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43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39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三、駕臨

  轉眼間便到了第七日清晨,韓一鳴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已有師兄前來帶他到翠薇堂。順著山路下來,來到翠薇堂前,平日蒼翠欲滴的竹林早已不見,只有幾叢修長碧綠的竹子長在翠微堂兩邊,猶如兩扇屏風。翠薇堂前空出來的大片空地上,長著一株株桃樹,都是掛滿花蕾,含苞待放。台階前早就放下了兩溜木椅,六位師尊都站在台階下。
  眾人依舊是素色袍衫,只有白櫻烏黑的秀髮上別著一根三寸左右長短,流光溢彩的金色羽毛,將她端莊的面容襯得十分靈動。

  他來到堂前,秦無方便道:「一鳴。」韓一鳴走上前去,秦無方道:「一鳴,待客人來了,咱們便拜師罷。你不要嫌我囉嗦,你心中可有別的打算?若有,現下告訴我罷。」韓一鳴道:「弟子沒有別的打算。」施了一禮,站在一邊。秦無方點了點頭道:「你若有了別的打算,便不能再留在靈山,待會兒各位道友都會詢問你,你心中不堅定,必然就會給他們可趁之機。便是我想留你,你不能再留在靈山了。」韓一鳴心中想起山下的韓家莊來,一時之間,難以割捨。但靈山諸位師尊強過平波道人等人,與其給他們可趁之機,不如自己先就堅定心神。對秦無方道:「弟子別無他想。」 施了一禮,站在一邊。

  秦無方微微一笑,道:「好。」在場眾人都不言語,過得一陣,只聽得鳥鳴聲聲,秦無方微微一笑,道:「來了。」黃靜玄等人都伸出手來,雙手在胸前,兩掌掌心一上一下虛虛相對。秦無方右手中指在空中寫了幾個字,韓一鳴挨得近,看得清清楚楚,乃是「若有似無」四個字,寫完之後,他手一揮,黃靜玄等人都雙掌上下對調方位,對調三次之後,本來建在山邊做穿堂之用的幾間房屋都拔地而起,向上飛去,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一片開闊,萬向橋上雲霧繚繞,向下一望,除卻靈山上的參天古木,皆是白茫茫一片。

  那白色雲霧中,出現幾個黑點,向上飛來。飛得近了,最近的一個乃是吳靜軒,他身著青袍,手持拂塵,端坐在一隻灰鶴上。後面一個卻是黃松濤,站在一把連鞘劍上。後面一個身著道袍,滿面麻子的是天花道人,他雙腳踏在一柄如琉璃一般隱隱透明的劍上,向上飛來。再後面,卻是一個身著黑袍,懷抱一把烏黑木劍的道人。正是平波道人,跟在天花道人之後,也越來越近。這四個倒罷了,最後一個卻是一個深紫色的身影,踏在一團圓圓的黑影上而來。

  白櫻眉頭一皺,秦無方道:「師妹,凡事都不要做得太絕。她是必然要來的,還要正大光明地來,因而我又出了請諫單請她來。」這五個人轉眼飛到眼前,依次圍著桃林轉了三圈,落下地來。秦無方拱手道:「鄙派收錄一個弟子,驚動諸位道友都光降此地,感激不盡。」吳靜軒與黃松濤一下來,便對著韓一鳴看來,兩人目光銳利,似乎目光中都藏著一隻手,只待時機成熟,便要搶了他下山去。韓一鳴本就懼怕這二人,哪裡敢抬頭,只是垂著頭站在秦無方身邊。

  盧月清走近二人身邊,笑道:「二位道友,請坐。」二人見無隙可入,寒暄了兩句,在左邊兩把木椅上坐了。天花道人只是拱了拱手,便自去坐下了。平波道人卻走到秦無方面前,道:「無方道兄,別來無恙,咱們可是有年頭不曾相見了。」秦無方微微一笑,道:「平波道兄,請坐。」他幾百年修行,涵容寬大,但知今日來者不善,只在心中說道:「咱們前幾日可才在鏡前見過,道兄真是健忘。」他用了心語術,平波道人心中便聽到這句話,但他道行也有幾百年了,臉皮極厚,並不以為意,呵呵一笑,到一邊坐下。

  第五個身影落在地上,卻是一個女子。韓一鳴看得清楚,她穿著一襲深紫色的衣衫,腳下踏著一個蒲團似的東西。她款款自上面走下來,伸出手來,輕輕一招,那個蒲團似的物件飛起來,變為極小的一團,落在她晶瑩剔透的手指上。她抬起頭來。兩道黛眉之下,一雙深紫色的眸子,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韓一鳴也曾聽說有人的眼眸會是近乎黑色的深藍,但從未聽說過何人的眼眸是深紫色。這女子膚色白若霜雪,越發襯得雙眼如紫水晶一般閃閃發亮。

  秦無方笑道:「紫裳道友,你能大駕光臨,實在是令我意外。師妹,你陪紫裳道友坐下。」白櫻略一遲疑,走上前來,對紫裳道:「請坐。」紫裳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多謝。」在一張椅上坐下。

  在座諸人相互招呼了片刻,又來了五人。韓一鳴看著秦無方招呼,這五人裡,只有一人識得。這人便是江魚子。

  眾人坐定,秦無方道:「今日,本派要收錄一名弟子。各位道友都駕臨這裡,實在是本派的榮幸。」他話音一落,自翠薇堂內走出兩名弟子,托著茶盤過來,在每一面前敬上一碗茶,又徐徐退回堂內。秦無方道:「一鳴,過來給諸位師長見禮。」

  韓一鳴正要舉步,在座十人都轉過頭來,眼睛向他身上看來。他們目光灼灼,看得他渾身是汗,舉步唯艱。正在無法開交之時,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去給各位長輩見禮罷。」他聲調溫和,韓一鳴聞言抬起頭來,只見他面上笑容親切,心中一定,便走進場院中,給各人行禮。

  他這裡才彎下腰去,就聽一個尖利的聲音道:「無方道兄,在下有些許話,不妨說完了再見禮罷。」秦無方左手微微握拳,韓一鳴已覺手腕上一緊,轉回身來,秦無方笑道:「好說,好說,不過那日我並不在這孩子身邊,玄樞道兄若有疑問,讓盧師弟回答可好?」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5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四、相問

  玄樞還未回答,另一個人道:「好好好。玄樞道兄,你說出了咱們的想法。那日我與宏波道兄也不在場,對此事也頗有些意外。不趁今日問個清楚,只怕是難以明白了。不知盧道兄可能讓咱們問一問這個孩子?咱們對你沒什麼疑問,要問還是問這個孩子才是。」
  秦無方微微一笑,向盧月清看了一眼,道:「鶴翔道兄,你只管問便是了。」鶴翔道:「好,你過來。」這話卻是對韓一鳴而發。韓一鳴心中忐忑,向秦無方看了一眼,只見他面帶微笑,道:「一鳴,諸位師長有話問你,你要據實而答。」韓一鳴道:「是。」

  玄樞哈哈一笑:「無方道兄,這位一鳴是否已拜在你靈山門下?若是還不曾拜,你便不能說這樣的話。只有他的師長方能如此說話。」秦無方微微一笑,盧月清上前兩步,道:「玄樞道兄,一鳴這孩子在我靈山派內住了這些時日,我師兄關懷他些,也不足為奇。」陳如風冷冷地道:「關懷?好,怕是關懷斬犀劍罷。」盧月清道:「陳道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斬犀劍與收弟子有何相干?你放不下一把斬犀劍,靈山派可未必把這柄劍放在眼裡。」

  鶴翔哈哈笑道:「咱們都知道你靈山派素來多有珍稀之物,便是神兵利刃也未必放在心上。咱們也不宜做這口舌之爭,待我問完他話,便知端底。」對著韓一鳴道:「你是如何殺了魔星的?我那日不在,倒要勞煩你,說與我聽一聽。」這句話,韓一鳴早聽別人問了多遍,卻是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此時聽他再問,也不抬頭,只是站在原地,低頭等待他問下一句。

