副軟韌夾殺藤鞭,很快就尾隨而至------。

    雖凝神傾聽,不過現在除僅耳聞周圍「咻」、「咻」的破空異嘯外,劉備竟研判不出鞭索走向與瞄準的位置,直等遇勁飄盪的衫袍傳遞了敵刃正確襲處,耀眼倏閃的霍映劍光才護著他衝離纏絞包圍圈!

    幸虧千鈞一髮之際果斷躍出了危境;只因險些掛彩的他方棄守那塊牆隅,這皆遍佈細小鉤刺的四鞭居然硬將身後堅壁給生生砸塌!

    然而這亦代表---,他已喪失先前可暫且避敵的守禦優勢。

    瞧人家一開始即把頑抗的對手逼開磚牆,適才口角的季、馮二將不得不赧然心服,均甘拜下風的暗思道:「袁本初還真是找對了強援,『鞭宗五傑』確實有些本領---;咱剛怎麼全沒想到要用擾亂敵耳的法子修理他呢?」

   「老二、老三,堵死他的後路---」朴俊泰見劉備躲得十分狼狽,料知他已受制於恰巧能混淆其聽覺的響鞭殺招,便用本土話語居中指揮著說:「金四弟、姜五弟,你們各自從兩邊欺進,讓我來替他送終!」

    儘管不曉得對方嘰哩咕嚕的講些什麼,劉備左支右絀格擋間也大致猜得出他們在打啥主意;果真,待車、裴、金、姜四人所合組之鞭網一圈牢了他,正面截迎的朴俊泰就錯步踩上,手中祖傳的「九雷鞭」並已迅速轟至了胸口,隱含黏性的銳勢不僅彷彿驟劈炙雷,力量更宛若泰山壓頂般的霸道!

    若相較於先前曾交鋒過的「蛟嶺七蟒」,聶威門下那彼此甚有默契的「屠靈陣」反而還比這五條鞭子較倍具殺傷力;但兩眼失明的劉備現在可無法像那時悠哉破解,只能再被動的等候敵刃才隨機招架------。

    既是身為高句麗「鞭宗」的當今掌門,朴俊泰的火侯當然強過於眾師弟,疾砸藤鞭除了力沉招猛之外,速度上亦超越劉備原先的預估;「龍淵」、「墨陽」二劍雖及時將它隔開,只是這質地怪異的鞭稍卻似蘊有靈動生命,遭劍鋒震離的剎那竟「呼」聲轉彎,再次迅捷點向了劉備人中要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刃龍魂  劍破五鞭     故人子  窖敘舊恩

    趁後撤的餘勁以蓬噴劍芒壓制住車、裴雙鞭夾攻,苦撐迎敵的劉備縱使勉強躲避掉適才驚險圍殺,不過勢在必得的朴俊泰這副邪蛟般鞭索,仍令他胸襟破裂部位留了一條皮開肉綻的血糊糊傷口;五傑中的金、姜二獠見獵物已然掛彩,求功心切下即再次追上前去,擺明要把受困劉備斃於當場!

    車老二與裴老三卻哪裡肯給師弟們獨占鰲頭?待真氣略順,便也跟著旋身復上,劈啪聲四起的嘯風立刻又交織成網渦將他團團圍住!

    朴俊泰宛若活蛇的響鞭,亦在此時三度狠抽腳步踉蹌的敵人------。

    隱忍那股撕心裂肺的火辣辣疼痛感,猶處於挨打劣境的劉備清楚知道若是不儘快殺出重圍,這樣的鞭傷只會有增無減;所以吃力應戰的他雖已疲累欲死,還是決定要施展「人劍合一」來化解目前的危殆僵局。

    因為在「劍化龍騰」那毫無死角的光柱中,對方絕無再進襲可能!

    於是猛一咬牙間,「龍淵」、「墨陽」二劍猝裹他身軀的炫燦芒彩豈止驟把四周藤鞭反激回原處,強大引捲力道更將離最近的金、姜兩人困罩在裡頭;大吃一驚的朴俊泰急忙喝道:「老四、老五,快躲開呀!」

    但一切全太遲了;劉備儘管也因中毒而無法長久運功,可是這僅持續轉瞬的「馭劍術」威力,仍令二者頓成拋丈外的遍剮死屍!

   「四弟、五弟!」車老二及裴老三瞧大師兄已步履蹣跚檢視著他倆屍身,同時悲吼下又揮舞兵器衝向臉色越發蒼白的劉備------。

    眼看內息亂作一團,且連舉劍力量都快沒有的他即將傷於鞭底,那條隨乍裂厝瓦碎片攀繩躍下的纖秀人影忽以手中點鋼槊擋住了車、裴攻勢,招數雖不甚精妙,然而一落地便拼命的凌厲架式卻叫這兩人不得不暫退;朴俊泰見事生變卦剛欲提刃來援,馳救者已用繩子緊緊捆繞劉備的腰腹,並昂首朝屋頂坍塌破洞嬌叱說:「哥,就是現在!」

    當剩餘三傑與趕赴的季、馮二將亦跟著抬頭望去時,半空中遍灑一蓬不知何物的雪白粉末早蔽住眾匪酋雙眼;而那體態顯為少女的蒙面客等接應兄長上拉之際,還抖袖甩拋出一排短箭射倒數名追兵,其中一支更誤打誤撞的把許攸直接釘於門板,眼見不活了。

    機警遮擋的朴俊泰仍最先恢復視覺;只是待他躲過貼耳掠逝箭鏃後,劉備與這忽現身搭救的女子卻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

   「快,掉頭去追!」忙躍至塌洞外查探,朴俊泰等確定對方盡皆消失無蹤,驚愕交集的他即怒吼道:「諒那娃兒小小年紀,姓劉的又毒性發作,便有人幫助,應該也跑不了多遠;搜!這次就算將『蚌塢口』及整座『大城山』翻了過來,都要給我找到他們!」

    看車老二與裴老三在師弟遺體旁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那均灰頭土臉的季雍、馮禮儘管幸災樂禍,這時亦訥納的不好再講些什麼,忙招呼倖存手下統領著外頭兒郎去分批追趕;滿地橫屍及血污的客棧內,頓時僅剩面如死灰的陳宮一個人呆站於原處------。

*   *   *

   「小妹,劉叔叔他---,無恙否?」聽頭頂上嘈雜的搜尋聲音再次遠離,被那女孩稱為兄長的少年即悄聲問說:「打從咱進了地窖,他便閉目盤坐至今;依妳看叔叔是不是因剛才的格鬥過程---又受了傷?」

    復仔細端詳仍額頰冒汗的劉備,這已摘下矇臉布的姑娘待隔好一陣子,方搖頭道:「只怪爹傳給咱的功夫都太過粗淺,所以我也無法判斷---;但就適才的情況而論,除開始的那一鞭曾叫劉叔叔不小心吃了點悶虧外,其餘人等倒不至於有多大本事傷得了他。」

    頓了頓,她又感慨續說:「其實明刀明槍的幹全不算什麼,可怕的是背地抽冷子的暗箭;咱雖已事先察覺從中搞鬼的許攸佈這局,卻仍沒辦法提醒叔叔留意,你瞧他縱有萬夫莫敵的能耐,最後還是落入身邊親信的預伏圈套,甚至連---兩隻眼睛都被弄瞎了。」

    沉吟了良久,少年遂喃喃自語著道:「父親往日因屢受劉叔叔的關照大恩,才有辦法立足幽州,妳我無以報答,僅得盡咱之所能護衛他的周全;希望我剛故佈疑陣的那匹馬兒,可成功把對方引入『大城山』的林區中。」

   「不過即使他們一時上當,山裡面若尋覓不出什麼蹤跡,肯定還會轉進村子裡來細搜---」女孩擔心的皺起柳眉說:「這些壞蛋的武功造詣都遠勝於我們,尤其那自稱『鞭宗』掌門的朴俊泰,身手更是特別的詭異狠辣;如今劉叔叔又毒質未解,萬一真的被他們發現,咱的處境便十分危險了。」

   「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吧;」那名少年握緊樣式相同的點鋼槊道:「他們如果又轉頭找回來,這個所在恁的隱密,相信對方應不會那麼快就會發現。」

    相貌頗為清秀的小姑娘正待接話,劉備忽已停止了運功開口詢問說:「今日得脫此難,備極承二位的情;可否告知劉某,令尊是哪一位?」

   「啊,您終於恢復過來了---;叔叔可還記得昔日的同窗好友『范陽相令』麼?」少女見他已有正常的反應,即掏了塊巾帕邊拭抹其汗水邊回答的道。

    仍無法視物的劉備聞言亦愕然說:「你們是---伯珪的公子與千金?」

   「小侄名叫公孫緒,她是我的妹妹公孫綾---」少年盡可能壓低了音量道:「家父與兩位叔叔生前常提及劉叔叔的恩德,儘管他們在五年多前的冀州殲夷之戰中均已不幸陣亡,我棄世的母親仍是透過了朝廷撫卹安排,帶著我兄妹倆回到她這闊別許久的故鄉生活;此事說來湊巧得緊,舍妹前兩日將獵得的野味拿去給『醉月閣』時,非但發現原本的掌櫃與店小二皆已更換,還偷聽到對方計劃今天的陷阱,我們擔心您的安危,便於昨晚提前摸上屋頂守候,並由她設法提醒叔叔------」

    公孫綾跟著略敘說:「侄女因小時候曾在代郡見過您,所以剛才叔叔一走進咱村子口,我老早就已發現;只是礙於那兩個同黨作梗,沒能適時先告訴您這項訊息,方使叔叔蒙受那些惡棍的歹毒逼害。」

    用已失去光彩的黯淡瞳眸直視著前方某一處,劉備心懷感激的稱謝道:「想不到在數千里外的苦寒邊陲,居然是故人之子仗義來援;只不過連累你們也陷入了極具性命之憂的險境裡,劉某---委實不安。」

   「叔叔別跟侄兒恁的客套---」這年過十六且很穩重的公孫緒忙安慰他說:「爹曾告訴我兄妹倆,那時叔叔若沒向朝廷舉薦『范陽相』一職,他或許早被排擠到無立錐之地;事後烏丸、鮮卑造反證明父親所料無差,聽易京潰逃的將士提及劉州牧臨死前亦很後悔錯怪家父,即使咱轄土久蓄的精銳人馬有限,爹爹卻極欽佩您起初剖悉利害的勸諭。」

    頻呼慚愧;極覺內疚的劉備哪曉得自己當年為了防止公孫瓚蠢動而佈下之暗樁,豈止成為幽州反制烏丸、鮮卑及二張近百萬聯軍的唯一勁旅,其子嗣更於若干年後的今天救了他一命,便感慨吁嘆:「伯珪倘地下有知的話,也應當心滿意足了;賢兄妹非但承繼令尊的優秀血統,亦皆具俠義精神,劉某此番如果僥倖不死,必定有所回報。」

   「這是咱二人聊盡晚輩的份內義務,您無須耿懷---,只怪我兄妹兩拳腳兵刃上的功夫太差,剛逃離時雖曾用袖箭把姓許的奸徒射死當場,猶沒能為叔叔分擔多少打發那些壞傢伙的壓力;」幫他斟了碗開水遞上的公孫綾突然又問:「對了,樂浪郡的遂城縣離京都洛陽城有數千里之遙,您這次---為什麼僅自個兒前來『蚌塢口』犯險?」

    等呷了口冷茶潤一潤乾澀已久的嗓子,劉備隔了半响後就道:「我是為了緝捕一名勾結外夷、賣國求榮的叛賊,同時問究高句麗擁有超越現代科技軍火的內幕,才從司隸遠赴此地查訪---;備一開始也因深信得力下屬提供的機密情資,並考量到其後果足以動盪中原的嚴重性,方決定先孤身來探,不料卻誤中詭計,險些命喪宵小之手。」

    待地面上另一撥喧囂的人馬又離開,他繼續說:「朝廷雖有批精銳會趕至,卻要在日內才能抵達;不過由於備剛剛已把握時間將所中的毒質排出了七、八成,目前縱仍失明,應該亦可足夠自保了。」

   「太好啦!」公孫緒看他臉龐已不再是原先的慘白青灰,不禁鬆了一口氣道:「既得叔叔迅逾電閃的神妙快劍護持,我們即無須再恐懼那夥惡人的追殺逼迫;唉,咱兄妹倆若有如此的武藝---,便好了。」

   「孩子,這有何難?」一向愛材的劉備已微笑問說:「兩位倘不嫌棄,等備解決此間謬轕後,就把一身本事授與賢兄妹,如何?」

    聽叔叔願收錄他們到門牆裡,早耳聞其所教弟子皆人中龍鳳的兄妹倆大喜過望下,即雙雙拜倒的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參拜!」

    一扶起禮數甚周的公孫緒、公孫綾,劉備便改口問說:「緒兒、綾兒,你們騙敵人去的那座大城山,離此大概有多少距離的路途?」

   「回師父的話,約莫僅十多來里的遠近。」公孫緒恭謹的答道。

    微微頷首,若有所思的劉備片刻後才說:「對這裡地形也很熟悉的朴俊泰頗有頭腦,到那邊一旦找不出什麼東西時,絕對會立刻繞回頭搜尋;這村子人口沒幾個,你們住處的地窖縱使隱密,卻不能再待。」

   「師父,依您之見---,咱下一步該怎麼走?」公孫綾認同的問。





第一百七十五章   染血路  劉備脫困     殺人林  馮禮伏誅

   「往遂城縣的方向,可還別有其它路徑?」劉備卻不答反問的道。

    常獨自於附近荒郊狩獵的公孫綾忙點著頭說:「有,通往縣城除了只二十餘里左右的坦直官道外,另有一條經由『黑巖林』的偏僻山路;可是沿途非但崎嶇難行,且較平地要多約一倍遠的距離------」

   「為師旗下來接應的那支『特種部隊』,這兩天內必可馳抵遂城縣,我們僅需與大軍會合,或許能夠免除掉事後懲追的麻煩,就地殲敵---」側耳注意風吹草動的劉備隨即決定道:「事不宜遲,咱現在便出發。」

*         *   *

    梆敲三更------。

    亦趴俯於屋頂上的公孫緒等街尾暫無聲息,就對一旁的師父悄問說:「不出恩師所料,朴俊泰真只交代了季雍、馮禮各留部份人看守著進出通道口;師父,我們是否趁對方人馬均已離開,趕緊溜出村子去?」

    雙目雖見不到眼前景象,劉備仍可藉由敏銳感官及環境些許動靜辨認敵之所在處;待確定四周已無賊黨其它奧援,又向徒兒問明白地表建物概略位置後,劉備即當機立斷道:「何必用『溜』的?咱大搖大擺的走便是;等我解決下面阻礙,你們再一齊過來吧。」

    掛慮師父狀況的兄妹倆還沒開口,身子如同魅影的劉備早躍於那群獠嘍頭頂心,左手一抹宛似紫電的猝映劍氣更已將底下三惡天靈蓋削去一半;而當眾人正被這挾帶黏糊腦漿的激灑血雨嚇傻了眼,另一蓬晶瑩炫麗冷彩也剛叫五個胸膛開花的漢子摔出數丈!

    七名險破膽的同夥才想抄舉兵刃抵敵,劉備那柄「墨陽劍」驟逝之黝黑寒芒竟在他落地的大旋身間,又把其中五個攔腰斬成了兩截!

    剩餘兩位老兄見狀哪敢再往前湊?方轉頭急奔,收劍回鞘的劉備已於再次騰越之際將雙掌朝他們額腦處凌空按去;公孫綾看恩師似不想啣擊這竄逃二嘍,正挺鋼槊欲追,卻瞧那一對漏網之魚忽停下腳步摀頭的仰天噴血,連一句哀嚎都不及出口就跌跛而死!

   「緒兒、綾兒,你們下來吧。」劉備朝著他們面無表情的說。

    長這麼大,卻曾幾何時見過恁神奇的功夫?尤其是人家最後那招看似輕描淡寫但能立即遠斃對手的出掌,更令兄妹倆為之瞠目結舌;待跳落至地面,公孫緒便呆瞧著遍佈屍骸喃語的道:「好---好厲害------」

   「師父,您毒傷未癒,還撐得住嗎?」頗擔憂的公孫綾就忙問說。

   「無妨;不過敵人既在這裡授首,另撥羽翼不久必將察覺,咱得利用他們尚未調度的餘暇趕緊離開。」像不曾動粗的劉備悄聲著道。

    與妹子攙引他出村的公孫緒等步離了大老遠,又看身後暫無追兵的蹤影,即趁著趕路空檔問說:「官道坦直迅捷,恩師為何不選呢?」

    示意公孫綾持槊尾讓他緊握跟上以加快速度,劉備便邊走邊回答的道:「朴俊泰和同謀反叛的季雍、馮禮眼下黨羽猶眾,平地有利於他們包抄襲殺;『黑巖林』縱需遠繞山澗,咱卻較具躲藏的優勢。」

    慚愧低頭,公孫緒訕訕的說:「我們倆倘有師父半成本領,現在就可替您分憂解勞了;師父的劍真快,數招間即擺平了一堆匪徒。」

   「你與綾兒皆資質聰穎,幹嘛要妄自菲薄?」明白那位老同學公孫瓚的弓馬武藝原本便不算頂尖,再加上能教導兒女的時日有限得很,離多聚少的他們自然學不到什麼東西;瞭解這一點的劉備於是就開導著新徒弟道:「事在人為,賢兄妹今後只要能勤於用功,突破瓶頸即指日可待。」

    在前方引帶的公孫綾亦跟著說:「哥,師父所言極是;冰凍三尺非一夕之寒,涓流雖細終可匯成江海,我相信咱的本事會越來越好。」

    又說說談談了大概片刻,三人不知不覺間已奔到「黑巖林」的郊外邊界處;由於時值夤夜,那座占地寬廣的樹林子看來特別深遂幽暗,若非公孫綾乃識途老馬,否則連久居的公孫緒也辨不清入林方向。

   「綾兒,這裡的地形妳都熟悉麼?」隱約聽見了馬蹄雜沓與人語喧嘩聲響,儘管剛走進林內便一腳低、一腳高,劉備仍保持冷靜的問。

   「熟悉啊;」耳畔未聞異狀的公孫綾待謹慎繞入了那一大片矮灌木叢,就回答道:「我因為常到此處打些兔兒、崽豬回村裡賣,對這地方可說極熟,即使閉上兩隻眼睛,亦能摸著走出『黑巖林』------」

    稍稍研判來襲者的數量,沒先言明的劉備又問說:「所以出發前妳所攜帶的那些繩斧、箭支,便是打算沿途獵點什麼牲口來裹腹的囉?」

    一面注意著潛藏在落葉層底的窪洞,公孫綾一面解釋道:「這林子裡,隨時都會偶遇不經意出現的動物---;而且到那遂城縣還有一大段的路程,咱若不預先備妥些能做乾糧的工具,餓著肚子可危險得緊。」

   「那麼---,請妳留神附近是否有能面對開闊空間的大樹;」劉備主動停止步履的問說:「另外,為師倘跟妳暫借捕獵工具,妳可願意?」

    毫不猶豫就解下了背囊,一一遞上物件給他的公孫綾忍不住好奇問道:「師父,您是不是已查覺到了什麼?因此要在這裡佈陷阱?」

   「對極,但咱所獵的卻不是飛禽走獸,而是一幫子活人---」指示公孫綾把兩柄短斧頭牢綁於彈性甚佳的細枝上,放開枝條的劉備等檢視完其飛掠軌跡和斬落樹幹之高度,即拔起一雙柴斧滿意的說:「一將它縛回了原來位置,你們便各搭弓箭,準備狙擊追兵。」

    聞言不敢怠忽,公孫兄妹忙依吩咐隱身在叢林間待戰,而劉備則也躍上樹頂居高臨下的等候來敵;不久,那若干支火把從遠處輝映的亮光就漸往此地靠攏,屏息以待的兄妹倆見人數眾多,心中都極是忐忑。

   「腳印確實是一路朝這邊來的沒錯,叫後面的趕緊跟上---」於大城山撲空的馮禮忙對手下嘶吼著道:「姓劉的瞎一雙狗眼必定跑不快;不過你們全得給我打點起精神來,別像村尾的那批酒囊飯桶,讓他有再反噬的機會!」

    他身旁一個心腹人卻提醒的問:「將軍,咱不等其他兄弟了嗎?」

    搖搖頭,馮禮沒好氣埋怨說:「不必了!我原以為『鞭宗五傑』若出手即能收拾劉備,誰曉得除像咱仍奈何不了人家外,更一下子便折損兩員;死掉師弟的朴俊泰和車老二、裴老三此刻就跟瘋了沒分別,季大哥禁得起使喚,爺爺我可幹不來這份受氣苦差事。」

    然而他終究極忌憚用劍如神的劉備;艱辛嚥了嚥唾沫後,即補充吩咐的道:「雖說僅須處理了那廝便可高枕無憂,但我們還是得小心些---;交代大夥切勿莽撞躁進,發現不對就敲鑼來擾亂劉備的聽力。」

    話才講完不久,心中亦七上八下的馮禮忽被兩道弧型橫飛亮彩閃花了眼睛,接著他即目睹前面十幾名哀嚎部眾早血淋淋的跌滿一地上;而包括剛奉諭卻再沒機會去傳訊的親信在內,全是給不明鐵器硬生生的開膛破肚!

   「有---有埋伏!」馮禮忙後退多步的高喊說:「撤,都先撤出去!」

    不過公孫兄妹倆焉肯讓他們恁的稱心如願?只聞「嗖」、「嗖」聲數響,連發箭枝又已令六、七條不及躲開的漢子摀著胸腹翻身摔倒!

    再也不敢輕離皆拋炬但仍足資掩藏的漆黑樹叢,摸不清有多少敵對者的馮禮便與其它倖存同伴暫時蹲俯於各密林處;過了一會,他待驚魂甫定的跟周遭下屬打完手勢,並試著悄悄躡出這座險惡森林之際,一大蓬宛如飛刀並挾帶嘯響的樹葉已紛紛射來!

    十餘個倒楣鬼立刻慘叫倒地;馮禮命大,幸運躲開時方用吃奶力氣爬回原點,三枚葉子擦過臉頰後又「奪」、「奪」釘在樹幹間!

    呆瞧一排皆入木三分的「暗青子」,終於相信世上有「摘葉傷人」功夫的馮禮才正感到頭皮發麻,忽聽不對眼的裴老三已在另端呼斥道:「狗娘養的混帳麻花臉,叫你來這地方來搜,你卻連一整隊人馬全不見了蹤影;敢再摸魚,三爺我就先宰了你當祭品!」

   「裴老三,咱盯牢那瞎子啦;」冒著變作瞄準目標的風險亦要拖他下水,馮禮忙轉頭跟這替死鬼喊說:「你快來,別讓他跑了------」

    顯然大腦裡沒幾條紋路,聞言大喜的對方想都沒想即攜刃衝進了林子中;便如他所料般,當那報仇心切的裴老三才剛現蹤於攻擊範圍內,兩桿羽箭果真又朝其腰脅、左胸襲至,一把飛葉更已射到了面門!

    然而這位鄰近異域的使鞭宗匠畢竟與眾不同,在閃躲不及的情況下,索性就以圍裹周遭的層層鞭圈先護住了要害;至於那成功製造逃生機會的馮禮和剩餘人等見狀,隨即從藏身處紛躍而起的欲待拔腿逃命。

    一抹來自半空的冷冽芒彩,便在這時中宮直進撞散了藤鞭護網!

    料準對方必惶然後撤,但得手的劉備並不追擊,反藉迴勢將「龍淵劍」指向驚慌竄奔的謀叛餘眾;於是,以馮禮為首的八名駭呼敵人就在霍霍劍光中齊掉腦袋,他沒用過的狼牙棒上更全是自己的鮮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洩軍情  二邦聯襲     曝行蹤  群獠圍截

    舉劍柄準確纏住裴老三猛烈捲來的鞭子,劉備俟使勁拉扯的他稍喘口氣,方神色悠閒的問道:「貴派僅存二傑,應該也離此不遠了吧?」

   「姓劉的,你們別囂張得太早---」瞪視亦跟他出現的公孫兄妹,壓制內心恐懼的裴老三雖震驚人家適才那招快劍,仍色厲內荏的喝說:「季雍與我兩名師哥即將追隨親提長征兵團的袁大軍師趕到這裡來,等咱皆更新武裝的主力抵達,保證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閣下信誓旦旦的意指者,莫非是那已然命赴黃泉的叛佞許攸---,先前曾提及的貴國部眾麼?」心頭復為之一震的劉備強作鎮定,只語調淡漠的隨便一問。

    潛意識望著壓根沒聽見援軍動靜的林子外,裴老三料想今夜再無倖理,就口不擇言的威嚇道:「我新大王既先有明臨答夫推舉支持,不僅國力已蒸蒸日上,待得袁大軍師又提供劃時代技能的佐助,將士更比以往精銳;爾等即使人多地大,豈是吾軍的對手!」

   「只單憑你們這一些人---便狂妄得要『長征』我漢室遼闊疆域?」為了套他話,劉備故意諷刺的探問說:「就某所知,貴國人口單薄,且有鄰侵之患;儘管能夠一時得逞,日後焉可抵禦大漢源源不絕的馳救王師?」

   「倘令遭圍攻的漢軍首尾無法兼顧,只有悶著頭挨打的份呢?」始終不肯放掉那副藤鞭的裴老三待回奪無功,即再負氣的反嗆道:「眼光甚遠的軍師已先算到了這一點,早聯絡也奉其為上賓的扶桑國派艦隊前後夾擊;咱的船隻都已讓他重新設計改良過,到時候哼哼---,看爾等怎麼血染沿海!」

    想起那尚未短壽斃命的小碓尊,有些懊悔當初錯放的劉備不免暗自擔憂;但事既至此,煩惱亦無用處,便冷然的說:「我們未來如何難料得緊,至於你的下場我倒十分清楚;裴老三,好好的去跟你兩名師弟聚晤吧。」

    話語甫畢,劉備左掌僅輕描淡寫的在他頭頂憑空一按,原本牢握鞭子的裴老三沒多久居然就主動撒撤了刃把,並神色惶駭捧住正七孔流血的臉龐失聲嚎叫;公孫兄妹縱使甚難明白,卻也看得怵目驚心!

    不一會,裴老三終於顛跌倒地身亡;鬆開纏鞭的劉備待吩咐徒兒拾回斧繩,即講解道:「適才誅除此獠的這一手,是『瑯琊宮』于仙長親傳之技,若有機緣再教給你們倆;袁紹與追殺的高句麗兵轉眼便至,咱得加快速度跟援軍碰面,儘快通知海濱各州備戰。」

    亦曉得事態緊急,不敢有所耽擱的公孫兄妹就引領恩師再朝前趕道;已打從心裡佩服的公孫綾見劉備大獲全勝仍悶悶不樂,猜他是尚未適應雙眼無法視物的狀態,又在為外敵聯袂入侵之事而憂愁,即溫言的勸解說:「師父,賣國求榮的袁紹雖唆使高句麗與扶桑勾結,但咱已非往昔的積弱舊漢,諒他們短時間內也不能恁易得逞;而關於您的眼睛---,徒兒曾聽聞當世齊名的華神醫跟仲景先生如今都在上黨郡,有他二位幫您診治,相信不久便可復原,恩師莫再為此煩心了吧。」

   「那高句麗、扶桑的聯軍縱然來勢洶洶,咱大漢勁旅亦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我已預作安排,暫時不必多慮---」由於還沒接受雙眼失明的事實,無甚把握的劉備就苦笑著道:「我的眼睛倘真治不妥倒也無所謂啦,只需能順利擺平這回的驟至兵禍,為師即能趁機卸下輔佐重任還鄉;目前唯一令我掛懷的,反倒是公臺遭擄家眷的安危。」

    不敢置信的望向師父,納悶不已的公孫緒便問:「那姓陳的不是此間逆舉主謀之一嗎?他既害了您,恩師為何還要替他眷屬操煩?」

    默不作聲,劉備隔了良久方說:「備瞭解生平至孝的公臺係為母親、女兒皆落入了歹徒手中,才不得不對我下毒藥,何況這件事嚴格講起來,他亦算是個被害人;總之,我看得出公臺---原先並無叛意。」

   「那---萬一真的和他碰頭,師父會怎麼做?」公孫綾忍不住問。

   「到時候,再瞧著辦吧---」心裡難免唏噓的劉備約莫沉吟了半响,就轉移話題的問道:「綾兒,咱現在的位置離遂城縣郊還差多遠?」

    抬頭瞥了瞥坡巖樣貌,熟悉地勢的公孫綾隨即答說:「回稟師父,大概尚有三十里左右的路程;等咱過了那座林子,便較容易走啦。」

    不禁愣了一愣;劉備本以為折騰恁久時辰後,應已快要抵達了目的地才對,誰曉得這條山路---竟還走不到一半?於是他待向公孫綾又再次確認無誤,就皺眉喃語道:「那可不行,看來我們得加把勁了------」

    彷彿是迎合他咕噥般,在剛途經的另端樹林外,這時又已傳出一波波人聲喧囂;其中,還包括朴俊泰、車老二、季雍的暴烈遣促!

   「快,全給我仔細的找;」紅赤二目的朴俊泰大老遠即指揮並斥吼著說:「朴某便不信那姓劉的有恁大本事,瞎了狗眼還可跟兩個小鬼溜出『黑巖林』?搜,無倫如何都要將他們三個揪出林子來挫骨揚灰!」

    沒見過陣仗的公孫緒雖甚感膽怯,終究不忍見恩師栽於賊手,忙跟兀在側耳傾聽的劉備道:「已被這夥惡徒追上了,請師父您先離開,由我兄妹斷後阻敵;咱倆下輩子若尚有此福份,再拜於恩師門牆吧。」

   「未到那種程度呢,別盡講些喪氣話---」劉備拍拍兩兄妹臂膀,沉著嗓子說:「對方來得既多且快,此地不宜久留;綾兒,麻煩妳瞧一下這附近有無像溪澗的所在?最好是有類似可供掩蔽的蘆葦地形。」

    公孫綾忙道:「溪澗要經『三叉峽』才遇得上,只是那裡離咱還有些遠;佈滿長草的隱密處旁邊倒有一個,不過需從前面繞點路。」

    點點頭,不及解釋的劉備遂與這兩兄妹潛行到她所說之處;別看那片山坡僅一丁點距離,師徒三人可花不少功夫方鑽進了草叢。

    蹲俯於這能窺視坡下周圍的窪洞裡,公孫緒已按他指示悄聲回報概況的說:「幸好咱溜得早,朴俊泰跟他師弟已各領三十個門下正從左右搜尋我們剛離開的林子,季雍也統率一隊勁裝嘍囉靠過去會合,人數約百餘名;唔,那別字叫公臺的傢伙亦在裡面------」

   「師父,您想---他們會搜過來嗎?」頗緊張的公孫綾忍不住問。

   「綾兒莫慌,就算真被對方察覺了,為師仍會護著你們;」劉備輕撫皆懸於腰際的劍柄,精緻紋路隨即令他產生一股紮實的安全感,便對她道:「等這些肆進我疆界的高麗句蠻子移轉尋覓路線,咱再出發。」

    話才講完,他已聽到那早憋一肚子氣的季雍忽咆哮著罵說:「陳宮,你在恍惚什麼?打從咱離開客棧時起,就沒見你提振過精神來;這簍子是你捅的,再不給我用點心辦事,瞧我會不會先宰了你女兒、母親!」

   「季雍,你別欺人太甚---」肩頭揹了把長劍的陳宮面帶寒霜,立刻回嘴嗆問道:「客棧中是各位錯失先機,又沒能有效防堵人家突圍,焉可將責任全推到我頭上?何況那個局是你和許攸、馮禮一塊設計的,我只答應幫你們騙他上鉤,如今憑什麼怪我出岔子?」

    環睜怪眼的跳腳季雍方待踏上前動粗,已匯聚一起的車老二隨即陰鶩著表情蔑說:「幹嘛跟這迂儒恁多的廢話;砍下那婆娘的一條腿後,瞧他還聽令不聽!」

   「車老二!你敢?」陳宮聞言再忍受不住,便驟握劍柄的怒斥道。

   「看見沒,連鄰國的友軍『鞭宗』都這麼講了,你還有膽子反抗我嗎?」季雍先桀桀怪笑一陣子,卻馬上揮舞著鬼頭刀鋒,並拉下臉道:「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再跟爺爺囉嗦嚼舌根,我即把你五十多歲的老母碎剮了,再讓閣下的掌上明珠缺鼻子、少耳朵!」

    氣到發抖,但受制於他的陳宮卻又無計可施;過了一會,他便鬆開劍頹喪問說:「用家眷迫人就範,你都不怕會有報應?閣下威逼陳某背叛故主在先,進而挾持我趕盡殺絕於此刻---;枉費陳某生平以恪守『忠義』為傲,各位非得將我徹底變作畜牲方肯罷休嗎?」

   「別跟我講得那麼高尚清廉---」嗤之以鼻的季雍嘲諷著道:「本初公即是曉得尊駕不滿姓劉的總叫你幹些幕僚瑣碎,遲遲不肯委予軍權重職,方要我等藉此舉拉你入夥;他倒挺看得起你欸,剛開始便賞了尊駕當『鐵帽子王』,再說這種足夠抄家滅族的勾當既已做下來了,誰還有回頭路能走?所以,你就只好給我乖乖認了命吧!」

   「卑---卑鄙------」陳宮不禁咬牙切齒的握拳低喃罵說。

    那廂草叢裡,隱約耳聞爭執的劉備才正暗自感嘆著,公孫緒居然因一尾彩斑毒蠍突然冒出眼前而脫口大叫;儘管一抹弧形劍芒早把斬做兩截的偌大蠍子挑上了半空中,三人的藏身處所卻也已經完全暴露。

   「人在這裡了,你們全都過來圈穩他!」懶得理會適才口角的朴俊泰見狀大喜,響鞭子一揮之下,即宛如大鳥般躍至了對方跟前。

   「師父,我---我不是故意的------」自責的公孫緒忙致歉著道。

    劉備先挺身護住了兄妹倆,便溫言的安撫他說:「沒關係,反正是早晚都要面對的事情---;若無端遭蠍螫咬而受傷,才真不值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苦肉計  劍誅敵酋     窩裡反  賊辱叛臣

   「姓劉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於那座林子內又殺了我裴三師弟;」朴俊泰極怨毒的怒視道:「這筆帳,亦該同我結清了吧!」

    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臨危不亂的劉備冷漠質問:「我屠戮你的同門親信,就像閣下想除掉我一樣,何來『心狠手辣』之說?況且是各位先打濫仗的;劉某宰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彼此嘛---都無須客氣。」

    接著,他又遙對另一端朗聲說:「季雍,你的搭檔馮禮已先上路啦,可是備會好人做到底;稍候,我即讓老兄你下閻羅殿去陪他------」

    一想到馮禮掉落頭顱的驚駭面孔,倒抽一口涼氣的季雍不免油然生怖,連忙顫聲著道:「咱恁多---恁多人馬,不---不怕你猖狂;許攸雖曾提說你將有後援,但我們既已困牢了你,看你我---誰比較先死------」

   「別指望能再拖延什麼時辰啦;」揚臂阻止季雍怯懦叫囂的朴俊泰便斥喝著說:「莫道是為了給軍師一個交代,只憑你與我『鞭宗』所結下的血海深仇,你和旁邊那兩名小鬼,今日就沒一人能夠活著離開此地!」

   「哼,貴派『光說不練』的功夫可比鞭厲害多了呢---」劉備不屑的吃吃笑問道:「咱三個全在這裡;有啥本事,幹嘛不盡情施展?」

    緊持鞭刃握把的指關節忽格格作響,蓄勁待發的朴俊泰即於斜踏一步時沉著嗓子說:「好得很,那我們便---再來『裱』一下吧。」

    尾音甫止,他手中的「九雷鞭」已似靈蛇出洞般又急速捲向了敵頸!

