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的敵人,最好的朋友。
有時候我會懷疑,除了在劍術上的競爭、惺惺相惜之外,我跟那個老痞子
是不是還有點什麼,可以稱之為感情的東西?
昂首千丘遠,嘯傲風間。堪尋敵手共論劍,高處不勝寒!孤獨峰上吹襲著
冷冽孤獨的風,自從憶秋年逝世,從前那份沒人能陪我過上幾招的寂寞更甚。
看著他的屍體插滿利刃飄浮到眼前,我的悲憤似乎比得知好友誅天死訊時更猛
烈。從前,我可是不屑天魔一脈,跟著所謂的好友誅天一同遠走西漠,助他成
立魔劍道、幫他栽培黑白劍少、傳授他們畢生絕學的。從前,我可是為了所謂
的好友誅天一同對抗欲界第六天,助他取得魔劍波旬的。而今陰謀者策謀略身
上插滿的利刃,隻隻都是從憶秋年身上拔下的。我沒要妖后為誅天之死償命,
卻殺紅了眼怒燄狂燃魔劍道宰了右護法宰了背後的策謀略,這是為我所謂的好
友誅天復仇,還是為我多年來的惟一敵手憶秋年雪恨?
我是不是想著他哀傷愛徒洛子商之死,到孤獨峰來找我喝苦酒的慟楚?我
是不是,渴望著再闖一次東無陣,與術法假造卻真實得宛若劍痞復生的憶秋年
再比一次風中速度的快意,劈斬砍刺我最強的敵人、最好的朋友,和他倒臥在
彼此的血泊中暢笑著:「這才是劍」?
但,常在他身邊的,是欲蒼穹,是風凌韻,是舒石公,是百丈逃禪,是洛
子商。跟他稱兄道弟嘻皮笑臉的,從來都是他們,也祇有他們。而我只是一個
主動黏上去,纏著他要他跟我分出高下的挑戰者而已,沒有情誼可言。
我的劍鑿得穿能困住百世經綸一頁書的引靈山石門,卻鑿不穿我對那個老
痞子的懸念;原來,我再強再快,也有勘不破的關,憶秋年……
也許沒人能理解,那種長鬍鬚的老不修到底有什麼好的,要愛也該愛金子
陵那種風流俊俏的鑄劍高手嘛!而有時候看著黑衣染血硬撐、白衣搏命相救,
兩人「皇兄你不必管我你快走」、「皇弟別囉嗦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
模樣,我不免豔羨。許多小女孩看到他們手足相親時都尖叫起來-好像他們如
果再抱緊一點甚至嘴對嘴,「皇弟我幫你把毒吸出來」,小女生們會更興奮、
為那樣絕美的畫面臉紅而瀕臨昏厥;但我跟憶秋年,大概只要牽個手,她們就
要吐血翻桌了。羽人非獍跟慕少艾就不會怎樣。怪只怪憶秋年沒有黑白劍少的
俊美,而我卻對他有著一份不能言說的情仇愛恨。換成我跟兩個徒兒黑白雙少
再加洛子商,四個所謂的美男子抱在一起互相舔血,小女生們大概都還是會臉
紅瀕臨昏厥地尖叫著好萌。我不免感到一絲苦澀。
談無慾跟素還真可以日月同天,
人形師跟男陰陽師可以紅櫻藍玫花雨連連,
疏樓龍宿跟劍子仙跡也可以紫金簫白玉琴絲竹合鳴……
純粹的男人友情也罷,摻雜了同性愛慾也罷,總是能得到許多祝福的眼
光。而我,恐怕只要掬一綹憶秋年的長髯撫在臉旁,就會被斥為變態噁心不要
臉……
很多時候,我只是想拉拉他衣袖,叫他一聲秋年,跑慢一點,逍遙山水的
你,何必如此疾速踏盡千山萬水?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男同性戀。
我只是想跟他在月光下一起舞劍;偶爾用視線摸索他佈滿皺紋風霜的面
頰,與他煮一壺酒,在冷冷的孤獨峰上,遙望著彼此取暖,燒一點慰藉。
偏偏,你是一任風月不留痕的劍痞,我又是冷傲孤孑的魔流劍,互為頂峰
各據一方。忒少交集,見面就是切磋武藝,如雙劍交擊爆出火花一瞬而已。
朋友也罷,敵人也罷。我心心念念的劍痞啊~
我真想知道,從不握劍的你,掌紋如何練就那樣堅厚的粗繭?我想明白,
執子之手時,你能引我領略的白雲天地為衾枕、興來倒臥醉花顏,該有多麼地
瀟灑多麼地狂狷?我真想知道,倘若被害死的是我而非洛子商,你會去找誰喝
苦酒?你眼底流露的不捨又會有多深?
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為你梳理髮絲,換把玉簪?
流金歲月,難忘憶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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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篇,紀念前女友與我討論水滸話三國時
提及文本中男人們仇視女性而義結金蘭情比金堅如BL曖昧的會心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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