  鶴翔等了一陣不見他回答,便道:「你抬起頭來。」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鶴翔兩眼對著自己看來,他的兩眼本來有些昏暗,此時卻是炯炯有神,一雙眼睛如磁石一般,直盯著韓一鳴雙眼。韓一鳴被他看得頗不自在,想要移開眼光,哪知略略偏開一點兒,卻又不知不覺變做直視他的雙眼。過得片刻,只覺他的眼中似有無數碎片飛出,向自己眼中飛來,想要避開,身上卻是挪不動分毫,連眼珠都挪不開。眼睜睜看著那些碎片飛到面前,撞在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星星點點泛起來,卻是無法閃躲。

  片刻之後,鶴翔冷笑道:「月清,你們對他下了金口難開咒,倒叫我們來問,也好意思。」盧月清笑道:「鶴翔道兄,若說是我靈山派對這個孩子下什麼金口難開咒,那真是可笑了。不瞞你說,當日這孩子被歹人追殺,白櫻師妹確實在他身上下過一個隱身符。你也是修道多年,道行高深了,不至於不知道隱身符能在他身上停留多久罷。自下隱身符至今已過了八日,早失去了作用。最早見到一鳴的,都坐在此地,你何不問問他們,他們可曾從這孩子口中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盧月清口齒伶俐,鶴翔冷笑一聲,依舊對著韓一鳴看個不休。忽然又有一人道:「讓我也來看上一看。」卻是江魚子。盧月清笑道:「道兄那日不是問過麼?今日怎的還要再問?」江魚子笑道:「怎麼,月清是怕我問出什麼來嗎?」盧月清哈哈笑道:「哪裡,問吧,請問。」

  江魚子笑道:「多謝,多謝。」對韓一鳴道:「你走近些。」聲調溫和,面容慈祥。韓一鳴極是反感他,不敢走近前去。江魚子微笑道:「來,來,來。」韓一鳴抬起眼來,只見他雙眼瞇得像是一條線,正在猶豫間,兩隻腳卻已邁步向前走去。他心中又驚又急,欲要收住腳步,卻偏偏收不住。忽然心中響起秦無方的聲音:「一鳴,去罷,不要害怕。」回頭看了一眼,秦無方面帶微笑,韓一鳴眼前一花,似見他點了點頭,仔細一看,卻見他在與吳靜軒說話。忽然又見他對著自己點了點頭,他似是有兩張面孔,一張與吳靜軒說話,一張對著自己點頭。

  轉回頭來,已走到江魚子面前,江魚子對著他看了看,道:「好孩子,斬犀劍呢?魔星的斬犀劍呢?」韓一鳴奇道:「什麼是斬犀劍?我不知道。」江魚子笑道:「魔星交給你什麼了?」韓一鳴有心要說句「他什麼都不曾交與我」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魚子眉頭一皺,雙目閉上,片刻之後睜開來,眼中兩點銀光,自瞳仁深處亮起。韓一鳴只覺刺眼,卻是轉不開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兩點銀光自他眼中飛出,撞入自己眼中。銀光耀眼閃爍,韓一鳴閉上眼睛,都覺眼中一片銀光,半天才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半晌才看清眼前的江魚子。

  只見他依然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韓一鳴竟覺全身冷汗,身不由己想向後退。

  兩點銀光進了韓一鳴眼睛,韓一鳴初時並不覺得異樣,哪知片刻之後,只覺那兩點銀光滿身遊走,所到之處,都會有銀光自皮膚閃現出來。忽然聽見江魚子的聲音又問道:「魔星是怎麼死的?」他的聲音猶如加大了數倍,每一個字說出來都讓韓一鳴覺得心裡一抖。

  他面容慈祥,哪知他卻讓韓一鳴不寒而慄,心中一動,似是有什麼要傾洩而出,卻又只是一動,便不再有動靜。江魚子問過這兩句話後,韓一鳴只覺全身血脈「簌簌」跳動,低頭一看,銀光遊走過的地方,都開始慢慢膨脹了起來,像是長了一個個水痘一般。水痘越長越大,連成一片,韓一鳴只覺自己全身都脹大起來,連胸口都脹了起來,每一口氣都吐不出去,十分憋悶。正自伸手抓自己胸口、喉頭,忽然聽見盧月清笑道:「道兄,他一個孩子,你何苦作弄他呢?」只聽江魚子哈哈笑了兩聲,韓一鳴眼中疼痛不已,忽然兩眼前一黑,似是眼珠脫出眼眶。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5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五、桃花

  他驚得要大喊出聲,心中卻響起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別怕。」他的聲音像清水一般自韓一鳴的心底擴散開,韓一鳴心中一陣清涼,再也喊不出聲來,待得片刻之後,睜開眼來,適才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又是本來面目。
  盧月清笑道:「幾位道友,都問過一鳴話了。如何?可還有哪一位道友有什麼不明白之處要問這個孩子?」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好,幾位道兄問過了,在下便不重複問了。不過小弟聽人說,他隨身攜了一把劍,不知可否拿出來與我們看上一看?在下那日不在當場,不曾見過這柄劍,特求一觀。」韓一鳴順著話聲看去,卻是那個叫作宏波的道人。

  盧月清笑道:「好說好說,二師兄,請你將木劍取來,大家再細細看上一看。古道兄,你可要先看?」古宏波道:「這倒不必。」盧月清笑著向黃靜玄看了一眼。黃靜玄伸手一抓,憑空便將韓一鳴的紫桃木劍抓了出來。他鬆開手來,紫桃木劍靜靜浮在他手掌上方,道:「請問,哪一位道友先看?」

  古宏波對著紫桃木劍看了兩眼,似乎在思索要不要伸出手去拿在手中,平波道人先站起身來,笑道:「小弟僭先了。靜玄道兄,我可以再看一回罷?」黃靜玄笑道:「有何不可?請看。」右手中指在紫桃木劍上一彈,「刷」的一聲,紫桃木劍彈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兩圈,飛到平波道人面前。平波道人也伸出手指一彈,紫桃木劍「啪」地一聲落在地上,劍尖扎入他面前的泥土中。平波道人道:「見笑了。」

  他右手食中二指捏個劍訣,向天一指,又向地下一指。他懷中抱著的烏黑木劍忽然直衝雲霄,飛上空中,片刻之後,自天下掉下來,卻是劍尖向下,扎入地裡,與紫桃木劍相距不過三寸。白櫻神色鄙夷,對他道:「平波道兄,你怎能用這種方式來看紫桃木劍?你的黑桃木劍擅於吸取靈力,靈山之上,萬物有靈,你這般讓黑木劍吸取靈山的靈力,到底是要看劍?還是要偷靈力?」

  平波道人哈哈一笑道:「白櫻道友,我的黑桃木劍自來都是這麼使的,怪不得我。」白櫻向秦無方看了一眼,伸出雙手,道:「那你也休要怪我。」她右手抬起來,對著空中一招,一株桃樹樹身搖晃,在枝稍末端長出一個花苞來,與別的花苞相比,小了許多。

  白櫻左手輕輕在空中一引,右手捏握成拳。韓一鳴已見插在地上的黑木劍上一道道字符亮起來,亮得耀眼,忽然劍首長出一枝桃樹枝來,幾個小小花苞自桃枝上慢慢生長出來。再向白櫻看去,只見她左手一引之後,那個小小花苞已出現在她面前。在一個水泡般的圓球中,白櫻左手輕輕伸在圓球下方,右手慢慢張開。圓球中的花苞輕輕綻開來,粉嫩的花瓣一片片向外張開。

  乍然間,周圍桃樹上本來含苞待放的花苞都慢慢張開,隨著白櫻的手慢慢張開來,卻是淡淡的綠色。白櫻雙眼只望著左手中的那個圓球,右手五指微彎,卻都張開,停了一停,又慢慢再握成拳。那圓球中的桃花綻開到了極至,慢慢變萎變黃,末了,變作一個葉芽。