   「龍淵劍」吞吐寒芒就在這一刻化為虹彩反迎鞭渦,二度廝殺的雙方不僅都聲勢威猛,劍鋒跟韌逾鑌鐵的古藤於綿密觸撞間,更爆出一串令旁觀者為之目眩的絢麗火花;朴俊泰既掌此一門,武功自有獨到之處,縱較遜聶威一籌,招式精妙卻略勝「蛟嶺七蟒」。

    季雍見他倆剛動上手即鬥得難分難解,便喝問那些呆瞧的隨叛人等道:「我操你們祖宗八代!全杵在這做甚?還不趕快給老子敲鑼?」

    幾個遭他一巴掌拍腫臉龐的嘍囉忙拿著備妥「法寶」猛打,有的並從嘴裡塞支竹哨肆吹了起來;沒多久,林坡四周圍立刻就「鏗鏘」、「咻咻」聲響不絕於耳,不知道內幕的人肯定會以為那是廟裡在辦熱鬧。

    這卻苦了僅得倚靠聽覺迎敵的劉備------。

    單打獨鬥的朴俊泰即使技藝出眾,他原先總能聞風辨位的進招還擊,如今周邊儘都是擾亂雜響,無計可施之餘只好又採回被動的防守策略;朴俊泰一看出有現成的便宜可撿,哪肯錯失截殺的機會?「九雷鞭」那挾帶足以碎鼎的尖嘯,已疾往劉備腹脅處揮去!

    待察悉鞭刃已攔腰砸至,「墨陽劍」佐禦的紫映電彩縱使後發先到,遭彈飛的響鞭芽鉤還是將他肚子旁皮袍扯落了一大塊;藉此驟下殺招的朴俊泰瞧對方僅剩挨打餘地,陣陣狂笑時就再度鞭罩敵首!

    正當猶處於受制窘境的劉備勢必躲不開這一砸,公孫緒情急之中已忍不住地挺身上前,並大聲警告著恩師說:「小心,它打到頭頂來了!」

    幻化成揚射銳矢的迎捲劍光立即磕歪了猛惡藤鞭,而另波隨之側攻的快劍更險些削掉朴俊泰一片肩頭肉;差點吃虧的他既驚且怒,等一口真氣運遍各大要穴,飛踩錯步間便人與鞭合的欺身躍進,顧不得師授絕活兀有需待修正的若干細微瑕疵,仍決定要使出「雷鞭震九霄」的祕技接戰!

   「糟,鞭子已變作九條劈向胸口啦!」觀鬥的公孫緒又喊叫示警。

    那廂插不進戰圈的車老二看他不停點撥著劉備,就偕一樣憤怒跳腳的季雍衝過來指罵道:「死小孩,敢壞咱的好事?瞧我怎麼抽你的筋!」

    公孫兄妹見他們來勢洶洶,縱知不敵,也只得舉槊勉強招架。

    還好剛剛適時獲得新收徒兒公孫緒的提醒,無暇細想的劉備即趁罡猛力道尚未觸身之前,亦再施展擊斃金、姜二獠的「劍化龍騰」來應付;若非劉備中毒之餘功力大大打了個折扣,事先曾領教的乖覺朴俊泰又來得及閃躲,否則這一回遭遇,他豈能僅止腿胯佈滿交錯但不致命的皮外傷而已?

    不過暫保無虞的劉備卻沒空再去刁難朴俊泰,因為那邊正遭車老二、季雍分別追殺的公孫兄妹早已左支右絀,處境十分的狼狽危殆。

    無法接受覆敗的難堪,硬忍劇痛的朴俊泰瞧他騰躍而去,便也咬牙跟著撲縱上前;劉備先是一劍逼退了車、季二者,料想強酋必定在後尾隨,心生一計下索性就假裝毒質發作,單膝跪於地面的等候敵人。

    果如他所料;朴俊泰見機不可失,縱使腳步踉蹌仍即一拐一拐的挨近,手上的「九雷鞭」更已迅速揮落,存心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師父,留神後腦勺!」這次連公孫綾都不禁隨胞兄開口大喊。

    但低下頭的劉備似乎未曾察覺,一看彷彿便是耗勁過度的虛脫模樣,公孫緒甚至還緊閉了眼睛不忍卒睹;而一旁掠陣的車老二、季雍瞧他已快命喪鞭底,猙獰臉龐盡皆流露出一絲期待的興奮------。

    就在藤鞭將要得逞之際,事實上劉備於偏過腦袋瞬間亦早感受左肩上如遭撕裂的強烈灼熱,可是他卻一直等到鞭刺破壞袍面且快扯落肌膚的剎那,宛如琉璃碎炸的黑白劍光才和捷彈身影同時倏射來酋!

    原以為誅殺遭圍的此君在即,正志得意滿的朴俊泰哪曉得人家竟會突然暴起反攻?於是當觀鬥的大夥雙眼一花,他便與拋飛的兵刃一同摔出了丈許外!

    車老二眼睜睜瞧掌門師兄朴俊泰居然血肉模糊的死在當場,悲呼聲中就勢若瘋虎的揮鞭進襲;計已得售的劉備雖肩臂受創不輕,見他拼命倒也不敢怠忽,於忍住痛徹五內的痛苦後,即斜舉著「龍淵劍」再度接招。

    這碩果僅存的「鞭宗」好手縱使很想一舉斃敵,驚恐莫名的季雍亦二度喝令眾人鑼哨助陣,然而劉備既有公孫兄妹的預先警告,急欲雪恨的車老二又怎能再傷得了人家?幾個起伏下來,呼嘯響鞭非但仍舊拿攻勢凌厲的對方無可奈何,內勁漸復的劉備還在迴漾一波劍氣時又挑去了他一隻耳朵!

   「狗賊,我與你勢不兩立!」車老二甫死命逃出了戰圈便吼罵著說。

    也已累得吁吁氣喘,但劉備待經確認四周圍已再無重大致命威脅,便收劍並揶揄嗆問道:「難登大雅之堂的跳梁小醜,我劍下僥倖不死的漏網之魚;有膽量就別離開,備倒想見識見識你要怎跟我『勢不兩立』法?」

   「二爺慢---慢些,且莫衝動---」立即拉住那滿臉是血的跳腳車老二,季雍急忙勸解的說:「朴掌門既已死於他手,現在可不能讓姓劉的有任何機會削弱實力;咱不妨先看緊他,俟本初公的征軍一到再另做打算。」

    一想到情逾手足的師兄弟四人均折於此役,車老二不禁恨得牙癢癢;又瞧坐地暫歇的劉備與兩名少年正談笑自如,亦無善策的他便流著淚恨聲道:「媽的,連廢了雙招子都還恁的難收拾,更把我三師弟、大師兄都陸續殺卻,怪不得袁軍師指名要保衛國相的『長白雙鉤』隨行護身---;沒輒啦,現在只有等他們來了方能報此血仇。」

   「我以前跟馮兄弟就常聽聞這姓劉的武功莫測高深,不料竟真神到如此不可思議的程度---;如今可好,既動不得對方又沒辦法一走了之,真他媽叫『燙手山芋』了。」有點悔不當初的季雍亦跟著咕噥自怨說。

    劉備在那邊隱約聽見車、季二酋的交談,雖甚為著急袁紹即將率軍而至,但目前卻又殺不出重圍,僅能溫言安撫著公孫兄妹道:「放心吧,這些傢伙暫時已無法奈何咱了;你們先稍作休息,由為師來擔任警戒。」

   「師父手臂的傷---還好嗎?」從囊裡掏出了乾糧分遞給恩師、兄長的公孫綾,忍不住關切的問說:「徒兒剛看您連劍柄幾乎都快拿不穩了,委實擔憂;我猜已然斃命的朴俊泰那一鞭力道頗大,您真的不礙事?」

    撕下一小片醃漬過的肉乾放入了嘴裡細細咀嚼,把握時間恢復精力的劉備待吞嚥後便緩答道:「朴俊泰鞭上的絕活果真異於中土,豈止具陰狠、威猛二長,響藤鞭刺更兼有破壞人體內組織的效用,且無懼先帝御賜之寶劍,為師縱因雙目失明才出此下策,卻也得付點切膚之痛的代價;幸虧他不久前曾傷在我的劍底,所以沒造成太大的危害------」

   「全託您老的雙劍夠快,能將最難纏的朴俊泰先斃於當場---」公孫緒慶幸的說:「這來自高句麗的使鞭高手儘管個個品格低下,一身詭譎的技藝倒挺特殊;我在遼薊多年,可從沒見過恁狠辣俐落的鞭術。」

   「師父您安全無恙就好了---;如今群惡環伺,咱可不能跟他們再繼續乾耗下去啦,得趕緊想個法子離開包圍圈。」公孫綾等一吃完手中的烙餅,即憂心的道。

    師徒三人正自商議著,那廂已替朴俊泰收屍的敵陣卻又起了爭執;原來季雍瞧佇於旁側的陳宮仍袖手旁觀,忽著惱的罵問說:「死老鬼,你還杵在一邊發什麼愣?再不過來幫忙,看我會不會一刀剁了你?」

   「你們的人手夠多了,何必硬要我過去湊熱鬧?」陳宮不屑的斜睨反問。

    哇哇怪叫了一聲,滿肚皮火無處發的季雍聞言便提著刀械衝過來怒喝著道:「還敢回嘴咧!你真當我是吃齋唸佛的嗎?老子這就宰了你!」

   「早瞧這個人不順眼了;做翻他!待會我幫你向袁軍師求情。」沒地方出氣的車老二見狀,也抄起師兄所遺留的「九雷鞭」欲上前夾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懷疚  陳宮請罪     眼復明  劉備弭叛

    猶未移步的陳宮夷然不懼,直等鬼頭刀快劈到了心窩,方抽出劍刃準確磕偏它的勢頭,更攻守並重的還刺一劍;季雍哪曉得他以往即常跟徐晃的開山大斧切磋,待劉備又親傳了那套『六合劍法』,雖仍離頂尖的境界尚早,功夫卻已較這三流武將要厲害些------。

    本以為一向被瞧不起的他肩膀那把劍是掛好看的,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季雍才接十餘回合便差點哭了爹,刀鋒始終夠不到該去的位置就算啦,連格擋時都沒人家的劍招快;而一個不留神,陳宮非但已於身形迂迴之際先賞了季雍一大耳光,長劍還趁其跌倒仰坐迅速指向他的咽喉,且對一旁呆望的車老二嗆問著說:「你---,不是要一塊稱量我的麼?」

    拎著響鞭子的握把若有所思;猶盯視他的車老二待過了好一會後,方態度驟變的微笑道:「失敬、失敬,尊駕可真是深藏不露欸;我想咱們之前是誤會您了,大夥既然都是自己人,老兄先收起了兵刃吧------」

    難以明白對方用意的陳宮因不願將這事情繼續鬧大,即俐落的劍歸鞘中,並厭惡的說:「要不是陳某家眷尚在爾等手裡充當人質,我才懶得跟各位打交道;別再無端招惹陳某了,否則莫怪我不再客氣!」

   「不會,從此刻開始,您陳老兄便是咱的主力,我們一切以您馬首是瞻---」車老二剛扶起灰頭土臉的季雍,就油嘴滑舌道:「當然啦,前提條件是---陳老兄必須領咱除掉那姓劉的;只要您肯殺他替我『鞭宗』報仇,咱立刻放了老夫人與令嬡,讓您全家相聚。」

   「要是我---不肯呢?」終於摸清他的意圖,陳宮冷冷的反問說。

    露出一絲獰謔的殘酷笑意,不置可否的車老二卻打著哈哈道:「誠如老兄適才所言,人既還在咱們的控制之中,我猜您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令貴寶眷遺憾的抉擇吧;團圓在即呢,陳老兄可千萬別犯傻喲。」

    沒得抗拒的陳宮不禁罵說:「無恥---;車老二,你真是個敗類!」

   「若得藉由您的利劍誅卻劉備這匹夫,我倒是不介意當個『無恥敗類』呢;」頗有掌門人厚顏之風的車老二便擺明著道:「反正那廝亦放不過老兄嘛,何況袁軍師又曾交代務必要取此君首級,您根本---沒第二條路能走。」

    從緊咬的牙縫內嘶嘶吸氣,陳宮良久後方就範的說:「好吧,但我要求先和家母、小女見上一面;若不答應,陳某寧可自刎於此。」

   「成!此事讓兄弟我來處理---」待揮手阻住季雍的無禮喝斥,車老二立即爽快的允諾道:「但三位碰頭的期間,卻須經咱們從旁監視。」

    這一切過程,全由公孫兄妹轉述給已察覺異狀的劉備知悉;掛慮他傷勢的公孫綾便探問說:「師父,對方好像是要逼那姓陳的劍客來為難您;可是他們還在等什麼?是不是還有其它咱不知道的陰險圖謀?」

   「為師也不甚清楚,或者要先待他與親屬訣別,才會到這裡來找我;」劉備嘆息的道:「總之,公臺的處境已是愈來愈尷尬了------」

    既連架都打輸了對方,淪為副手的季雍就按照吩咐遠從「蚌塢口」將人質火速押來此地;等到天色矇矇亮的受脅陳宮乍見老母、女兒,早已淚濕衣襟。

    均被幾把腰刀箝制的他們一家三口即於重重戒備下償願會晤;年逾六旬的老太太瞧苦候愛兒臉上全是斑駁淚痕,便舉袖替他擦拭著說:「為娘一時不察,和小錦誤中奸計,卻累你受辱於賊;我猜他們一定是逼你做些你不願配合的工作對不?事既至此,你就莫再惦掛著咱,謹記我平日的叮囑即可。」

   「請原諒不孝兒子的糊塗,讓娘吃苦了---」陳宮忙跪稟著道:「不過您老寬懷;宮儘管一步走差,但絕對不叫娘親再受半點的委屈。」

    那名字叫「小錦」的十歲女孩亦撲到他懷裡泣不成聲,愛憐摟疼的陳宮又說:「孩子莫怕,幫我照顧好奶奶;爹不久便來跟妳們團聚。」

   「爹,奶奶說要您千萬別以咱祖孫倆為念;」面貌清秀的小錦啜泣著道:「您是英雄好漢,就做英雄好漢該做的事,切勿因咱而退縮。」

    萬分不捨的朝她額頰輕輕一吻後,陳宮即站直了身體轉過頭去,毅然向正自謔笑的車老二與季雍說:「走吧,要動手便趁此刻------」

   「好氣魄!果真不愧為袁軍師鍾愛的首席大將---」車老二舉起大拇指涎著醜臉讚許道:「姓劉的就在那邊,我和季頭兒會一旁替您掠陣;老太太與令千金也將跟著幫陳老兄助威,並隨即迎接您的凱旋歸來。」

    明白他此舉是要方便督戰,面罩嚴霜的陳宮不再多話,馬上就往已起身而待的舊主這裡邁進;示意公孫兄妹後撤至安全距離,峙迎的劉備等他一停步,即沉聲的問說:「他們以貴寶眷為質脅,要你來對付我?」

   「陳宮該死,一時鬼迷了心竅神魂,居然答應惡賊許攸誆騙大將軍赴此受難---」滿懷愧疚的陳宮頷首道:「他一開始便用家慈、小女的人身安危來威逼我參與逆謀;某迫於無奈,只好協助設局------」

   「所以---起先那位險些死在『浿水渡』的王榮,亦是由對方所假冒的?」一直想不透引他到遂城縣的關鍵問題,劉備就皺著眉心續問。

    搖搖頭,陳宮答說:「這王老丈確是當初袁紹刀下幸運逃過死劫的渡翁---;我下屬那時候其實剛掌握線報,但宮尚未及查證,綁架得逞的許攸已先找上門來,而約某見面的袁紹曉得您仍未撤銷追緝,事後即用此君做餌,要我領著他到洛陽去騙您到這探訪。」

   「沒想到袁紹為加深我來此的決心,甚至不惜洩漏他已從秦皇陵取得火藥技術的機密,故意讓遼東駐軍傳訊配合---」漸揭開謎底的劉備沉吟一會,方又忐忑的壓低音量問道:「公臺於客棧中所摻放的毒粉真是『無色封喉散』嗎?我的眼睛可還有恢復的指望?」

   「那是某調過包的『醉不死人』,我本打算迷昏大將軍再想法子私下解救,不料功力深厚的您卻已先行排毒,才給不慎裹罩的煙氤影響視覺;」假借咳嗽動作揚拋了顆白藥丸給他,故意遮掩後方的陳宮悄聲說:「縱無此藥劑,您的雙目也會在三天內復原------」

    劉備亦於接過時立刻吞藥入口;陳宮見他想都不想便吃下肚去,微微一呆後忍不住問:「大將軍難道就不怕我---會再害您第二次嗎?」

    順著唾沫嚥下這甚為苦澀的藥丸,神色如常的劉備即答道:「還記不記得咱們倆初遇那天我曾告訴過你的一句話麼?『寧教天下負我,休教我負天下』;公臺,我相信你從始至終---,均未存有害備之意。」

    頓感慚愧到無地自容,一心想要贖罪的陳宮便又再說:「勾結外邦禍國的袁紹已統率征軍趕赴這裡,您快走吧;我來替你們斷後。」

   「那你的母親、女兒要怎麼辦呢?」劉備搖著頭斷然道:「就算是會被袁紹立斃當場,備也要設法使她們脫困;車、季二賊既吩咐你來殺我,咱待會即照樣比劃,只須挨近脅持人等的範圍,我便有把握營救。」

    心中跟著燃起一絲期待;而當陳宮還正籌思環節,提議的劉備已催促說:「別再耽擱了---;我們一動手,你就全力施為吧,無須客套。」

   「好久未向大將軍請益啦,您多海涵些。」抽出劍的陳宮略一躬身,即按計策錯步攻上,劍走偏門的直指舊主胸腹,端的犀利精準!

    車、季二賊見陳宮果真已先出手攻擊,便令眾嘍再次哨鑼相助,而公孫兄妹亦同時出言警告;側耳細辨,劉備等他的兵刃快沾到右脅部位,「龍淵」、「墨陽」雙劍方僅用三分的力道格檔回刺,只是其招式上特別加了巧勁來增強劍嘯聲,不知情者皆以為他也在拼老命了,均繃著神經關注戰況。

    正當「廝殺激烈」的兩人刻意朝敵方進逼,猶受歹控的陳老太太忽趁看守賊痞貪瞧鬥劍時,摟住了孫女就對旁側的刀尖叢奮力撞去!

    恰巧扭頭的車老二見狀大駭,鞭梢瞬間即把那多名手足無措的嘍眾全掃了個狗吃屎,並驚怒問道:「老太婆,妳這是幹什麼?」

    陳老太太不回答他,僅向已發現不對勁的陳宮呼喚說:「吾兒聽好了,那一再救民於水火的劉大將軍乃是真豪傑,你萬萬不可為了我們而做人神共憤的逆舉;咱祖孫倆死不足惜,但你一定要趕快迷途知返。」

   「賤骨頭,莫來礙事!」車老二情急之下,響鞭子便朝她的肩頸急速揮落!

   「別傷害我娘!」陳宮遙望變故,卻只能喊了句於事無補的話。

    一抹雷閃似的身影就在這時候越過他頭頂上,逕行撲躍至車、季二賊的挾持處所,燦射劍氣更於落足剎那將藤鞭點得脫手拋出;魂飛九霄雲外的車老二哪敢直攖其鋒?機警猛拉季雍擋在身前,即連滾帶爬的往人群裡急逃,試圖叫像天神下凡的劉備無從追擊。

    但一串慘呼聲中,未及閉眼的季雍與數顆跌落腦袋竟令他頓愣於原處;車老二剛抬起脖頸仰視,猝映乍到的紫電亦把他剖成了兩半!

    轉身用清澈雙眸環顧周圍呆若木雞的傻瞧餘黨,劉備「鏗」聲收劍後,便冷然的說:「再不跑,我就讓你們一個個全死在這裡------」

    場面即如地鐵遭炸般混亂,如獲大赦的囉嘍聽完早拔腿竄奔;而待危機一解除,首先迎來的公孫緒便喜問道:「師父的眼睛都好了嗎?」

   「當服下公臺遞過的解毒丹藥,我原先無法視物的兩眼沒多久就驟然痊癒了---」和藹的微微一點頭,初次見到徒兒樣貌的劉備等溫言嘉許了公孫兄妹倆一番,即對那已跟老母親、十歲愛女抱在一起痛哭的陳宮說:「頑敵雖皆伏法,咱仍不可久耽於此地;老夫人與令嬡若均無恙,我們得立刻啟程。」

   「大將軍,請您下令處決陳某吧---」忽「咚」的朝他一跪,陳宮便拜俯跟前的道:「某之罪孽,神鬼不容;倘非我一時胡塗,您又怎麼會來這裡遭受折磨,還險些命喪賊手?我再不死,焉對得起漢室千萬百姓。」

    他女兒陳錦忽隨之跪地央求的說:「不,我爹爹罪不至此;他常讚譽您是個寬弘仁厚的好人,您務必念著他贈丹之德,手下留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釋前嫌  劉備議敵     話舊怨  袁紹禍國

    陳老太太卻道:「小錦起來,切莫為難了劉大將軍;妳爹爹既鑄錯在先,接受刑律制裁是應該的,否則人家於日後將怎麼服眾安天下?」

    目眶泛紅的公孫兄妹亦面露著不豫之色;而就在大夥哭成了一團時,劉備突然皺起眉心的問:「公臺以此謀助備糾逆禦外,有功無過啊;誰說我要治他什麼罪責了?妳父女倆都快請起,咱們尚有要事待辦。」

    正當所有人全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又對已然扶起父親的陳錦說:「妳爹爹非但是我向來信任的得力臂助,更是備一開始即結交的摯友;小錦寬懷,劉叔叔和他是一輩子的知己,絕不致為了那些誤會而影響交情。」

   「大將軍,您這樣做---,叫宮何以自處?」感激涕零到淚眼迷濛的陳宮不禁躬身稱謝道:「陳某有生之年,皆拜大將軍之恩賜。」

   「你我之間還講那種客套話作甚?」向他簡單介紹完公孫兄妹的來歷,拍拍其肩膀以示安撫的劉備便說:「敵軍不久將屆,備與興霸約定的遂城縣可還有一大段路程;事不宜遲,我們須得加快腳步了。」

    陳宮一把揹起了年邁母親,公孫綾則牽住剛結識的小妹妹陳錦繼續朝前趕路;因為此刻漸接近清晨時分,快下雪的天際儘管仍是黑壓壓,但一眼望去卻能看得老遠,劉備遂趁暫歇的空檔問道:「許攸臨死前曾提及高句麗兵皆已換發了新式武器,裴老三更挑明連暗中勾結的扶桑艦艇也都歷經過改良;公臺與袁紹接觸時,可曾見過這批部隊?」

    「宮從未目睹,卻聽頗引以為傲的他略敘一二---」讓女兒代為服侍著老太太飲食憩歇,亦接了一份烙餅肉乾充飢的陳宮就據實回答說:「謀叛的袁紹舊任『中郎將』職等,深知吾軍虛實;此酋言道咱的將士皆因『霹靂火』才無敵於戰場間,如今他既掌握了提升訣竅,漢疆縱使人多勢眾,卻怎能是其對手?我曾看袁紹展示過一支隨身攜帶的短銃火槍,將小鐵珠塞進倒有硝磺粉末的銃道底端,再引燃線頭瞄準射擊目標,震耳巨響中真能把石塊轟碎,的確是無比威猛厲害。」

    囫圇吞下食物,他又續道:「他說高麗句新大王伯固、國相明臨答夫甚至扶桑的倭建命全很支持其兵械改造建言,那幾年中也按被奉作顧問的袁紹點撥,將士卒及海艦都配備他所創新的武器;卑職推判---,依袁紹現今在兩國的地位,所言屬實的可能性極大。」

   「我亦猜此人確有這般能耐---」頷首的劉備一想到秦陵裡那些詭異設施,與賀柏燦交代他蒐集軍火原物料前定曾將這類智識傾授於他,即憂心的說:「那咱們更要儘速和來接應的『特種兵』會合了;吾軍雖也擁有月英研發的新火砲,但驀然交手,死傷必重。」

    老天爺似乎故意在跟他作梗;劉備話剛講完,公孫緒已從那邊警戒的土坡上跑過來慌稟道:「師父,對方的大批隊伍追---追上咱了!」

    聞訊忙奔向可瞭望的制高點看下去,保持鎮靜的劉備果見無數高句麗兵正沿著他們來時路成群湧至;由於這地方離匯聚的官道已沒多遠,周遭並沒有什麼可供遮蔽的東西,追敵亦很快便察覺六人的置身處。

   「糟糕,時不我予了---」陳宮因母親、女兒在側,關心則亂的他一時哪拿得出主意,只得先抽出劍刃擋於她倆身前;劉備卻清楚絕不可以被圍在這進退不得的坡頂,略瞥了四周地形,就斷然下令說:「快,咱退到離官道較近的那邊林地去,能走多遠算多遠。」

    經提醒的陳宮立刻明白用意,忙護著各揹其一的公孫兄妹隨他移往這條碎石路徑,不過鎖定敵蹤的高句麗將士行動迅捷,不久即趕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保持沉著的劉備馬上發現對方縱仍掄持兵刃,背後卻均攜了支像於十五世紀末才會有的「火繩槍」------。

    待敵軍沿它路會合的輕騎隊陸續到達,那闊別多年且已開始蓄鬍的袁紹便在兩名紮辮武士戒護中,策馬至劉備面前故示雍容的笑問道:「玄德,久別無恙否?」

   「袁紹,恭喜你飛黃騰達了哪---」反正既已跑不出去了,暫時無計可施的劉備就虛以委蛇著說:「想不到尊駕僅用了一顆傳國玉璽與令弟的醃漬屍身,即換得了秦皇陵中不為人知的智識;厲害,且值回票價得緊。」

    略顯風霜的國字臉上一副無動於衷神色,尚未下馬的袁紹便道:「你也很高明呀,誰可料及閣下除能夠生離驪山的地下皇宮之外,甚至還弭平了四萬殭屍侍衛和匈奴、烏丸、鮮卑諸部的百多萬聯軍?我原本打算趁你無暇兼顧之餘,鼓動高句麗國派兵從中取事,怎知非但未能聽到你兵敗身亡的期盼訊息,名不見經傳的李敏跟徐延武更接替公孫度職掌遼東政權;害我只得壓抑住滿腔憤恨,先韜光養晦的隱居平壤------」

    偕同左右辮侍離鞍並示意前軍讓開,袁紹接著又說:「但拜玄德所賜,我方有餘裕進行這項次要計劃,將那人傳授的技術實現在高句麗及扶桑軍備中;袁某知道你一定是用『霹靂火』剿滅夷寇,亦曉得必先除掉你,才能令吾軍攜更加先進之火器馳騁於復陷分裂的漢土上,故設計尊駕來這裡引頸就戮,俾利我日後稱霸中原的輝煌大業。」

   「為了備區區一介武夫,你下的賭本---不也嫌太重些了嗎?何苦放棄自己大好前程,還叫其它人替你墊背?」劉備詞鋒犀利的問道。

   「若能誅卻橫加出現的你,再多付出都算值得,何況我給的酬庸可挺優渥呢---」轉頭望向陳宮,輕撚短鬍的袁紹忽對他笑問說:「我的話不假吧,公臺?你那頂『鐵帽子王』封贈,倒是連許攸亦眼紅得很欸;但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不要這份唾手可得的功名?」

    已被他氣到渾身發抖,悔不當初的陳宮立刻肅顏駁斥著道:「是你們用挾脅人質的下三濫方法,叫我不得不同流合汙;陳某壓根不稀罕你的青睞!」

    伸手阻止他跟對方作無謂爭執,想釐清疑竇的劉備隨即問說:「袁紹,殊不論你是使啥卑鄙伎倆迫人同謀;我想瞭解的重點---,是你明知手段殘酷的贏政欲血洗凡塵,如何還甘願淪為他的殺戮工具?甚至還引狼入室的替高句麗、扶桑那兩頭惡虎添翅膀?」

   「劉備,你何必裝糊塗?」表情驟轉為陰沉的袁紹忽斜睨反問。

   「府上四世三公,閣下又蒙聖恩官拜宮廷的『西園護衛統領』,可說榮耀已極;但你適才卻言明乃備『橫加出現』,導致須壓抑住『滿腔憤恨』,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儘量拖延辰光的劉備又咄問道。

    不以為然的哼了哼,袁紹過了良久方說:「正如你所言,袁某身家顯貴、朝廷遍佈人脈,且曾受前大將軍何進的重用,照理講應可以在洛陽政壇裡大展鴻圖才是---;不過因為你的誤打誤撞,從客棧中救了劉宏那對狗皇帝父子,更莫名其妙獲得封為上黨太守暨討賊樞密使等厚贈,無緣無故便取得了領地和軍需,要我如何能不為之氣結?」

    頓了頓,他接著續道:「你若因此安於現狀也就罷了,可恨的是你非但真把原該能讓我等多立戰功的黃巾邪教獨自剿撫,還在京都平叛將會令漢室分崩離析的董卓及其餘黨;袁某本料定中土必因劉宏的倒行逆施而各自為政,這樣一來我即有表現的絕佳機會,沒想到卻被尊駕幾年間便消弭於無形,那份窩囊---叫袁某怎生吞忍得下!」

    劉備聽完不禁一愣,待隔了半响方啼笑皆非的說:「虧爾族親袁隗還是位居朝廷三公之一的太傅要職,你卻心懷這等唯恐天下不亂的該殺念頭;亂世中最苦的就是那些黎民,咱即使有雄踞疆界的實力,亦須拿民眾溫飽為優先考量,所以備才不惜一切要縮短征戰的時間,否則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取得想要之物,終究會遭世人唾棄而灰飛煙滅。」

   「少來這套滿口放屁的仁義道德,袁某沒興趣聽---」略感厭煩的袁紹待先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跟著又反駁道:「以袁某的身份地位,那些老百姓頂多只能乖乖納稅、生產,沒資格談啥權利;我算慈悲啦,要換成了贏政,泥腿子可連活著的可能性都不會有。」

   「正因如此,別有居心且打算大開殺戒的贏政方授予你製造砲火、槍械的技術,要你來外頭先張羅原物料?」聽到這裡,心中猶存疑的劉備就順勢另問說。

    彷彿極為自豪當時陽奉陰違的伎倆,袁紹邀左右近衛武士一走上前,即得意洋洋的道:「那廝真以為袁某與充當實驗品的公路不過是他---棋盤上的兩顆棄子嗎?笨到差點喊他爹的袁術或許稱得上囉,我卻曉得天性涼薄的秦始皇壓根沒打算將兵權、領地交付給咱倆兄弟,所以即佯許回陵寢後再學盔罩裡的武功,僅拼命牢記足可改變戰場勝負的火藥及械彈配製要訣;只要我一覓得能提供量產的奧援國,哪怕贏政的四萬重生部隊全有『不死身』,也無法禁得住我這批利器的破壞。」

   「你花費恁大的水磨功夫,便僅是為了想達成稱霸中原的一己之私?」劉備窺瞥那群高句麗兵所揹者像還只停留在須槍口中塞入比例火藥,並以鐵條樁實彈丸及燃燒紙媒發射的原始型槍種,腰帶間亦縛有類似「霹靂火」的手榴彈,心想我徒兒黃碩搞出來的霰彈槍和滑膛砲可比你先進得多啦,暗鬆了口氣後就接著續問:「閣下都不擔憂高句麗、扶桑國若取得製造秘訣後,將研發出更加厲害之軍械,吃掉你辛苦所打拼的領域?」

    成竹於胸的袁紹似乎也曾考量過這個環節;但見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門,隨即笑著說:「你覺得袁某是什麼樣的人物,會去幹那等豬腦袋的傻事嗎?伯固與景行天皇亟欲吞併四鄰,見我改良的『轟天雷』效果良好,幾乎未經猶豫便答應袁某其中不公開配方的一項條款;我的做法其實跟你相同,讓諸多不知情工匠先各製若干正確、錯誤的材質,復由其它產線照吾諭令組裝,他們縱有鑄造零件的模具,仍無法摸透槍砲整個結構原理,而且這就百分百杜絕了外洩可能性。」

    真懷疑此君和歷史上無甚主見的河朔任性軍閥是否為同一人;語塞的劉備剛要再尋找些話題發問藉而籌思脫困之計,袁紹卻已掏出了那把陳宮曾提及過的短銃,有如貓戲老鼠的點燃繩芯道:「好啦,應或不應叫你知悉的,袁某全掬心以答囉;玄德亦該識相點,讓我早些一圓送你下地獄的願望。」





第一百八十章   要命槍  陳宮護主     急行軍  甘寧救駕

    眼看迅速燒竄的浸油細索即將引爆內膛藥室,非常清楚它猛烈殺傷性的陳宮不禁急喊了聲「危險!」,想都沒想便一躍朝劉備的身前奮力擋去!

    巨響過後,只見果真右胸挨槍子的他早已仰天踣翻;扶住陳宮平躺在地的劉備曉得對方重行射彈尚要不少程序,待雙劍驟化弧狀芒彩把四周圍靠近的敵兵一一斬斃,就「擒賊先擒王」撲往丈許外的袁紹。

    一對特大號的「人」字型巨鐵鉤忽從兩側堵死其去路,另二支鉤戟更分別罩住了劉備上、下盤;力道之威猛,彷彿打算一招間就恨不得要把他砍作三截!

    頗驚訝來者身手,尤其是當銳芒倒迎猝射時,他們不僅可從容招架應付,格擋之餘居然還能藉勁反攻;而硬遭敵將封住劍勢的劉備也是等對方皆受阻於雙刃灌注「凌虛破」之真氣,方得細瞧亦感詫異的兩人。

   「該殺千刀的大耳賊,叫你臨死之前嚐嚐國相府『首席護衛』的厲害---」袁紹邊手忙腳亂裝填著下一發彈藥,邊情急的慫恿呼喝說:「大、小李兄,這傢伙即為咱們中原裡人稱『天下第一武士』的討厭鬼了;僅須做翻了他,換我贈兩位此一封號,好讓你哥倆日後能回樂浪郡去光宗耀祖!」

    那祖籍為中土境內的兩孿生兄弟聽了當然頗為心動,劉備卻不知道他哥倆乃長白山「天鉤老祖」故逝前的唯一門人,非但全數傳承了這邊陲怪傑所有精湛狠辣的技藝,還憑聰慧資質悟創了套「四象鉤鎖大法」;只不過人情事故啥都不懂的二者藝成下山那年因擅盜高句麗兵糧而遭伏獲,倘非甚具慧眼的明臨答夫刑場上親自赦救,如今均早化作了異物,所以兩兄弟為報此德,才甘願捨棄功名,始終死心踏地的充當國相府侍衛。

    而當四鉤正要發動另一波奇襲,遠遠傳來一陣足以震動地表的蹄響,忽中斷了他們剛踩上的步伐;眾人聞聲眺望,竟是一大批漢軍!

   「啟稟---啟稟軍師,有超過十萬的劉漢騎兵---,正朝我軍逼近中;咱是否要列隊迎擊,還請軍師定奪。」一名翻譯官忙上前稟道。

    才領三千人馬的袁紹終究沒甚急智,雖明白若殺為首的劉備便可瓦解彼軍士氣,卻也怕反遭有萬人敵的此君誅擄;慌到把剛塞好的鉛彈、藥末又全掉出了膛外,天性自私的他就下令說:「全體備戰!敵人不知咱攜有這項法寶,待轟散其前部再衝鋒破陣!」

    轉身瞧了「長白雙鉤」一眼,他本想叫諸軍先亂槍斃敵,卻又怕若傷及借將的兩人不好跟明臨答夫交代,又忙著改口吩咐道:「伯亨、仲亨,劉備亦交由你們處理了;我先去調度咱在後方的主力人手,等一下即來接應各位。」

    看袁紹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李氏兄弟心中頓覺不齒;然而礙於明臨答夫曾交代須聽他的號令,立刻就大馬金刀的攔在路口------。

    由於擔憂陳宮的槍傷,打算速戰速決的劉備亦不再客套,黑白雙劍待甫踏近前時即輝映數抹炫麗虹彩,皆呈弧線的分罩對方頭頂心!

    因有一次的駁火經驗,那稱雄異域的李氏兄弟曉得此君乃生平罕逢勁敵,故一上手便使出壓箱底的絕活「四象鉤鎖大法」來,逕以錯綜複雜且詭譎陰狠的秘技左右夾攻;劉備見二者所踩步伐縱未像小碓尊忍者「幻隱步」恁的玄奧,兵器、招數更沒有典韋「雙鐵戟」的霸道及太史慈「雪戟鎖刃槍」那般靈活,卻也頗具攻守互補的妙用,但他這時已兼修「瑯琊宮」兩項足可鬥仙的神奇武術,很快就發覺李氏兄弟的細微破綻。

    是的,似有心電感應的他們在動作上雖比常人迅速多倍,可是正因過於仰賴那份超佳默契,所以當一方遇難,另一個即使拼命亦會盡全力救援;既覷準了這罩門,屢試不爽的劉備便改變目標把星菱般點點銳影都灑向李仲亨,要破對方那無懈可擊的四象鉤!

    果如其所預料般,手足連心的李伯亨哪裡會知道此為誘計,見人家卯起勁來猛攻胞弟的左脅處,就奮不顧身的衝向偏側,想「圍魏救趙」的替他解除危境!

    劉備等候的,即為李伯亨此時的「奮不顧身」;於是,在一個中宮直進佯刺中他便抓住後者關心則亂的弱點,先用偷學師的「幻隱步」繞到了對方視線死角,接著更以挾帶「凌虛破」的急旋劍光絞飛其雙鉤!

   「莫傷我哥哥!」見狀大駭的李仲亨忙踏上前揮斬敵頸;然而早料及這一環的劉備卻不讓他有可趁之機,一大蓬爆射紫芒不僅使磕歪的鉤戟跟著脫手遠拋,二劍的燦然尖鋒還已穩穩指住了哥倆咽喉要害!

   「劉某之所以不殺你們,一來是基於皆為漢室子民的淵源,其次乃念及二位忒眷戀兄弟情誼的份上---」向錯愕的對方略加解釋為何手下留情,劉備劍一歸鞘就勸諭著說:「戰場裡縱然是各為其主,不過高句麗的君臣既存侵我疆界之意,你們最好別做出殘害同胞的壞事;賣國求榮的袁紹罪不容赦,我早晚擒誅正法,二位現在可以走了。」

    話講完,他亦不再搭理那兀仍相對愣瞧的李氏昆仲,馬上奔往原處探視早已奄奄一息的陳宮;吃力睜開了似乎有千斤的沉重眼皮子,這一生悲劇的謀臣像也苦候著舊主回來,而才剛見到滿臉關懷神色的劉備,陳宮即勉強擠出笑容的道:「天幸---大將軍無恙,否則宮便萬死---萬死莫贖了;請您---寬恕我,今後再不能---為您效勞啦。」

   「公臺再忍著些---;援兵人馬既到,他們隨身都有攜帶華神醫配製的藥物,或者能及時處理你的傷勢。」劉備趕緊出言慰撫著說。

   「卑職---恐怕等不到---那時候啦---」瞭解中槍於致命部位的自己就快油盡燈枯,匆向母親、愛女望一眼的陳宮隨即把握時間請求著道:「某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們兩個---;還請大將軍看在宮---平日恪盡職守的情面,好生安頓---家慈與小錦。」

    先向全哭成一團的祖孫倆點了點頭,亦感悲慟的劉備就慨然諾說:「你放心,爾後備會把她們當作一家人,不令其稍受委屈。」

   「爹,你---你千萬別丟下奶奶與錦兒---」淚汪汪的小錦啜泣著道:「只要你能好起來,我---我再不會纏著爹教錦兒使劍了------」

   「傻女孩,爹是因為學---學藝不精,怕壞了妳練武的根基,才遲遲不敢---妄加傳授小錦功夫;咱大將軍劍術---劍術通神,有他取代爹爹---,自能叫你習得---習得一身的好本事。」陳宮說罷又向劉備瞧去。

    悄悄拭去滴落於胸的眼淚,曉得他正用最後一口氣「託孤」的劉備即問道:「是啊,小錦若不嫌棄,從今起非但由叔叔與其他哥哥、姐姐陪妳練劍,更讓我來代替妳的爹爹,照顧奶奶與小錦的生活,好麼?」

   「孩---孩子,妳還不快叫他---義父嗎?」大喜過望的陳宮忙說。

    福至心靈的小錦聞言便拜倒叩頭,並怯生生喚道:「義---義父。」

    在露出了無牽掛的微笑後,陳宮就安詳閉目的離開人世;而待她祖孫及跟著難過的公孫兄妹淚水稍歇,劉備即吩咐說:「緒兒、綾兒,此非久留之地;老太太與小錦便交由你二人保護,咱一塊去跟興霸會合。」

    於是等將斷氣的陳宮遺體揹妥,領頭的劉備就避開了高句麗陣營,從另端迂迴繞過戰事一觸即發的官道;大夥見這票番兵槍枝均已上膛候命,剛目睹其威力之餘,不禁都替正在急速接近中的大軍捏了一把冷汗。

    由於深信袁紹的器械必收破陣奇效,那名軍官甚至已叫部下輪流打完槍子便可再用「轟天雷」衝鋒殺敵,因此倒也不怎害怕對方的人多勢眾;然而他才剛要諭令開槍,尚未進入攻擊距離的這群漢騎兵忽灑來之漫天飛物,卻讓所有高句麗軍士全傻了眼------。

   「是『肩扛式霹靂火』?」劉備先一愣,不過細看拋往者確是冒煙彈體,立刻喜喃道:「莫非月英真把我『沖天炮』點子搞成功了?」

    原來之前和黃碩閒聊時,那針對「火箭筒」及「迫擊砲」興趣亦頗濃厚的鬼靈精女徒曾與他討論構造細節,可是在蒸汽機還沒發明的這年代,很多精密零件都礙於技術未臻成熟,導致無法克服製作的困難瓶頸;沒想到鍥而不捨的她縱未造出那兩樣東西,卻將自己所說之建議應用在「霹靂火彈」的射程方面,並實際拿上戰場來印證效果。

    當然,這些被黃月英改良的炸藥經鐵製「筒座」彈射後,用途絕不是僅給來敵傻眼那麼簡單而已;無論是著地或飛於上空即引爆開來,隆隆作響的四濺要命煙火皆轟得高句麗兵血肉模糊,頓時潰不成軍!

   「眾兄弟,叫這些北蠻子試試咱的手段,看他們還敢不敢再擅闖地界!」甘寧待座騎追上一馬當先且剛馳進有效射程範圍的趙霖,便與同援關羽、張飛、馬超、孫策甚至均已長大的孔明、周瑜、郝昭等人,齊舉新配發之「霰彈槍」瞄準亂竄的高句麗隊伍!

    一連串在行進中陸續發射的強猛火力攻勢,很快就將無力招架的敵兵打得到處東倒西歪;過程間儘管也有頑抗者曾燃繩還擊,但因準頭太差且各自為戰,中彈落馬的漢軍人數卻委實不多,所以當那已換持傳統兵刃的「特種部隊」一衝到,未遭槍刺刀砍的倖存將士即慌張後撤,紛往林子內逃命。





第一百八十一章   算己彼  料敵機先     失計較  叛將技窮

    瞧急奔驟至的關羽、張飛離自己最靠近,隱於樹叢裡的劉備待高句麗敗卒竄遁而去,便躍出吆喚說:「二弟、三弟,我在這邊!」

    先聽見聲音的張飛扭頭一瞥果真是兄長,揮蛇矛把身前幾個倒楣鬼分別戳死,就咧嘴喜喊道:「是大哥!咱總算是找到你了------」

    甘寧、諸葛亮忙領著麾下軍士來一旁保護,而擔憂丈夫安危的趙霖聞聲立刻跟著拍馬趕到;但劉備卻無暇閒敘,一從懷中掏出了令牌即吩咐關羽說:「雲長,快快帶著『虎符』馬上到帶方郡,去通知咱們駐守的水師須嚴密防範高句麗、扶桑艦隊;對方船隻亦配備有大砲,接觸時要小心應戰。」

    明白事關重大軍機,躬身接過符令的關羽離開前便抱拳諾道:「遵諭!」

    看出他們滿臉存疑之色,略加介紹隨行眾人的劉備就解釋說:「袁紹那廝擅將吾軍機密曝洩高句麗、扶桑二邦,這些外夷因之也都有類似的器械;公臺為查此線索更送了性命,所以咱務必要弭禍於最初。」

   「怪不得那些王八蛋有恁奇特的傢伙---」拿撿拾火繩槍細看的甘寧忍不住道:「這玩意確實和月英的手筆雷同,均可用彈藥遠距斃敵。」

   「幸好它功能沒比咱的優越,剛剛未使弟兄們遭受太大折損;備雖還不曾見識彼陣炸彈與砲火殺傷力怎樣,不過那竊取技術的袁紹既做得出此等物件,倘再交鋒切莫掉以輕心---;」劉備朝大夥慎重的叮嚀一番後,即問說:「對了,各位是如何知道備在這裡?」

    望了趙霖一眼,甘寧便坦答道:「是趙---呃,趙將軍堅信袁紹和高句麗必存不軌之意圖,願擔任先鋒且建議某提前開拔,因此昨晚到了遂城縣就決定一早啟程;她預感那叢林內有古怪,就領咱往這條路走,不料才抵達官道旁路徑,果真即聽見那聲槍響------」

    深情瞥了瞥鎧甲沾染血漬的愛妻,先公後私的劉備便又轉頭問孔明說:「我記得離開洛陽前,碩兒僅剛研究步戰用的『迫擊砲』而已呀?『肩扛式霹靂火』不是還沒完成到驗收的階段,怎就搬到這來了?」

    身穿岳父黃承彥所贈的白袍銀鎧,英姿煥發的諸葛亮即於一旁恭稟著道:「月英說扛筒只剩解決震力大的麻煩,射程和精準度現在都已經沒什麼問題;趁此行恰可拿敵兵當實驗品,回去再做若干的修正便是。」

    見二哥已偕數騎前往帶方郡,張飛亦跟著嚷說:「多虧子---子龍的直覺太準,我們才得以及時迎回兄長;那姓袁的既敢勾結外虜,屢陷大哥於死地,老張絕放不過他,若逮住非剝掉此賊的一層人皮不可!」

    「欲取廣闊遼薊的袁紹志在必得,儘管將自敗卒口中知悉我等已擁有更加進步的器械,以他個性研判,不久一定仍跟海艦左右夾攻,咱倒不能錯失制敵的好機會---」待安排妥老夫人、陳錦與公孫兄妹至縣城暫住,劉備就向也來會合的周瑜、郝昭、馬超、孫策下令道:「孟起、伯符、公瑾、孔明,命你們率六萬兵馬分頭進軍,務須叫對方無法集中火力,其餘人員收拾戰場後即隨備接應之;只要擋得掉他們開的頭一槍,絕對能叫這些覬咱疆土的蠻子全回不了高句麗國!」

    俟群豪應諾並去清理敵屍與彈藥補給,他才朝兀癡望的趙霖問說:「抱歉,讓妳擔心受怕了;霖兒是如何知道我會出現於此?」

   「便因咱倆頭一次碰面是在林子中,所以我對樹叢的感應力特別敏銳,亦虧得二哥、三哥與興霸肯聽我意見,方能提早跟你相聚---」趙霖盯著他破裂衣衫和尚未包紮的受創處,又幽幽的道:「若知你會恁的不小心,我那時候早該要堅持同行;瞧你把咱給的袍子弄成了這樣,萱姐倒好說話,但要依彤姐的脾氣,不將你大耳朵扭下來才怪。」

   「沒關係,到時候有妳疼我就好了;其實我人可以活著回去,妳彤姐姐即應謝天謝地啦---」由於眾目睽睽,牽過一匹戰馬的劉備便保持著距離說:「為了要揪逮袁紹那惡徒,公臺可是連性命都已丟在了此處。」

    剔除他遭脅迫被逼下毒的枝節,劉備簡略敘述完客棧喋血與夜林窮追廝殺的經歷,就慨然道:「無所不用其極的袁紹為了騙我到這來,豈止煽惑了馮禮、季雍、許攸等北冀叛臣於『蚌塢口』佈置陷阱,還故意洩漏擁有火彈技術的情報讓徐榮送至洛陽;更可惡的是他還以此利誘條件交換高句麗、扶桑二國聯合出師,欲強行瓜分咱的疆土。」

   「既如此,可要從它處另調人手來增援?」擔憂的趙霖皺眉問說。

   「時不我予了---」先搖一搖頭,胸有成竹的劉備待環顧了四周忙碌將士半响,即堅毅的道:「不過別太憂慮;對方縱使來得萬分突兀,但咱們既厲兵秣馬恁多年,卻也不用懼怕,我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打敗他們。」

    把掛在鞍邊的扛筒砲、霰彈槍全交給了丈夫,趙霖剛替他填妥了彈藥便悄聲叮嚀著說:「月英這些軍火儘管厲害,可惜目前只能單發射擊,且須控制力道方不至於震落馬下;我用不慣,你將就著使------」

    曉得她要自己藉由二樣器械護身,劉備卻又笑著遞回去道:「袁紹那廝所研發的槍彈雖頗具殺傷力,卻還沒能達到應有的水平,我混以『凌虛破』的劍招已應付有餘啦---;倒是妳不辭迢迢千里的來找我,可絕對不能有半點的損傷才是,愚夫有空得叫碩兒再搞些防彈衣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夫妻倆敘晤間,奉命的甘寧又回報四將已先開拔迎敵,屍骸清除完竣的九萬隊伍亦皆整裝候令;略加處理鞭痕的劉備等紮妥傷口,即在啟程前調度說:「翼德、興霸、子龍、伯道,你四人也領六萬騎從左右支援鏖戰前部,剩下的兒郎便與我直搗敵陣中宮!」

    於是,這支由丞相大將軍親提之勁旅就在離「黑巖林」不遠的一處官道路徑,隱約聽到來自旁側偌大草原的隆隆砲響;待得劉備一聲令下,那蓄勢已久的朝廷驍勇部隊即按預定計劃都往戰場紛紛衝去!

    亦統十萬餘人馬征漢的袁紹真如所料般,明知來迎者有較更加犀利的新式火砲,仍固執已見要率隊進襲,心存僥倖的試圖擊破遠到疲師;然而他卻算漏這批將士不僅乃漢朝陣營中第一精銳的「兩棲特種兵」,胯下馳騁之座騎還是從匈奴、烏丸、鮮卑降卒處繳獲的耐奔馬種,何況領頭又是如今能文善武的諸葛亮和周瑜,所以近距離接觸的雙方剛一駁火,袁紹便因對方出的怪招而頓時傻了眼------。

    原來同門學藝而相處日久的馬超、孫策也素服兩位師兄之能,大軍才出發就對他哥倆請益;孔明一推敲出外敵製造的手雷無法像他們「肩扛式霹靂火」可及遠,其倚持之火繩槍從射擊完到再度裝填彈藥、點燃引線亦同樣需若干時候,因此即把腦筋用於怎麼耗掉對方首撥子彈的上面去。

    結果他和急欲報陳宮血仇的二師兄周瑜看法一致,都思考如何拿類似步兵擋箭牌的傢伙來抵禦;不過此刻可沒閒功夫回去調這些東西了,鬼靈精怪的周瑜便由部隊攜帶物件中,突發奇想的將部份行軍帳篷改做了折疊盾。

    由於知道彼此全會用列序的方式接替開火,諸葛亮、周瑜就各派志願的一萬人充當「移動標靶」,叫敵兵把單發鐵珠子都打在連座騎也厚層覆裹的皮革裡面;其實那辦法雖極簡易,但應付穿透力不大的火繩槍枝卻甚具成效,除了數匹戰駒的四肢不幸中彈導致士卒摔馬之外,幾乎沒造成什麼傷亡。

    這一來,即輪到高句麗的兵馬倒楣了;抓準對方三波擊發的上膛空隙,早摩拳擦掌的其餘漢軍便將漫天「霹靂火」先投往他們行伍間,並趁血肉橫飛的遭炸諸蠻亂了陣腳,拿起霰彈槍逕朝兩邊人叢狂射!

    當率眾參戰的劉備抵達時,就恰見均打完槍子的前部正舉「環首刀」惡狠狠殺進了高句麗大隊裡;看到戰況比預料中還順利的多,他等左右翼皆奔往攻擊目標,亦馬上指揮所屬三萬人撲向外敵中軍處!

    遙望官兵另添一倍將士加入圍攻的袁紹不禁又慌了起來,尤其是發現人家主力已衝著他接近,即忙著催促部眾丟擲手雷,然而由於力道還不夠及至得能轟損對方的距離,大多數彈體在漢騎隊馳抵前的那片空地便紛紛爆炸了;又因為這次是鐵了心腸要誅殺袁紹以正視聽,所以劉備一到範圍就喝令全面開火,務必要見人見屍的緝捕他歸案。

    看過虎入羊群沒有?那些一射光火力即拋下扛筒、槍械闖入被轟敵陣的精銳戰士,掄起了刀刃便毫不猶豫往未遭炸死的高句麗兵腦袋瓜猛砍,頓時剁得頭顱、斷臂滾滾跌落,到處全是對方激噴四濺的鮮血;而剛開始就躲進人群裡的袁紹遠遠看見彷彿地獄般光景,早嚇得魂不守舍,一摸至也返回陣營的「長白雙鉤」後面,即想再溜之大吉。

   「袁大軍師;」李氏昆仲瞧他又要不顧大局兼沒義氣的腳底抹油,不屑其為人的李伯亨便冷然問道:「咱們眾兒郎尚在拼命哪,您眼下---卻待去何處?」

    負責此番進兵中原的高句麗元帥,亦於這時拉著名翻譯官滿頭大汗的跑來問說:「前線的部隊快撐不住啦;軍師可另有破敵良謀?」

    他那優柔寡斷的個性缺點就在此刻全表露無遺;其實袁紹若非憑藉著於秦皇陵底獲得賀柏燦劃時代之械彈概念,起先哪能夠成為高句麗、扶桑的座上賓?如今眼看死仇的武器已遠勝過自己所知,這票鄰邦征軍更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即愁眉苦臉的反問道:「事既至此,各位---有何因應之策?」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追禍酋  漢軍鏖戰     究敗因  夷魁諉責

    那位元帥聽完他極無責任感的窘視悄問,不禁也當場傻住了,心想:「媽的,你老兄最初在大王與國相面前拍胸保證會無堅不破,原來---原來只有這點本事而已哦?」

    沒錯,除了權貴家世顯赫外,弓馬尚稱嫻熟的袁紹實際上並無什麼領導統御長才或臨機應變之能;決定盜璽運屍去找秦皇陵和投奔高句麗,便如他三國初期當眾與董卓翻臉而遠赴渤海發展一樣,都僅仗著一時血氣方剛的匹夫之勇,至於挾脅陳宮騙劉備到預設埋伏的「蚌塢口」,亦大部份是許攸那反骨仔籌措的計劃,袁紹頂多只提供了包「無色封喉散」罷了,面對這兵敗如山倒的意外困境,他哪裡會有什麼制勝策略?

    但儘管內心咕噥,那沙場老將出身的高句麗元帥卻無法放任部眾續遭殲戮,稍加沉吟就提出建議:「現在咱僅剩兩條路走,要嘛即趁早投降,否則便得趕緊丟棄步軍,率領兼『督戰隊』的騎兵團到港灣去跟船艦會合;情況危急得很,再不決定必將全部覆沒。」

    知道高句麗國對臨陣怯退的刑律處罰極嚴,縱使很想快快躍上鞍逃命去,然而老毛病發作的袁紹又提防著此君會把這罪名轉栽給自己,就猶豫不決的扭頭問「長白雙鉤」說:「兩位李兄認為元帥之意如何?」

   「軍師所言差矣---」那打從心底輕視的李仲亨即諷問著道:「咱於臨行前好像記得國相曾再三的交代,要我們一切按照您的吩咐作戰欸;在這種情況下,身為最高指揮官的軍師---怎麼會問起咱的意見來?」

    倒也不敢得罪那勇冠三軍的李氏兄弟;袁紹等尋思片刻,便硬著頭皮說:「若是這樣,你我還是以大局為重先往帶方郡出發吧;那姓劉的一向愛用假仁假義偷矇拐騙,亦未必就會宰光我們的步兵,待與扶桑的聯合戰艦取回了優勢地位,再跟他要人不遲------」

    基於殘酷現實面的考量因素,高句麗元帥和李氏昆仲又何嘗不清楚這才是目前最果萬及正確的做法,只不過要等他從嘴巴親自說出口而已;所以甫傳令人數約兩萬多的馬軍悄悄抽離了主戰區,被「嚴密保護」的袁紹即與首撥輕騎迅速撤退,直奔百餘里外長年不結凍的「膠澳港」;頭一個發現異狀的是孔明、孫策,當看到敵人有不對勁的調動,便立刻撇開早亂成一鍋粥的高句麗右側敗兵,來向也已察覺的劉備回報。

   「那傢伙鐵定亦躲在隊伍裡面---」正對這些簡直只能以「待宰羔羊」來形容的高句麗剩餘殘部感到於心不忍,劉備索性就藉機下令道:「叫大夥住手!告訴他們投降不殺,全棄械蹲地的等候處置!」

   「禁屠令」一傳達開來,軍紀如山的「特戰師」隨即停止了掃蕩殺戮,而當都已面無血色的對方透過翻譯輾轉得知此訊,哪還敢有所遲疑,立刻鏘啷啷丟下了兵刃與身上的槍枝、手雷,依指示坐在地上靜待整編;而急於捉拿袁紹的劉備只留孫策、郝昭那部人馬善後,已統率補給好械彈的十餘萬將士揮鞭馳騁,復循其蹄踏的足印緊追不捨。

    當然,一向小心謹慎的他為避免中途遭遇伏襲,聽從徒兒諸葛亮警告之下便叫兩萬先鋒軍仍裹皮氈護身,縱使曉得已忙忙如喪家犬的袁紹絕不可能有截追氣魄與見識---;但這一來跟遁逃敵人的間距就拉得愈來愈遠了,等大隊追至隸屬帶方郡的「膠澳港」,高句麗輕騎團早已集結在灣埠,甫用火繩槍射退那由關羽帶頭迎戰的萬餘駐地官兵。

    在彼端海面上,己陣為數僅五十餘隻的舟艇也已傾巢出擊,正跟逾兩百艘的巨大樓船遙峙互轟,砲彈不停激發此起彼落的洶湧浪柱。

   「他們想搭犯境的偷渡船艦脫身!」劉備這時候已明白袁紹潰退至此的企圖,即拿周瑜剛剛的法子傳令前部消耗來敵彈藥,次撥接替的行伍再跟上去用槍砲回敬,最後全軍才掄揮「環首刀」直衝早不成隊形的高句麗戰馬圈;而那硝煙瀰漫的黃海,二夷組合艦隊亦藉優勢數量猛朝漸受圍困的敵船開火,準頭雖沒對方精確,但懸殊比例卻也導致以寡擊眾的漢船隊頗多毀損,有八隻主力軍艦更於突破防守後已逐漸逼近了埠岸!

    這是在互相比快了;見援兵抵達,其中兩艘甚至還掛有國相明臨答夫及小碓尊的斗大纛旗,來了精神的袁紹便對高句麗元帥和李氏昆仲說:「我們的艦隊既到,劉漢的狗官兵就不能再囂張,咱得即刻趕去岸邊!」

    那已跟二弟會合的劉備儘管亦發現了袁紹蹤跡,但由於得考量受來敵砲攻的可能,無奈之餘只好放棄擒殺此酋機會,欲引部眾先移往安全地界;不過他才剛要下令後撤,卻聽頗不甘願的張飛忽指著另一側海面歡呼道:「大哥快看,是魯子敬的徐荊水師到了!」

    眾將聞言皆從他手指處方位望去,果真遙見均飄漢幟的近百艘樓船正急速往駁火區駛來,且一進入射程便向兩邦聯軍密集發砲,陸、海緊張戰局頓時改觀;而赴岸來援的敵國船舟也不敢怠忽,各留一隻保護帥艦後就全部轉舵回頭迎戰,連番砲擊震耳欲聾!

    雙方的參戰軍士都把握時間補充火力,劉備並趁此空檔運足了內勁大聲喊說:「袁紹,你已是窮途末路,別再拉這些無辜的高句麗兒郎墊背了;朝廷的海軍支援部隊已經到達,若是條漢子即跳出來承擔一切責任!」

    回答他是一聲沒能打到位置的槍響;惱羞成怒的袁紹一丟踩那支短銃,便吼喝道:「舉槍!把這滿嘴放屁的織履編席匹夫給我殺了!」

    但僅剩七千多的兵卒卻不曾依令而為;高句麗元帥瞥了瞥亦有共識的李氏昆仲一眼,就向愕然的他冷冷問說:「袁大軍師,國相既已駕到,您還要越權哦?人家講得對極,事既至此,閣下都沒想出面負責嗎?」

   「你---你此言何意?」袁紹驚疑不定的結巴問道。

   「他的意思是,本初該怎向武尊及老夫做個交代!」一個沙啞的蒼老嗓音已用漢話接口;回過頭的袁紹一見確實是那國相明臨答夫親臨,甚至臉帶病容的倭建命都已下了船,即裝傻的問說:「國相、武尊,你們要---要我交代什麼?」

    原來他起先到對弱小鄰國眈視的高句麗、扶桑跟明臨答夫及倭建命毛遂自薦時,這二位當權者看袁紹所提供的祕方真有崩裂山石之能,又聽他信誓旦旦保證劉漢陣營尚未著手研發槍砲的神奇技術,才在不惜耗費本錢大量製造生產之餘,又決定按其策略一塊合作進軍中原,期待遍用那些從所未見的新式武器於漢疆轄境內肆逞席捲野心;哪知剛接觸便察覺強敵不僅也有此類犀利砲火,且威力似乎還在他們之上,兩人頭一個反應就是:糟糕,咱被耍了!

   「軍師於出征之日離開平壤及丸都前,老夫記得是給了你十萬餘的子弟呀---;」看到包圍敵兵亦配備較已陣更為先進的槍砲器械,心頭再涼一大截的明臨答夫即又寒著臉追問:「咱們其它的人馬呢?莫非都叫軍師一路上耗光了?劉漢艦隊能精準發射的砲彈是怎麼一回事?那些傢伙手裡拿的---又是什麼東西?」

   「我軍因中埋伏,所以兵潰『黑巖林』預設的陷阱中;」含糊以對的袁紹一邊瞎掰強辯著,一邊飛快籌思脫身之策的說:「姓劉的生性狡獪,不知用何卑鄙伎倆剽竊了袁某悟創之祕,尚請國相明鑑並詳查內情。」

    明臨答夫暗罵自己聰明一世,到頭來居然會誤信這騙子有真才實學而貿然的發兵中土,導致今天勢必要面對戰敗的窘況;也深自懊惱不該在劉備仍執政時淌渾水的久病小碓尊卻沒像他恁具修養,鼻孔只習慣性的哼了一哼,便驟改先前客氣口吻冷漠的質問道:「袁大軍師的話不太對喲---;閣下當時於宮殿內好像是跟天皇講漢朝並不曉得你有此等技術的啊,如今何來『剽竊』之說?兼之瞧來敵那種駕輕就熟的模樣和武器型態,又豈是倉促間即可速成的?你到底在和咱倆鬼扯些什麼東西?」

   「我主力兵馬於『黑巖林』之所以會吃敗仗,倒不是中敵人的陷阱埋伏---」一旁快聽不下去的高句麗元帥這時亦「打臉」說:「實際的情況是,當截堵而反遭殲滅的先鋒殘部在回報前,軍師便已經曉得了對手有比咱倍加厲害的槍砲;但他卻疾呼『若不決死戰,必為所擒矣!』,更令吾軍火速進兵,方使我十萬雄師都蹈於覆滅絕境內。」

    恨得不禁從牙縫中「嘶」、「嘶」吸著氣,漠然盯視袁紹的明臨答夫待強忍住一肚皮狂燒怒焰,就盡量控制住情緒的續問道:「本初,老夫委以重任的軍師;他---可有說錯?」

   「沒---沒那種事情,這純粹是元帥刻意要---刻意要汙蔑袁某---」魂不附體的袁紹潛意識後退了幾步,又努力辯解著說:「我一心想為高句麗、扶桑締造輝煌盛世,哪知道他們會有恁強大的武器,兩位不可聽信讒言。」

   「袁大軍師,小將雖掛帥印,然而調度兵馬之令牌---,卻一直是由您掌管的啊;」以朝鮮語立刻反駁,高句麗元帥又諷問著道:「咱從『黑巖林』撤退至此的弟兄可還沒全死光呢,是誰主張事在人為,砲火猛烈的對方哪有咱士氣如虹,又是誰說偽君子的劉備未必會真宰光步兵殿後隊伍,等與扶桑聯軍取得勝利,再跟他要回倖存的兒郎?」

    藉由翻譯聽盡數推卸責任的他果真用這把柄坑害,袁紹不禁眥目咬牙的怒斥說:「鼠輩!我一路上待汝不薄,你竟敢陷袁某於不義!」

    翻臉像翻書一樣快的高句麗元帥正想再打「落水狗」,劉備那可及遠的心戰喊話恰二度朗傳著道:「明臨答夫、倭建命,你我之間勝負已分,又何必為了這無恥的袁紹而全師命喪異域?趕緊交出他來,某放爾等生離!」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了仇怨  袁紹自刎     平二夷  劉備班師

    正暗自思考如何收拾殘局而舉棋難定的明臨答夫與旗下元帥聞言不由得遲疑對望,但兩人還待沉吟猶豫間,岸邊那隻護衛帥艦的戰船卻忽遭轟炸,眼見沉沒在即。

    倭建命不等他們倆有所表示,便摀著鬱悶胸膛接口的表態說:「劉大將軍,本座很抱歉沒遵守上一次的協定,一時糊塗就派兵來滋擾中原領海,更由衷感謝蒙您再度不予追究的寬宏大量---;這袁紹害扶桑於日前耗費許多無謂的人力、財物,我也放不過信口雌黃的他,您要如何處理,本座絕不插手。」

   「武尊既有此體認,回去後請即與天皇約束貴國上下,切勿再有揮軍犯漢之妄舉---」毫不客氣的高姿態劉備待恫嚇完日本,便走向朝鮮的實際領導者並問道:「國相,不知你對劉某的意見有何異議?」

    先瞥了那命中數砲的翻覆戰船一眼,明臨答夫再轉身看了看早已面無血色的袁紹,明白是徹底打敗仗的他良久方說:「都已經到了此種地步,咱亦只能選擇投降了---;劉大將軍,我們答應閣下的條件就是。」

    語畢,他又問身旁已及時認輸的倭建命道:「武尊,你我是不是先和劉大將軍號令雙方的舟艦止鬥,以免徒增不必要的傷亡損失?」

    倭建命剛認同的點點頭要回答,袁紹忽拔起腰間的紫金刀大吼著說:「你們這些良心全被狗啃掉的無恥外番,也不想想一開始若非是袁某提供從所未見的新式武器技術,爾等莫道企圖進兵中原,即使要吞併四周弱邦也還是個大大的問題;現在可好,一旦出事便把我賣了,袁某寧死亦不讓姓劉的得逞!」

   「你拿刀子要幹什麼?」跟著抽出兵刃的高句麗元帥忙喝問道。

    用眼角極快環顧著四周圍,無路可走的袁紹看李氏昆仲已持鉤護於明臨答夫身前,又自拊沒招惹倭建命甚至高句麗元帥的本事,何況那兩邊三方的士卒也把箭頭全指向了自己,忽跟劉備慘然的笑說:「枉費袁某窮盡畢生之力要超越你的成就,想不到最後卻換得如此不堪的結局;姓劉的,我認栽啦,但即使這樣,你亦休想抓我回朝廷折辱!」

    話說完,他便舉刀驟向咽喉處狠狠劃去,迸濺鮮血頓時隨摔倒的軀體染紅了地面;那臨危不亂的明臨答夫見袁紹已氣絕,就先與倭建命叫所有人扔掉攜持的武器,並仰問獨騎斡旋的劉備道:「劉大將軍,姓袁的匹夫既已伏誅,未知尊駕適才的應承---還照舊否?」

   「當然,劉某向來一諾千金---」不帶任何情緒的微一頷首,劉備語調鏗鏘的說:「咱們現在即號令各自的艦艇歸隊,先停火止戰吧!」

    於是,兩國的傳令兵便逕奔至岸邊趕緊揮舞著罷鬥黃旗,然而漢軍可不依法施為,卻是由指揮官甘寧對空燃放了一枚藍色信號彈;明臨答夫和倭建命瞧人家連發訊方式都恁的先進,忍不住駭異的面面相覷。

    在海面上的拼鬥,這時也正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由魯肅親率徐、荊基地赴援的戰艦數量上雖不及聯軍,可是因為船隻的航速與砲體結構均勝於對方,交鋒過程早已把高句麗、扶桑皆較巨大但欠缺靈活運轉的艦艇轟毀一半多,而部份尚未置砲卻配有「拍杆」的五牙船更以石塊擊沉了不少近身番舟;不過縱已取得壓倒性優勢,當紀律嚴明的漢艦隊一察覺代表鳴金之火號,仍依軍令循序漸退。