  桃樹上所有的桃花都跟著枯萎,長出嫩芽來,轉眼又長出碧綠的葉子。韓一鳴看那桃花開謝,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已是滿樹濃綠,歎為觀止。見葉子長出來,方低頭來看黑木劍。黑木劍上本已亮得耀眼的字符都黯淡下去,平波道人還在持咒,黑木劍卻再也亮不起來。連長出來的枝葉都又慢慢縮了回去。

  白櫻收回手來,道:「平波道兄,你不必再白費勁了,我已將此地的靈力都讓碧桃樹吸光,你的黑木劍吸不到了。」平波道人訕笑兩聲,道:「白櫻,你也太小氣了,我這木劍自來都是隨身攜帶,又不是為專門吸你靈山的靈力而來。便是吸了一星半點,於你們不過是九牛之一毛而已。何至於如此吝嗇得一毛不拔?」白櫻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不與你做口舌之爭,是與不是,你心裡自知。」

  平波道人哈哈笑了兩聲,道:「好,我這便來試一試你這把紫桃木劍。」說罷,右手一引,黑木劍拔地而起,在空中繞了一圈,便對著紫桃木劍砍來。「啪」的一聲,黑木劍砍在紫桃木劍上,紫桃木劍斷成兩截,連著劍柄那一截掉在地上。韓一鳴大吃一驚,呆了一陣,看看周圍諸人,眾人都是十分意外,面面相覷。再向地上看了一眼,只見兩截斷劍,忍不住「啊」了一聲,撲過去跪在地上,對著兩截斷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瞬間,那少年的影子閃現出來,他那晚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湧上心頭。韓一鳴很是珍惜這把紫桃木劍,這是那少年留下的唯一記念。韓一鳴原想將來若師尊讓他挑選一件兵刃修行,他便用這柄木劍。他很是感激青衣少年,此時卻十分愧疚,本應好好保管這把木劍,哪知這柄木劍在他手中才幾日,便被平波道人毀在了面前。

  跪了片刻,才伸手將斷成兩截的木劍拾起來,雙手拿著。只聽耳邊眾人紛紛道:「平波道兄,出手怎麼這樣重?」韓一鳴怒從心起,向平波道人看去,只見他有些訕訕的。譴責的話語到了口邊,又忍住了,轉回頭來,看自己手中的斷劍。

  秦無方道:「一鳴,你把劍收好,改日看看是否能修復。」韓一鳴拿著劍,退到一邊,心中一陣難過,眼前迷濛。卻聽古宏波道:「如此看來,這柄木劍絕不是斬犀劍,這一點勿庸置疑了。現下在說的,倒是這個弟子,你們靈山還收不收?」盧月清笑道:「自然要收。眾位道友來到靈山,便是為此事而來。」古宏波道:「盧道兄,咱們自來有這麼一個定規,不論哪一派要收下誅魔弟子,都須各派同意,是也不是?」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6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六、紫眸

  盧月清笑道:「從來如此。」古宏波道:「那好,靈山現今收這個弟子,我便不同意。」他這麼一說,除去靈山派眾人,所有在場的人都道:「此人不能入你們靈山派。」盧月清向幾位師兄弟看了一眼,道:「一鳴誅魔當日,已與在座的幾位道友有了一面之緣。當時諸位也問過一鳴,願不願入各自派中,一鳴皆不答應。咱們修道之人,於緣法十分講究,難道幾位道友還要勉強再試一回麼?」
  吳靜軒道:「你說人人都問過嗎?怎麼我卻記得我沒有問過。」盧月清笑道:「靜軒道兄,你當日說的是,他若不隨眾人去,便隨你去。也算你結了一回緣,結果一鳴隨了我來,便不能再隨你而去,與貴派的緣法不過如此。」吳靜軒道:「我還未問他,你怕什麼?他若真與你派有緣,你也不用怕我問他。」盧月清還要說話,秦無方已道:「師弟,便讓靜軒道兄問上一問罷。」盧月清見師兄發了話,便收住口,不再言語。秦無方對吳靜軒道:「靜軒道兄,你便問上一問,只不過請道兄許一個諾。若是沒有這個緣份,便不再糾纏。」吳靜軒道:「那是自然,何必勉強呢?只不過在下不曾問過,心中總是有些不甘。」秦無方笑道:「那是。」轉而對一鳴道:「一鳴,你且隨緣罷。」

  古宏波道:「我先來問罷,我也來結個緣法看看,靜軒道兄,我搶個先,你不怪我罷?」吳靜軒笑道:「不怪不怪。」韓一鳴此時已知他們就是想讓自己拜不在靈山門下。自己不離開靈山,他們都是同氣連枝。一旦自己離開靈山,他們必定也是翻臉成仇。只見古宏波走近來道:「你可願隨了我去?」他聲音十分渾厚,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舒服。韓一鳴失了紫桃木劍,對所有上靈山之人,都十分厭惡。既不抬頭看他,也不說話。只是低頭看著手上的兩截斷劍。古宏波連問三遍,聲音一遍比一遍悅耳,最後一遍聽在耳中,有如鐘磬般動聽。韓一鳴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是一字不吐。

  古宏波站了片刻,韓一鳴既不應答也不抬頭,十分沒趣,只能走開。玄樞也走上前來道:「好孩子,你隨了我去罷。」也是聲調柔和,滿面堆笑,韓一鳴索性連頭都不抬起來,只是低著頭。等他問完三遍,哪知才聽他問了第二遍,身上便不由自主地動了兩下。抬起頭來,只見玄樞滿是笑意的臉。他的面上全是笑意,卻有些僵硬,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喉嚨。韓一鳴只覺喉頭「格格」作響,似有什麼堵住了,卻是吐不出來。他緊緊咬住牙關,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吐出個「去」字來。玄樞又問了第三回,依舊沒有答覆,只得作罷。

  江魚子笑道:「該我問了罷,你可願……」他一句話尚未說完,韓一鳴已道:「我不願隨你去。」江魚子嘎然而止,不再言語。

  吳靜軒笑道:「這回該我問了罷?你可願隨了我去?」他話音未落,韓一鳴只覺腦中「轟」的一聲,全是一個字「去」。這許多「去」字爭先恐後地向他喉嚨奔去,企圖自其中擠出來。猛然想起那日盧月清曾對他道吳靜軒修過回聲法,想來這便是回聲法。強自忍著,緊緊咬住嘴唇,不讓一個字自口中鑽出來。吳靜軒又道:「你可願隨我去?」

  韓一鳴眼前一黑,去、去、去,「去」字在他腦中隆隆作響,竟有如雷聲,轟響不絕。頭暈腦漲,眼前發黑。但他手中捏著斷成兩截的木劍,只覺無比憤怒,心道:「我偏不隨你去。」忽然心中響起秦無方的聲音:「一鳴。」他的聲音十分輕快,竟將吳靜軒如雷霆一般的回音法都壓了下去。韓一鳴頭腦中一鬆,抬起眼來,欲要說:「我不去。」卻是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吐出來的只是一個「去」字,給他可趁之機。接著又聽吳靜軒問了第三回,他面上變紫,想是將全身力量都用在這句話上了上了。但韓一鳴聽在耳中,卻不似從前那般轟響,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來。

  吳靜軒臉上變黑,冷笑道:「好,好,好。恭喜你們收得好弟子呀。」向秦無方看了一眼,秦無方笑道:「承讓,承讓。」對韓一鳴道:「一鳴,你先謝過諸位。」韓一鳴正要說話,卻聽一個女子聲音道:「無方道兄,我還沒有問。」

  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紫裳對自己看了一眼,一雙紫水晶般的眸子轉過去對著秦無方。秦無方微微一怔,向她看了一眼。紫裳道:「我也問他一問,可以麼?你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你們搶這個弟子,不過問他一句話而已。咱們……」說到這裡卻不再說下去。她聲音清脆,只是面上似笑非笑,又有些似怒非怒。秦無方道:「好,請問。」對韓一鳴道:「一鳴,你對紫裳道友的問話,都要據實回答。」韓一鳴道:「是。」