    二夷均剩四十多艘倖存之艦艇哪敢再招惹那些甲砲犀利的「怪物」,趁善念大發的敵人陸續轉舵收兵,亦忙著划槳溜出了射程範圍。

   「國相、武尊兄,在鈞部離境前,劉某有幾句由衷的勸告,還盼兩位勉強聽之。」待雙方已回歸本陣,控制住局面的劉備忽開口言道。

   「請劉大將軍不吝示下。」明臨答夫和倭建命立刻肅容的抱拳唱諾說。

   「高句麗、扶桑乃新興島國,轄內剛開發的物資原就有限得緊,二公何苦為了不切實際的政治野心而輕啟戰端?」仿效某位抗日領袖以德報怨的豁達,劉備又語重心長的奉勸道:「國以民為本,你我既執掌朝政大權,即應為百姓努力謀求福祉,肆興干戈非但難以長久富強,也易陷於動盪困境中;兩位皆是棟樑之材,相信甭須劉某贅述。」

    頓了頓,他接著說:「在貴屬治下單薄的人口未達到一定生活水準前,擴張軍備無異於本末倒置;何況我漢室的疆域何其遼闊廣大,若叫劉某知悉高句麗、扶桑再有妄動之舉,你們便沒這次的運氣了。」

   「多謝大將軍指點,我等必銘記五內。」二人異口同聲的恭答道。

    明瞭此番訓誡僅得暫止兩敵的向外發展計劃,尤其是小碓尊那些生就隱蟄侵略性格的孫族輩絕不可能世代奉行,但不願趁機滅國的劉備亦只有聊盡勸阻本份了;當然,他也知道對方在目睹砲彈、繩槍的威力之餘一定會暗中研究製造秘訣,可是漢軍既先掌握了關鍵技術,自不怕他們用這東西作怪,到時反而還即具備名正言順的出兵藉口。

    待孫策、郝昭將那高句麗的萬餘降兵押至,這場對決雙夷之戰便於亦留下槍砲的停泊敵艦分批載離後,大獲全勝的宣告落幕------。

    魯肅此刻也已領著他那班水師悍將來見舊主,劉備一瞧久別的周泰、蔣欽、廖化、周倉、太史慈、徐盛、文聘、馬忠、朱桓、凌操、董襲、陳武都在裡面亦甚歡喜,略加引介了馬超、孫策、孔明、周瑜、郝昭,就問早晉升為「海軍總司令」的魯肅說:「各位辛苦了;不過子敬盡率麾下來此,咱東南的沿海無虞否?」

   「啟稟丞相,某臨行前曾託肩負指揮江東水師的程德謀代為照看一二;揚州這幾年來均按月英小姐改良之圖譜,趕製了許多配置砲台的新型艦隊,警戒附近海面的安全相信綽綽有餘---」魯肅連忙把護衛領海之兵力做個簡報後,又稍瞥著敗敵那繳卸於岸邊的武器道:「幸虧她有洞燭機先的卓遠見識,否則今日這一仗---咱非吃大虧不可。」

    等眺望一眼已遠颺的敵人,他即接著問說:「丞相,那些藩夷非我族類,日久必懷異心,何況二蠻皆已從授首的袁紹處窺聞了火械奧妙,勢必不會放棄鑽研;難得有此一網打盡的理由,輕縱豈不可惜?」

   「子敬,今天便算將其在此圍而殲滅,你覺得咱就能阻擋他們子孫不再萌發掠奪外邦的慾念?我相信你心中一定早有答案了;這次我讓高句麗、扶桑殘部活著離開,一則是基於人道考量,再者即是為了叫你我後世看清楚那群好戰份子的真面目,只要對方有所蠢動,劉某保證必令這兩國的執政君主悔恨莫及。」剖析現況的劉備坦承以答。

    正如他所料,待明臨答夫和倭建命相繼故逝,未曾中斷軍火實驗的二夷多年後果真摸索出了造槍、鑄砲技術,並試圖對附近國家再度挑燃吞併領地的戰爭;不過彼時已漸由孔明及周瑜等接班俊彥掌兵符的大漢勁旅一獲密探情報立刻分頭討伐,火力強大的陸戰師、遠征砲艦很快便攻克朝鮮平壤與日本京都城郭,徹底粉碎兩國的狼子野心。

    但那是後話了,咱且按下不表------。

    這一役就像適時赴援的魯肅所說那般,還好甫平息內憂外患的朝廷有小皇帝一再支持劉備革新軍械政策,讓將士們得已先更換黃碩創製的劃時代武器,才能叫也用槍枝、砲火來襲卻險些覆沒的高句麗、扶桑鎩羽而歸;然而儘管如此,對方猛烈攻勢仍造成奮勇迎敵的部眾有若干折損,特別是「膠澳港」駐地在海、陸援兵尚未抵達前,首當其衝的近六十艘守禦艦隊即於鏖戰過程遭擊毀了一半多,萬餘步防軍亦因缺乏避彈設備而死傷了逾四千之數,連關二爺的右臂都不慎中槍。

    甘寧親率的十五萬精銳和徐荊水師縱把敵伍痛宰到七零八落,只不過歷經數場激鬥下來,那支特種菁英也陣亡或傷殘三千多人,五牙船、快砲艦更在剛剛的接觸中被轟沉了二十幾隻,損失不可謂不小。

    以整體戰果而言,不曾料及會和二邦恁早交鋒的劉備算是很滿意這份成績單了,殊不論相對比例上已遠遠超乎自己預定的標準門檻,便以倉促因應那未知突發狀況的能力來評分,麾下亦與他所期待的表現差距甚微;最重要的是,劉備承受得起這種磨耗,高句麗、扶桑卻吃不消如此的打擊。

    等交代妥魯肅暫留旗下的三十艘戰船協助守禦,並通知帶方郡速調另部兵馬紮駐於「膠澳港」重鎮,劉備就先去遂城縣與陳老太太祖孫及公孫兄妹倆會合,方領著凱旋大軍緩緩班師回朝;因已把那護主而死的陳宮亦列入了殉職名單,這位最後還是沒能躲掉鬱終悲劇的漢末良臣一抵達司隸洛陽界,即由親自出京十里外候接的劉辯擔任主祭官,將他連同陣亡的官兵都移靈至「義魂祠」內受供長年香火,場面倍極哀榮。

    當然了,在看完從高句麗、扶桑敗兵處繳獲的部份器械樣本,溫德殿上一批守舊派耆老哪曉得那些隔於數千里遠的夷邦居然也會有此物,全乖乖閉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妄加干預軍事的改良運作;而黃碩自從得到更充分的經費與人手,後來便研發出愈加精準的火砲、鐵槍,大大增強各邊界的國防實力。

    瞧首惡袁紹已在此役中伏誅,跟著皇兄奉行簡樸生活的胞弟劉協又逐漸具備執掌政務之「準儲君」才能,劉辯俟師父處理好大戰後的撫卹及昇賞事宜,就趁著某天退朝時復提舊議的問道:「恩師,如今四海清平,您原先預定的諸多建設亦都步上了正軌,咱是不是該換協弟---來挑徒兒肩上的這副重擔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漢少帝  雛擬憲制     外星客  晤敘原由

   「孩子,你---確實想離開皇宮了嗎?」和他獨處的劉備反問說。

   「徒兒與真妹已打定了主意,一旦我卸下帝君之位,即前往她的家中提親去---」甫年屆二十的劉辯靦腆著道:「回想登基之初,徒兒曾於洛陽城內對數萬存疑將士們許過要給轄治百姓豐衣足食的誓言;現在既全兌現了承諾,協弟更已符合咱的期盼,因此我想---是到了可以安心交棒的時候啦。」

    見他早遣離隨侍眾監,劉備便點頭說:「你既有志行俠仗義於紅塵俗世中,為師就不再勉強---;本門武藝及瑯琊宮『太乙仙身術』、『凌虛破』的絕學你都已紮穩了根基,江湖上已鮮有對手,但萬不可高傲自大,須切記要謙恭待人,時刻留意有無危險的陷阱。」

   「多謝恩師的提點,徒兒會謹記在心裡頭。」劉辯執禮甚恭的回答。

    又極滿意的微微頷首,隱懷臨別感傷的劉備又問道:「那---你有估計什麼時候讓協兒替代位置嗎?莫瞧這小朋友今年才剛滿十五足歲,人情事理倒挺通達圓融,且對百姓的福利制度頗具精闢之見;習武部份雖礙於體質不同而無法練到像你我的境地,卻也極肯下功夫苦學,難得他性格又誠懇務實,等真的接班,你認為該幫協兒取啥帝號較妥?」

    搔著腦袋想了想,思考片刻的劉辯隨即答說:「若以您現在的政策方針來看,咱逐漸走向民主乃指日可待的事情;記得恩師早先跟大夥談及三國典故時,曾提到他被謔稱做『漢獻帝』,徒兒見解是協弟帝號仍照舊,只不過他中間那一字不妨改成憲法的『憲』。」

   「妙哇,看不出你竟能想到恁棒的好點子---」眼睛為之一亮,劉備不禁拍案叫絕的讚道:「這一來,便更符合咱為民謀福祉的初衷。」

    等一討論完禪讓的時機與細節,劉辯於遂償心願後忽記起了某件要緊事,就皺眉探問著師父:「對了,在您往赴遼東追緝那叛國的惡賊袁紹前,恩師於上朝議政可曾發現過---咱們宮殿裡有無任何的異狀?」

    瞭解一向穩重的大弟子不會貿然開口,觀察他顯露納悶神色的劉備即問說:「沒有啊;怎麼,莫非你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之處?」

   「徒兒亦說不出個準---」斟酌表達用詞,期期艾艾的劉辯隔了良久才道:「或許彼時為安排大軍接應事項而較少休息的緣故吧,是日送您與公臺出京,我一回宮便聽見寢居屋頂有人在交談;那是種咱從未接觸過的語言,但待徒兒開門追去,卻啥東西都沒有。」

    對首徒此刻的功力已極為肯定,劉備曉得他既曾察覺了聲響,就一定有甚蹊蹺;果然還未及詢問,劉辯即又接口說:「過了兩天,當我從打點特戰師糧草、補給的軍機處回來,便於同角落再耳聞到上次出現的人聲;這遭豈止特別清楚,且對方更是以咱的話在竊竊私語,不過徒兒聽見的,卻僅是『如何』及『等下回吧』兩句問答而已------」

   「你身周的監侍---,全無相同感應?」力求謹慎的劉備復問道。

   「這就是過程間最奇怪的一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劉辯先茫然搖了搖頭,即繼續述說:「為了不錯失逮住他們的機會,我那時便撞破窗戶縱上屋頂去查探,還因疾追一團閃爍五色芒彩的飛行器之餘,用『太阿』、『魚腸』二佩劍斬塌溫德殿的阻礙牆角;可是這約有鼎鑊般大的物體速度好快,而且待我放棄鴻飛冥冥的對方走回殿中,那些慌張來迎的太監、宮女和禁衛軍都道只目睹我似瘋了一樣躍出大門,並未看到別物。」

    心想怪不得一回宮就瞧溫德殿補砌新牆,原來是這麼回子事啊;劉備略一沉吟,即不予置評的悄問:「關於此番際遇,你有何見解?」

    十分感謝選擇信任的師父沒像那夥人用譏嘲目光看他,劉辯歪著腦袋想了一陣子,才小心翼翼揣測道:「恩師可還記得當年在秦陵底,賀姓佞賊曾對咱坦承過他於咸陽宮中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否?徒兒大膽推論,這東西會不會是他遇見的---『不速之客』?」

   「不排除有此可能性---」畢竟未親身體驗,語帶保留的劉備便說:「他們那時既會為了『鉻鹽氧化』與都江堰、鄭國渠諸般科技去接觸賀柏燦,或者也會因『霹靂火』及『孔明燈』而來找現在的領導人;但聽你所言對方似無惡意,下次碰上且莫再輕易動手。」

    看大弟子恭敬的應諾,他剛想另叮嚀首徒些什麼,卻忽聞殿外一個清晰嗓音爽朗的笑道:「劉先生頗有見地,不枉我們重回漢末一趟。」

    由於確定側殿已無閒雜人等,師徒倆忙轉身自聲響傳來的處所望去;這一看連劉備不禁都傻了眼,因為殿樑上不知從哪時候起早盤旋了一架有如鐵鑊般的小型飛碟,金色外罩還閃爍著映室耀目光芒------。

   「尊駕---曉得劉某?」嚴陣以待的劉備先昂起了頭客氣詢問著說。

   「先生兩世皆為同姓,一千八百二十年前的名字叫劉漢龍,是台灣軍械研發局的副局長,乃正宗武當嫡傳弟子,精通劍術、三截棍、搏擊和各式械彈原理,因在白帝廟救人墜崖而來到此處,把應該要落魄到快五十歲方發達的玄德公,搖身變為藉討賊樞密使一再輔佐動盪朝政的丞相大將軍;劉先生,我的話可有說錯?」那聲音不疾不徐的問道。

    頓了頓,對方又接著說:「至於這位漢天子麼---,他本名藤龍,到此前就是閣下在白帝廟崖際捨命所救的那名孩子;基於對種植作物的偏愛,居然以手中籽袋養活了亂世數千萬流離難民,算來亦委實可敬。」

    心裡雖已然有數,但這對師徒聽完後仍愣在當場;過了良久,劉備才續問:「恕我冒昧;您莫非即是之前與秦君搭線的---『先知者』?」

   「好說,咱只是較各位早來一點、稍懂了些罷啦---」那「先知者」默認的道:「玄德公虛懷若谷,倒比鋒芒畢露的賀柏燦內斂多了。」

    曉得人家之所以會公然現蹤,決不僅光是來「爆料」恁的單純,拱手稱謝的劉備便開門見山直言說:「承您謬譽,愧不敢當,某二人不過是聊盡本份而已;『先知者』遠道而來必有指教,晚輩洗耳恭聽。」

   「劉先生切莫太謙,吾等儘管不常逗留於這個星體,兩位卻始終是我們觀察的主要對象之一;閣下與贏政及另一名同際遇者全具有改變世界的能耐,然而賀柏燦係採清肅政策,你則宅心仁厚,可謂有天壤之別。」「先知者」坦白的道。

    待緩緩下降至他師徒倆身前的丈許處,那小飛碟裡的不知名外星人就再度說:「為了明瞭地球上的生物屬性、地質變動與另一要務,咱遠自『白堊紀』時即從早已沒落的火星移往這來做研究,一直到逐漸進化的人類掌握了主宰權,方轉換成多種型態或隱藏原貌以便持續察看,因此有些區域曾不經意留下我們足跡甚至是那幾件沒帶走的實驗品,不少族群更用載繪並世代保存咱們顯現的諸般假外罩奉為膜拜神祇,然而如同劉先生師徒及愈走愈偏的賀柏燦這樣例子倒挺特別,所以我才決定主動和各位接洽;當然,劉先生倘對整個過程有任何質疑,隨時都能發問。」

   「您意思是我們後來所發現一些無法解釋的遺物,和若干壁畫裡的諸聖獸---,全是『先知者』的傑作?」劉備雖難掩駭色,卻又問道:「但晚輩與幾個弟兄在數年前,確實曾跟那四象中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蛇龜甚至是二郎神交手過,這---這又怎麼說?」

   「先生當下與之廝鬥者,的確是中國仙人及祥瑞之物,只是被知悉控制的宵小利用了啟動指令拿去為非作歹而已---」那外星客就他問題點剖析著說:「四象獸類乃依照吾等家鄉牲禽而幻化的簡易戰具,至於顯靈的楊戟、哪吒眾仙官,包括西方諸神和已身故的令弟趙雲在內,則是咱事先對這批符合條件的靈魂加以改造納編之成員;嗯,轉換成貴國的說詞,即為佛、道二宗的『羽化登仙』吧。」

    愣了一愣,反應快的劉備便恍悟道:「也就是說,那群列仙班或所謂可升極樂的天使,都是尊駕於另一時空篩選過的『新住民』了。」

    當他還正忙著消化這一大團突如其來的紊亂思緒,始終一旁聆聽的劉辯忽開口問說:「『先知者』既有如此通神能力,那麼當年在秦皇陵底阻止賀賊逞兇的左、于二仙長,是否均受尊駕之召,方得及時赴援?」

   「聰穎睿智的漢天子果真乃人中龍鳳;」見他能舉一反三亦頗感詫異,但外星客馬上嘉許著道:「不錯,待咱從別的星球回到這時代,即發現賀柏燦竟濫用我們傳授的『鐵針抑魄』跟『形狀記憶合金』,打算以『馭屍術』胡作非為,急於馳往遙遠雲系的我便託他二位至秦皇墓底先行警告贏政;而當咱再返回後又察覺賢師徒眾人居然已赴驪山陵寢尋覓那廝,為避免干預世界的運作,才又找他倆火速去幫絕非其敵的諸君。」

   「劉某魯莽妄為,在這裡謝過了『先知者』援救之德;但此事太過突然,我等還有幾個未解疑竇,尚請尊駕不吝賜知------」劉備一釐清了對方確實沒有加害的意圖,躬身禮畢就待「問道於大賢」的說。

   「咱在各行星遊歷已有不算少的漫長歲月,只是兩位與始皇、童師父、孫太君甚至某個仁兄的淵源奇遇,卻純屬意外---;我猜劉先生必定是想探索關於穿越時空的事情吧?有話但說無妨。」外星客大方的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話前緣  議擬限武     卸重擔  築臺禪位

    等整理好那長久困惑他的問題,把握良機的劉備即討教說:「公既曉得我們是藉莫名異象流落至此,請問---這箇中緣故究竟為何?」

   「先生剛不是提及我們都持續在篩選過濾另一時空的『新住民』麼?實際上你的雙親當年與賀柏燦一齊墜於崖谷時,咱原本打算只收納令尊、令堂而已,壞便壞在那條互相爭奪的項鍊---」外星客回憶著道:「由於汪小姐臨終前仍和對方兀自拉扯不休,導致我們的辨識系統頭一次出現了接引錯誤,不在名單範圍裡的賀柏燦首先因『實體重組』跟鍊條一塊去到了戰國西秦,閣下雙親則是分別往赴漢末。」

    不待他發問,這「先知者」又繼續述說:「同樣情況就是發生於你那時候救他的白帝廟側斷崖---;劉先生未依已終的壽算前去天堂國度,而我們辨識系統再次誤導的引帶程式,居然把賢師徒又弄到了這裡。」

   「您意思是說本命不該絕的他,也已像劉某般---再回不了以前的時空裡?」倍感慚愧的望向徒兒,劉備心情沉痛的問道:「照理講,藤龍應尚有可存活的歲數,莫非連『先知者』都無法修正此等誤植?」

   「很抱歉,那除勢必扭曲後世的正規歷史走向之外,更將瓦解『六面平行宇宙』的影響力,破壞均衡之嚴重性會超乎你所想像。」外星客斬釘截鐵的說。

   「『平行宇宙』?」劉辯先握了握恩師的手表示絕不後悔隨他到來之意,接著即再問道:「您是指---這外頭另存在五個相同的世界?」

    並不直接答覆,對方只淡漠的反問:「你們全玩過『魔術方塊』吧?」

    便是再笨,亦聽得懂人家那番比喻;略點就通的師徒倆待互視了一眼,即由邏輯較周全的劉備開口說:「『先知者』講的是我等最初乃因巧合飛到這反向空間裡,所以壓根便沒法子再回去原先的那舊有區塊內。」

   「就是這個概念---」聲音雖極單調缺乏起伏,外星客仍以那略帶憐憫的語氣道:「賀柏燦及劉先生師徒、雙親雖不慎從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兩處時空裂痕遠繞至此,卻不至於打破它均可包容自然變遷的平衡,即使不照既定的史實發展都沒關係;但若欲作勉強的逆勢穿越,豈止有角色重疊隱憂,未能接軌的斷層且易損毀六向運作,實非智者所當為。」

   「換言之,早轉附贏政體內的賀柏燦在這時代中不論如何變本加厲,全無所謂了?」儘管十分不以為然,劉備還是盡量客套的質問。

   「事實上若未曾交叉干預,便是出現了那種情形也不會有啥影響;」並不以為忤,針對問題的外星客就說:「然而劉先生真想問的,應該是我們明明曉得賀柏燦為人心術不正,為何仍要協助他做實驗,是吧?」

    由於雙親、四弟子龍均沒於當年的彼役,克制住悲憤思緒的劉備隨即點著頭追問:「晚輩當時在驪山陵寢地宮,曾聽遁居的賀柏燦提及『先知者』不僅以『實體重組』之法助其將生化藥物與『和氏璧』融合成一枚傳國璽印,更傳授諸多新穎科技與闢建深達三丈多的研究室;不過這全變做他日後用來推動恐怖『淨化論』的工具、手段,那天倘未成功攔截,咱這尚存活數千萬無辜百姓的塵世凡間,豈不成了煉獄般的修羅場?」

   「劉先生指責得很對,起初的確是我們不該姑息養奸---」沒有絲毫矯情辯駁或掩蓋過失,外星客坦言道:「那時候待咱一察覺辨識系統出了岔,雖立刻從另一個雲系返回試圖挽救,賀柏燦卻已用先進技術改良的『鄭國渠』快統一了久裂中土,吾等好奇窺探之餘,又發現他竟攜有劃時代可遲滯並增補死亡細胞的『活化汞』;這東西縱使不及於我們諾赫拉吉星『伽努達國』的延壽配方,亦堪稱宇宙人類史與基因學的一大進展,因此才決定找他一塊合作。」

   「問題是僅為了想解析莫名邪藥的成份,而罔顧數以億計的生靈安危---,是否有違『先知者』的初衷?」劉備正義凜然的問說。

    習慣被視作「上帝」或「天父」的外星客儘管頭一次遭人批評,待過片刻後,仍用平和的口吻道:「所以,咱那一年便趕緊通知于、左二道長火速趕去驪山秦皇陵寢助各位脫險啊---;其實吾等一開始就是藉機來觀察地球物種與環境的互動關聯,兼之相信他有剷除人體劣根性的把握,能夠且願意妥善解決因開發居住地而破壞自然的殘留遺患,方授予能鑄造『抑魄針』及『形狀記憶合金』的秘訣,直到發現說一套、作一套的賀柏燦乃是別有居心,才暗中設法阻撓他將禍害無辜的腳步。」

    見外星客認錯的劉備這時也不好再責難對方什麼,何況一切皆已隨衍惹戰端的袁紹伏誅而事過境遷,逐漸釋懷之餘即又問說:「原來『先知者』亦滿腔仁義,倒是劉某失言了;既如此,未審尊駕遠道至此有何吩咐?只要我師徒二人能力範圍內,必竭誠代勞。」

   「便因為曉得此世的漢少帝與玄德公均心懷坦蕩且權傾中土,否則我們怎敢冒昧謁見?」外星客開門見山的道:「『吩咐』二字太過言重了,然而有件事因攸關此界和另五面的協調性,盼兩位不吝垂聽之。」

    瞧那兩師徒已拱手應承,他也表明來意的直說:「玄德公到腐敗漢末之得以用最快的時間席捲紛亂天下,全拜先生藉往昔火藥技術研發的利器所賜,但這終究非屬正常的現象,同時有礙貴邦日後的國運延續------」

    早就為此在傷透腦筋;劉備自亦明白那些砲火、槍彈若不想辦法管制,來日必定造成武裝的畸形發展,甚至將淪為有心人士爭權奪利的作亂籌碼,可是各部官兵如今都已用慣這種威力倍增的器械,而且朝廷待經歷了高句麗、扶桑聯袂侵華的事件後,全支持他後繼加強軍備的政策,聽完即忍不住道:「那皆乃劉某之過,願聞『先知者』高見。」

   「吾等瞭解劉先生是為了減少百姓受兵禍之苦,方選擇此法欲縮短內戰的耗損,及對付東北、蜀境眈視狄夷和終將捲土重來的扶桑、高句麗侵擾;這樣吧,等你們處理妥那些問題,便於屆時起停止此類械具的鑽研,如何?」以退為進的外星客簡要詢問說。

   「一言為定!」雖像極後世遭限制核武的談判,但清楚勢在必行的劉備仍立刻答允:「這事情就讓晚輩來主導,相信不會叫尊駕失望。」

    似乎極為滿意他爽快的回覆,外星客即於飛碟緩升之際又道:「素聞玄德公、少帝一言九鼎,向來不輕許諾;我猜正要交接的漢天子不僅都會遵守今日之約,更將設法降低所有人對大自然的破壞,咱們都很看好各位。」

    眼見揭曉長久謎底的人家便欲立刻起飛,猛想起什麼重要事的劉辯忽對空追問著說:「那秦皇陵地宮足以撼動後人的設施---,難道就任憑它滯留原處嗎?」

   「天子寬懷,待咱們一離開洛陽城,即前往赴驪山把它移除乾淨---」暫緩升勢的外星客答道:「兩位既能信守諾言,這批東西便沒用處了。」

    說完,那鍋鑊般大小的飛行器已在師徒倆目送間再次透牆杳蹤;等殿裡的光線恢復本來樣貌,劉備才慨歎著說:「想不到人類一向敬仰的『真神』,居然就是這小飛艇中的外星客;而你我因緣巧合踏足的世界,更僅為『六面平行宇宙』內的一座反向時空罷啦。」

   「徒兒也直到今日方曉得那些所謂的『天堂』,竟是他們替選妥靈魂安排的另處新居---」劉辯亦如置身於幻境的道:「怪不得四師叔先前說與咱後會有期;不過『先知者』剛講的頭一件任務簡單,第二樁可不太好辦哪,要減低對大自然的破壞,談何容易------」

   「讓我們盡力而為吧;」若有所思的劉備待沉吟了好一陣子,即樂觀的拍拍他肩膀說:「幸虧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很嚴重,咱如果能研擬些防止濫墾、濫伐、濫捕和獎賞復育的政策法令,或許將是個不錯開端呢。」

    於是,等對正一頭栽入強化火槍、鐵砲設計的黃碩知會這件事後,師徒倆便又召集謀士著手制訂有關推動環保的諸項律例,盼以嚴刑峻法約束居民不去恣意毀損生態;而當一切大致就緒,看時機成熟的劉辯即在那天早朝,向文武百官揭頌由胞弟繼任的詔書。

    因已久讓慣見儲君劉協一側「實習」的群臣有心理建設餘裕,又不叫提攜恩師枉揹這樁「廢立君主、脅持國政」的莫須有罵名,包辦全程的他待到了退位日期,便親執胞弟右手一齊踏上預先築好的「受禪臺」前,對受邀觀禮的眾人朗聲宣佈:「辯自登基忝稱帝號以來,幸得多方群賢共扶漢室並重振積弱朝綱,更佐朕兌現了安頓百姓於四海之舊誓,令我大漢能夠內平割據賊寇、外弭擾邊夷禍,但不論施政再多麼的周全完備,總無法遍及到社會的每一階層;為了不令咱們苦心經營的福利制度產生死角,所以朕決定卸下此擔,用別種在野的身份協助吾弟匡正天下。」

    引領身後的劉協再上步與己並肩而立,他又續道:「劉伯和秉性恭儉仁厚、勤勉好學,縱僅年方十五,卻已具備明君的氣度與主政條件,且有造福人群的熱忱;我相信由他來繼承此位,必可開創漢邦的另一盛世。」

   「小弟何德何能?還請兄長三思而行。」劉協私下謙讓的勸諫。

   「努力幹出一番成就來給那批老古板見識、見識,莫叫師父及為兄砸了金招牌---」亦悄聲鼓勵了幾句,劉辯一解開至尊頂冠並親自幫他戴妥後,即躬退三尺並率先屈膝的說:「恭賀聖上,臣等參見吾皇萬萬歲!」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和數十萬軍民看他對已然榮登大寶的憲帝稱臣,便馬上跟著伏叩於地黑壓壓跪滿了一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代天狩  洛陽臨別     現俠蹤  蜀南濟弱

   「各位平身---」邊潛運著內勁傳頌要眾人免禮的口諭,邊攙起參拜兄長的劉協立刻向臺下百官軍民朗聲道:「皇兄既不願被宮廷約束節制,小弟也不再強留;這樣吧,朕就封您做『逍遙王』兼『代天巡狩欽差』,以皇兄慣使之『魚腸』、『太阿』二劍為信物,上斬貪官汙吏,下誅宵小奸邪,替我們消滅社會黑暗面的萬惡淵藪,除暴安良。」

    見那深受愛戴的劉辯果真仍用另一角色在保護他們,原本甚感失落無助的廣大群眾頓時歡聲雷動,又滿臉喜悅的復跪地板上,一齊幫尚未開口的卸任少帝說:「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遭發自內心的真誠呼喊,隨即震撼整個洛陽城,劉備瞧兩徒兒皆極得民心亦頗欣喜,更為這有別於三國血腥初期的政權移轉而感到無比安慰;沒錯,他穿越後會那麼拼命,不也正是為了要創造如此令人熱血沸騰的局面嗎?現在,所有辛苦全值得了------。

    待完成交接的授璽大典,劉協過了幾天又再正式任命恩師為『丞相』,並封郭嘉任「太尉錄六政事」的尚書令,而原『大將軍』一職便按師父、兄長早已商討的結果,由累積頗多戰功的曹操晉升之,司馬懿則代掌陳宮「按察使」的遺缺;本還疑慮當權的劉備會排擠族兄,夏侯、曹氏諸將到這時候才信人家確實懷抱廣闊胸襟,無不心悅誠服。

    劉辯見胞弟把一切都處理得有條不紊,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亦隨之卸落;而暫住恩師官邸的他等與師妹唐真成了親,就於臨別之前向送行的眾人道:「各位,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今後山高水長,請大夥多多保重。」

   「哥,您與嫂嫂當真確定要以四海為家嗎?」微服來送的劉協拉著他手腕,依依不捨的說:「我雖極少出過宮,卻也曉得外面遍佈陷阱,到處充滿了危機;你們倘遇上了什麼不順遂,請務必回洛陽來。」

    流露出一派輕鬆愜意的笑容,頗有自信的劉辯即偕愛妻答道:「伯和放心,你大概不怎麼瞭解哥哥我除了本門功夫尚稱過得去外,更會耕田、種菜、做料理,甚至還可教小朋友讀書寫字呢,沒問題的啦。」

    語畢,他又面向帶著眷屬的恩師說:「師父,爾後徒兒們不能隨侍在側,您與師母及歲數已高的奶奶要好好珍攝自己身子;今已有孟德、仲達替您解勞分憂,恩師便能多花些時間陪伴家小,莫太勞累了------」

   「江湖路險,你跟真兒亦相同,須步步留神---」反倒有點羨慕他的自由,劉備再度叮嚀的道:「常捎訊回京城來,讓咱曉得你倆平安。」

    一旁的關羽不捨說:「大皇子,您與王妃---一路保重。」

   「是啊;萬一有碰到扎手的厲害角兒,寫封信或遣人騎快馬來說一聲,二師叔、三師叔立刻撇下一切趕去幫你!」張飛激動到黑臉泛紅,跟著虎目含淚的嚷嚷道。

    劉辯正要回答,和尉遲嫣、陳錦、呂懷三個姐姐佇於一旁仍在牙牙學語的三歲劉禪忽開口說:「大師兄,我想---咱很快就會再見的。」

    也許是未歷經長坂坡那要收買趙雲及部屬人心的「擲之於地」導致摔損腦袋,又或者是甭畏懼把持軍政的孔明與晉公司馬昭而得時時裝笨,總覺得這位「阿斗」其實比史載聰明多倍的劉辯即彎著腰問道:「公嗣說說看,大師兄跟八師姐為何很快回京瞧你?」

   「那挺易猜---」劉禪待憨厚一笑,接著便用簡單的邏輯天真反問說:「您倆以後生了娃娃若找不到人幫忙照顧,我們不就又碰面了?」

    在場人等無不啞然失笑了起來,但不久即將替丈夫再陸續生下劉永、劉理和兩名女兒的貂嬋及麋萱卻異口同聲道:「阿斗所言倒是極為中肯---;外頭總是比不上自家方便,這裡好歹有咱替你看護真兒呢。」

   「多謝兩位師母的關懷;」劉辯瞥了那臉蛋紅暈的愛妻一眼,甚為感動的說:「她倘真有了身孕,小侄一定返回洛陽來麻煩妳們------」

    眼見分離的時刻已至,劉協就趁著送兄嫂出門前又塞了個物件給他,並慎重的叮囑道:「哥,這是您於任內跟恩師所創辦的『中央銀行』兌款戶頭;您雖堅持拒絕『逍遙王』的俸祿,不過小弟所委派的『代天巡狩欽差』卻是算性質特殊之工作,各州郡每座支庫都可提領朝廷編妥的預備金。」

    瞭解首徒個性的劉備跟著勸說:「辯兒收下吧;你儘管有以往當太子時所攢存的積蓄,可是出門在外凡事都須使錢,留著總有用處。」

   「伯和、師父,謝謝你們;」不忍拂其意的劉辯待把金牌交予妻子保管,即向眾人拱手作別道:「大夥還請止步,咱們後會有期。」

    看這對神仙眷侶牽著座騎慢慢遠走的背影,劉備心裡不禁洋溢五味雜陳的感慨;是的,早不再是三國中那聽憑宰割的少帝,如今非但已成名留青史的漢末聖主,他毫不輸給堯舜的讓賢美德更將傳為世代佳話,而循胞兄步履的劉協亦於數載後,果真完成了首度以民主方式推選皇帝的憲政改革工作。

    同是一抹夕陽逐漸西沉,但現在照耀大漢這片廣闊疆域的,卻已有別於舊史裡那幕令人唏噓的落日,到處充滿著希望與溫暖------。

*          *   *

    一轉眼間,已匆匆過了五年多天下無戰事的太平辰光。

    在益州永昌郡轄的不韋縣中,這氣候舒適但臨近蜀蠻的川境城鎮雖才剛敲初更鼓,可是因介於對外貿易的重要地理位置,民風較為開放的街道裡仍是處處人潮湧現,堆售南北貨物的小販叫賣聲兀此起彼落。

    離縣衙不遠處的那排紅瓦厝賭檔裡,六個歪帽凸肚子碩漢便在眾目睽睽下正將一名嚎泣老嫗往門檻前的空地上推倒,其中帶頭的痞賴還無視於行人側目,先朝她身邊吐了口濃痰,接著更惡狠狠的罵說:「楊老太婆子,我耿大慶原是瞧妳上了年紀且有病在身,才叫兄弟們下手輕些;誰知道妳恁不識好歹,居然敢到這來找咱討價還價!」

    眼淚猶撲漱漱滑落全是皺紋的臉龐,楊老太太並不因此氣餒或退縮,反還顫蘶蘶又爬近對方的腳跟旁求情著道:「耿爺,您可憐可憐我們祖孫倆吧;雍縣尉既看上先夫所遺留的一畝三分地,老婆子讓出來就罷了,但朱捕頭怎能再假冒字跡說他曾積欠檔子裡三百兩莫名賭債,硬封了咱那座舊宅院,還強拉我小孫女抵償不足的餘款?杏娘她才剛滿十二歲,是我兒子、媳婦臨終時唯一留下的根,求求你們把她還給了老婆子------」

   「去、去!哪來的這麼多廢話!」趾高氣昂的耿大慶如同趕狗逐乞丐般斥喝著說:「人死債不爛,咱們都是照那借據中的畫押討錢,妳若交不出白花花的銀兩即須拿房地契、孫女兒充數,天公地道得很,便鬧進官府裡也沒用;我警告妳,此處可是他們罩的堂口,敢再來亂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您做做善事、大發慈悲啊!」聲嘶力竭的楊老太太不放棄,仍使勁叩首哭喊:「只要能把杏娘還給我,我---我給您立長生牌位------」

    猛提起腳將她踹滾於地,耿大慶毫不心軟的捋袖怒喝:「給臉不要臉!老太婆,咱今日有南方來的貴客,不走即打斷了你狗腿!」

    他身後一名胖漢子立刻鬨道:「老耿,早點打發掉她吧;三位洞主剛到咱們地頭,若耽擱雍縣尉的事情,連我『胖胡』都得遭殃。」

   「既如此,你---你乾脆殺了老太婆算啦;她還恁般幼小,怎狠得下心把杏娘送去蠻窟受折騰------」楊老太太又忍痛跪匍的說。

   「操他媽的十八代祖宗,我瞧妳這老太婆真是皮癢欠揍了;那群小孩雖是到洞蠻府裡去作妾,又哪一個不成天吃香喝辣?妳卻在這邊一直糾纏不休,看老子如何修理妳!」面露戾氣的耿大慶說完便又欲耍蠻橫動粗。

    正當他缽碗大的拳頭就快要碰觸到楊老太太,一股後發的凌空掌力忽朝耿大慶雙頰先「噼噼」、「叭叭」甩了十多記耳光,接著更於及時抓住敵拳剎那間,將魁梧對方摔了個「狗吃屎」;渾噩驚疑的眾人忍不住向來者望去,卻見一位妙齡女子已扶起了老人家,另一個擋在路中央的瘦高青年則冷然道:「交出杏娘小妹妹,否則我砸爛你們的堂口。」

    由於剛被夥計們遮住了視線,沒見到年輕人如何出手的胖胡先是愣了一愣,隨即以慣用的囂張口吻喝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敢打傷耿大慶算是你霉運提早屆期啦;眾兄弟,把他和這女娃娃給我圈牢了!」

   「胖胡,我只再問你最後一次;杏娘人呢?」青年不耐煩的問道。

   「毛都未長齊的後生鼠輩,叫你曉得胡爺答案!」顯為此間小頭目的他似亦會些武功,僅一轉身,「掃葉腿」便逕往那年輕人腦袋、脖頸狠踢,招式頗為俐落;而剩下四名嘍囉見為首的老大已經開扁,就跟著圍上前來一齊拳打腳踹,擺明要將這愣頭青當場揍趴!

    眼瞧腰懸兩柄劍刃的青年即將因此而受傷,但包括胖胡在內的那五位仁兄竟連人家半根毫髮全未曾觸及,便於一抹迎面驟至的疾速快掌壟罩下紛紛吐血跌出了丈外;本指望同儕能幫他找回場子的耿大慶不禁看傻了,一直等對方踱至跟前,才記起該掙扎逃走。

    這一腳雖沒要了小命,不過被踢飛的落地間卻叫他斷了數根肋骨;年輕人待確認由那女郎攙扶的老太太無恙,就踩耿大慶腹脅的傷處問說:「想不到大漢明君統治的朗朗乾坤下,居然還有像爾等這樣仗勢欺凌婦幼的敗類;你最好從實招來,杏娘人在哪裡?」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官殃民  縣尉作惡     戟仗義  叛將叫陣

   「少俠開---開恩啊,我立即去---帶她來見。」氣燄消盡的耿大慶忙哀求道。

    趁青年的腳跟一鬆勁,強忍住痛楚的他已抱頭鼠竄奔回了賭檔中,而駐足圍觀的路人見狀則無不拍手喝采;那氣宇非凡的青年待向周圍行了個四方揖,便走往妙齡女子身邊關懷的問:「真妹,老太太沒事吧?」

   「這些囉賴好生無禮,居然朝她下恁重的手;」女郎怒視那夥仍昏倒於地的漢子們,就柳眉微豎的埋怨說:「相公你也忒是奇怪,幹嘛對這種人渣留甚情面?適才倘換成是我出馬干預,早已打進裡頭去啦。」

   「此因關係到代理的縣令是否亦涉及部屬違法亂紀,且有蜀蠻的群酋牽扯在內,咱須謹慎些,不可莽撞處置---」青年先委婉解釋了一番,接著方對楊老太太和藹的問道:「楊奶奶,要不要先找個大夫來看看妳的傷?」

    堅決搖搖頭,感激涕零的楊老太太嗚咽答說:「謝謝這位小哥與小姐,我傷口---不礙事;只需能讓杏娘脫險,老太婆死都不打緊。」

    被青年喚作「真妹」的女郎忽忍不住問:「我剛曾聽您約略說過---,是雍縣尉先覬覦你們家田產,接著朱捕頭更捏造借據,方導致傳祖的宅院遭封與強押杏娘抵債;一名小小『縣尉』要妳家一畝三分田做何用途?您---又是怎麼認定那確實非老先生的字跡?」

   「我那短命老頭已瞎了快三十年啦,哪還會寫什麼字?」楊老太太喊冤的流淚哭訴道:「雍縣尉為尋僻靜處所建造倉庫,已強徵幾塊附近住戶的田產;他一輩子皆賴務農維持家計,來來回回只摸得熟去賣菜的幾條路徑,又豈能像他們所言到此地簽帳濫賭?」

    和女郎互望了一眼,打抱不平的青年暗暗鬆了口氣後,即胸有成竹的安撫她說:「既如此,咱便已立於不敗之地了;楊奶奶放心,晚輩一定替您把杏娘小妹妹要回來,並叫雍縣尉、朱捕頭還給妳田產和房契。」

   「小哥,你和這位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啊---」僅差沒雙手合十膜拜的老人家由衷稱謝著道:「當事情一發生時,老太婆的街坊鄰居全像看見了瘟疫般遠離我祖孫倆,有誰敢去跟那夥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霸多吭一句?而你們跟我僅萍水相逢,卻肯幫一個大半截入土的陌生老太婆---;我瞧你們都慈眉善目,日後必會庇蔭子孫,多福多壽。」

    女郎聽畢不禁耳根一片羞紅,而青年卻謙遜的說:「路不平、有人踩;我想稍具血性之輩若遇到相同的情況,全會為您挺身而出的。」

    就像在回應他這句話似的,一個破鑼嗓音即於此時忽從他們身後大剌剌的問道:「是誰打傷了咱兒郎?耿大慶,人全給雍爺我點了出來!」

    回首朝聲響來處望去,只見賭檔門口內已魚貫走出二十多條手攜兵刃的勁裝漢子,帶隊叫陣的那傢伙則是體型中等的壯年人;而猶雙頰紅腫的耿大慶便似個告狀小孩,正指著擋住老太太的青年女郎,一副委屈表情的說:「雍爺、朱爺,就是這兩名男女了------」

   「你們是從哪個烏龜洞裡鑽出水的人王,竟到雍爺的地盤來砸場子?都嫌活得不耐煩了是吧?」瞧對方儀表不俗,他順勢探底的嗆問道。

    被稱做「朱爺」的那名矮子隨即附和著問說:「歲數輕輕卻整日遊蕩,咱不韋縣倒從不曾見過兩位呀;喂!你們兩個是打哪裡來的?」

   「尊駕敢情便是---這兒的雍縣尉及朱捕頭了?」見義勇為的青年則沒立刻回答,卻單刀直入的反問道:「那叫做杏娘的少女,可還在你們的紅瓦厝裡面?」

   「是又如何,不是的話,你---又待怎樣?」雍縣尉怒極而笑的問。

    對於他這個答覆似未感到意外,往前踏一步的年輕人僅語氣淡漠說:「很簡單,我只給你們兩條路走,要嘛是馬上將她原封不動的釋放出門,並歸還她家的宅田;否則---,就別怪我下手再不留情了。」

   「我朱褒活了四十幾歲,還第一次碰見恁不長眼的兔崽子呢;且莫談那是楊老漢往昔所積欠的賭債有他畫押為憑,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光你兩個娃娃即硬要朝身上攬,想在這尚未補縣令的地面惹事,也未免太『螳臂擋車』了點!」自報姓名的他忍不住向雍縣尉請纓道:「雍爺,便讓卑職我把他們擒回公堂上,好好拷問個清楚。」

   「別急---」愈看愈不對勁的雍縣尉突然出言阻止,逕問那氣定神閒的對方說:「小朋友,你為何要淌這趟渾水?能否講條理由來聽聽。」

    不以為忤的青年遂點明了道:「首先,我雖不曉得你們另建那冗置官倉的真正意圖,但老太太的田區並非縣府必要徵收之處所,尊駕此舉未免引發爭論,更何況故逝的楊老先生眼瞎已久,各位稱他濫賭簽債之說實難成立;雍縣尉,我講的這兩樣---該夠了吧。」

    當微微一怔的他還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朱褒已搶著嗆問說:「是誰告訴你瞎子就不會賭錢?你才多大年紀而已,曾見過幾次人上牌桌的德性?至於收購私田建造倉庫,閣下既非朝廷命官,有啥資格過問?」

    青年正欲辯駁,一小隊由兩個高大武將率領的二十名兵丁亦湧進了此地,為首的那位更立刻喊話道:「雍縣尉、朱捕頭,小弟聞報有人滋事,特帶兵戒護;是哪個不開眼的二楞子,讓我們來訊問他。」

    嘴巴朝年輕男女努了努,朱褒譏諷的說:「高監軍,人在這裡呢;也不曉得是從什麼地方跑來的冒失鬼,咱還沒有探清楚他們的底。」

    先瞧瞧躺了滿地的暈厥痞賴,又見來者一副夷然不懼的坦蕩神色,那叫高監軍的將領因亦頗不齒他哥倆平昔所作所為,環顧後即已約略猜知個概況;然而礙於資歷尚淺,卻也不得不善盡職責的問道:「我是這不韋縣的新任守城牙將高定;小夥子,你懂不懂自己今日得罪的是那代理縣令雍闓雍大人?兩位到底為了何故,硬要在這恃強行兇?」

   「高監軍,若您察覺到貴轄境有群不肖之徒,正不斷倚仗勢力為害四鄰,尊駕該當如何處置?」已瞧出他猶豫表情的青年不答反問著說。

    雖明白人家指的是誰,但受他二人管制的高定亦不好坦究其過,便於含糊中續道:「閣下既出此言,想必已握有了真憑實據,不如就隨我去軍帳揭發吧。」

    曉得高定有心放水救人,青年暗暗嘉許之際仍堅持的說:「多謝高監軍的好意,但現今人證、物證俱在,請恕晚輩---歉難從命。」

   「他媽的,胡亂拉那老不死的來鬧咱場子居然還恁理直氣壯;你這剛報到的監軍幹嘛也跟他客套講程序---」欲分散焦點打濫仗的朱褒隨即吼喝著道:「我當真要抓人,亦無需你的幫手;滾開,看我怎麼來擺佈他!」

    一直怯縮的楊老太太便恰於此刻從賭檔窗口內,瞥見那已落入人手的孫女身影;她這時哪還會有所顧忌,大步衝上前就哭喊著說:「杏娘,我苦命的乖孫兒喲;妳莫害怕,奶奶很快即接妳回家去------」

    始終在裡面小窗側窺探的那些人看事跡已然敗露,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便大膽逕行現身於門口處冷眼旁觀;而保護老人家的青年見狀亦跟著喝問道:「雍縣尉、朱捕頭,事到如今,你們還想作何解釋?」

   「要向你解釋個什麼鬼?她祖父欠咱鉅額債務,人由我們發落乃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把她送給了南蠻洞主也是咱的權利;你是這裡的山神土地公啊?憑哪根蔥來橫加干預?」那嘴硬朱褒兀自叫囂的謔問說。

   「朱捕頭,話可不是這樣講---」再看不過去的高定亦道:「根據大漢例律,拐帶良家婦女即是一等斬首重罪;您此舉---實有欠斟酌。」

   「大膽!你不過是我制下的一個小小監軍,竟想逾越權限妄議縣政?」色厲內荏的雍闓怒沖沖責問說:「敢再多言,我革了你軍階!」

   「高大哥,看情形從軍生活---並沒如你先前說的有前途哪;」年輕人正待要表明身份,高定旁邊的那名驍將卻突然插嘴道:「雍縣尉、朱捕頭,原有耳聞你們愛仗著官職之便欺凌老弱,更打算勾結眈視的夷族,想不到所傳非虛;我鄂煥今起不再聽二位的狗屁命令了,快快交出了這女孩來!」

    雍闓、朱褒見他手執方天畫戟的模樣挺威風凜凜,一時倒也不敢吭聲;不料屋子裡一蠻將忽持截頭大刀衝出門說:「我忙牙長來會會你!」

    身高九尺且面貌醜陋的鄂煥瞧那傢伙外形與自己不相上下,頓時間亦鬥志旺盛,戟刃一抖就朝對方的心窩處狠狠扎去;頭綁亂辮的忙牙長早防著這一招,橫揮刀尖架開後即往他肩頸疾砍,戰得極是猛惡!

    知道鄂煥不致落敗的青年則無心觀鬥,僅盯牢那三個兀控制杏娘的南蠻人物不停打量;只見他們全體格魁梧,周身散發著剽悍氣息。

    這忙牙長是已承繼「銀坑洞」王位:孟獲的心腹將領,此行乃奉命追隨金環三結、董荼那、阿會喃三洞主商談起兵事宜,並點收雍闓、朱褒進獻可充當犒慰部屬贈品的少女;膂力甚強的他因武藝不弱,在蠻軍中算是一員勇將,本想藉此一挫漢人的聲威,誰曉得首戰便碰到天賦異稟的鄂煥,豈止具力負千斤之能,無師自通的畫戟功夫更有別於中原諸派,極盡「挑」、「刺」、「劈」、「鎖」之變化,三十六式殺得他險些握不住刀。

    看事已鬧大,擔心無法了結的雍闓等朝下屬拋了個眼色後,會意的朱褒忙指示旁邊人手掏出懷裡各類暗器,紛紛甩往鄂煥的上半身!





第一百八十八章   誅惡吏  替天行道     敘故舊  一語揭謊

    就在一堆鐵珠子、鋼釘、袖標快觸碰到這猶自專注廝殺的渾大個要害之際,兩抹炫目的猝映虹彩不僅恰於此刻及時擋住了他尺許前,凌厲彈回的物件更都一一奉還給了原射者;駭訝高定轉頭瞧居然是那青年挺身仗義解救了鄂煥之危,即對唆使的雍闓、朱褒怒斥道:「不要臉,竟敢放冷箭傷人!」

    逐漸心怯的忙牙長遇這接連變故不禁刀招略滯,乏力之餘正待後撤罷戰,氣無處發的鄂煥卻豈肯讓他再有生出機會?一聲虎吼,敵將那顆怪眼凸睜的斗大頭顱便在戟落瞬間滾地,灑濺的血雨頓時噴得漫天通紅!

    三名造訪的洞主見狀大驚,其中緊抓小女孩的一個蠻酋五指不由得也鬆了鬆;杏娘一逮到空隙,使勁掙扎就跟著脫離了控制,忙朝奶奶佇立的方向奔去!

    弄巧成拙的朱褒一看連她這邊都出了差錯,沒怎麼多想即欲欺身攔截;但始終留心狀況的青年卻未令對方得逞,右臂疾振之餘,那道比他更加迅速的快劍已閃越過了女娃身體,直接把矮個子的對方透胸撞飛了老遠!

   「反啦反啦!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當街殺害縣府官吏,你們眼睛裡到底還有王法沒有?」瞧狼狽為奸的夥計又再死於非命,氣急敗壞的雍闓忍不住手指著青年叫囂;而蠻洞頭領之一的金環三結看忙牙長已慘遭屠戮,亦用不道地的漢語吆喝說:「爾等仗著人多勢眾,竟將我大王的心腹斬殺在此;各位完蛋了,咱數十萬洞軍來日必興兵問罪!」

    為報答年輕人適才援救之恩,鄂煥便於梟首朱褒時喊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人全是我宰的,要算帳統通都衝我來,莫要牽扯無辜!」

   「就是你這鬼頭癩蝦蟆在瞎起鬨---」雍闓趁勢發飆喝令的說:「待把與亂者一網打盡,再仔細拷問其不軌意圖;孩兒們,全部給我拿下了!」

   「且慢!」看局面已快失控,躍於中央的青年即抓準了時機朗聲問道:「雍縣尉,如今你還要藉職務之便,繼續幹隻手遮天的惡行嗎?」

    或許是早已被他剛剛那種出神入化的奇幻劍術所震攝,眾嘍囉聞言居然沒一個人敢奉命上步;而無計可施的雍闓等隔了好一陣子,方又色厲內荏的囁嚅質問:「無知小輩,擅離職守的鄂煥劈死南蠻使者在先,你又恃強殺害朝廷命官於後,我身為---代理縣長,難不成真要眼睜睜的坐視兩位行兇?」

    縱使極為厭惡他扭曲是非的口氣,但青年一時間倒也想不出確切的言詞來駁斥,只能針對既有事證並據理力爭的復問說:「私通番邦、欺凌鄉里可跟你現在的工作一點關係都沒有吧?而強帶人口一節,你卻要怎麼交代?」

   「笑話!咱永昌郡治轄縣中又還不曾頒佈規範它國人民入內的禁令,蠻王的部眾愛來我這裡作客盤桓,請問是犯了哪一條法規?」雍闓先是狡獪的一哼,接著就再續問道:「至於閣下『欺凌鄉里』及『強帶人口』兩條欲加羅織的罪狀則更叫荒謬了---;查封楊老太婆地契田宅麼,純粹是按照她死去丈夫遺留的債條所執行之處分,杏娘願意遠嫁到人家那邊去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你這啥都搞不明白的楞小子是憑了什麼出頭?」

    聽完不禁為之啞然的一愣;沒錯,目前為止因尚無掌握縣尉勾結南蠻的確切實證,倘僅用那些現身在賭檔的狄夷外賓即扣他罪狀,的確有些於理不合,而老太太遭受的委屈儘管顯藏隱情,但若未經律定的程序對簿公堂,更難令擅長辯駁的雍闓心服口服,所以語塞的青年霎時間亦拿他沒法子。

   「好,縣尉既要論王法,咱便在這做個了斷---」暗想難怪此君雖為高祖武將後裔,叔父卻不肯委以重任;他不得已之下,終於決定攤牌的說:「雍闓,我姓劉名辯,乃當朝天子親封的『代天巡狩欽差』,有御賜二劍為憑;你若不信,可親自過來驗個清楚。」

    是的,路見不平的年輕男女,正是雲遊四海的卸任少帝夫婦倆。

    現場除了那三名蠻酋及唐真外,大夥無不瞪大了眼珠傻在當場;高定、鄂煥諸將士已連忙行單膝叩地的軍禮,猶如離魂的雍闓則待恍神了片刻,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跪稟道:「卑職不韋縣尉雍闓,叩見欽差大人。」

   「雍縣尉,你可曉得劉某出京巡察之日,聖上曾賦予了我什麼樣的權力麼?」劉辯雖剛開始就給他一個下馬威瞧瞧,腦子裡卻飛快籌思著肅奸應對之策。

    等壓抑住瑟瑟發抖的害怕,雍闓邊悔恨自己走眼,邊期期艾艾的支吾答說:「天子說---,要您以此二劍上斬貪官汙吏,下誅---宵小奸邪。」

   「既是這樣,你認不認罪?」要大夥先起身的劉辯又續問道。

   「恕闓愚鈍,還請---大人明示。」不料嘴硬的那廝卻仍裝著傻說。

    有生以來還是首次遭遇恁刁鑽的不肖官員;然而曾為國君的劉辯畢竟已歷練數載,換他冷哼一聲後,即再追問:「便從閣下霸佔人田、偽造欠債文書的事講起好了;說,你非法徵收田區到底作何用途?朱捕頭又幹嘛要持虛構借據封楊家老宅並押走民女?」

   「冤枉啊大人,這一切全是朱褒先前私自出的餿主意---」抱著存心抵賴的念頭,口才頗佳的雍闓立刻逞其三寸不爛之舌鬼扯道:「他為了要資助剛繼任王位的孟獲將地盤北轉,就慫恿下官以擴充倉廩的理由收購私田來囤積南蠻軍需糧秣;又因對方都偏好咱中原女子,兼營賭檔的朱褒即把歪腦筋動到了楊家,設計老太太的孫女去蠻洞作妾。」

   「閣下倒滑溜得緊,居然將所有罪過全移到了死無對證的朱褒頭上;」聽他把事情盡數推給已然斃命的部屬,劉辯忍不住的罵問說:「但你既身為他的上司,具督考職責,又豈有毫不知情的可能?這分明是一派胡言!」

    反正狼狽為奸的夥計已無法開口說話了,雍闓乾脆可憐裝到底,且把蠻使拖下水的喊冤道:「卑職所說的句句屬實啊,您別看那個子矮的朱褒表面上只是名衙門捕頭,他非但人脈十分的廣闊,更常拿與孟獲的交情威脅下官給予方便;我這縣尉僅是個傀儡罷啦,朱褒甚至連招待外蠻都是到了最後甫知會卑職,您不信的話就問問三位洞主------」

    他之所以敢間接承認犯行,一來是目前局勢對己不利,再者則是剛坐穩銀坑洞寶殿的孟獲因得知漢軍已漸放棄使用砲火、槍彈,特別授權信使來聯繫侵奪建寧、牂牁、越雋、永昌四郡細節;只要僥倖不死,即能於中取得坐大機會,圓償他據地為王的宿願。

    狐疑的劉辯才望向蠻酋,金環三結明白他先求自保的尷尬處境,已附和的謊稱說:「爺爺名字叫金環三結;我等確是經由朱捕頭的引線方結識雍縣尉;怎麼,你不服氣?」

   「便算如此,你雍縣尉也難辭其咎;」在不願與南蠻另起衝突的實際面考量下,劉辯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道:「那惡貫滿盈的朱褒既已伏誅,待辦妥了歸還田產及楊府舊宅的事情,你就自己捲鋪蓋,滾離不韋縣。」

    心想你這欽差肚子裡的料亦不過爾爾嘛,假裝謝恩的雍闓即於叩首時又朝那三個洞主眨了眨眼;正欲藉故製造出兵事端的金環三結會意,立刻以囂張口氣諷問著說:「漢娃子大官,我家忙牙長倒斃在此,這件事---又要怎麼交代?」

   「他是我殺的,你們找我抵命吧!」額浮青筋的鄂煥又怒嗆道。

   「尊駕之言差矣---」先伸手攔住他的衝動,盡量隱忍的劉辯便駁問說:「各位因無端扣押我大漢女性,還企圖將她帶往境外蠻洞為惡,且是爾等存心阻撓鄂將軍救人,方導致挑釁貴部亡於戟下;那情形是咱在場者均有目共睹,如今您卻要我們『交代』什麼?」

   「放屁!人既栽於漢土內,你就必須扛起這份責任!」金環三結吼道。

    強耐著滿腔怒焰,劉辯又續問:「那萬一---是我們的人不幸遇禍呢?」

    忽仰天蔑笑,已獲得新任大王密令可趁蓄意滋事惹戰的金環三結即無理取鬧說:「漢疆地大人稠,耳聞居民早增加到了逾千萬之數,死一、兩人又打什麼緊;剛剛若是你們所屬掉了腦袋瓜子,便僅能怪他命短!」

   「沒錯,就是這話;」忍不住想反唇相譏的劉辯方欲開口,一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嗓音忽從另側朗聲答道:「金環三結,看來---你們幾個也只好自認倒楣了。」

   「師父!」驚喜萬分的劉辯夫妻忙轉頭瞥去,果見一襲白袍且已蓄鬍的劉備正緩步踱至,而他身邊還跟著神情愉悅的師叔關羽、張飛、四師母趙霖、四師弟諸葛亮,和一名素未謀面的四旬儒生。

    雍闓待往聲音的來處細瞧,他得意不久的臉孔亦立刻刷白了------。

    金環三結卻哪裡清楚眼前儀表非凡的傢伙是啥底蘊,聽人家的話語極不客套賣帳,與皆露詫異之色的董荼那、阿會喃互望一眼後,想找麻煩的他即踏上步問說:「你老兄又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邊胡言亂語?」

   「已被革職的雍縣尉,便勞你代為引薦一下吧。」劉備笑著向兀冒冷汗的雍闓道。

   「丞---丞相,您怎麼會---到此地來?」雍闓五官微微抽蓄的問說。

   「沒辦法囉,咱們雖費盡心思不讓生性吃裡扒外的你跟朱褒掌權,誰曉得二位還是大剌剌背著洛陽跟孟獲糾纏不清;」甫走進中央的劉備仍淡然道:「我聽你剛才言明不曾與那南蠻有所接觸,但我這裡的線索---好像不太一樣欸。」

    語畢,他就對一旁的文士招手說:「季平,你來向他解釋解釋。」

    那歲數約莫四十的清秀儒生隨即走上前去,並於揖諾後朝頓時全感覺眼熟的雍闓及諸蠻使道:「雍縣尉、三位洞主,好久不見了;在下呂凱,幾年前咱曾於二王子的寢宮內聚晤過一次,真高興大夥均無恙。」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斬二酋  瀝血斥蠻     隨軍征  赤膽報國

   「啊哈!我想起來了,你是去教咱漢語的呂夫子---」瞧清他面容的金環三結馬上便拍著額門點頭,並愕問說:「咦,呂夫子到這裡做甚?」

    此話一說出口,別提雍闓這副神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連腦袋沒幾條紋路的董荼那、阿會喃也明白已踩中了對方陷阱;但另有任務的呂凱顯非想針對他們,略一點頭後即問臉如死灰的雍闓道:「呂某記得您和朱捕頭那時是以二王子的拜把身份入席,咱們還聊到尊駕建寧故鄉的景緻,對不?」

   「呃---你在講什麼,我---我不知道。」雍闓垂首的否認說。

    忽從懷裡拿出一枚刻有職稱的驗關舊牌符,呂凱卻不歸還險癱於地的他,反而恭呈給劉辯並續道:「這是您當晚喝醉時掉落的識別竹版,雖失之無礙,二王子翌晨仍託某代為轉遞;不過在下因忙於紀錄蠻洞欲北侵的各處關卡,所以遲遲未能來造訪縣尉。」

   「雍縣尉,現在---你還有何話講呀?」劉備笑吟吟的對他問說。

   「媽的!反便反你,老子需再講啥?」終於撕下假面具,那猙獰的雍闓一揚腰間兵刃,就豁出去的吼道:「姓劉的偽君子,你果真好手段,人遠在洛陽城內,居然還恁清楚我和孟老弟的一舉一動;帶種的即馬上做了我,雍某倒要看看你怎因應南蠻的報復!」

    又不置可否的聳一聳肩,無視眾蠻使亦抽刀相助的劉備便問說:「要如何著手這樁免不掉的例行公事,你無需費神;我只是很想瞭解,閣下一直汲汲於串通孟獲造反,難道就不擔心會毀掉你祖上的聲譽嗎?」

   「大丈夫倘不能把握時機開創自己的基業,僅得仰人鼻息而活,無異是空來世間一趟;我若能在益州邊陲先取得了立足之地,再聯合蠻軍勵精圖治,它日席捲八荒,方可光宗耀祖!」雍闓執迷不悔的答道。

    心想無怪乎你連續兩世都會輸得恁徹底---;要是於天下動盪時混水摸魚,或者能像某些軍閥可稱霸一方,但先前既有孔明治理東川、西蜀,如今更是已由朝廷統一了中原,哪還容得你有再盤踞為王的籌碼?

    不過暗嘲歸暗嘲,劉備仍裝投鼠忌器套問說:「你意思是---那一向窩居三江內的孟獲早已全面備戰,隨時要做你與朱褒起兵的後盾嗎?」

   「好叫你這狗屁的漢朝丞相曉得,我梁都洞五十餘萬精銳盡已集結在離永昌不到百里的地界,識時務的即快快投降!」惱怒上當的金環三結跟著叫陣嗆道。

   「雍某一旦未能將每天彙報送入他帳中,孟老弟便立刻兵分多處,先襲取犄護的建寧、牂牁、越雋三郡---;哼,你要是不忌憚烽火四起,就動咱一根汗毛試試!」又向不經意洩漏軍情的金環三結瞪視一眼,已沒退路的雍闓索性以此為脅,企圖換得生離機會。

    故意面露出一副頗為難的神色,假作仍猶豫未決的劉備卻於一個凌空騰躍間,忽劍影翻飛的疾速斬下他和金環三結首級,並以血淋淋刃尖分別指住壓根不及招架的董荼那、阿會喃咽喉,冷然的說:「當年匈奴、鮮卑、烏丸及張舉、張純的百多萬叛軍來襲時我都毫不放在心上,如今又豈怕你區區一方不服王化的外蠻土著;把他們的四顆腦袋拿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有膽量即別忙著退兵,看看自我劉某以下的所有大漢將士會怎麼奉陪!」

    見對方老早被這斷頭濺血的一幕又嚇得目瞪口呆,但劉備可沒有空再去理會驚愣於當場的董荼那、阿會喃,而是偕關羽、張飛、趙霖、諸葛亮逕走到久未聚晤的劉辯、唐真面前,語氣慈祥的嘉勉道:「你夫妻倆這幾年來表現得確實不錯喲;先是聯袂挑掉了橫行雁盪山馬鞍嶺『十三飛虎』的百餘匪黨,又協助魯子敬剿滅剛為惡太湖的『金鰲幫』水盜巢窩,尤其是領荔波縣茂蘭鎮的軍民抵抗作亂苗夷一役,更是幹得可圈可點、有聲有色,真正替那幾處的老百姓做了件好事情。」

   「全賴師父教導有方,才沒讓徒兒們砸您的金字招牌;」唐真陪著楊老太太、杏娘咭咭咯咯的笑說:「但他之前講的倒挺正確的;這世界上存在有太多不公不義的黑暗面,若未踏出皇宮來瞧,委實難以相信------」

   「原來是---萬家生佛的舊皇爺賢伉儷及劉皇叔幫著咱們---;老太婆一定是有蒙菩薩庇佑,方能及時遇上了救星!」楊老太太泣謝著道。

    連忙阻止祖孫倆的躬身跪拜,謙遜如昔的劉備便攙著她說:「此乃吾等習武之輩應盡的本份,妳們不可多禮,一切有我為您作主------」

    接著,他又招來一旁肅立的高定、鄂煥讚許並吩咐道:「兩位於關鍵時刻得明辯是非黑白,實難能可貴,待咱一啟程討伐蜀蠻孟獲,正需仰仗爾等之力;雍闓、朱褒強佔民眾田宅的瑣事,還有如何追查他們哥倆理應外合的殘存黨羽,就先勞煩兩位處理吧。」

    聽位高權重的人家顯有重用之意,高定、鄂煥即喜出望外的偕楊家祖孫稱諾而退;劉辯見已無外人在旁,便恭敬的問說:「徒兒們今天純粹是路經不韋縣,方得巧遇那雍、朱二賊正欺壓百姓;師父又是怎麼會到此處來的?」

   「咱之前雖一舉平定了東北夷禍,西南這區塊仍是個隱憂,仲達待一接替了『按察使』,就不停加強於對蠻王動態的掌控---」劉備順勢引薦剛剛那位文士道:「『特蒐組』儘管早握有心懷貳志的雍闓、朱褒叛變事證,南蠻各路部隊的情報卻是藉由季平才能明白;為師料想孟獲發兵在即,前幾日便親統大軍入蜀,哪知會意外的和你們相遇。」

   「幸虧有呂先生的仗義相助,王師方可做及早的因應處理;」向及時伸援的呂凱揖謝後,關心戰局的劉辯就復問他說:「先生適才曾提到已記錄了蠻酋部隊駐紮的諸般地形、要塞,可否於大軍征討時供我等參考一二?」

    呂凱點頭道:「某窮數載之功,已將入蠻後的路徑、險惡山水及每一屯兵處所繪成了『平蠻指掌圖』,在來此前即把它進獻給丞相了。」

   「為師老早便央請季平擔任這次響導官兼『行軍教授』,來幫咱對付孟獲那廝;」信心十足的劉備續說:「既是要徹底解決蜀境蠻患,這回我除復統『特戰隊』的半數人馬和你幾個師弟隨征外,孟德更把他那久禦益州的族親猛將調來助陣,實力應該夠堅強了。」

    頓了頓,他望向諸葛亮又接著道:「我曉得公瑾、孔明皆對制蠻具獨到見解,不過由於年初已派瑜兒赴江東水師基地去佐助子敬,為師就找他來跟徐元直搭檔策劃;咱這次儘管不再倚仗槍械、砲火,然而既有一匣可裝配十支短箭的『損益連弩』,要贏不難。」

    看劉辯一臉沉吟樣子,瞭解他個性的趙霖即問說:「你與真兒是否也想趁此之便和咱去打蠻兵?那有何妨,問你師父不就得了?」

   「若能蒙恩師賜準,我夫婦倆願充馬前卒,為朝廷略盡些棉薄之力!」見滿心期待的妻子已微笑點頭,早有此意的劉辯即開口請纓道。

   「大夥要是知曉極受愛戴的『逍遙王』伉儷亦加入了陣容,士氣必然大振,為師如何會不答應?」劉備也不捨與他分別,便頷首允說。

    隨侍兄側的直性子張飛跟著喜道:「太好了,這樣咱們就有時間可多聚聚啦。」

   「能與被江湖上譽稱『神劍俠侶』的兩位並肩作戰,誠乃我等榮幸;」關羽也撚那已至肚腹美鬚難得的笑說:「武林中人都對王爺夫妻倆平日的義舉頗是心折,賢伉儷確實已將大哥愛民如子的理念發揚光大了。」





第一百九十章   初受執  首擒蠻王     再中計  復算孟獲

    聽關二爺把人家贈頌的封號當眾抖了出來,劉辯即遜揖道:「二師叔謬譽,小侄愧不敢當;咱夫婦只是秉承師訓,盡本分罷啦。」

   「此乃黑白兩道上的朋友們賞臉,全肯賣我夫妻一個面子而已;」樂當丈夫副手的唐真亦開玩笑說:「『俠侶』或者勉強夠資格了,但『神劍』一語嘛---,在師父跟前談這二字,豈不是如同小孩找魯班玩斧頭?」

    話一說完,連肩負討蠻重責的孔明都忍俊不住笑了出聲來;於是待處理妥肅清縣衙內應的事情後,已掌握敵人蹤跡的劉備可沒等兩蠻酋先行報訊,三更飯畢便按戰略由曹操提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領五萬人馬偷襲孟獲位在雲南縣郊的右翼大帳,以徐庶統陳到、宗岳、李嚴、李通、張任的五萬蜀師劫取他左側寨柵,諸葛亮則率甘寧及已加入「特戰隊」的魏延、黃忠父子,和孫策、馬超領五萬兵直攻南蠻中軍,關羽、張飛,趙霖、郝昭並引本部精銳於各路口埋伏。

    至於那邊仍如常期待訊息傳達的孟獲卻哪裡曉得漢室兵馬正悄悄逼近,仗著自己兵強馬壯、糧草充裕,未過午就邀諸將到帳中飲宴,一直喝到黃昏日落方醉醺醺的入榻安歇;眾將領瞧這幾天均安然無事,全帶酒意離開時也沒做啥防備,所以人銜枚、馬裹蹄的大漢勁旅沿途壓根未受什麼阻礙。

    終遇機會得一展身手的徐庶首先抵達預定攻擊目標,他看眾蠻軍的警戒極為鬆散,一砍開了鹿角即開始點火殺人;另一側,已摸入寨子的曹操見對方因火光及人聲喧雜而紛紛探出帳篷,亦立刻下令施放著火的箭矢,同時一馬當先衝進了蠻寨內到處踹營,其餘人等皆緊隨在後的奮勇殲敵!