  紫裳道:「魔星是什麼樣子?」韓一鳴見她一雙紫眸緊緊盯著自己,不覺有些不自在,卻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盧月清眉頭一皺,道:「一鳴,你好生告訴紫裳道友,不可隱瞞。」韓一鳴抬起頭來,道:「我,我說不出來。」他的意思是他說不出所見所聞。盧月清卻當他誅魔之後,受驚過度,說不出來。對紫裳道:「他自來也沒說過關於魔星的一字一句。」

  紫裳冷冷「哼」了一聲,也不理盧月清,又道:「那,魔星可與你說過什麼?」韓一鳴依舊是一語不發,紫裳等了一陣,道:「你抬起頭來。」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她一雙紫水晶般的瞳仁中光影閃動,好像兩股冰涼的泉水撲到眼前,自雙眼起,兩股涼意自上而下,直透進心裡去。

  她一雙眼睛,慢慢自上而下,對著韓一鳴眼中看來。韓一鳴只覺她眼光到處,自己竟無所遁形,連一點灰塵,都被她明亮的雙眸照到。紫裳對著他上下看了幾眼,道:「把你的木劍給我看一看。」韓一鳴手中捏緊木劍,卻不肯走上前去。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7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七、朱雀翎

  紫裳右手食指對著韓一鳴一招,韓一鳴只覺雙手虎口一震,又酸又麻,紫桃木劍幾乎脫手而出。他手鬆開之後,又緊緊抓住木劍。盧月清道:「一鳴,紫裳道長不過是想看一看你的木劍,你讓她好好看看。」韓一鳴心中十分緊張,雙手想向背後藏去。盧月清眉頭一皺,道:「一鳴,木劍已斷為兩截,只能過後想法子修復,現下紫裳道長要看上一看,你應當請她幫你好好看看。」韓一鳴只得伸出手來,將手中斷成兩截的紫桃木劍遞過去。
  他的手剛伸出去,紫依的右手便對著他一招,兩截木劍轉眼便出現在她手中。她將一截斷劍拿在手中,對著那截斷劍看了看,口中輕輕念了句話。韓一鳴站在她面前,只見她櫻唇微微開合。念完之後,她持劍的左手,閃爍起紫色光芒,慢慢變作透明。她的右手,卻是白得耀眼,向那截斷劍上撫去。

  她的右手落在那截斷劍上,指尖便像燭火一般越發明亮,連木質紋路都照得清晰無比。她的手指慢慢移動,指尖的亮光連木紋都照得一清二楚,木劍卻還是原來深沉的色澤。但她卻似是十分意外。輕輕撫摸了一回,眉頭微微皺起,面上甚是失望。看了一陣,忽然左手將兩截木劍向上拋起,右手衣袖一揮,衣袖中飛出一條綵帶,向木劍上纏去。

  那條綵帶色彩一端是極深的紫色,慢慢淺淡下來,到了帶子的另一頭,已是近乎白色的淺紫。綵帶一端落在木劍上,紫桃木劍便焦了一塊,片刻之後,冒出青煙,似乎燃燒起來了。韓一鳴呆了一陣驚道:「燒起來了。」紫裳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看著紫桃木劍。片刻之後,兩截斷劍都冒出濃煙來,眾中也嗅到燒焦的氣味。韓一鳴大驚,拔腿向前跑去,紫裳左手對著他一伸,韓一鳴的頭狠狠地撞在什麼上面,抬眼一看,卻是什麼都看不見。又向前跑,這一下撞得更狠,面前竟似有一堵牆一般,撞得他全身都疼痛不已。向紫裳看了一眼,正想說話,喉頭一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不知是誰對他作了法,四周環顧,卻見眾人都盯著場中的斷劍。忽然見紫裳冷冷地向自己看了一眼,神色頗為譏嘲。

  紫桃木劍上騰起一道紅中帶黑的火焰,片刻之後,火焰上部變作紫色,下部卻變作碧綠。火越燒越旺,火焰的也由碧綠變成白色,木劍早燒了起來。韓一鳴向前跑了幾回,回回都撞得全身疼痛。眼見木劍已是熊熊火把,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傷心,但伸手卻不能及,只得咬牙看著。

  正自難過,卻無計可施之間,只聽白櫻柔和的聲音道:「紫裳,夠了。你燒了這許久,任是什麼魔力都燒乾了。」紫裳冷冷地道:「白櫻,琉璃火自來都是自行熄滅。我燒一燒這把木劍,也是為了大家能夠平安無事。」白櫻道:「平安無事?凡事自有定數,不必如此操心。你的琉璃火是萬年神木都能煉化的,這紫桃木再煉個片刻,連煙塵都不會留下,出手不必如此狠罷。」紫裳冷冷地道:「琉璃火只能自行熄滅,我可還沒有法力讓它自行熄滅,要不,你來。」

  白櫻淡淡地道:「那麼,我得罪了。」伸手自發上取下那根流光溢彩的羽毛來。那根羽毛本是淡淡的金色,卻如同明鏡一般,能將周圍的色彩都映照出來,因而顯得流光溢彩。白櫻手腕一翻,兩根白玉般的手指拈著那根羽毛,隨手劃了一個小圈。那根羽毛忽然變作金紅色,一個金色的圓點自羽毛的中間亮起,慢慢變大,亮點中間又出現一個黑點,隨著黑點擴大,金光形成一個圓圈。

  圓圈越來越大,將整根羽毛都包在圈中,羽毛在圈中越變越小,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圈內失去了光澤,變成漆黑的一片。白櫻抬手將那個圓圈向空中一送,那個圓圈飄上半空。忽然一聲鳥鳴響起,那個圓圈中出現一隻極小的紅色鳥兒,通體的羽毛都是火紅,只有雙眼、嘴、爪為金色。它伸展翅膀,繞著圓內飛了一圈,對著地上叫了一聲,張開嘴來。

  地上純白色的火焰又已變做黑紅相間,那隻小鳥張開嘴後,忽然變成一條細細的火線,向那個圓圈而去。紫裳愣了一愣,小小紅鳥已將整根火線吞入肚中。火線吞完,紅鳥伸展翅膀又飛了一圈,變得越來越小,轉眼消失無蹤。圓圈也隨著慢慢縮小,縮小到三寸左右,羽毛又浮現出來,待得圓圈變作亮點,在羽毛上一閃而逝,那片羽毛也自半空飄落下來,落在白櫻手上。

  紫裳大怒:「白櫻,你是要仗著這些神物與我一比高下麼?」白櫻微微歎了口氣,依然冷冷地道:「紫裳,並非我仗著神物與你相比。木劍已毀得不成樣子,好歹給這個孩子留下一點殘片做為記念罷。何苦凡事都要做絕。嗯,記得從前……」

  「白櫻。」一聲呼喚將白櫻的話截住,卻是秦無方。程蔚芋在旁邊冷冷地道:「師妹,一點琉璃火,收了便收了。你不必與她說那些廢話。」秦無方眉頭一皺,道:「程師弟。」程蔚芋便不再言語。秦無方笑道:「紫裳道友,對你不住,朱雀翎收了你的琉璃火,我也沒有本事取出來。你也不要生氣,盡我所有,只要你能夠看得上眼,拿去便是。算是給你賠個不是。」

  紫裳冷冷地「哼」了一聲:「盡你所有麼?你有什麼是我能夠看得上眼的?你拿紫霓劍來還麼?」秦無方笑道:「紫霓劍可不是我的,紫霓劍為祖師所有,他雲遊之時,帶了去。你換別的物件罷。」紫裳道:「哦,那麼你現今是靈山的執掌門戶之人了?」秦無方道:「不敢,不敢,承師弟師妹們謙讓,我得以暫管些時日。」紫裳低下眼去,片刻之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那麼,用你靈山派的這座山來還我罷,你將它給了我,我便不再計較。」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8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八、相爭