    孟獲則待胞弟孟優與慌張來報的近侍喚醒不久,迷糊片刻才發現中軍營帳外竟已遍佈襲至漢兵,嚇得他連盔甲都不及穿戴,套上鞋子便拎「『獅頭金環刀』」欲闖出重圍;然而眼尖黃忠焉肯給此人有機會遁逃?拽開「神力弓」就一箭震掉其刀刃,黃敘動作敏捷,馬背上輕舒猿臂,只一招即將他生擒,魏延見狀便也趕緊下鞍,活捉孟優以為軍功。

    給夜劫敵軍痛宰到沒空還擊的群蠻眼睜睜瞧主帥兩兄弟全已落入人手,爭相奔告下早無心拼命,五十餘萬兵馬頓時潰散瓦解,未能逃跑之洞丁見大勢已去,皆丟棄了刀刃就地投降;那完成突襲任務的諸葛亮亦不過份追殺,吩咐部隊一撲滅了火頭即於此安營紮寨,等整頓完降兵並把亡殞屍骸與奪得的軍糧器械處理畢,便恭請師父升帳。

    可是劉備卻不搶他風采,和均有培養接班人概念的曹操旁坐在側後,就讓這規劃戰略的年輕俊彥主導一切;而如今文武雙全的孔明倒也沒叫他倆失望,向亦師亦友的兩前輩施禮完竣,猶穿銀鎧的他即居中拍案道:「諸將聽令,把犯界的一干俘虜押候議審!」

    待將士如雷轟諾罷,皆神情狼狽的蠻王兄弟及遭俘酋群已陸續解至中軍大帳內,暗自觀察的劉備瞧孟獲雖人高馬大且一臉橫肉,眉目間居然隱隱散發著一方王侯的威嚴霸氣;所見略同的諸葛亮等虜犯到齊時卻不忙於發落此君,反朗聲喝問說:「董荼那、阿會喃何在?把人給我押上來了!」

    話才剛問完,四師母趙霖、三師兄郝昭已從門口將五花大綁的他們兩個迅速提至了帳下,並躬身抱拳的應承:「末將趙雲、郝昭繳令!」

    待左右衛士先拿回懸於二者腰際的四顆伏法人頭,孔明便語帶模糊的假裝斥責道:「枉你兩人皆為一洞之主,居然連這麼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妥;今天誤闖我軍層層佈置中,係因未曾事先告知你們,算爾等走『不斬來使』的狗運,下次眼珠子都要給我擦亮些,倘再落入吾手---,定嚴懲不赦!」

    搞不清楚狀況的董荼那、阿會喃看人家沒殺他們,既驚且喜之餘哪敢再囉嗦什麼?一鬆縛就唯唯諾諾的退出帳去;諸葛亮待士卒將孟優及為首的頭目全推近階前,又冷然的問:「敗軍之將,如今有何話說?」

    儘管面面相覷,不解其意的群蠻在這種情形下自也不敢多言;已料到對方反應的諸葛亮即接著說:「凡侵我漢境者,原該處以極刑;但姑念爾等均未對本地百姓有所加害,放你們各回故土,切不可再犯!」

    此話一出,帥帳中除知悉舊史的劉備不感到訝異外,包括曹操亦忍不住起了疑心;不過無視於周遭眼光的孔明待酋眾又全離去,仍用同樣態度問一臉茫然的孟獲道:「尊駕以為勾結了雍闓、朱褒二人便可橫行我益州偏南四郡?相信若現在殺了閣下,諒你死也不會服氣;把金環三結和忙牙長的首級順道帶走,我讓你去重整人馬前來決戰!」

    昂然起身,他口氣倔強的道:「沒錯,要不是由於內應已洩,董荼那、阿會喃又沒能及時通報本王,我等焉有此敗?你這小元帥頗具器度,是一位值得較量的對手;倘任我回頭調集部隊,必與你戰個過癮。」

   「屆時若再打輸了仗,尊駕可不能後悔。」諸葛亮點頭依允,並立刻將他送出了帳門;眾人待蠻王一走開,就由已得劉備示許的曹操帶頭發問說:「孟獲乃作惡蠻族魁首,今幸擒之,南方遂定;先生何故放離?」

   「稟大將軍,吾擒此人如同囊中探物耳,但須徹底降伏其心,蜀南自平矣---」亦像是在跟同袍解釋似的,孔明隨即離席拱手道:「南蠻恃其地遙山險久不賓服,今日雖破,明日必趁大軍班師而復叛;為將者須知『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否則徒乃勞師動眾、空耗人力物資,誠為智者所不取。」

    眾人頭一遭的反應便如史載般皆存未信之色,不過有鑒於他數年前那次計襲譙郡的料事如神,曹操對這已跟周瑜併升作「左右軍師中郎將」的後起之秀卻也不好過度質疑;劉備素知其能,就起身下階亦幫他緩頰的說:「蠻荒之地離國甚遠,人多不習王化,收伏甚難;備觀那繼大位的孟獲雖一介武夫,實則胸懷稱霸之志,倘不根本弭滅其貳心,何日才得絕此邊陲禍害?孔明之策可剛可柔,何況咱出師時既已拜他為征蠻主帥,即須全力團結,方可替蜀南百姓永除侵擾惡運。」

    大夥一聽甚覺有理,便在散會後按諸葛亮之計各自去張羅所需;是的,老早就想籌措此役的劉備因清楚這場戰爭提早了太多年頭,恐名聲威望均未顯著的孔明無法照舊史駕馭三軍,即與也堅持隨征的曹操陪同來此,要藉平蠻之便,以成就他日後的掌權基礎。

    話說全遭釋放的眾蠻兵見大王亦跟著策馳歸來,本認定他難逃一死的滿腔悲憤立即都化為欣喜神色;正召失散洞丁的三弟孟優與諸酋長問及過程,孟獲便誆稱道:「那廝縱欲置吾於死地,押往監斬途中卻被我搶刀奪馬殺出了一條血路;哼,也不想想某乃何人,居然用這下三濫法子來算計我?火速通知預備隊增調軍糧,隨孤家與敵兵決一勝負!」

    原來他擔憂征漢期間會出現後援不繼的窘境,除了吩咐雍闓、朱褒須大量囤積糧草之外,更沿途設置了多所轉運廩庫以防斷炊;而隔天清晨一飽食戰飯,重整旗鼓的孟獲就復統尚存之四十幾萬部眾,以二洞董荼那、阿會喃分領五萬人馬為左、右先鋒,浩浩湯湯的往漢師之前這駐軍處開拔。

   「趙雲、魏延聽令!」早在等他動手的諸葛亮得悉探報,即於升帳時指著立體沙盤分派任務說:「命你二人各引本部兵迎敵董荼那、阿會喃,記得不許贏只許輸;若能叫他倆全進入界郊,便是首功一件!」

    待他們均應諾離去,他又召來了張任、于禁、李典、樂進道:「二師伯,就偏勞您率文則、曼成、文謙兵分四角在這郡界地面上預設陷阱;等一活捉帶隊的董荼那、阿會喃即押於此帳,小侄另有用處。」

    接著,孔明復望向了夏侯惇、夏侯淵吩咐說:「孟獲潰敗必往錦帶山而逃---;給你們馬步兵五萬妥善設伏,務必把他生擒歸寨!」

    看諸葛亮目前僅一昧安排著伏擊瑣碎,劉備待六將皆魚貫諾退的出門去,便暗暗推敲這又正展露無比自信的四徒弟欲施何策;不久後,果然見他略一環顧帳下那些將領,沉吟間就再拍案喚道:「郝昭何在?」

   「末將候命!」雖不知道將被這大自己多歲的四師弟派作甚用,但因平常對他的才識、見解均十分敬服,像抽中「頭獎」的郝昭仍欣喜諾喊出列。

   「董荼那、阿會喃的兩路人馬一旦給迎敵之師引偏了方向,急於雪恨的孟獲肯定會直闖我中軍---」已有計較的孔明隨即炯視著對方說:「等南蠻主力一衝陣,我要你誘使他進入咱所佈下的網兜;這蠻酋既能號令諸洞,或許除了亦懂些兵法外,更具一身廝殺本事,你須謹慎招架,不得有誤!」

    俟郝昭毫不猶豫的接令離開,成竹在胸的諸葛亮跟著又召關羽、張飛、陳到、甘寧、黃忠、黃旭、孫策、馬超近側交代如此如此,然後再喚徐庶、宗岳、李嚴、李通、高定、鄂煥來面前吩咐了片刻,才向那內心已大致有底的劉辯、劉備、曹操道:「孟獲自恃其勇,不久必再遭我所擒縛;帥帳便請王爺、恩師與大將軍坐鎮,下官去去就回。」

   「今日見諸葛臥龍用兵,果真令曹某嘆為觀止;」儘管尚未可得知勝負,原本也以擅長韜略為豪的曹操卻由衷欽佩著說:「『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先生料敵機先,確懷孫臏之風。」

   「後學晚輩於行家面前放肆獻醜,大將軍忒也過獎了---」孔明謙遜的直言道:「想亮有何能,無非是預託三公虎威,方能激得盛怒的孟獲鋌而走險,終犯『昧於細察』的致命性錯誤;不過這傢伙倔強得緊,即使待會一敗塗地,小侄恐怕仍須再另行設計些花樣,好讓他世代不敢復萌叛漢的心思。」

    正如運籌帷幄的諸葛亮所言,當董荼那、阿會喃兩路前鋒一抵達永昌郡郊,首當其衝的趙霖、魏延早依計來迎,分別掄舞刀槍馳向這兩名屢屢躲過死劫的「幸運」洞主;雙酋交戰之餘等察覺到敵將的武藝似乎不怎麼厲害,均以為漢營裡類似鄂煥的狠角沒幾個,一佔上風便逕率麾下放心追趕。

    只用不到三成功力應付敵刃的二將眼見那兩隻呆鳥皆漸入圈套內,就按原訂計劃朝埋伏完竣的張任這廂奔去;于禁、李典、樂進待趙霖、魏延的人馬都已越過了警戒線,蘆葦亂叢中一隊忽起,舉刀即對眾蠻騎的馬腳猛剁,董荼那、阿會喃才正驚愕間,無數槍鉤又早把他哥倆給拖下鞍來!

    這一邊,孟獲雖等不到雪仇前部回稟駁火的軍情,確定對方沒使用槍砲的他隨後仍驅使集結群蠻進兵來攻;諸葛亮聞報,亦引了支不整不齊的行伍過來候峙。

兩陣對圓處,官兵翹首向門旗開處一瞧,只見率眾出馬的孟獲頭頂嵌寶紫金冠,身披纓絡紅錦袍,腰繫碾玉獅子帶,腳穿鷹嘴抹綠靴戰履,騎一匹捲毛赤兔馬,懸兩口松紋鑲寶劍,凜然生威;而他遙望來敵那般鬆散陣容,便回顧群酋說:「耳聞劉漢王師紀律嚴明,兵員素質天下無雙,但今觀此景誠為吾所笑耳;哼,若事先知悉,我老早就反啦!」

    語畢,孟獲已握著刀柄策鞭朝居中的孔明衝至;一旁的郝昭待四師弟拉轉了轡頭,奉命截誘下立刻挺槍接招,雙騎頓時殺作了一團!

    尾隨的各旗蠻部瞧大王神勇如昔,也士氣大振的卯起勁來狠狠撲向了敵人;然而宛若一觸即潰的漢軍卻不直攖其鋒,當真跟欲一雪前恥的多路洞丁作無謂纏鬥,與郝昭邊打邊撤之餘,已慢慢退到了預定伏擊地點內。

    一聲梆響便在這時險些叫他摔下馬背;一刀逼開郝昭的孟獲乍見林子裡驟冒出恁多隱襲軍士,就恍悟的驚喝道:「可惡,咱上當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仗瀘險  兩軍對峙     起內鬨  三度遭擒

    看人家帶頭將領全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又瞧隨己盡陷圍困的兒郎正一個個身中連弩落鞍,他霎時間亦沒了主意;已徒步死戰的孟優等揮「螭尾金雀斧」殺退了首撥官兵,即擋於兄長身前提醒說:「二哥,快率領著親衛隊衝出包圍!錦帶山便在那裡不遠處---;你回去再整人馬,來此接應咱們!」

    真是一語喚醒了夢中人,孟獲縱使極為不捨這一向力挺的胞弟,如今卻也不得不壯士斷腕,儘量把停損點降到最低的程度;於是待一咬牙後,召集三萬多名心腹的他就暫撇了孟優火速朝錦帶山撤退------。

    俟情形均符算計的諸葛亮復領軍攻擊一陣,群龍無首的洞蠻們兵敗如山倒,被生擒者無數;而回顧族親一一躺下的孟獲心似刀割又無法可想,只能忙往錦帶山急馳,不料才奔至十餘里外忽喊聲大起,關羽、張飛更分從兩側趕來,他引部將奮力廝殺方始得脫,而奔走之際又聞前面人語喧囂,攔路一彪軍的為首將領正是陳到、甘寧、黃忠、黃旭!

   「我等奉軍師將令,早在此處久候多時了!」孟獲見狀不由得臉無血色,揚鞭即朝小徑逃遁,所剩萬餘騎大都遭漢軍活捉;疲於奔命的他瞧追隨之人已不滿千仍未放棄,覷準了方向便繼續在叢林間趕路。

    看看終於來到了山腳邊,倖存的諸將、衛侍方要鬆口氣,那廂候伏在此的幾隊官兵就由孫策、馬超指揮現身,一齊喝道:「蠻王早降!」

    差點嚇得魂不附體,慌不擇路的孟獲一見只剩下山谷可走,即與部眾棄馬步行的紛往裡面竄逃,而負責逼他進谷去的孫策、馬超亦不窮追,捉拿了大部份落單將士便牢牢地守於入口處,任由他自投另一羅網。

    在這地勢陡峭的半山腰絕境中,孟獲料想勁敵不會急著來趕反倒安了顆七上八下的心,轉頭就對眾親信說:「那劉漢小元帥雖擅用謀,終究漏算了此處;咱得快些回後寨去調動預備隊,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正說話間,久候於此的夏侯淵已先率眾自潛藏澗溝裡列隊而出,跟著與伏兵從一旁樹林走來的夏侯惇更是哈哈大笑道:「追隨孔明先生征戰誠乃人生一大樂事;看,這個傻瓜不又乖乖落入軍師的神算中嗎?」

    心裡頭頓時涼了大半截,事到如今他甚至連攀山越嶺的逃命念頭都不敢再想,即和走投無路的無奈下屬們一起棄械遭縛;而諸葛亮待折騰整天卻再度被擒的孟獲一解回了大帳外,便先對案下包括孟優在內的董荼那、阿會喃等蠻將溫言說:「汝等皆是漢藩的好百姓,不幸被他用權勢所拘集,今飽受無端戰禍驚嚇,你們的父母兄弟妻子必倚門而待,若聽知敗陣,定然割肚牽腸、徹夜難眠;吾今盡放各位回去,以安家眷之心。」

    言訖,各賜酒食米糧而遣之;群蠻深感其恩,皆跪地泣拜而別。

    沒多久,居高上坐的孔明又喚武士押過孟獲來問道:「這次服了沒?」

   「山僻路狹,誤遭汝手,如何肯服?」怒瞪著銅鈴眼珠子,他脾氣特倔的答說:「講好要光明正大的對決一場,你卻用這難登大雅之堂的伎倆來坑人,我死都不甘願;有本事就放我走,和孤家一較高低!」

   「枉你深通韜略,竟不曉得『兵不厭詐』的道理---」冷哼一聲的諸葛亮隨即道:「罷了,我便再讓尊駕離開,做好準備與吾決戰吧。」

    已鬆綁的孟獲也不跟他客套,憋了滿肚子火一返抵洞丁聚集處,立刻欲回距此不遠的「邛都」暫駐另做打算;不料殘部才剛到城外,昂首一看牆上豈止早遍插了敵軍旗幟,那偕宗岳、李嚴、李通、高定、鄂煥居高臨下睨視的徐庶更說:「軍師已命吾等先佔領這座城了;他要咱轉告尊駕,我大漢決不容許異族欺凌,請蠻王回去想個清楚!」

    那股子窩囊氣莫說多嘔就有多嘔了;他見人家把唯一的立足點都已搶了去,即連夜渡過蜿蜒瀘水,下妥寨柵會合各洞酋長盡搜船筏於南岸一帶另築土城牆,要藉高豎敵樓儲備的眾多弓弩、石塊,與官兵做長久鏖戰之計。

    漢軍接著便拔寨長驅大進;途中哨馬忽飛報道:「瀘水之內並無其它船隻;又兼水勢湍急,隔岸一帶已築起城垛,牆內皆有蠻兵守把。」

    時值增援的大將嚴顏奉州牧盧植軍令押送解暑藥至營,孔明就偕眾至瀘水邊觀看;劉備怕他又如同拐騙馬岱般叫此君做探險的實驗品,隨即提點的說:「當今炎天,河毒盡聚瀘水,兼且日暑甚熱、穢氣正發,有觸水者必中其毒,飲之則必死;若要渡時須待夜靜水冷,毒氣不起,並飽食過之方可無礙。」

    諸葛亮聞言便差精壯士卒五萬名隨著馬超、孫策左右先鋒來到瀘水沙岸,紮起了木筏半夜渡水果然無事,二將領著壯軍令土人引路,逕取蠻洞運糧總路口夾山谷而來;這谷拗兩下是峭壁,中間小路只容一騎人馬可過,官兵佔據此谷就分撥戰士立寨,洞蠻丁渾然不覺正自解糧到,被他師兄弟倆前後截殺奪了糧百餘車,蠻哨急忙報入孟獲大帳中。

    話說他在新造寨內終日飲酒取樂不理軍務,並醉對眾酋長道:「孤若與其硬拚必再中對方的奸計,今靠瀘水之險要深溝高壘以待疲乏;來敵受不過酷熱必即退走,那時某與各位隨後擊之,便可擒辱狡猾的孔明以雪舊恨。」

    班內一酋忽建議他說:「該河水淺,大王當分軍守把以防敵人過渡。」

    舉杯豪飲的孟獲笑問道:「汝乃本地老鄉,怎會不曉得其厲害?吾正要未明這河毒變化的孔明盡引人馬涉水,渡則必皆死於水中矣。」

   「倘有土人說與夜渡之法,當復何如?」另一酋長亦擔憂的問。

   「不必多疑;咱境內之民,安肯助敵耶?」正說話間忽報劉漢的軍隊已暗涉瀘岸,更打著左右先鋒旗幟絕繼了夾山糧道;他就尷尬的笑答:「量此小輩,何足懼哉!」,語罷即遣將領引數萬後備兵員直奔山谷截迎。

    兩師兄弟見雜沓不齊的洞蠻已陸續踵至,遂把隊伍一字的擺開在夾山前,兩陣對圓處蠻將出列,遂與驟馳而來的馬超交鋒;只一合,被超挺「飛翼槍」刺於馬下。

    眾蠻兵大敗虧輸的來帳下細言其事,孟獲又喚諸酋問說:「誰敢去戰馬超、孫策?」言未畢,董荼那出班道:「某願往。」;他嘉許之際復授三萬兵應付,又恐這渡岸之舉再度發生,便遣阿會喃率另一支軍去守把沙口。

    孫策遙望復來的董荼那兵到,就縱馬向前罵問說:「無義背恩之徒!軍師多次饒汝性命,今卻又領這行伍不整的烏合之眾背反,豈不羞愧?」

    心虛的董荼那無言可答,不戰自走,師兄弟倆趁這其退走機會又掩殺了一陣;董荼那回帳覆命道:「漢軍將士均頗英勇,咱抵敵不住。」

   「孤家知道你頻受奸巧無比的諸葛亮恩惠,故怯戰詐敗,這正是賣好之計!」酒醉怒問的孟獲遂喝教推出斬首示眾,待群酋再三哀告方准其免死,叱令將他打了三十大棍放歸本寨;諸多酋長不豫,皆往董荼那洞內議勸說:「我等雖居南方,未嘗敢起絲毫拓疆的念頭侵犯中原,今因畏他勢力逼迫不得已而出兵,想孔明神機莫測,況且咱皆曾受其活命之恩,無可為報;如今欲捨死殺愎用孟獲去投劉漢,以免各洞百姓蒙承滅族的厄運。」

    忍痛的董荼那瞧大夥看法一致,待約結拜的阿會喃也共同參與,即手執鋼刀引了百餘心腹直奔大寨;當時酩酊大醉的孟獲正臥睡帳中,眾酋長持刃而入將他執縛已定,便駕船直划過北岸埠,先遣使者報孔明知悉。

    因有細作早探得了這事情,諸葛亮就重加賞勞並用好言撫慰;一囑董荼那、阿會喃及群酋先行回蠻,才令刀斧手推孟獲來問道:「服了嗎?」

   「此非汝善戰之能;乃孤的手下人等昧著心自相殘害,導致某失察被擒,叫我如何肯服?」他現在早已清醒了,深惱醉酒誤事之餘,即忿忿不平的說。

   「既然如此---,亮便親自送你出寨柵吧;」已有聽到這種答案的心理準備,不以為忤的孔明就陪著解繩對方邊走邊道:「尊駕既為一方霸主,所許之諾形同千金;待下次倘又失手,切莫再食言而肥了。」

    見此君神情間甚是敷衍,他亦不怎麼生氣,僅於沿途逛看庫屯時閒逸的問說:「你不降漢,真乃愚蠢;吾有精兵猛將和充裕的糧秣軍械,君安能勝哉?若早降,某當奏聞天子令汝子孫世代永鎮蠻洞,意下若何?」

   「某雖肯降,無奈洞中之人未肯服從;若小元帥能打贏我,孤當招安本部人馬同心合膽,方可歸順。」表裡不一的孟獲低頭答道。

    擅長觀顏察色的諸葛亮假裝欣喜,即喚士卒牽來馬匹贈他;孟獲返抵了寨子便先伏刀斧手在帳內候命,差心腹到董荼那、阿會喃居洞賺二者至此就盡皆屠戮,一棄屍溪澗後更悄向胞弟密諭說:「孔明的虛實吾已盡知,今夜三更你即領一支部隊前去劫寨;他屢勝之際必不設防,孤隨後便來接應。」

    依命而行的孟優當晚就照兄長指令統率五萬多膽大之士,前往漢營外準備摸哨,而瞧對方果真疏於警戒,遂通報他火速來這偷襲;久候的孟獲再不耽擱,親提二十萬族人即夾帶著怒熾復朝敵兵奔去------。

    孟優不等他那部主力後軍來援,撞破了寨阻拒馬便待舉火燒帳,不料才闖入就嗅出異味,殺進營棚亦發覺全是澆過菜油的碎柴;驚駭間正欲撤離,埋伏外頭的宗岳已現身喝道:「賊番奴,你又中我家軍師之計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誘劫寨  四縛酋首     過毒泉  五逮群蠻

    話剛說完,一枝枝火箭已朝群蠻所在的陷阱射去,騰騰烈焰頓時裹向四下竄逃的來敵,尾隨宗岳的李嚴、李通更領著本部精銳攔截狠殺,疲於奔命的孟優還是靠身邊牙將墊背方得脫困;另一邊,孟獲在憤怒馳騁下遙望前面煙漫夜空以為計已得售,心急雪恨之餘即催促洞丁前進,但才剛過半途和沙散的襲兵遇上,便被孟優這狼狽樣嚇一跳。

   「兀那蠻子,快快束手就縛,省得咱們浪費時間!」原來候駐於彼的甘寧、魏延、黃忠、黃敘四將等他隊伍一到了包圍圈裡,即與夏侯惇、夏侯淵、陳到、鄂煥各路兵馬一齊衝陣;暗暗咒罵的孟獲無奈中也只能硬著頭皮咬牙應戰,卻哪是以逸待勞的人家對手?未及一盞茶辰光,他所帶的殘存預備隊早被對方切割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軍師有令,擒孟獲者,賞金封侯!」聽四下裡到處都是漢軍的捉拿口號,愈加慌張的他不免萌生懼意,便與千餘親隨棄了部下朝旁邊的狹路策馳急竄;甘寧等人亦不啣追,僅忙著整頓周遭的降蠻軍士。

    見身後並無敵兵來抓拿自己,怯心稍定的孟獲就與群酋逕奔大寨,誰曉得還沒抵達營門,又見本應留守的敗逃士卒紛紛湧報道:「不好了,咱寨子適才已給人家名叫關羽、張飛、趙雲的三將---踹爛啦------」

    恨得牙癢癢,然而無計可施的他卻沒笨到不知躲避,一拍馬頸即果斷的領眾往南後撤;幸運撿回小命的孟優剛欲出言安慰,一旁的某酋長忽指著不遠處愕問說:「大王快瞧,那獨坐林蔭前的---不正是諸葛亮嗎?」

   「此人辱我太甚,孤家非把這小子抽筋剝皮、挫骨揚灰不可!」孟獲一看那確實是單槍匹馬的宿敵孔明,怒火中燒間未曾細想便帶頭直衝;哪知耳畔一聲「嘩喇喇」轟響,復中圈套的他已跟著戰駒摔入了坑底!

    孫策、馬超、郝昭、高定、于禁、李典、樂進、張任、嚴顏待目標人物已上當遭擒,就引伏軍控制住剩下的蠻騎;充當誘餌的下鞍孔明索性連回去議審都懶了,等左右把額冒金星的綁縛孟獲一提上來,即走上前去笑問著道:「希望這個坑沒把你給跌糊塗了;現在---,尊駕又怎麼說?」

   「那是我自投羅網,誤遭爾等刻意佈置的假象所設計,方落得如此地步---」他搖了搖暈眩的斗大腦袋,兀自強詞奪理的抝說:「你這狗漢軍師恁的奸詐狡獪,如今既栽於汝手,有死而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倘真要殺你,閣下雖有十顆頭顱不也早砍了?你帶他們一塊走吧!再若被吾軍逮著,必不輕饒;汝可勤攻韜略之兵書,再整親信之士擇用良謀,勿生後悔。」環視群蠻的諸葛亮只稍作沉吟,就吩咐衛士把他們逐一鬆綁。

    孟獲亦不多講甚廢話,一轉身即偕那夥隨扈離開;往征的鄂煥忍不住問:「呃---,咱好不容易才又抓到了為害禍首,放走豈不可惜?」

   「亮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但這一來,便大大違反我的初衷---」孔明待喚信使去交代前軍可就地縱俘,接著方語重心長的對諸將解釋道:「吾引誘此君遍觀各寨虛實,正欲令其劫營,頗曉戰略的孟獲看某破綻必用火攻,我順勢用計,他焉能不敗?咱四番擒而不殺,誠欲服其心耳,不欲滅其類也;今明告汝等,勿辭勞頓疲累,可用心報國。」

    眾人聞言不禁讚說:「軍師智、仁、勇兼備,雖子牙亦不能及。」

    話說孟獲連連受了四擒之恥,忿忿歸到銀坑山即差心腹齎金珠寶貝往八番九十三甸各處并蠻方部落,借使牌刀獠丁壯健數十萬剋日齊聚,各隊人馬雲堆霧擁俱聽他調度;孟優薦至交朵思大王來援,妻祝融氏之弟帶來洞主也舉「八納洞」木鹿大王為盟,另銀冶二十一洞主楊鋒引三萬鐵甲兵助戰,其五子入拜皆虎體彪軀、威風抖擻,群酋大喜。

    引軍入駐其居所的朵思遂獻策道:「漢軍屢挫吾銳勢,切不可再攖其鋒;某有一計,肯定叫他們片甲不回,與那諸葛亮皆死在此處!」

    待諸蠻詢問,他便繼續說:「我這『禿龍洞』只兩條路走,咱所聚之東北一途地勢平坦且土厚水甘,倘以木石壘斷洞門,雖百萬軍士不得寸進,西北上有一條路卻山險道狹,其中小徑多藏蠍蛇,黃昏時刻煙瘴大起,直至已、午時方歇,惟未、申、酉三時可以往來,而此處更有四個毒川:一名啞泉,若飲之則不能語,不過旬日必死,二曰滅泉,此如湯水,倘沐浴卻皮肉皆腐,三叫黑泉,其水清澈,若濺之於身則手足皆黑而亡,四為柔泉,其水冰冷,倘飲之身軀就軟弱如綿;此四處均無蟲鳥,唯有漢伏波將軍曾往赴,今斷我東北一路令大王、各洞主穩駐蔽洞,若敵兵見東路截斷必取西徑,保證盡滅耳。」

    以手拍額的孟獲喜道:「任神機妙算的孔明再有通天本事,亦難防備;諒那四泉毒水,必足以報我兵敗之恨,屆時加倍奉還方快吾意。」

    而王師見蠻酋始終龜縮不出戰,沿途高歌南下的這一日也已渡過了西洱河到達禿龍洞數十里地外,正邁進之際忽哨馬飛報說:「孟獲蜷居洞穴並壘斷其要路,內有兵丁守把,不能前行。」察看過的諸葛亮果然即朝西側進軍;事先知曉的劉備便趕緊點撥著徒弟道:「那條路雖可走,但會遇上四毒水,又有僅未、申、酉三個時辰才可通行的癘煙,須找潛居正西山谷的萬安賢隱請他賜贈『薤葉芸香』,才可確保我軍中兒郎們平安無事。」

    孔明拜謝完立刻備妥信香、禮品,請「逍遙王」鎮守三軍後,就隨他及曹操率侍衛往尋「萬安溪」,一到該處即真見到長松大柏、茂竹奇花環繞著一所莊院,籬落中更有間雅緻茅屋,聞得撲鼻馨芳;他正欲喚門,早有一名竹冠草履、白袍皂絛的中年碧眼文生出迎問說:「來者莫非是漢丞相、大將軍暨諸葛軍師?」

    原本還半信半疑的曹操不禁訝問:「高士何以預測吾等會來?」

    賢隱笑著反問道:「久聞三位大纛南征,區區焉可不知?」

    寒暄畢,遂邀他們進入草堂;待分賓主坐定,已聽聞訪意的賢隱便大方答說:「諒某乃一山野廢人,何勞貴客枉駕;此物就在庵後。」

    於是等侍衛採好那足供全軍含用之「薤葉芸香」,賢隱即再叮囑道:「這山間多有毒蟲惡癘,兼之柳飄溪岸,須掘地為泉汲水煮飲。」

    劉備儘管早已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他仍任也感詫異的愛徒求問其姓名;而那果自稱孟節的賢隱隨後亦解釋著說:「貴客勿疑,某因兩個弟弟強惡,不聽教化且屢諫不從,方棄大位潛隱此處;今為他們造反而偏勞王師深入蠻荒,節合該萬死,些許『薤葉芸香』不過聊謝軍師活全族之恩罷啦。」

   「如今才曉得人世間確有盜跖、柳下惠之事---」諸葛亮欲以攜帶金帛相贈,堅辭不受的孟節只婉拒道:「我與世無爭已久,要此何用?」

    待返營中令三軍陸續開挖水井,直掘到半夜方泉湧之,部隊既得飲食歇宿,不久便直達禿龍洞前安營下寨;哨卒探悉,連忙來報孟獲和群酋,朵思大王不信邪,自跟他偕眾來高山上窺瞧一二,卻見漢軍確實平安無恙的在擔桶往來運水,不由得大驚說:「能無懼於瘴癘與四毒泉者,此乃神兵也!」

    當看傻眼的孟獲亦隨其慌張失措之際,其妻祝融氏卻忽道:「爾等枉為男兒身,居然恁的無膽無謀;怕他怎麼的?我替你出氣就是!」

    見擅使飛刀、長槊的妻子請纓,孟獲甚是喜悅,即邀各統十萬人的朵思、木鹿二王前去搦戰;帥帳聞訊,便派陳到、宗岳、鄂煥迎敵。

    三將瞧他身穿犀甲、頭頂朱紅盔,左右手分挽刀牌騎著赤毛牛領軍到此,急欲立功的鄂煥就舞方天戟奔馳而來,不料敵伍內一名背插五口飛刀的女子非但立即挺刃拍馬接招,凌厲攻勢更險把他胸膛刺透;從旁掠陣的陳到、宗岳看她槊法精湛,無不嘖嘖稱奇。

    已在丈夫面前誇口的祝融氏眼見這傻大個難纏,調轉馬轡的她一覷準了時機點,摸著刀柄便向對方咽喉疾射,而鄂煥未曾留意的剎那間雖趕緊避開,被襲中肩窩的勢道仍將他撞下鞍來;陳到、宗岳瞧祝融氏正回槊制敵,就並舉雙槍齊喝說:「番婆休得逞兇!」

    這一邊,朵思、木鹿二王看人家已然救出負傷的鄂煥,也各騎戰象前來護駕;奮起神威的宗岳待揮槍桿力敵三人,即對夥伴們道:「叔至快率兒郎去拿罪魁禍首的孟獲那傢伙,這幾個渾蠻便交給小弟處理!」

    身為主將的陳到見他絲毫未落下風,一轉頭就領著軍士往敵纛處洶湧殺去;孟獲剛想提刀應戰,後方卻忽又報說:「啟---啟稟大王,協助坐鎮『禿龍洞』的楊鋒父子突然陣前倒戈,已把三王爺與您的妻舅綁去了!」

    差點從牛背上摔下來,他才張嘴欲罵,可是一瞧左右二側亦驟閃出了一彪軍,又把連串髒話囫圇吞肚的孟獲隨即號令行伍列三面守禦隊形;然而那兩支人馬的速度竟快得超誇張,僅片刻便衝破了第一道防線!