  她一言既出,一雙紫色的眼眸,便對著秦無方看來。同時在場的眾人本已興起離去之意,不料紫裳說出這樣的話來,都大為意外,各自對著秦無方看過來。白櫻、趙浩洋與程蔚芋三人同時怒道:「你說什麼?」秦無方歎了口氣道:「師弟、師妹。」三人本還似有話要說,但秦無方出聲制止,便都不再言語。紫裳看也不看他們,一雙水晶般的眸子,只是注在秦無方身上。
  江魚子等人都相互打個眼色,要看秦無方如何回應紫裳。他們看好戲的心思,秦無方自是心知肚明,淡淡一笑道:「紫裳道友,如若靈山真是我的,給你也無妨。只不過它偏偏不是我的。」紫裳冷冷地道:「如今你執掌門戶,不是你的,卻是誰的?」秦無方笑道:「紫裳,靈山本是有靈之山。若要說是誰的,我這麼說罷,這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有份在內。當年祖師建成此山,曾許諾給所有遷居山上的生靈,眾生皆有份。我也不過是借住在此,你想要拿得此山去,不須問我。只須有本事讓這山上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點頭便可。若是它們不點頭,你便是拿了去,也是土山一座。」

  他如此回答,真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紫裳面色變得雪白,雙眼之中的紫色越來越深濃,顯然甚是惱怒。但此時發作已於事無補,她哪裡有本事讓這裡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都點頭。對著秦無方看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好。話不投機,咱們就此別過。」說罷,已騰身而起。在場眾人也紛紛起身告辭,秦無方帶著師弟師妹相送。待他們飛出去,背影越來越小,秦無方道:「師妹,收符。」

  白櫻右手拇指食指相扣,其餘三指張開,好似一朵蘭花。左手圍著右手輕輕繞過,一朵蕙蘭浮現出來。白櫻對著蕙蘭一吹,一陣沁人肺腑的香氣四散開來。不多時,不知從哪裡飛來兩隻玉色蝴蝶,圍著蘭花翩翩飛翔。緊接著又飛來幾隻,都圍著蘭花飛舞。白櫻伸出手來,那朵蘭花飄到她手心上方,沒入手心之內。

  蝴蝶也跟著蘭花在她手心上圍成圈,待蘭花都沒入她的手心,一隻隻蝴蝶也跟著向她手心撲去。不多時,都鑽入她的手心,消失得無影無蹤。白櫻收回手來,轉過身,只見韓一鳴依舊跪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她施法,兩手拿著兩截已經不成樣子的木頭殘片。

  那兩截木劍被紫裳的琉璃火燒得面目全非,連著劍首的一段,已燒得只剩下不到半尺的一截烏黑木頭,另一段更是燒得只剩下極短極細的一截。白櫻歎了口氣道:「一鳴,你收著做個記念罷。」秦無方道:「好了,一鳴,你跟我來。」

  韓一鳴如夢初醒,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進了翠薇堂。

  進入翠薇堂,秦無方道:「一鳴,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早在七日之前,你便已是我派弟子了。現下,你去對著祖師的位子,磕九個頭罷。」韓一鳴看了看手中的兩段烏黑焦木,欲哭無淚,歎了口氣,將它們揣進懷中,走到屋子正中央,對著那幅字和空位,磕了九個頭。

  秦無方道:「好了,一鳴。你過來,聽我與你說。」韓一鳴站起身來,走近去,在他身邊站住。秦無方道:「咱們靈山一派,幾百年來,連上你我,不過九十八個第子而已。靈山輕易不收弟子,只因祖師曾道,若收弟子必要收錄有緣法之人。因而尋常弟子,一概不曾收入派中。入門有先後,悟道無早遲。你若用心參悟,遲早都會得道。」

  他說一句,韓一鳴便道個「是」字。秦無方道:「今日毀了你的木劍,實是情勢所逼。紫裳道長用琉璃火燒灼,會將這上面附著的魔力燒乾,她借口燒的是劍中的魔力,我們若是有異議,來的各位道長當場便會與靈山翻臉成仇。因而我們不能出手阻攔,我雖不懼怕他們,但靈山門下弟子從此之後便會被他們為難。對你不住了,就算我欠你一件東西,將來還你,如何?」韓一鳴歎了口氣,道:「弟子不敢。」秦無方搖了搖頭道:「就這樣罷,將來再說。」韓一鳴道:「是。」

  秦無方道:「一鳴,這三百多年來,連上你誅殺的這個魔星,共有四個魔星現世。所謂魔星,都是天賦異秉,自小便具有強大魔力之人,並不是生來就是魔的。這類人極都十分厲害,不僅絕頂聰明,且法術高強,還往往都是無師自通。魔星之中大有作為之人,便可稱為魔尊,那更是百年難遇、千載難逢,這些將來我再說與你聽罷,一時半會兒,也難說得清楚。」

  韓一鳴道:「是。」秦無方又道:「往往魔星現世,都要與修道之人爭鬥。自古以來道魔便爭爭鬥斗無止無休。或是為物,或是為各自的道,而爭得最多的,卻是存身之地。每一回都是大動干戈,兩敗俱傷之後才有結果。修道之人當知魔之所以稱之為魔,乃是指心魔。魔尊也是修道之人,與咱們無異。一鳴,你要記住這一點。」韓一鳴道:「弟子謹記。」秦無方又道:「至於道友們認為的魔,或是因修道的方式為旁人不能接受的,或得道之後便反其道而行之,當然也有真墮入魔障的。一般來說,魔星行事都出人意表,大多為世人不能容忍,甚至於是讓人不能苟同。因而魔星現世,各門各派的道友都會前去誅殺。只是這誅殺已變了味道,已不管對方是否真有心魔,也不論對方是否還有善念,都要斬盡殺絕方罷。只不過他們不知魔星的誕夭,也有定數,道友們都忙著去殺魔星,以得些好處,結果往往都是世俗凡人殺了魔星,修道之人趕到之時,已然了事,不過是一場空忙,什麼都撈不著。因而靈山派雖也有弟子同去,卻不參與誅魔。」韓一鳴想起曾聽盧月清說過青衣少年去世之時,先趕到自己面前,可自己卻見他最後一個出來。總也不明白是什麼緣故,此時聽秦無方這麼一說,恍然大悟。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8
第三卷 十日(上)  三十九、修行方式

  停了片刻,秦無方道:「再說有些手段,本為咱們所不齒,因而不用也罷。」
  韓一鳴不明他話中之意,卻也不出聲,只是聽著。秦無方又道:「諸人都想誅魔,原因只有一個,何人誅魔,便會得些好處。大多是搶在眾人之前得到魔星的寶物利器,寶物利器對於修道之人來說,無異於憑空增添了道行靈力。你的木劍被毀也就在所難免。我雖不知你這木劍從何而來,也看不出上面有什麼奇異之處,但是他們斷定了你自魔星身上得到此物,只怕又是神兵利器,所用的種種手段,為的便是毀了此物。只因他們已知你不會再投入別派,這寶貝的便宜他們是佔不到了,也不肯讓咱們靈山佔這個便宜,用的手段便狠毒辣了些。不過,一鳴你不要怨恨紫裳道長,她若不出手,今日自也會有別人出手。紫桃木劍雖是難得,但還是先保住你要緊。也罷,現下如此結果,他們也再不會爭奪了。至於你的兵刃,另行挑選便是。幾百年來,靈山多少也有些兵刃收藏。你好好去挑一件與你有緣的兵刃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若是祖師在此,今日他們哪裡敢如此胡作非為?」

  韓一鳴聽他久久不語,抬起頭來,只見他有些出神。四週一望,不知何時,各位師尊都已來至堂中,各自坐在椅上。靜聽秦無方說話。

  頓了一頓,秦無方道:「一鳴,你是個極有資質的孩子。你想學些什麼?」韓一鳴向白櫻看去,白櫻的法術極是優雅,他心中十分羨慕,況且白櫻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加信服。白櫻搖了搖頭道:「我只收女弟子。」韓一鳴便不好再說想隨著她修行。

  秦無方道:「一鳴,咱們派中的文修,乃是由博覽群書而起。都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連身外之物皆有其道,書中自也有道,只是道理高深,全看各人可能參悟。武修則是指由練武強身起,修習武藝、武技、武德,再修習兵刃,自其中體會萬法隨身。心修,便是由心而始,淨化自己的操守,提高個人的領悟。這需要極為純淨的內心,大智大慧方能參悟。身修,便是自身邊的小事而起,洗滌灑掃乃至建屋蓋房,事無鉅細,一件件做下去,積少成多,萬事萬物,都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若是親自動手,便能體會其中的道理,遲早也是悟道。術修,是最廣博的修行方式了,蒔花弄草、操勺下廚、剪裁縫紉等等身邊小事皆可術修,挑一樣最為喜愛之事入手,慢慢精研,將來同樣可以從中悟出萬事萬物之道。至於法術,則是修行過程中領悟出來的輔助手段。只因無論你用哪種方式修行,到一定的時候,都要離開靈山去雲遊四方,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在兼濟天下之時,經歷多了,領悟也自會增加。獨行天下,沒有點法術隨身,是難以達到修行的最終目的的。」

  他的前半段話讓韓一鳴聽得十分奇異,後半段話,卻說得韓一鳴心中酸痛,好容易忍下去,道:「師尊,您所說的修道與我聽說的大異其道。曾聽說修道之人都要拋家棄子,燒丹練汞。可是師尊說的修道,卻與這些大相逕庭。」秦無方哈哈一笑:「各有其法。靈山派的道,乃是指萬物之道。萬事萬物皆各有其道,有生便有死,有死便有生,順應其道,不僅可以修煉自身,還可明白事物之道。因而道,只在心中。你領會了,它便是道,你不能領會,它便什麼都不是。一鳴,我問你,你可知為什麼父母又稱作堂前雙佛?」

  他的說法十分新奇,韓一鳴從前也看過些書,但到底資質平乏,不過是隨著先生指教看上一看罷了。聽秦無方提問,便搖了搖頭。秦無方笑道:「那是因父母為了子女,已到了無慾無求,卻又有求必應的地步,因而也稱為在家佛。世間處處都有佛,只看你慧眼開不開,看不看得到。其實佛便是道,道便是佛,只不過道家謂之為道,佛家謂之為佛。所謂的拋家棄子,一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絕非修行的重點。若欲修行,在家亦得,勿須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道,只在個人心中,而不是指單一修行方式。」韓一鳴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多謝師尊教誨。」秦無方笑道:「因而修煉的方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修心、修身。靈山派弟子,無論你跟隨哪一位師父,用哪一種方式修練,修心、修身卻是必經之路。徒有法術,不修身心,便會墮入魔障。」

  韓一鳴站在原地細細想了一陣,只覺奧妙無窮,一時之間,竟站在堂中發起呆來。秦無方也不打斷他,只對黃靜玄等人道:「諸位師弟,你們何人願先帶一鳴入門?」盧月清站起身來,笑道:「師兄,我帶一鳴上靈山來,便讓他先隨我一段時日,如何?」秦無方道:「好,便讓他隨著你罷。也是你倆的緣分。」

  秦無方指定了師父,韓一鳴回過神來,跪在地上,對盧月清行了三個大禮,盧月清笑道:「一鳴,你只是先跟隨我,將來未見得我真能是你的師父。」韓一鳴道:「是。」盧月清對秦無方道:「師兄,一鳴的木劍被毀,還請師兄准我帶他去挑一件兵刃。」秦無方點了點頭道:「你帶他去罷。」

  盧月清帶著韓一鳴從翠薇堂出來,走過那長長的木階梯。也許是來了有時日了,韓一鳴對木階梯下翻滾湧動的雲海已不再是那般懼怕,不過也難說是因為跟在盧月清身後,心裡安定些,因而不害怕。兩人走完木梯,盧月清笑道:「你隨著我的如意環上去罷。」雙手拇指食指相扣,如意環自他袖中飛出,飛到韓一鳴面前。韓一鳴伸手握住如意環兩邊,如意環帶著他騰空而起。盧月清隨在旁邊,不快不慢。抬起頭來,數座小小山峰浮在飄渺雲霧之中。細心一數,共有九座。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49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兵刃

  片刻之後,如意環帶著韓一鳴落在一座山峰之上。靈山氣宇軒昂,這座山峰卻十分小巧,韓一鳴向左右放眼看去,隱約能看見飄浮在不遠處的其餘山峰,也如這座山峰一般,十分秀麗小巧。這座小小山峰之上僅有一間茅屋。低下頭來,地上的青草長得十分茂盛,沒過了膝蓋。
  盧月清笑道:「你隨我來。」帶著他,來到茅屋之前,收住腳步,道:「這裡原是祖師清修之地。」韓一鳴大吃一驚,他在這裡住了數日,靈山上全無人間富貴氣向,十分的清爽乾淨,看得出來匠心獨運。可這裡卻是一派荒蕪景象,雜草叢生,連那茅屋,都有搖搖欲倒之勢。若不是盧月清說明,他哪裡想得到這裡便是祖師的清修之地。

  盧月清道:「祖師雲遊之前,曾囑咐我們,此間不須我們打理。只有新弟子前來,方能到此地來尋找兵刃。」韓一鳴四下一望,除去那間小小茅屋,便只有滿地野草。心道:「兵刃在那屋裡嗎?」見盧月清對著茅屋站著,不言不語,也不敢隨便問詢動彈。盧月清站了一陣,轉過身來,笑道:「好了一鳴,你可以尋趁手的兵刃了。」韓一鳴道:「是。」舉步向那間茅屋走去。

  才走了兩步,就聽身後盧月清問道:「你去哪裡?」韓一鳴道:「弟子尋找兵刃。」盧月清笑道:「你低頭看看。」韓一鳴低下頭來,不禁大吃一驚。

  本來滿地的長草,此時已不見蹤影,地上橫七豎八地扔著各式兵器。長長短短,林林總總,竟數不勝數。韓一鳴連兵器的種類都辨識不清,對著滿地的兵刃愣了一陣,盧月清笑道:「這些是祖師早年的收藏。有的是祖師重金求購而得,有的是祖師伏魔降妖而得,有的是祖師自行打造。都各有各的來歷,你仔細看看,好好挑上一件。」韓一鳴對著這些兵刃看了又看,竟不知道該挑選哪一件才好。

  呆了一陣,只聽盧月清笑道:「你上山之時,帶了紫桃木劍來。想來你與寶劍有緣,你只撿那看著順眼的劍,一把把看過去,這裡有近百把劍,你慢慢挑罷。」韓一鳴頗為猶豫,若是紫桃木劍不毀,他用紫桃木劍修行倒也不錯。在他心中,對紫桃木劍始終有親切之感,只是既已被毀,便不用再做這打算。站在原地對著滿地的兵刃,心道:這兵刃還一定要用嗎?