    縱漸聽膩一聲聲活捉他的熟悉呼喊,跳腳孟獲這時仍習慣性的顧左右遍尋逃脫路徑;於是等親族洞丁幫自己頂住了四周敵人勢如破竹的凶狠衝殺,就慌張騎著赤毛牛往小路狂奔,不過才走沒多久,一隊隸屬銀冶洞的鐵甲兵卻已鋪索絆倒牛隻,楊鋒匿藏軍陣的么兒更親用預置繩網將他牢牢困縛。

    那注定要輸的敗仗,很快即因蠻王被逮告終;早升帳而坐的孔明待人犯押至,便問五度遭擒的孟獲道:「這一回,你又有何說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欺驕兵  計破藤甲     佈連弩  六敗蠻王

    看無言以對的他只垂首不語,未過份刁難的諸葛亮僅淡然說:「這地方已離各位窩巢的『梁都銀坑洞』不遠,我也不怕老兄跑掉;你可以帶尊夫人及那些戰俘走啦,但下次若再讓我捉住,可就沒現在這麼幸運囉。」

    孟獲等快要踱到掀起的帳外,忽回眸瞥問:「你屢屢放我,到底---是安什麼居心?」

   「南蠻叩邊之舉儘管一直困擾著朝廷,終究屬癬疥之疾,亮要破你巢穴實乃易如反掌---;」孔明心平氣和的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了要徹底免去二邦人民的荼炭之苦,咱只得一路苦候蠻王的真誠降順。」

    僅略微頷首後,他即不發一言的跟上群酋腳步離開;劉備瞭解徒弟的用意,便安慰的說:「你的作法雖要多花費些周折,卻能治標兼顧治本;那甫統各族的孟獲瞧來不像個極惡之輩,他不久必將幡然悔悟。」

    沒錯,就如同熟悉歷史的劉備所分析般,孟獲回銀坑山一想到諸葛亮苦口婆心的勸告,縱使已存歸降的念頭,然而礙於木鹿、帶來二洞主的報復慫恿,即又聽信妻舅的建議親往東南「烏戈國」禮聘兀突骨率藤甲軍來援;漢營這裡見他連日豪無動靜亦不藉機進取,重賞過棄暗投明的楊鋒父子,便至「三江城」外百里處駐紮,命兵將暫作休歇。

    而既有恩師透露眾蠻可能找那不懼刀槍的烏戈部隊與役,諸葛亮很早就在籌思因應之道;當然,基於避免再重蹈盡滅該族人的錯誤戰略及自毀禁用火砲前諾,他已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計策,要靜待對方上鉤。

    話說得到相助允承的孟獲看此君除了人高馬大外,且長有鱗片兼以生蛇惡獸為食,手底下軍士也皆雄壯威武,心甚喜樂之,他遂與其兩俘長土安、奚泥盡領三萬子弟兵折返梁都銀坑洞,經大宴數日後,這天即向敵營下達戰帖;蓄銳以久的孔明等回批了「准戰」,隔天便率關羽、張飛、趙霖、甘寧、魏延、黃忠、黃旭、孫策、馬超、夏侯惇、夏侯淵出迎。

    眾人遙望那藤甲兵團個個容貌猙獰醜陋,為首的兀突骨、土安、奚泥亦魁梧壯碩、不類人形,均面面相覷;幸虧事先已得到主帥的指示,所以當對方洶湧衝來時只稍加駁火就詐敗後撤,是故並未造成太大的傷亡。

    一夕揚威戰場的烏戈國主帥瞧官兵恁膿包,是夜即在堆滿酒肉的奪佔營棚犒勞三軍,次晨更再度拔寨趁勝進逼;聞報迎敵的諸葛亮立刻遣陳到、宗岳、李嚴、李通、張任、嚴顏列陣以待,但才一交鋒很快便又佯作潰退。

    語休絮煩,話說邊打邊溜的王師轉眼間已連連打輸了六仗------。

    是的,孔明為了加強敵人追襲的決心意念,豈止效法恩師雁門關、長安城採取有技巧的裝孬誘計,還於撤守寨柵裡放置大批糧秣來製造不及遷運假象;而曾哄數十萬匈奴與西涼兵上鉤的這一招,也確實令急需激勵士氣的群酋陷入錯覺,孟獲在久遭暗算下雖隱約感到有甚不對勁,可是礙於身份又不好講些煞風景的話,只能一面悶不吭聲乖乖跟著人家屁股後頭追,一面祈求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

    兀突骨倒是沒被那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表面上縱盡情享受漢營內遺留的肉食,亦懂得先驗毒的他私下居然到處設樁,以防敗走之敵「回馬槍」劫寨;然而因幾天來啥影子都未曾見,警戒心態也就逐漸鬆懈。

    是日,戰無不克的藤甲兵團即又隨其來和諸葛亮交鋒,已憋了滿肚子氣的官兵則由郝昭、于禁、李典、樂進、高定、鄂煥輪到挨打;不過他們這一次卻還有另個目的,便是引對方進入早已預伏妥當的「赤礫谷」。

    就和之前一樣,兩肋露出生鱗甲的兀突骨騎著象王當先破敵,那聚眾同往的孟獲即在後接應;六將等騙烏戈軍士皆進了谷內便朝旗插處遁走,土安、奚泥看地勢險惡,亦於旁提醒他小心有詐,不料兀突骨急欲求功且瞧兩邊草木並不叢密旺盛,就斷然道:「咱們贏狗漢多回,奪了敵人六營寨,早無能為力的孔明已計窮;只此一戰,必盡滅之!」

    負責引誘的郝昭生怕他不上當,臨去前還轉身嗆說:「臭蠻子,有本事即來打個過癮!」;輕敵的兀突骨怒不可遏,刀尖一指便再向這小鬼疾衝,哪知他才一追進只丈許寬的窄路沒多遠,咚聲鼓響中竟見到周圍山坳邊已赫然冒出扣箭待發的層層漢軍,入谷的路口也遭推落木石堵絕,居高下視的諸葛亮更現身道:「烏戈國主,投降不殺!」

   「我們藤甲不懼槍刀,又豈忌憚你的弩矢?」兀突骨冷笑反問。

    懶得與其就此事爭論,孔明叫身旁將士先在淋油銳鏃上點燃火苗,即朝他左右數名親信射了過去;由於那是黃碩針對連弩加以改良過的箭頭,莫道是區區藤甲,有效距離內便麵餅厚的鐵板片亦皆穿透了。

    幸好這均為甘寧一手調教的特戰師並沒有要他們的性命,都僅向蠻兵的肩膀瞄準罷了,但就算如此,那幾個近衛從不曾料想自己的甲冑居然會中箭,著火之餘忙下馬跳腳的脫去笨重藤衣;諸葛亮等與全隊擠在一塊的兀突骨駭異仰望後,即換他冷笑的問說:「這箭桿的滋味還不錯吧?兀突骨,再不投降,亮保證你們都回不了烏戈國去!」

    對方竟不像他原先所預測般恁的頑倔,示意大夥扔棄刀械的兀突骨立刻舉高了雙手道:「切---切莫放箭,我答應---答應歸順便是。」

    於是邊安排整頓降卒的瑣碎,胸有成竹的孔明就邊喚隨從至耳畔吩咐,準備做下一步行動;另外,在後方舊寨中靜候消息的孟獲看人家屢戰屢勝雖不太平衡,倒也期待能一口氣打垮難纏的敵帥,所以當衛侍押了名劉漢逃兵進帳門,尤其是探悉藤甲軍已把大敗虧輸的諸葛亮一舉成擒後,他更是樂得差點手舞足蹈,馬上傳令各部啟程赴援。

   「孟大王,我---只是個無名小卒,還望您饒赦。」那兵丁哀求說。

   「你家元帥之前幾次既都沒有濫殺我的族人,我焉能比他還小氣量窄---」孟獲甚好心情的揮揮手說:「快點逃命去吧,千萬別再回爾等即將覆滅的本營了;不過記得路上要避開我的部隊,否則孤可保不得你。」

    語畢,他亦無暇理會這傢伙要往何處安身,跨穩了戰駒後便急朝「赤礫谷」進發;而奔馳不到一炷香,已遙遙瞥見兀突骨的黝黑大纛。

    尾隨於兄長後面的孟優瞧谷口前方空地裡,果有大批烏戈國人馬正綁縛遭困的漢軍眾將領,其中隱約還有孔明那套顯眼的銀白甲冑,就興奮的叫道:「哥哥快看,不負咱所託的兀突骨真逮到了諸葛亮啦!」

    早望見這一幕的孟獲更不打話,即率先往那邊衝去;但當也急於雪恥的朵思、木鹿才堪堪追上兩兄弟,卻瞧他們全是一臉呆愣的神色。

    不禁亦朝二者視線的聚焦處扭頭查看;不久,朵思、木鹿方跟著傻眼並驚恐的駭問說:「天,這---這都是穿戴冑盔的草紮假人啊!兀突骨的三萬藤甲軍呢?」

   「已盡被某制伏了---」諸葛亮清澈嗓音便又隨那都緊扣箭弦的現蹤官兵接口道:「你的兵員人數雖和我勢均力敵,然而蠻王必極明瞭咱這連弩的殺傷效果有多厲害;若再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原以為他定要做困獸之鬥,哪曉得孟獲只授意那已全遭包圍的部眾放下兵刃,即黯然說:「諸葛元帥確實有一套,連藤甲軍都打不過你。」

   「亮不過是預先探悉到此蠻所倚仗之甲冑畏懼火攻的弱點,其實勝得頗嫌僥倖---;尊駕倘仍不願服輸,待我將他們釋放便任你帶走吧,返『銀坑山』去好生研究迎敵策略,勿又再陷取敗的覆轍。」給足台階的孔明未曾期盼他能就此罷鬥,令送來了烏戈國全體繳械的將士,即頭也不回的偕眾欲離。

   「慢---慢著;孤有話講。」神情反常的孟獲這時忽叫住了對方道。

    莫名其妙的諸葛亮止步轉身,便頷首問說:「蠻王有何指教?」

   「閣下用兵如神,戰場上我是打不倒你啦---」先環顧四周那亦愕視的群蠻、妻友,他就堅毅的道:「但獲既忝為一方之君,這口氣卻無論如何難以吞嚥,因此---我要求循本地規矩和你單獨死戰;當然,小元帥若贏,孤的繼任者都會世代臣服,永不再萌貳志。」

    以躍躍欲試眼神先向那旁觀的師父示詢;等劉備緩緩點頭,孔明即微笑的答允說:「尊駕既有這份興緻,某便捨命相陪;蠻王請。」

    說完,脫去盔帽的他已先插槍於地,解開了配劍就躍身下馬,另從懷內掏了柄鵝毛羽扇續道:「我學藝不精,由您先行進招吧。」

   「小元帥即以此物敵對我的『獅頭金環刀』?」孟獲見翩翩飄落的他只用那東西迎戰,忍不住狐疑的問:「你是在與孤---,開玩笑嗎?」

   「亮愚鈍不才,蒙收錄數年僅習得敝業師些許皮毛---」諸葛亮扇交右手說:「槍法、劍術縱為亮所擅長,但晚輩因近日剛從此物件悟得了一套武學,所以想藉難得機會與尊駕印證、印證;然而需先提醒您的是,我這羽扇兼具暗器、擒鎖功用,閣下務必留意。」

    儘管對方說得十分含蓄,他聞言仍不禁再次細瞧那把不起眼的扇子,良久才道:「既如此,孤家---可要佔你這樁便宜了;得罪莫怪。」

    嘴巴雖說得客氣,但始終沒能發揮戰鬥力的孟獲攻敵速度卻迅捷得緊,「嗆啷啷」的響聲呼嘯下,銳利刀鋒已往他的肩頸部位猛砍!

    馬上滑踩學自小碓尊「幻隱步」的師授口訣靈活閃繞,暗運「飄絮定山掌」的孔明接著更巧使「四兩撥千金」之技瀟灑遊走於孟獲快刀間,並用鋼骨為裡的鑌鐵參差扇沿趁虛反制鎖拿;原來屬性恰正適合武當派的諸葛亮豈止將本門功夫已練到極純熟,某天與黃碩餵招時因怕誤傷愛妻,就別出心裁的把招數全投進了代替傢伙中,結果除令妻子讚譽有加之外,若有所悟的他還立刻埋首研創此項新兵刃,且取名叫「臥龍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七擒縱  南蠻歸心     雙霸天  北關首遇

   「小心,暗器來了!」孔明待預喝罷,三片鐵製扇葉就疾朝他腹脅、左胸和面門三處要害射去,倘非先行通知,確實令人防不勝防!

    趕忙幾個滾跌躲開了「偷襲」;而看自己沉甸甸的沉猛大環刀居然拿人家一柄薄扇半點輒都沒有,愈打愈焦躁的孟獲在虎吼連連後,即決定施展他的殺手鐗「三十二式金雷刀法」,要挽回喪失殆盡的威望。

    諸葛亮見他忽氣斂於剎那曉得必有蹊蹺,運足了「天元功」內勁之餘也暗自防備;果真未經多久,便瞧孟獲驟舞的大刀已捲起閃耀奪目黃芒,撲面襲至的旋風更刮得肌膚隱隱生疼,宛如一陣乍轟雷殛!

    這由刀光所組成的風暴破壞性當然非僅如此而已,據說那年因機緣巧合傳授他武藝的荒野怪佬,就曾以此舉劈斷在方圓丈許內的所有樹木;至於承繼衣缽的孟獲後來縱使為了忙爭王位而缺乏這份能耐,但只有原創者一半火候的他卻仍不可小覷,尤其又有天生神力的加持,其聲勢亦頗浩大。

    留神的孔明自不可能與孟獲硬碰硬,急速繞至他身側後非但照樣採「以柔克剛」的手法拆解著嘯響亂刀,掌指並用下更使出恩師因材施教的「真氣馭刃術」應戰,一把扇子頓時在那光圈中翩舞如蝶;敵我雙方哪曾瞧過這種精彩決鬥,均不分彼此的叫好喝采。

    不過未逢勁敵的孟獲畢竟養尊處優慣了,而那套刀法又每一式皆頗耗損內息,何況從沒想到看似文質彬彬的諸葛亮居然還有這些絕活,不久即現出了怯戰疲態;孔明見他逐漸顯露招數裡的破綻處,接回之薄扇便於左掌翻飛的牽制之際倏化成層疊籠罩白影,與那團連續磕撞的快刀發出綿密「叮噹」聲!

    是的,攸關二者生死的勝負之判,就決定在這一眨眼間!

   「小元帥,扇下留人!」與劉漢群傑都已瞧出輸贏的祝融氏由於擔心丈夫安危,即忍不住踏上前開口求饒;但她話語未畢,諸葛亮和孟獲早已雙雙從瞬滅的糾纏影像中倒翻後撤,又各自站回了適才位置。

    儘管他倆全面無表情,可是在場人等均已看清楚蠻王除神色有異外,身上似乎完好無缺,反倒是仍帶微笑的孔明右肩有條兀自滲血的裂痕;不知究竟的孟優還以為是兄長得勝而正待舉臂歡呼,忽聽渾然不解的孟獲已納悶問說:「你---為何寧可受傷,也不下殺手?」

   「亮曾講過,想要尊駕性命與探囊取物相差無幾---」無視那處刀傷的諸葛亮搖頭道:「這個答案其實簡單得很,因沒有置閣下於死的必須性;南蠻雖冥頑不化,然而在你繼位後卻頗團結,一直到蠻王率眾謀叛,方導致銀冶二十一洞主楊鋒生變;我之所以再三對你禮遇,是期盼藉由尊駕來約束眾蠻領袖,好讓兩邊的百姓能太平安居。」

    頓了頓,他俟收起鐵羽扇又接著說:「此番比試,亮不過是欺蠻王輕敵才承閣下讓招,咱便把它當作是朋友間相互切磋技藝,別太認真---;你走吧,等尊駕返回了『梁都銀坑洞』重整旗鼓,再來和我們一較長短。」

    那段話方講罷,孔明亦不管暗暗感激的眾蠻有甚反應就待離去,不料才一轉頭,居然見到孟獲早主動叩伏於地上,後面群酋、各路洞丁更隨他黑壓壓跪滿了一片;而當諸葛亮正想著要如何應對,王冠頓裂的孟獲已散髮披肩道:「七擒七縱自古未嘗有也,某雖化外之人,素知禮義,豈能不識羞恥乎?軍師恩澤遍施我族,南蠻誓不復反!」

   「若如此,誠為蒼生之幸耳。」趕緊攙他起身的孔明等涕零蠻眾拜謝畢,即面朝始終笑看後輩用兵的師父、大師兄和曹操遜揖說:「末將在各位行家面前班門弄斧恁久,還望王爺、丞相、大將軍切莫見笑;託天子洪福,亮不辱使命,又為漢室添這堅固屏障。」

    撕下衣襟的劉辯待幫四師弟紮妥了肩膀傷處,他已誇獎的道:「好小子,你那一手『真氣馭刃』的功夫---耍得可無比帥氣欸,難怪師父要對你青眼有加。」

   「諸葛先生允武允文,兼懷神算機謀,實令操---屢屢大開眼界。」馬上回一平輩禮的曹操亦頷首讚許道;而劉備等徒兒謙謝後,便跟著說:「全因你平日勤學不怠,方得成此大功;這從頭到尾皆汝親自策劃的平蠻之戰打得確實無懈可擊,連我都自嘆弗如。」

    待嘉勉完竣,他就捧起朝廷出征之際預先擬妥的那紙詔書宣頌,當場冊封孟獲永為洞主,所奪之地盡皆退還;這天黃昏,那儼然已成定南英雄的諸葛亮即叫營寨殺牛宰羊犒慰雙方將士,群酋感念他始終懷柔的寬大恩德,翌日便由率隊送行的孟獲親贈「護民幛」,與眾人涕泣不捨的下拜而別。

    南方邊陲既定,凱旋王師就沿來時川道曉行夜宿的返回洛陽;憲帝則親領滿朝文武和眾百姓出郭十里迎接,並設太平筵會以重賞三軍,人心懽悅自不在話下。

    已徹底擺脫舊史悲慘命運的劉辯、劉協兩兄弟重逢也是嘆愾良多,小皇爺於留師門群英和曹操夜敘時忽道:「如今方能夠體會兄長當初求去的心情,這個位子---確實不太好坐呢。」

   「聖上何出此言?愚兄看你自繼位以來,把國家打理得甚是強盛富裕;興建水壩、防波堤等許多工程,亦改善了不少地區長年飽受洪、旱災肆虐的處境---」溫顏慰勸的劉辯瞧憲帝眉宇間悶悶不樂,猜想他必定碰到了頭痛麻煩,即探問說:「若發生任何不便於上朝明講的難題,今得咱師父與曹伯伯在此,天底下還有什麼不能排解的苦惱?」

   「承王爺謬譽,操愧不敢當;吾主倘有用我之處,某必『鞠躬盡瘁』,為聖上解憂。」曾聽孔明引述其師論己為「亂世之奸雄、治國之能臣」的曹操頗喜此評,跟著也搬出了諸葛亮那句經典座右銘來對答。

    再無三國時期中面對挾權此君的懦弱膽怯,此刻亦成長為英姿煥發青年的劉協待眾人均停杯注視他,才嘆氣道:「就當各位於南討孟獲回程的這幾天,被師父提早放回陰山的匈奴於夫羅單于忽遣使來稟,說西方有個羅馬國王叫『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斯』的人物透過他向咱傳訊,要約日子和我們到雁門關地界會晤;聽使者講,那老頭僅在短短的數年即陸續征服了鄰近阿蘭、東哥特、帕提亞等帝國,委實不容朝廷小覷。」

    接著,他又從衣袋拿出了一封書信,恭敬遞給正蹙眉凝思的劉備說:「想不到這不知是敵是友的外國人,竟也能寫一手流利的漢字------」

    悉曉徒兒不當眾直接點破的用意,劉備等攤開皮革文書和劉辯共同細閱後,果見那上面居然言明要大漢開發出炸藥武器的原創者一塊參與;而為了怕引起曹操的誤會,他待這智謀亦算頂級的知交看完了信件,便問劉協道:「陛下獲得的消息是,那始終採取傳統策略打仗的羅馬君主---目前已進駐至匈奴部落,猶等咱過去雁門關跟他交涉?」

   「於夫羅儘管語帶保留,不過他幾年前既被恩師、兄長及曹公大大削減了實力,恐怕擋不住此君擴張版圖的入侵軍隊,若不是又輸給了人家,怎麼可能讓外敵到界內來和咱接觸---」憂心忡忡的劉協點頭推敲著說:「本以為待消弭蜀中蠻患就能安享太平,誰知道方打敗高句麗、扶桑的虎狼之師,卻來了更難應付的羅馬兵團;唉,想不到我漢室國祚如此多蹙坎坷,邊疆百姓注定要飽受戰火的折騰。」

   「聖上先別這麼愁眉深鎖,微臣覺得此事,似乎還沒到您所想像的恁般嚴重地步---」雖和首徒都納悶對方何以曉得他們提前成功研創火砲的機密,沉吟良久的劉備還是保持冷靜並分析著道:「那叫『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斯』的洋鬼子皇帝既敢交代匈奴單于前來捎信,而非選擇與朝廷直接開戰,即使是先禮後兵都倒頗有轉圜的空間,況且等雙方說僵了真要動手,憑我軍以逸待勞的優勢也未必能讓他為所欲為;不如命信使帶咱們答應會晤的旨意回去,屆時便清楚這傢伙究竟想來中原幹啥了。」

    得「戰神」叔父在旁加持,劉協哪還有什麼可再猶豫的,遂令於夫羅的使節和羅馬國王迅速敲妥日期,就準備要出關口赴約;當然,雖即將面對那是否心懷不軌的並世強國君主,劉備仍堅遵與「外星客」慨許絕不先碰槍枝、砲彈的承諾,只調另一半「特戰師」及「鐵騎隊」護駕前往,大批軍火則安置在鄰近駐地備用,以防其它變故發生。

    這一日,親率馬步兵三十餘萬的劉協終於抵達了雁門郡;早已替代張遼把關的霍峻便來匯稟說:「啟奏聖上,那由多支裝束怪異隊伍組成的八十萬羅馬聯軍昨天就先在離界約百里處下寨,目前尚無犯邊之舉。」

   「仲邈辛苦了---」亦著戎裝的憲帝等喚這擅禦良將平身,即對乃恩師拔擢的此人吩咐道:「并州馳援人手、軍需全已到位了吧?逍遙王、劉丞相和曹大將軍都親自隨朕赴會,便勞愛卿向他們簡述一下概況。」

   「遵諭!」頭一次見到素未謀面卻很賞識自己的劉備,霍峻待收斂溢於言表的感謝情懷,就指著沙盤說:「稟王爺、丞相、大將軍,末將在接獲通知時即派助守的關平、邢道榮、寇封、紀靈領本部至關隘左右安營成犄角之勢;等州牧分撥的部隊一到,更速撥蔡陽、黃權把月英小姐改良過的『腳張弓』跟『火油罐』遍置於城樓;但那群金髮夷虜甚是乖覺,皆只遠遠屯糧駐紮,毫無揮師來攻跡象。」

    不解其意的劉協才正暗暗揣測對方企圖,這時忽有近衛入廳道:「報告陛下、各位大人,敵陣剛剛遣使送來了一封書信,文件在此。」

    代為接執的霍峻立刻畢恭畢敬呈至皇帝座前;而劉協待瞧完了皮捲內容,便轉遞給劉備觀視,並狐疑的問說:「那個羅馬國王忒也膽大,居然敢獨自邀咱於此關正門口聚議;丞相,這其中---是否有詐乎?」

   「除非他本身暗藏古怪,否則倒是沒什麼可顧忌---」等與那亦看妥皮捲的劉辯、曹操交換意見,曾考慮這問題的劉備就道:「塞維魯斯既有此膽量,咱也別讓人家給小覷了;聖上可即依允,您的安全由臣負責。」

    待回覆了那名使者明日會晤承諾,對方陣營裡是夜馬上派出一小隊士兵來搭營帳,天剛亮更陸續送入一些他們未曾在中原見過的酒食;於是以天子、劉辯、劉備、曹操為首的大漢領袖便在關羽、張飛、趙霖、甘寧、孫策、馬超、黃忠父子簇擁中,要正式和這已年逾六旬的塞維魯斯碰面。

    瞧他除了僅帶那數個隨扈前來伺候飲宴外,身上亦全無攜掛任何兵刃,本還略覺不安的劉協此刻才放心入棚;而為了表示沒從食物裡做甚「文章」,塞維魯斯又主動在每一樣東西都吃喝了點,方用極溜的漢語開門見山說:「在下妄邀各位到此餐敘絕無歹意,只是有些話想跟劉相國、逍遙王請教。」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杜後患  協議限武     點戰火  洋軍叩關

    一聽這外國君主講起中文恁的字正腔圓,同坐的劉辯兄弟倆、劉備、曹操四人雖頗感好奇,訝愕剎那間卻也都沒急於追問緣故;過了片刻,吞嚥嘴裡一小塊烤牛肋並自斟了杯葡萄酒的塞維魯斯就再續道:「你們鐵定難以猜出一個不知如何會超熟悉貴邦文化的洋老頭,幹嘛要勞師動眾跑到萬里遠的華夏邊境吧?其實我之所以這麼做,一則是想來瞧瞧久仰的『三國歷史』至今已變做了怎生光景,但最重要的是---為了要根本杜絕日後那危及歐洲的匈奴遷戰禍害;或者在座的某幾位,亦能瞭解羅馬軍團不惜一切東征的初衷,且可與老夫達成另一共識。」

    講到這邊,他視線已停留於同時坦迎的劉備、劉辯兩師徒臉龐;劉協因不懂三國一詞究竟,即挑後面話題問說:「尊駕所謂的西遷匈奴,莫非是指猶在此地生活的游牧居民嗎?那已與咱和平相處的於夫羅單于人很好欸,您的線報---是否有什麼落差問題?」

   「他們才被貴邦剛打趴不久,現在當然是很善良,不過僅需再歷經數十餘年的休生養息,這夥胡番的後世子孫便會橫越頓河、裡海,逐往東、西哥特的領土朝西姦殺擄掠---」塞維魯斯並不責怪已倖免遭挾持的他唐突發問,只語氣溫和的解釋道:「到那時,生性兇殘的匈奴更將兵臨多瑙河畔,甚至襲取君士坦丁堡脅逼整個羅馬政權,強迫割讓納貢;我這輩子既身為一國之君,絕不能眼睜睜看勢必遺患境內的他們又日漸坐大。」

   「倘操所料無誤,閣下應該早就達成預定目的,把不及向我們求救的那些匈奴兒郎再殺得潰不成軍了,對不對?但區區不解的是,如今您都已完成戰略指標,又約咱到這何幹?總不會是單為了要來目睹與您間隔萬里的漢疆風貌吧?」神情不豫的曹操忽問。

   「曹大將軍的確是思維縝密快捷,無怪乎已非晚年騰達的玄德公敢委倚心腹,將百多萬的兵馬全權授予孟德打理掌管---」顯極欣慰與他相見的塞維魯斯隨即頷首回答說:「記得一開始我便言明了不存歹意,因此各位大可寬懷;在下以往也曾取過姓龍的中國名字,你們不妨稱老夫---龍先生就好。」

    先把一飲而盡的杯子擱於桌沿,他接著又道:「相信各位亦曾聽那傳訊的匈奴使者講過,咱一路東進前即已併滅了周遭任何有威脅性的國度,但說來慚愧得很,老夫若非使用了一種名叫『手榴彈』的武器,此刻恐怕還在跟帕提亞的難纏軍隊拼命哪;於是當匈奴將士提到你們也是拿同樣的東西打仗,我便冒昧的託他邀諸君來此地作客。」

    聽人家果真承認用過提前問世的火藥,去攻佔敵國的橫掃秘辛,且詳細點明了自己底蘊和未來的歷史發展,劉備此時早已得悉這具同等特質的「龍先生」亦是另一個穿越者;待與大徒弟互望了一眼,他就坦言的咄詢說:「看樣子,龍先生起初的良苦用心確實和我們一般無異,全是想加快結束戰爭對百姓的磨難;但您剛才所提的西遷之禍卻要等近百年後,才會出現一個叫『阿提拉』的殘暴君主引兵肆虐,尊駕又何必---現在即搞垮了匈奴人?」

   「也許是老夫操之過急了些吧---」並不以為忤的龍先生僅嘆了口氣,隔一會方反問道:「可是我不像兩位有恁多餘裕能處理那堆頭痛的麻煩,尤其是置身於缺乏合適接班人選的環境中;老夫年紀大了,萬一哪天翹了辮子,豈不是要遺憾九泉之下?」

    見其毫無作假的唏噓神態,心有戚戚焉的劉辯便安慰他說:「龍先生忒也多慮啦;咱們只不過有幸恰逢盛世,一切盡力而為就足夠了,後人自有公評論斷。」

    聽他話中帶話,塞維魯斯才正要開口,深有同感的劉備亦拿賀柏燦先前在秦陵下之比喻跟著勸問道:「有位仙故長輩曾告誡過我,他說『咱的子孫若不長進,導致被發憤圖強的外國軍隊欺負,以後的受辱能怪得了誰?』;尊駕通曉古往今來,『八國聯軍』一詞想必有所耳聞,備難不成也為了要防範尚未萌發的事件,即預以屠戮這幾個族群麼?」

   「老夫因此便手下留情,沒將於夫羅的軍隊全數殲滅囉;」亦頗後悔先前濫造殺業的龍先生忽離席說:「逍遙王適才之言講得很對,騎士階級出身的我掌權至今雖不斷在各方面加以變革,試圖打破平民與貴族間諸多不合理的制度,然而礙於既得利益者的眾元老消極阻止,班底又沒你們有那麼多的菁英幫老夫忙,未來會怎樣---就看天安排啦。」

    一放好抹去嘴邊酒漬的潔淨絲絹,他即問在座似懂非懂的劉協、曹操道:「倘陛下和大將軍不介意,我想找王爺、劉相國到帳外談談,好嗎?」

   「龍先生請自便。」劉協知道人家必定有關於火藥的什麼軍事問題要商討,反正和他接觸的均為父兄,就拉住了曹操很大方的點頭說。

   「孟德公放心吧,我曾聽大漢陸續兩任皇帝皆中國『戰神』的高徒,老夫不會笨得想在虎口捋鬚;與他們所協議的事情,隨即將請王爺和相國奉告兩位。」龍先生對果真多疑的此君揖道後,便先步出了帳門。

    待笑著向負責警戒的群英頷首招呼罷,他就偕劉備師徒倆朝一處亂石堆走去;而當確定四周已無閒雜之人,再無罣礙的龍先生即感嘆著說:「此番東進,想不到除這傳聞中的『五虎將』外,居然連江東『小霸王』都可見到,我也算不虛此行了;演義裡的那些文武俊彥應該全已讓你們網羅了對不?兩位真是幸運,不像老夫僅能單打獨鬥------」

   「其實我們剛到的時候亦極徬徨無助,倘非持續努力,根本難有如今成果---」瞧他已先鬆口,劉備便也表態問道:「晚輩劉漢龍,和小徒藤龍自西元二零一五年從台灣到彼前因在國防部研發局任職,所以稍具軍火概念;冒昧請教龍先生,您---是打哪來的?」

    似對他自曝的這段前世頗感訝異,目光炯炯的龍先生待沉吟了半响,就坦白的回答說:「搞了半天,咱們竟都是從那個年代來的同伴---;老夫龍安北,尚未到這邊時,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福建軍區的『彈指部』司令。」

    愣了愣,恍悟的劉漢龍良久才道:「先生大名如雷貫耳,您確實是個比我們倆要更早到數月的穿越先驅,因為那年的台灣情報曾顯示解放軍鷹派高層,已篤定要對台發動『斬首』的飛彈攻勢,不過由於主策者的莫名失蹤而作罷;原來---,尊駕是跑到了這裡。」

   「台獨終究只是少數人的極端理念,何必因即將再次進貴轄總統府的某些偏激政客操弄,而叫其它無辜民眾犧牲陪葬?我雖看不慣你們濫用人權縱容犯罪及輿論霸凌的假民主,亦曾堅決主張藉強大武力接收彼岸的一切,但並非是透過這樣方式來達成目標;」對部份同儕不以為然的龍安北嗤之以鼻哼了哼,又接著說:「或許便是跟別的軍委對台用武意見不合,巡視艦隊那一晚,老夫就趁談判破局者的下手禁錮前自己跳落外海------」

    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轉世到了一千八百多年後,更加憐其處境的藤龍即道:「龍先生悲天憫人情操實在令吾等敬佩,我以台灣百姓的身份向先生致上萬分謝意;然而話說回來,那也表示於冥冥之中有股不知名的神祕力量,驅使您來這替現在的黎庶謀福祉。」

   「感謝你的安慰,儘管對龍某目前的瓶頸仍於事無補,可是我心裡面已覺得舒坦多了---」龍安北對他的印象似乎極好,便微笑的點頭說:「剛聞知你竟寧願做那行俠四方的平凡布衣,也不肯貪戀國璽龍袍間的無上權柄,起初老夫還不怎麼相信;現在一席話才曉得傳言不虛,藤小朋友果真愛民如子,絲毫不輸給宅心仁厚的令尊師喔。」

    先以嘉許的眼神瞥了瞥劉漢龍,他就再揹負著雙手續道:「而這亦切入了我邀兩位到此一談的正題;坦白說吧,老夫先前攻克四鄰的宿敵時,即有批外星客來皇宮找龍某,密商內容則是要我漸降炸藥的使用率。」

   「『先知者』?」腦海中浮現那圓鑊飛碟影像的劉漢龍稍微推算了時間,便脫口問說:「難道它們也是---大概六年前去找尊駕的嗎?」

    頷首默認,面朝久違家園方向凝視的龍安北又道:「這些來跟老夫勸諫及闡述『六面宇宙』理論的先知者除聊過你們外,連轉換成秦贏政的賀柏燦與劉老弟雙親都曾約略提及;實際上,我亦瞭解那種東西干涉時空平衡的破壞性極大,於是就如同貴邦預對朝鮮、日本備戰般,答應待消弭匈奴即不再生產類似武器,並趁此機會來瞧瞧故土。」

   「先生的意思是---要確定我們是否會遵照上次諾言,著手停用械彈麼?」劉漢龍這時便斬釘截鐵的表態說:「其實自從那回會晤了外星客後,吾軍就已終止了繼續製造跟改良計劃,一年前討伐南蠻時更壓根沒用過火藥取勝;今日若非不明白尊駕的意圖,否則也不會將它搬來以備不時之需。」

   「聽你這麼一講,老夫即踏實多啦;」龍安北甚感欣慰道:「等結束了此番『限武會議』,我或許便能騰出手---,處裡那邊的許多麻煩了。」

    就像在印證其所顧慮的隱憂事情般,他這話才一出口,那大嗓門的奔至張飛突然邊跑邊喊著說:「大哥,這洋老兒耍詐,對方的幾部人馬已殺奔過來了!」

   「三弟,不可胡言亂語!」向對方點頭致歉的劉備待看清遠處確然有羅馬軍團於推進時揚起之滾滾沙塵,塞維魯斯已恨恨的咒罵著:「勞倫狄尼和索瓦戈爾那兩個該死的王八蛋,果真趁我離開時跟其它隊伍搞鬼!」

   「龍先生,莫非您的部隊裡---有背叛者?」劉辯謹慎的問道。

    難堪的微微頷首,有些懊悔失算的塞維魯斯隨即解釋說:「這兩人在買得上任皇帝的尤利安努斯一遭斬時,便曾煽動潘諾尼亞的駐軍與我爭位,老夫那年基於愛才,擊敗叛兵後不僅未深究其責,反倒再三拔擢倚之為左右臂助;哪知他們會恩將仇報,的確如我長子所稱常私通各將領企圖謀竄軍政大權,龍某這次出訪,連我么兒都勸老夫三思而行。」

   「那---龍先生可有因應之策?」劉備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

   「我臨走前,已交代妥長子卡拉卡拉及么兒蓋塔接掌坐鎮在主力軍正、副指揮官的職務,照理講該不至於讓他們會有可趁之機;但依現在的情勢來看---,難不成兩個孩子全出甚意外了?」塞維魯斯搖著頭喃喃自問。

    縱使知道不能錯過先行克敵的機會,然而顧及對方立場的劉備仍禮貌性問他說:「這地方太危險了---;倘先生願意的話,不妨隨吾等入關一避;我們『特戰師』均已待命,軍火亦馬上運到,咱們何不先應付再做打算?」

    見自己犯上作亂的聯軍部眾壓境,目前別無選擇的塞維魯斯已無法可想,就點頭道:「既如此,老夫只好暫託貴邦庇蔭了;他們的火力強大,各位務必留神。」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戰羅馬  精銳盡出     誅叛將  寶刀未老

    趙霖此時也與扣住羅馬親隨的群英護著憲帝、曹操來到亂石堆邊,劉備等對甘寧吩咐好先去張羅迎敵的要緊事,即偕他至城關中佈置備戰瑣碎;塞維魯斯看人家兵強將勇、訓練精實,己軍雖亦裝配他所發明的鞍蹬、十字弓和手榴彈,但瞧對方居然連火箭筒、霰彈槍甚至是滑膛砲都造成功了,心裡難免有種被比下去的挫折感。

    聽氣定神閒的劉備講那全出自女徒弟黃碩之手,不太是滋味的塞維魯斯便慨嘆著說:「幸虧你們台灣沒有類似這樣的菁英,不然那一年---樂子可大了。」

   「晚輩總不能像以前的輪流主政當局,輒花鉅額經費卻只能向美國買些不給零件與技術的高級玩具吧?」劉備不怕他揶揄的傲然道:「錢要花在刀口上,咱若沒紮穩內部的實力,將如同渾沒意義的金援外交般會遲早垮台;要不是與外星客訂有承諾,否則我這已嫁孔明的徒弟不知還會再做出啥來呢。」

    兩人正說話間,那數量約六十萬餘的歐洲軍團也逐漸逼近至離城關前里許處;諸將見這乃由羅馬、波斯、埃及、希臘與凱爾特幾個藩屬部落所組成的洋蠻聯軍儘管個個人高馬大且刀闊斧巨,卻毫無怯色,待馬超親自教練的三萬先鋒鐵騎列隊完竣,關隘上將士們更已全就戰鬥位置,僅需一聲令下即可給來者迎頭痛擊。

    那端,由勞倫狄尼、索瓦戈爾為首的羅馬主將看塞維魯斯並沒按計劃中被憤怒敵人誅斬或擒以成質,亦頗詫異懊惱,又看對方底下結陣的人數不多,急著捕捉本國皇帝的哥倆立刻喝令五路前線兵馬開始殺敵攻城。

    歡迎他們的,首先便是超大型弓架一整排「咻」、「咻」射出的粗長箭雨;原來黃月英嫌傳統的腳張弓欠缺穩定優點,早把舊式機具全改良成可釘鎖的發箭台,還把木造長箭均換為穿透力倍加的鐵鑄箭桿,而這砸朝廷大錢的防禦利器也未負眾望,甫貼地直飛就將勁敵都變作串串的糖葫蘆!