  他自小性情平和,從不與人爭鬥,此時看著地上這許多兵刃,不禁有些失神。兵刃都是利器,用於搏鬥,他拿在手中,感受兵刃的鋒銳的森然寒氣,心中便有些害怕。自青衣少年死在他面前,他對兵刃總有些畏懼。因而只是看著,並不動手去拿。

  盧月清略有些意外道:「一鳴,怎麼,不想挑選麼?你可知你的各位師兄來到此地,都是喜不自勝。你不喜悅倒也罷了,怎麼反而有些不喜歡?」韓一鳴道:「師父,凡是兵刃,都是用來傷人的,弟子,弟子……」盧月清笑道:「一鳴,你心地純善,師父很是欣慰。但你初入靈山,有些法術,不得不借助兵刃。靈山門下,兵刃多是用在飛行上。你還不能飛天遁地,有兵刃相助,只是法術的啟步。將來你也可以不用兵刃。祖師也曾說過,兵刃,總是帶著戾氣,的確有傷內心的祥和。現下讓你挑一件兵刃,也只是讓你挑一個代步,不用想這許多,去罷。」

  他如此一說,韓一鳴心中略微安定些,道:「是。」低頭看了看,走到一柄劍旁,蹲下身子,握住劍柄,向上一提,卻提不起來,韓一鳴大為意外,用盡力再提,那柄寶劍還是不動分毫。他收住手,向那柄寶劍看去,尺寸與見過的寶劍一般無二,劍刃反射陽光,略帶金紅色,卻不料入手沉重如斯。頗有些意外,吸了口氣,用力一提,還是紋絲不動。只聽盧月清笑道:「這柄劍叫劈風,十分銳利。你拿不起來,足見與你無緣,你另行挑選罷。」韓一鳴向他看去,他站在身邊,微笑點頭。便依他所言另去尋了一把,伸手去握劍柄,那把劍本來就放在地上,他的手剛觸及劍柄,那把劍竟然「刷」地一下,鑽入了土中。

  韓一鳴呆了一陣,看看自己的手心,不能置信。卻也不再追究,只是挑著寶劍一柄柄去拿。有的寶劍明明看得見,卻是拿不到。伸手過去,它便沒了蹤影,手收回來,它又在原處顯現。有的寶劍和他捉迷藏一般,會四處遊走,他挨近去,寶劍便閃開來。他停住腳步,寶劍便不再動。但他若是再向前一步,寶劍也就向前一步。似乎長了眼睛一般,他停就停,他走就走。

  他看得多了,也覺察這些寶劍與尋常兵刃大不相同。寶劍的光澤各不相同,有的紅、有的青,有的白,有的是金色,居然還有黑色的。這些寶劍有的通體色澤流動,有的自劍柄到劍身都隱隱透明,有若琉璃。有的劍身上有鏤刻著極美麗的花紋,有的劍身上竟有著與星星點點的光芒,湊近了看,劍身上似乎是散佈著與本身材質不能相融的雜質。或是黑色,或是金色,或是紅色,或是白色,也或者諸色相雜。他還見一柄寶劍,劍身為七色,如一道彩虹一般,十分美麗,可惜不得近前去看。那柄寶劍一俟他挨近,便跑得無影無蹤。欲再找尋,卻不得其蹤,再也找不到了。

  盧月清笑道:「我助你一臂罷,這樣挑,不知要挑到什麼時候去。」說罷,雙手拇指食指一扣,如意環自他衣袖中飛出。如意環急速旋轉,裹著一股旋風,自盧月清面前升起。韓一鳴只聽得風聲呼呼,眼前一亮,只見扔得滿地的兵刃都被這股旋風帶了起來,大部分又都落在了地上,細細一看,那旋風中裹著的,都是長長短短的寶劍。如意環帶著旋風和旋風中的兵刃,轉到韓一鳴眼前,越飛越低,旋風中的兵刃都落在地上,堆成一堆。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0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一、百劍之首

  盧月清收了如意環道:「你細細看看,再慢慢挑選。」韓一鳴見堆在面前的寶劍可謂是五光十色,連先前見的黑色劍刃的寶劍與那柄如彩虹一般的寶劍都在其中。這回不敢先伸出手去,先向那柄彩虹似的寶劍看了一陣,為它的美麗讚歎,又向那柄黑色的寶劍看去。那柄寶劍黑沉沉的,湊近了看,才發現劍身上佈滿了星星點點的銀色亮點。如同夜空的中的星辰一般,只是在白天不是十分耀眼。
  他細細看了一陣,忽然眼角有一道青光閃過。韓一鳴伸出手去,順著那道青光摸去,入手清涼,對著手中一看。一柄寶劍,色澤清亮,隱隱透出青光。韓一鳴抽回手來,卻見那柄寶劍劍身極軟,竟不是直的,劍刃順著劍柄拖下來,還有些輕微的顫動。韓一鳴左手輕輕碰了碰劍尖,十分清涼,薄薄的劍尖竟隨他的手指擺動起來。這一下令他十分驚異,不敢再拖,將它放回地上,那把劍竟然「刷」地一下,鑽入了土中。

  「這是碧水劍。」韓一鳴回頭,盧月清笑道:「你另挑選一把罷,這柄劍也與你無緣的。」韓一鳴點了點頭,眼角瞥見一道冷光閃過,對著望去,又是一柄寶劍,色澤清冷,劍鋒如同一段青玉,並非是金鐵所製,閃著極冷的寒光。韓一鳴伸出手去,慢慢握住了劍柄,一股涼意自指尖傳來。這股寒意自他的指尖直透心頭,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只覺劍柄在他手中並無絲毫暖意,反而越來越冷,片刻之後險些將他的手指都凍僵了。凍得他一條胳膊都幾隱隱作痛。連忙收回手來,在口邊呵了呵,向那柄寶劍看了一眼,一陣寒意直透心頭。盧月清道:「這是青霜劍,你也用不了。再換一把罷。」

  韓一鳴點了點頭,又見劍堆中一點紫色光芒閃爍起來。對著那點光芒看去,一柄紫色寶劍在離他不遠的方輕輕顫動,劍身隱隱透明,稜角分明,通體紫色,連劍柄都是紫色。整一柄劍似乎是同一材質鑄成,比起別的寶劍來,纖細得多了。小巧玲瓏、晶瑩剔透,陽光下閃爍著華麗的光澤,實在是分外美麗。韓一鳴見了這柄劍,不禁想起紫裳來,不知為何,看見這柄劍,就覺它與紫裳十分相似。他總覺她十分可怕,離她越遠越好,因而對著這柄寶劍看了片刻,並不動手去拿。盧月清道:「這是紫霓寶劍,你心中不願接近它,與它便也無緣。你還是另行挑選罷。」

  韓一鳴對著劍堆看了片刻,見那柄黑沉沉的寶劍就在近前,伸出手去。忽然眼角一亮,有個東西綻放光芒。轉頭凝目向那個亮點看去,卻又沒了。看了一陣,也不知這亮點從何而來,轉回頭來,依舊伸手去拿那把黑色寶劍。他手伸出去,眼角又是一亮,卻不再是先前的那個方向,不由得停了一停。只聽盧月清道:「慢。挑選兵刃並非稱手的就好,要用心挑選。一鳴,用心之外,還須隨緣。」韓一鳴道:「是。」也不轉頭,眼睛瞟著那個亮點,把手對著那個亮點摸去。

  「刷」地一聲兵刃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響傳入耳中,韓一鳴只覺手中多了一件硬物,彎曲手指握住,回手一抽,橫在面前。只見眼前一片片斑斕的銅綠,銅綠之間,夾雜著黃紫二色的菱紋格。這柄劍劍身寬闊,比其餘的寶劍都闊一倍以上,比起那小巧美麗的紫霓寶劍更是闊了一倍不止。劍身上銅綠斑斑,一柄劍的十之八九都被銅綠覆蓋。有一線不曾被覆蓋的刃邊露出來,閃爍著黃中帶白的光澤,十分鋒利。順著劍身向上看去,劍首則比劍身要窄得多了,正好一握,十分趁手。韓一鳴大吃一驚,這柄劍與紫桃木劍看上去相似到了極點,只是紫桃木劍劍首似有一個圓環,而這柄劍的劍首平平,翻腕抬起來一看,劍首上平平刻著兩個同心圓。

  他將這柄劍拿在手中,並不覺得沉重。忽然聽到尖嘯聲響起,原本堆在面前的劍堆「嘩」地一聲散開,沒了蹤影,舉目四顧,那些劍都已四散開來,如才來時一般,各自回到原來的位置。地上只剩一隻烏黑的劍鞘,伸手拾起來,入手十分粗糙,灰濛濛的,韓一鳴用衣袖擦拭,卻不能將之擦亮。他將劍鞘置於劍上,雙手捧著,捧到盧月清面前。卻見盧月清也是兩眼看著這柄劍,似是十分驚異,話到口邊,卻又忍住不說。

  片刻之後,韓一鳴道:「師父,這……」盧月清默默無語,好一陣才道:「這是鳴淵劍。從前是祖師的配劍。」韓一鳴「哦」了一聲,道:「師父,弟子另行挑選一把。祖師用過的寶劍,弟子不敢持用。」他見此劍與紫桃木劍真是相似到了極點,心中便有些歡喜。但聽說是祖師的配劍,便是再喜歡也不敢據為己有。

  盧月清道:「且慢。」韓一鳴收住腳步,轉回身來,只見盧月清對著他手中的寶劍看個不住,看了片刻,道:「不必再挑選了。與其說是你挑選兵刃,不如說是兵刃挑選了你。鳴淵劍挑選了你,你便是它的新主人了,不必再挑其餘的兵刃。鳴淵寶劍認了主人,別的兵刃都不能再認你為主了。」

  韓一鳴不解其意,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盧月清歎道:「你不知靈山之上的兵刃,皆俱靈性。並非是新入門的弟子前來挑先兵刃,實是兵刃挑選弟子。鳴淵劍是早年祖師的配劍,取鳳鳴於淵,聲清於野之意,乃是靈山百劍之首。它既挑中了你,你也不必再重新挑選。只是若是別的兵刃,你直接取用便可。鳴淵劍,卻要先帶去給你的諸位師伯看過方才能用。」韓一鳴道:「是。」盧月清道:「咱們就下去罷。」對著那座茅屋施了一禮,韓一鳴跟著他,雙手捧劍垂首彎腰。再抬起頭來,地上又長滿了過膝的雜草,將滿地的兵刃遮沒,如同他們才踏上此地時一般。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0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二、行於雲端

  兩人來到山邊,盧月清道:「你已有了鳴淵劍,師祖的寶劍在此,如意環便不能再出來助你。你自己下山罷,記著,御劍訣是『行於雲端』。」說罷,向前邁出一步,已飛速向下墜去。他去得非常之快,片刻之後,就沒了蹤影。
  韓一鳴捧著鳴淵寶劍,站在山邊,小心翼翼向下看了一眼,除去幾片雲彩,便空空如也。萬仞之高,便是看上一眼,也是頭暈目眩。眼看盧月清消失了蹤影,不禁擔憂起來。對著手中的寶劍看了又看,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呆了一陣,回頭一望,長草起伏,那茅屋還是在寂靜中立在原處。又站了一陣,身上寒冷起來,歎了口氣,將盧月清走前說的「行於雲端」四個字念了一遍。

  一遍念畢,手中的鳴淵寶劍紋風不動。韓一鳴心道:「難道,難道一遍不成,那我連念三遍。」大聲念道:「行於雲端,行於雲端,行於雲端。」三遍念完,還是沒有動靜。韓一鳴心道:「那我便一直念下去,對著祖師的座位叩過九個頭,便連念九遍。」於是,一連串地念了下去。他念了一陣,不及細數,但早過了九遍,還是手捧寶劍站在原地。十分沮喪,又過了一陣,心道:「難道要讓我踩在上面?」對著鳴淵寶劍看了又看,卻是不敢踩上去。

  他站在山邊,想了一回又一回,試了無數遍,每一遍都大聲讀出,還是一無所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忽然想:「怎麼師父教的沒有動靜?難道是寶劍上另有口訣麼?會不會是要兩個口訣連起來念?」握住劍柄提起來,自上到下,翻來覆去,細細看了一回。鳴淵寶劍上雖是長滿了銅綠,可也看不出刻有咒語,銅綠也不是用衣袖可以擦去的。不由得歎了口氣,心道:「師父明明說的是『止於雲端』呀。」忽然手掌中一熱,鳴淵寶劍「刷」地一聲彈了起來,原先下垂的手臂被寶劍拖了起來,韓一鳴一呆,一股大力向前一扯,身不由己「啊」了一聲,整個人已被鳴淵寶劍扯離地面,自山邊飛了出去。

  韓一鳴先是一呆,接著大吃一驚,低頭見腳下一片空虛,冷汗便自背心冒了出來,緊緊閉上雙眼,哪裡還敢向下看。他右手握住劍柄,只覺那劍柄之上似有一股大力,將右手緊緊粘住。耳邊呼呼風聲,撲面而來的風如利刃一般吹得他臉皮生疼,韓一鳴只在心裡猛念「行於雲端」,一刻也不敢停留。念了不知多少遍,生怕一停下來,便自雲端掉下去,掉到那不可知的地方。他終覺腳下空蕩蕩的,不知過了多久,悄悄睜開眼來,乃是浮在半空中,身邊便是祖師清修的小小山峰。定一定神,偷偷向下望了一眼,飛快閉上眼睛。此時他左手不知何時也牢牢抓住了劍柄,想來是驚惶失措之時雙手死死抓住了劍柄,將劍柄當作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他滿頭滿臉的汗珠順著面頰往下滴。

  又過得一陣,還是浮在空中,一動不動。韓一鳴這才鎮定了些,呼出一口氣來,對著下面望了一望,又發起愁來:「如何下去呢?總不能就這麼浮在空中?」忽然想到先前是在心中念過御劍訣,寶劍才帶自己飛入空中,此時只怕也要在心中念上一遍才是。於是在心中又念了一回,念完之後又在下面加了「下去」兩個字。哪知還是一動不動地浮在原處,不禁又急出一身汗來。

  忽然心內響起秦無方的聲音:「一鳴,御劍訣的前三個字是不變的,最後一個字才是關鍵,有上就有下,相對而言。」此時他身在半空,上不沾天,下不沾地,十分害怕。卻也因此福至心靈,細想秦無方的那句話,暗道:「莫非是『行於雲下』?」一想完畢,手上一股大力傳來,鳴淵寶劍拖著他飛快向下沉去。

  這一下向下沉去,十分快捷。韓一鳴只覺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又酸又麻,眼前一片片雲朵掠過,好容易明白過來,低頭一看,盧月清已站在下方。忽然似覺自己自千丈高處跌落了來,五臟六腑都落到了底,韓一鳴眼前一黑,卻立刻又見光明。只見盧月清笑道:「還好,我總在想你何時才能想通下來?你便已下來了。」韓一鳴一看,卻已是到了地面,雙腳踏在地上。他雙眼看著盧月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愣了半晌,才透過氣來。盧月清對他笑道:「鳴淵寶劍確是好劍,來罷,跟我去見各位師伯。」

  韓一鳴眩暈過了,才舉步向前,忽然一件烏黑的東西自天而降,「啪」的一聲,正落在他面前,卻是鳴淵寶劍烏黑的劍鞘。他在空中嚇得半死,早不知將劍鞘扔到哪裡去了,此時落在身前,方想起來。彎腰拾了起來,將鳴淵寶劍插入鞘中,雙手捧著,跟著盧月清向翠薇堂而去。

  來至翠薇堂前,盧月清徑直向內走去。韓一鳴捧了鳴淵寶劍在台階前站著,只見堂前的碧桃樹早已沒了蹤影,竹林又現了出來。此時已是中午,陽光照得竹葉煜煜生輝,十分美麗。韓一鳴正看得出神,裡面已傳出盧月清的聲音來:「一鳴。」韓一鳴忙收回眼來,捧著鳴淵劍,走入翠薇堂。

  堂內諸位師尊都在座,韓一鳴一進來,眾人的眼光都對著他看來。韓一鳴不覺低下頭去,眼睛只看著腳下的青石板。秦無方道:「一鳴,你認得這柄劍麼?」韓一鳴道:「師伯,弟子聽師父說這是鳴淵寶劍。」秦無方道:「那麼,在你師父告訴你之前,你認得它麼?」韓一鳴搖了搖頭:「弟子不認得。」秦無方「嗯」了一聲,韓一鳴禁不住抬起頭來。只見秦無方清亮似水的眼光對著自己看來,想要低下頭去,卻是低不下去。秦無方對他看了片刻,道:「好了,你先出去。」韓一鳴退出翠薇堂來,不敢走開,只在堂下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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