   「別怕,等一到了手榴彈發威距離,即叫那群中國矮個子嚐嚐咱們的厲害;是羅馬勇士的,便跟著我衝過去!」險遭叉斃的索瓦戈爾甚是剽悍,無視於周圍尚未斷氣的士卒悽慘哀嚎聲,就掄著大鐵鎚和執長戟的勞倫狄尼率眾策馳;可是負責守城關的霍峻哪肯讓敵人有靠近機會,待各砲口皆調整了瞄準目標,即揮舞令旗大喊:「開火!」

    一道道伴隨巨響的紅艷火花,便在這時朝對方輪流狂轟,勞倫狄尼、索瓦戈爾之前僅聽匈奴軍隊說漢營內亦有與己類似的炸藥,但哪曉得對方武器殺傷力竟能恁般的威猛?每一砲打下來,豈止到處人仰馬翻,血淋淋的屍體更是破裂缺殘、創口模糊;不過蓄銳已久的馬超並沒給他們有空檔撤退,等砲擊攻勢一止歇,幾排仿自羅馬正規軍的沉重標槍就先對前部來敵擲去,首當其衝的波斯隊伍雖舉盾抵擋,仍被透胸刺死了不少人。

   「孩兒們,同去殺他個過癮!」馬超俟所屬的兩支標槍射罷,一揮手中的「飛翼槍」即率先往人群裡衝鋒,重騎軍團也各攜「肩扛式霹靂火」及霰彈槍緊隨於後;另一邊,分別由關平、邢道榮和寇封、紀靈統領的左右翼各五萬將士亦從兩側奔至埃及、凱爾特部隊旁,朝正驚愕彷徨的敵兵大肆痛宰!

    關羽、張飛、趙霖、甘寧、孫策、黃忠、黃旭則另率殺氣騰騰的二十萬特戰師出關門列隊待命,只需上面的號令下達,便要加入那場以寡擊眾的搏鬥;五味雜陳的塞維魯斯由於心懸兩個不肖子安危,就轉頭對皆已披掛的的劉備、曹操說:「麻煩請給老夫戰駒跟一柄刀,我要去找他們問問清楚。」

    幫他先繫妥了一副普通甲冑,劉備將刀、弓、箭囊等物遞上後即問道:「先生已年邁,如今甘冒風險親上火線,莫非全為了兩位令郎?」

   「他兄弟倆雖極不成材,終究是老夫這輩子的唯一骨血---」塞維魯斯掂了掂那支勉強算稱手的大砍刀,便無奈的說:「各位不用擔心,我縱然有點歲數,戰場上倒還罕見敵手;勞倫狄尼、索瓦戈爾辱吾太甚,老夫若沒和他們清一清總帳,死了也絕難闔眼!」

    這時候,關前的鏖戰又已出現劇烈變化;原因是大漢勁旅無論再怎麼精銳,但起初就吃虧的勞倫狄尼、索瓦戈爾卻仗著人多,仍以優勢的兵力勉強把三彪軍逐漸團團圍住,而且僅羅馬、希臘兩部配置有手榴彈的將士更已開始進行反攻,雖難免失誤而炸死了不少自己人,還是企圖一舉殲滅悍勇的對方。

   「報告丞相,蔡將軍未奉鼓號指揮,已領本部兵殺出關了!」一名守關牙將忽匆匆來稟;聞訊的劉備忙上前望去,果見舞動刀桿的蔡陽正率所屬三千兵馬往人群直衝;暗罵那傢伙性格居然如同演義般的倔,但他畢竟無法眼睜睜瞧此人送死,即對劉辯、霍峻、黃權道:「王爺、仲邈、公衡,這裡便交給你們了;記住,萬萬不可貿然出戰。」

    等交代完竣,劉備立刻與全副武裝的曹操、塞維魯斯統帶特戰師奔入重圍;勞倫狄尼早就在防那票虎視眈眈的隊伍,看索瓦戈爾已把適才掄刀敵將鎚斃於馬下,即分一半兵給他說:「這幾隊漢狗由我處置,那批援軍便勞你打發了;一殺光他們,我就去幫你。」

    血染征衣的索瓦戈爾遠遠見到老國王塞維魯斯似棲身在行伍間,隨即領著另半部分撥人馬正面迎敵;由於兩邊都是以先進炸藥的武器駁火,所以尚未接觸時便轟聲隆隆、血肉橫飛,俟雙方械彈均告罄,才用手上的刀劍槍戟近身廝殺,只不過羅馬軍團皆已戰鬥了好一陣子,以逸待勞的劉漢赴援王師卻全是生力兵勁旅,何況遭遇者乃盡可列「虎將級」的當世一等一好手,無以為繼的歐洲聯軍不一會就漸呈敗象------。

    身為地主國領袖的劉備擔憂這名羅馬年長皇帝會有什麼不測,早已叮嚀關羽、張飛緊跟一旁暗中加以保護;然而寶刀未老的塞維魯斯可沒他想像般脆弱,待覷明索瓦戈爾的所在方位,即調轉了馬首疾朝仇人馳去!

   「無恥之徒,居然趁我離開大營時眛下謀叛!」用眼神向始終尾隨的關、張二將致謝並示意切莫干預,決定要剷除內患的塞維魯斯便嚴詞質問他道:「說,你與背義忘恩的勞倫狄尼到底把卡拉卡拉、蓋塔怎麼了?」

   「要騙那對活寶還不容易?等你亦成階下囚,自明白我會『怎麼了』!」獰笑的索瓦戈爾挑釁反問說:「你當初於潘諾尼亞招降我們既約好必將王位擇一相讓,為何耍心機私通眾元老擁舉這兩個傻瓜作繼任人選?是誰較『無恥』,又是誰先『背義忘恩』呀?」

   「勞倫狄尼和你都貪財索賄,且縱容手下向兼併城鎮苛收軍糧稅賦,真以為我蒙在鼓裡嗎?你二者已把幾處新佔領地搞到民不聊生,還妄想登基?我今日非把你們就地誅除不可!」塞維魯斯轉世前也是擅長武學的練家子,講完即拍馬朝索瓦戈爾肩頸疾砍!

    大鐵鎚便於此刻再度與他的「斷門刀法」交手,兩件重兵刃一碰撞馬上就迸濺夾帶巨響火花,剎那間你來我往打得甚是激烈;膂力過人的索瓦戈爾欺他所使非慣用傢伙,熟悉鎚招弱點的塞維魯斯卻算準這莽漢身形欠缺靈動,雙方皆不停尋找對手的致命處!

    索瓦戈爾畢竟久戰疲憊,又瞧人家層層圈困的招數仍似先前那樣難以捉摸,稍一分神即被刀鋒在右脅處透甲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他悶哼之餘不敢另行纏鬥,一鎚逼開了皇帝便勒馬往主力後隊狂奔。

    塞維魯斯哪肯再給對方有機會的生離,掛刀拈弓下就朝他連射了三箭!

    聞得背心箭鏃呼嘯的索瓦戈爾來不及閃躲,厲聲慘嚎時早穿胸而過的落馬斃命;兀和頑抗敵人白熱化拉鋸的勞倫狄尼看夥計居然已死於國王手中,叫副將代替指揮後即揚鞭喝道:「老不死的,休得猖狂!」

    見這欲尋的主要目標竟又自送上門,心頭一喜的塞維魯斯便策馳戰駒迎面嗆說:「你狼狽為奸的同黨已然伏誅了;再不交出卡拉卡拉、蓋塔來,我剮了你!」

   「你問得是那兩個草包哦?宰了!屍體全拖去餵兀鷲啦;」勞倫狄尼存心激怒這刀術精湛的皇帝,就一臉鄙夷神情的誆謔道:「塞維魯斯,想要你兒子們的下落亦簡單得很,我待會---即讓你一家在地獄團圓去。」

   「該死的畜牲,枉費老夫視你們倆為最親密的戰友伙伴,居然敢對我的小孩下這等毒手,你納命來!」咬牙切齒的塞維魯斯聞言果真怒火中燒,一夾馬腹便殺向引狼入室的死敵,而嚴陣以待的勞倫狄尼瞧他失去應戰理智也跟著就揮戟來迎;劉備遙望塞維魯斯彷彿是已中了人家的激將法,生怕他陣前有失,即請曹操率隊,自己亦到此暗加戒護。

    儘管與剛授首的索瓦戈爾同是皇帝手下敗將,勞倫狄尼卻沒笨到又和擅使怪刀的國王硬碰硬,仗著座騎神駿迅捷,便繞著他不停打轉偷襲;因喪子之痛擾亂思緒的塞維魯斯看奈何不了此人,只氣得快七竅生煙。

   「你年事既高,與其死霸著王位不放,幹嘛不趁此機會拱手讓賢?豁達些,趕緊把權杖及火藥的配方統通交了出來,我就給你一條活路走---;嗯,兄弟不妨也將『護國騎士』再轉封於你吧?」狡猾的勞倫狄尼邊打邊揶揄著說。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雁門關  二強罷兵     洛陽城  憲帝夜宴

    恨得牙癢癢,塞維魯斯忍不住又張嘴罵道:「別作夢了你!我今天即使注定要兵敗中土、魂斷異域,亦不叫你這表裡不一的人渣得逞!」

    勞倫狄尼所等候者,便是他現在的暴跳如雷;一發覺對方上半身暴露了防禦空隙,靴筒內抽出短刀就往疏於警戒的塞維魯斯心口甩去!

    因忘記敵人有此專長,他雖緊急側避卻仍被射中了左肩;幸好奸計得售的勞倫狄尼甚為忌憚塞維魯斯那柄刀子,一刺傷他即遠遠躲開,以嘲諷的語調說:「講你老了還不承認啊;我記得從前---,你總是能避掉的。」

   「狗賊!你除了會用這種不入流卑鄙手段外,還能做甚?」嘶嘶吸氣忍痛的塞維魯斯不禁怒道:「別畏畏縮縮,有本事便跟我明刀明槍的打上一架!」

   「我可不像索瓦戈爾那呆鳥,僅會用蠻力來解決問題---」勞倫狄尼捻鬚謔笑說:「待你的傷處血流到乾,咱另支困住卡拉卡拉、蓋塔的二十萬主力精銳也差不多該抵達了;兄弟屆時就替你將中國兵擊敗,然後再押你們回君士坦丁堡去,在元老大殿正式繼位。」

    一聽兩孩兒沒死,塞維魯斯即睜大了眼睛顫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哼!若不先使詐嚇唬,老不死的你又豈會露餡失手?」志得意滿的勞倫狄尼謹慎與他保持著距離,接著便於看到後線復揚塵土並飄盪羅馬的旗幟時,方再度狂笑道:「見著了沒?那不就是我講的來援隊伍嗎?」

    此言一出,連不懂他話語的漢兵亦愕然望向了蜂擁來敵------。

    但等一瞧清馬車上顯眼標誌,他忽凝結笑容的喃問說:「咦,這幾面軍旗怎---怎麼都不是我手下的圖騰?莫非他們---掛錯旗子了?」

   「大軍聽令!全力搜尋勞倫狄尼與索瓦戈爾二名叛徒,且務必迎回咱的國王!」為首的羅馬指揮官命前鋒各部朗喝,聲音頓時傳遍開來。

   「為何是---是已遭咱們拿住的卡拉卡拉、蓋塔兩個廢柴?我那批將領---到底都在幹嘛?」委實難以置信的勞倫狄尼又自言自語問著。

    拔起肩膀中的刀刃,把握時機的塞維魯斯待調穩體內紊亂奔流氣血,即猛然上前的將勞倫狄尼頭顱一刀劈落,更下鞍舉高他神色驚恐的腦袋喊道:「羅馬國的軍隊住手!我是你們領袖塞維魯斯;煽惑咱陣營分裂的勞倫狄尼、索瓦戈爾全已伏法,都別再內鬥了!」

    掠陣的劉備知道大勢底定,便也跟著下達停火的口諭;而叛變的歐洲聯軍除波斯及凱爾特等少數好戰份子仍負嵎頑抗外,一見是國王父子的正規軍親臨此處,老早選擇了棄械投降,乖乖靜候處置。

    由於一開始就未想過要跟中土打仗,所以待這哥倆領著最精銳的本部兵到此時瞧老父與劉漢將士同聚,即對那並列當世大國的勁旅消除敵意;劉備觀察容貌與父相似的卡拉卡拉、蓋塔雖都三十多歲,但全是一副庸庸碌碌的樣子,才瞭解他之前為何要感嘆了。

這場因意外所導致的戰爭,不久便在雙方均急踩剎車的狀況下匆匆結束;那又增加大批主力隊伍與役的羅馬軍團縱使看來像較佔優勢,然而捫心自問的塞維魯斯卻十分明白人家不僅裝備、鬥志上皆遠勝於己,關內亦尚有另一支候命的生力軍部隊可用,倘真要繼續作戰,他想贏的機率幾乎是等於---零。

一問起勞倫狄尼、索瓦戈爾的謀叛過程,卡拉卡拉這未來會建造龐大公共浴間和暗算胞弟的獨裁者就回答父親說:「他們昨晚見您執意要來與中國皇帝碰面,即令心腹私聚波斯、埃及、希臘、凱爾特的盟軍首領密商,企圖趁此良機叫誤以為中圈套的漢兵殺了你;我佈的眼線因遭那傢伙發覺,詭計多端的勞倫狄尼便假裝欲討論如何處置匈奴財產,約我兄弟到索瓦戈爾的大帳裡喝酒,若非蓋塔的岳丈及時相助,說服他幾個已箝制咱軍務的親信倒戈,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啦。」

以慚愧眼神先瞧了瞧不知是否能聽懂羅馬話的劉備,塞維魯斯隨即對兩個不成才的兒子厲聲斥責著道:「為父既把整個大權託交爾等,你們兄弟倆便該善用思維的謹慎掌理,焉可雙雙擅離職守?這一次多虧有普羅汀納斯伸援,否則我大好帝國勢必要拱手讓人;日後需以此為誡,切莫再犯!」

頓了頓,他又指著原寄予厚望的卡拉卡拉罵說:「還有,身為家中長子的你,本應傳承衣缽光大門楣,但總一直叫我失去了信心;你要再這麼的莽撞,看我會不會就把你在繼位詔書上直接剔除掉!」

當卡拉卡拉低著頭挨罵之際,劉備早見到此君望向亦受責胞弟時的怨懟眼神;他縱不黯那個王朝的歷史,卻猜得出這一次事件肯定已為羅馬種下了禍根殃苗。

然而一來與塞維魯斯算初見面,二則那畢竟是人家的朝廷家務事,自己壓根沒立場也沒必要去過問;於是待襄佐他整編完參與叛變的隊伍後,即不捨作別道:「龍先生,天下不如意事者十常八九;您若有任何須幫襯之處,便派人稍個信來中土知會一聲。」

   「多謝劉丞相盛情---」塞維魯斯在鞍上向送行的憲帝、劉辯、曹操一抱拳,不禁由衷感激的說:「記得王爺曾勸龍某一切盡力就好,我想這或許是老夫東來的另一項最大收穫吧;山高水長,各位請多保重了。」

    語罷,那羅馬軍團剩餘的六十多萬部隊,即尾隨他的王旗大纛又漸朝西緩行,諸將回憶起適才與這亦配備炸彈的對手交鋒經過,無不心有餘悸;已由恩師略提會晤重點的劉協明白他們疑慮為何,便主動的安撫道:「大夥寬懷;那位羅馬國王也怕咱將再繼續發展相同的武器配備,導致對後世有不妥的影響,已和我們商議好了『限武談判』。」

    以嘉勉目光環顧四周將士,他又續說:「這東西殺傷力雖甚強大威猛,總是有使盡的時候,不過當我目睹各位用傳統兵刃肉博狠拼,早就發現個子均極魁梧的對方實非咱漢兒郎之敵;因此吾等人數縱不及那票洋鬼子軍團,朕卻相信最後勝利---必是我們的!」

    有皇帝的一番親口鼓舞,剛奮勇廝鬥的官兵都聽得熱血沸騰;亦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隊伍裡忽有人發自內心的叫道:「萬歲!萬歲!」

    這具感染性的口號既經開始,城關裡外上下立即就傳來三軍一致且連串的「萬歲」呐喊聲;而率餘眾回鄉的龍安北遠遠聽見歡呼,又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未審能否將羅馬帝國改造得像人家那樣,已忍不住再次的喟然嘆息。

    而這次戰果倒也真如劉協所言般,足夠讓他們驕傲了;名單一統計下來,雖無法掌握敵軍確實死多少人,但大漢王師卻僅陣亡了三萬零八百四十四位,重殘者則有一萬五千零三名,相較起歐洲聯合軍團那逾十五萬之數,比例懸殊已明顯說明了勝負之分。

    不過終於瞭解啥叫「天外有天」的曹操可不敢怠惰,經歷此回「震撼教育」,他在任內反倒更注重漸採「精兵制」的整體規劃,而這讓漢軍愈加勇悍的養成特訓,後來亦於再討高句麗和扶桑時看出成效;那個個皆能以一當十的勁旅,只殺得對方毫無招架餘地。

    重返太平的時光,一眨眼間又匆匆過了數載------。

    其實早於幾年前,這較舊史還長壽的劉老太太便在臨終之際盼到媳婦麋萱與趙霖分別替她添了孫子劉永、趙統,而待貂嬋生完劉理、劉念慈龍鳳胎後,那頗爭氣的趙霖更幫丈夫又陸續懷上趙廣、趙承薰兩兄妹;至於其它人等,像關羽、張飛也早已接連有了關興、張苞二子嗣,黃碩並為孔明產下諸葛瞻,連許楮、典韋、龐德幾年前都各有男丁許儀、典滿、龐會。

    當然了,除了這些無法一一待舉的後繼者外(例如曹操之子曹昂、曹丕、曹彰、曹植,夏侯淵之子夏侯衡、夏侯霸、夏侯威、夏侯榮、夏侯惠、夏侯和,與他們因及時求華陀、張機門生診治而未夭亡的曹熊、曹沖、夏侯稱,諸葛謹之子諸葛恪,張遼、樂進之子張虎、樂綝),極重視接班菁英培養的劉備此刻亦做出了成績;比方網羅到已和尉遲嫣、呂懷、劉禪同往司馬徽學院就讀的少年呂蒙、郭淮、孫禮、文欽,更提早把聰穎內斂的陸遜再納為門下,讓他也成為入室的傳缽弟子。

    劉備心裡清楚得很,只要將那些得發揮非凡智識的下一代皆導進了正途,即使像史載篡取帝位的司馬炎之輩,亦可能是振興中土華夏的棟樑英才。

    時間很快便到了憲帝執政的第十二個年頭;蠟梅瑞雪,洛陽城裡街頭巷尾到處張燈結綵、除舊佈新,此刻已是傳統春節前的小年夜。

    德陽偏殿上,起居簡樸的劉協難得叫御膳房燒了幾桌菜,請兄長夫婦、恩師一家與曹操、司馬懿、郭嘉、華陀、張機、棗祇、陳到、張燕、甘寧、王允、王越、黃忠、黃旭、關羽 張飛、周瑜、郝昭、諸葛亮、黃碩、孫策 馬超、尉遲嫣、呂懷、公孫緒、公孫綾、陳錦等門人至交宴飲;待遣去隨侍內宦宮女,他就斟了杯師父監釀的美酒高舉說:「今天之所以邀各位來此,一則是向諸君拜個早年,預祝各位來日闔家平安、心想事成;其次嘛,是為了慶賀咱遠征大捷。」

   「啊,皇帝師兄一定是講我們接連踏平朝鮮、日本二地國都的勝仗,對不?」已亭亭玉立卻盡得生父真傳的呂懷忍不住嘟著嘴埋怨問道:「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怎不等我滿了歲數再發兵討伐他們?」





第一百九十八章   慶盛世  曲載豪情     援天界  義赴靈霄

    雖明白這女娃子亦承繼了呂布個性,不過仍疼愛有加的劉備即笑斥說:「憶嬋,對外用武乃軍機要事,豈能如此兒戲?別再為難妳的皇帝師兄了;若想隨軍出征,待妳從『水鏡學堂』那邊結了業再談吧。」

   「可是四方夷虜如今全叫公謹、孔明兩位師哥收拾了,我哪還有表現的機會?」呂懷瞟著隔壁結伴長大的尉遲嫣,一副羨慕她曾參與遼東征戰的模樣;劉協甚愛她一身好武藝,便緩頰的道:「師妹放心,鳳雛老師遣使報說山越悍匪周遺不遵教化,未來極可能會用兵力逼他臣服;妳在司馬教授這裡乖乖的學,屆時我讓師妹到江東一展身手。」

    等那興高采烈的呂懷離座揖謝後,果真與孫策同娶橋玄二女大、小喬為妻的周瑜也微笑說:「既得『女溫侯』相助,咱們欲平區區山越之患,又有何難哉?」

    原來劉辯念呂布當時捨身誅殺董卓,就於日後追贈他「溫侯」此爵稱;而官拜尚書令的郭嘉則道:「打從士元代替病亡的陳溫鎮守揚州以來,一直令越、漢二族居民相安無事,倒不曾聽他恁大張旗鼓的要討伐誰;可見這周遺,是當真把咱的老好先生惹火啦。」

   「那傢伙仗著林崖險峻地形,組訓一批民兵與咱作梗---」久掌「按察司」的司馬懿即使早將資料提供給朝廷,仍補充說:「繼任族長的他雖原籍山越,父親卻是道地的漢人;只因自幼便常遭歧視,又不滿居中調停的士元沒答應自治要求,索性就公開造反了。」

   「為對付這擅打野戰的越寇,我已央張任將軍率麾下新練的『無當飛軍』來援,叫他們亦試試咱特種部隊的手段;但周遺除偶爾搶奪咱運送的物資外,似未有濫殺在地的官兵百姓紀錄,記得請鳳雛先生別太為難他。」成竹於胸的曹操即交代周瑜、諸葛亮道。

    師兄弟倆忙向頻委重任的他諾揖應承;而劉備待酒過三巡,方詢問神色歡愉的天子說:「瞧陛下春風滿面,莫非遇到了什麼喜事?」

   「聖上大概是已願和『不其侯』伏大人的小姐完婚了;恭喜你呀,萬歲爺------」已為人母卻仍調皮的甘彤因身份特殊,便調侃他道。

   「不---不是啦,我跟她沒有那麼快---」臉頰頓時通紅的劉協趕緊解釋著說:「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我邀集恩師、曹伯伯、郭尚書、司馬按察使、王太傅商討研擬的『制憲詔書』,昨晚已得多位大臣首肯了。」

    「哦,他們同意了嗎?」放下酒杯的劉備連忙問道。

    由於擔心會遭守舊派指責為破壞朝政,劉協就用九五之尊的名義徵召如馬日磾、楊彪、韓融、荀爽、鄭泰等耆宿們來商議其可行性;結果不出他所料,眾人一聽皇上居然要讓向來只能乖乖納稅、服繇役的百姓有權力監督政府機關,全紛紛表示意見反對,直待憲帝把從學自師父的「天賦人權」理論講解給大夥曉得,那一大幫元老方願讓步。

   「他們僅須建立個概念,即算成功了---」劉備知道改革之路千萬不可躁進,尤其是當百姓都還未曾習得該有的素養,一旦獲取太早賦予的自由和參政權力,很容易演變成法國初期或台灣解嚴後的暴民政治,便嘉許的說:「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已找到蠻不錯的開端;只要你我肯用心打穩基礎,為師相信咱會是最早率先施行民主的國家。」

    憶起剛返回時那種悽悽惶惶的無奈,又環顧在座每一個皆陪同經歷患難的親友夥伴們,一直銘記心中的他忍不住慨喟著道:「朝廷能有今日的成就,得要感謝各位的捨命鼎助與全力相挺,才可開創如此照料轄治民眾的樂土;雖與備的理想尚有些距離,但對於曾積弱到幾乎快分裂跟遍地烽火、餓孚的大漢而言,咱算是交出一份漂亮的成績啦。」

   「丞相客氣了;若非您高瞻遠矚的領導,我們莫道是要打敗四方侵略的夷狄和羅馬聯軍,或許在董卓入宮時即淪為他脅持的禁臠,哪還有什麼機會談安邦定國、治世安民。」亦是他岳父之一的王允撚鬚笑著說。

   「此端賴大夥群策群力,備焉敢居功?」並不以此而傲的劉備先向這一直固守京城的中流砥柱頷首示謝,接著又道:「其實不單是諸君,像剛提到的龐士元,或替咱久鎮益州、西涼、冀州的敝業師盧大人與田元皓、賈文和,還有叫扶桑、高麗句聞之喪膽的水師司令魯子敬,全是功不可沒的幕後推手;倘沒大夥,中原仍是水深火熱的煉獄。」

    回想當初所克服的種種艱困局面,群英腦海裡不免又再次浮現一路走來的許多驚險往事;是的,打從應付勢必將崩裂漢室的「黃巾之亂」時起,進而化解了雍涼兵變、秦贏政復出驪山皇陵,一直到消弭各外族的寇邊禍患,有哪一場戰役不是稍有疏失便得山河易幟、國破家亡?何況過程間還有不少胝手胼足的戰友,更因此而壯烈犧牲。

    聽他語調竟略顯傷懷,想溫言撫慰丈夫的麋萱就轉開了話題說:「幸好咱的奮鬥不懈,如今皆已換得眾百姓的安居樂業與天下太平;歷代先帝若於地下有知,也都會對你們的無私奉獻深切感激------」

    頓了頓,她即向姐妹淘貂嬋及女兒尉遲嫣、門生周瑜暗使眼色的問道:「前幾天我瞧相公和你們窩在書房中研究一首曲子,還蠻動聽的呀;嫣兒曾說名字好像是叫---叫『蘆江舟』,那是哪裡的歌曲呢?」

   「哦?想不到文武雙全的玄德公,還恁精於此道啊---」訥罕的曹操不禁示詢著問:「今日既齊聚一堂,丞相何不稍展音律方面的才華,好讓咱亦飽飽耳福?」

    劉備知道麋萱提的歌雖甚受自己鍾愛,但以其技巧程度卻無論如何都飆不上去;他難得露出靦腆神情囁嚅答說:「別聽她胡謅,備除了軍歌之外會唱什麼曲子?這樣好了,公瑾的嗓子比我優美,兄弟便請內子貂嬋及小女嫣兒以琵琶、長蕭伴奏,代備唱一次吧。」

    曉得這三位歌舞造詣極深,在座人等無不拍手叫好;而被點名的他們由於對那支曲皆頗讚賞,欣然答應的周瑜待宮娥另再取出了古箏,就在兩般樂器的合鳴下自彈自唱道:

「秋月夜 , 蘆江舟 , 劃破滄浪水------;
浩浩煙波上 , 何事春雨愁,飛雁一聲驚遙夢。
問一聲 , 君曾否 , 醉看月圓缺------;
回首風雲路 終將隨波流,笙歌酣舞轉眼空。
壯士弄劍志難酬,馬嘶人語夕陽暮,孤燈白髮人蹉跎,功名紙上說。
關山路迢煙雲裡,樽前嘆盡人間事,與君唱首將進酒,忘盡千古愁。」

    現場所有人曾幾何時聽過恁蕩氣迴腸,且繞梁不絕於耳的曲子?包括眾太監、女侍在內全聽得忘我陶醉不已;直等周瑜已用悠揚的箏弦做結束,被字字詞句打動的群英方回過魂來,剎時廳上采聲大作。

   「嗯,這歌兒果真『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把恩師偷學唐朝「詩聖」杜甫的名言用於此處,首先喝采的劉協即點頭稱許說:「原來師父非但用兵如神、武功高強,連作詞作曲都那麼厲害呢。」

   「備焉有如此能耐?這首曲子是我從---從羅馬國王塞維魯斯那邊聽來的---」心虛的劉備忙搖著手道:「只因備發覺它所描述意境很符合咱彼時狀況,所以便牢記在心;各位若喜歡的話,我將歌譜謄抄奉送就是。」

    正當驚艷雀躍的大夥均搶著要登記一份,大廳半空中一個久違但極耳熟的嗓音突然朗聲說:「玄德且先甭急著發表歌曲新創,快隨貧道去幫危在旦夕的天庭一把。」

    群英抬頭望去,劉備一看果真是又暌別數年的左慈,而他身邊尚有位面帶愁容的南華老仙,連忙離座問道:「左老師、南華仙長,怎麼了?」

   「乖乖隆咚不得了,『靈霄殿』外這會已亂成了一片啦,你居然還有興緻喝酒唱歌?」憂形於色的左慈一落足即拉著他反問說:「還記不記得那曾多次替你解圍的『先知者』?咱昨晚才上殿去參加昊天上帝聖駕的『萬神賀典』,誰曉得與它們作對的另夥敵人卻帶了一大批洋鬼子神明與怪異獸隊忽打到了南天門門口;值日的雷部星君剛剛力盡而死,率天兵天將迎敵的木吒元帥也已受傷,玉皇天尊知道玄德亦具鬥仙本領,身手更勝過令義弟趙武魁,特地交代我哥倆來邀你助陣。」

    聞言先是呆了一呆,許久未恁熱血沸騰的劉備便馬上慨諾道:「天尊既欲擢用,備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此事刻不容緩,咱這就走吧!」

   「于道兄如今正駐留於彼幫傷者施救,木吒元帥聽你亦是使雙劍的行家,即允借他真身讓玄德與役;待到那邊,你的元神便入二太子軀殼內參戰,吾等更將授你應急的仙術並暫封肉身。」南華老仙跟著說。

    擔憂他安危的劉辯忍不住問:「恩師,徒兒能否幫得上忙?」

   「你修為還太淺,就算陪同前往也是徒勞無功;」左慈不待劉備開口,立即搖著頭代答道:「咱這一次去靈霄殿的戰鬥非比尋常,何況王爺得在一旁替你師父看守那盞『護命燈』,萬萬不可大意------」

   「大哥,咱兄弟陪您一塊應戰!」始終追隨的關羽忽開口請纓,而猛張飛亦說:「對,否則咱結義時何必念『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想想有他們加入亦算是替天庭增添兩名好手,略一沉吟的左慈馬上允道:「好吧;反正你哥倆也已名錄仙籍,或者有利於咱抵抗外侵。」

    為避免再發生「共工」撞破臭氧層憾事,雖明白甘彤、貂嬋、麋萱、趙霖四姝不捨心情,出言安撫的劉備仍說:「放心吧,有他兩位照看我三人,咱必能在戰後平安歸來;妳們在凡間等候,我去去便回。」

    語畢,他就向二仙道:「請左老師及南華仙長引路;這些不速之客既如此膽大包天,咱們即上靈霄殿去和那票西洋神話人物會會!」

(全文完)





後記

    因為向來愛看三國演義的緣故,所以很早便起意想寫這部小說了。

    相信一定有很多朋友跟我相同,每次讀完後都對裡面的某某情節喟嘆不已;例如像桓、靈二帝的昏庸誤國與任由十常侍胡作非為、關公兵敗麥城或諸葛亮的壯志未酬身先死等等橋段,勢必聯想到如果那時候---,要是客觀環境能怎樣怎樣的話就好了,是吧?

    儘管演義裡有不少故事是由作者羅貫中穿鑿附會加以改編的,諸般戰役也寫得萬分精彩,令人慷慨激昂,然而誠如拙作所言,整本三國演義全是在打必叫關外悍夷涎覷中原的內耗戰;雖然這是改朝換代前不可避免的必經過程,但我一直認為倘能將那些各為其主的文武菁英排除於枉死厄運,或許西晉末年---亦不致讓「五胡」有可「亂華」的機會。

    於是也喜歡金庸作品的筆者忽異想天開,試著把靈魂人物:劉備重行塑造一番------。

    網路上著墨穿越題材的人如過江之鯽,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角度,我的描繪技巧可能沒比眾前輩高明,地理位置亦只提及個大概,卻得藉這方式開創我理想的新世界;埋首寫了四年多,總算將腦袋中有關三國的無數另類觀點,結合武俠手法給串連完整。

    既然是小說,還請各位大人有大量,切莫去計較本書的若干瑕疵;當然啦,其中包括秦皇陵和一些配角的論述全是我杜撰出來的,您看看就好,別太認真,最後套一段自幼便聽過的兩句結尾:以上情節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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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21-8-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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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21-8-30 17:01
耳東靖 發表於 2021-8-3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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