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05
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1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六五、它


  她歎了口氣道:「與你們糾纏這兩日,徒自耗費時光,白白損壞我多少修為,又有什麼意趣?你們要當我拿這個換了你們的寶劍也行,要認為我是巧取豪奪,也由得你們。但我確實沒有據你們的寶劍為己有。我也想將你們的寶劍養成我的,但我著實沒有這個本事。我也就不異想天開了,不論值與不值,就是這樣罷。」她說罷,看了看天色,道:「要到中午了。」
  沈若復忽然道:「嗯,你,不喝水麼?」他這話不說倒罷了,一說出口,那女子面色一變,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沈若復避而不答,陸敬新道:「你先喝了水,長個幾歲,換了想法,咱們再說。我倒有句話想問一問你。」那女子看了他半晌,道:「你問我,我也不一定要答你。」陸敬新道:「是麼,那好,我還你的玉牌,我們自行去尋找寶劍。我們是定能找到寶劍的,但你一個人,能收回你的狂飆來麼?」韓一鳴愣了一愣,向師兄看了一眼,想起師兄說的她用鮮血餵飼那塊玉牌,為的就是要掌控那隻大狗,心中一動。

  那女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陸敬新抬手將手中的玉牌向她拋去。她動作倒也快捷,看玉牌拋到了面前,一把接在手中,對著玉牌看了看,但神色還是有些猶豫。沈若復早已在一邊坐下來,解開乾糧袋來,吃隨身事的蔥油餅,也不與那個女子說話,只招呼他們道:「師兄,師弟,你們不吃麼?你們不餓呀?我可餓了!」陸敬新也在一邊坐了下來,拿出乾糧來吃。韓一鳴心知他們看上去心不在焉,卻是一下就說中了這個女子的心思,她用鮮血飼養那隻大狗已有年頭了,花了多少心血,不言而喻。哪能真的一下便捨棄了?便是自己,也不會捨得的。

  三人坐在一邊,並不與那女子說話,但卻是等那女子開言。那女子掂了掂手中的玉牌,微微歎了口氣,看了看升到頭頂的太陽,轉身離去。她幾次離去,都是轉瞬便不見了蹤影,這時離去,背影卻有些遲疑。韓一鳴見二位師兄都不出聲,也不便出聲,但心中卻想:「我們如何去尋那隻大狗呢?」

  吃過乾糧,見二位師兄全然沒有動身的意思,韓一鳴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道:「師兄,我們不去尋那隻大狗麼?」沈若復道:「啊,尋呀。不過小師弟,你想過沒有,向何處去尋呢?怎樣去尋?那可不是尋常的狗!」韓一鳴一愣,陸敬新已道:「我們等在這裡,還真就是為了尋那隻狗。」沈若復道:「沒錯!那隻狗不見得會來,但那個女子,卻是遲早要來的。」韓一鳴默然,換了自己也捨不得飼喂多年的大狗離去,那,那個女子也就不會任它這樣離去,永不回頭。

  過得一陣,忽然一個人影一閃,面前出現一個人,還是那個女子,卻已有了中年的模樣。她一出來,便道:「咱們相約去找狂飆罷,你們的寶劍,在它的腹中,只有找到了它,你們才能找到寶劍!」陸敬新道:「在它腹中?」與沈若復對望了一眼,又道:「你同我們一起去尋狂飆,不會是沒有所求罷!」那女子點了點頭道:「嗯,我的所求,就是找到它之後,拿回了你們的寶劍,你們借我用一年,一年之後,我原物奉還,如何?」沈若復已跳起來道:「你拿了我的寶劍,那我該當如何?若是我不用它,借你也無妨,可我如今正是要用它的時刻,如何借得了給你?」那女子淡淡地道:「你若肯,自會有法子,你若不肯,那就當我沒說過,咱們各走各的。我也不要狂飆了,本來麼,它跟了我這些年,也算幫了我不少忙了,就當我還它個人情,從此還它一個自由身,也沒什麼。想必它也不會怪我幫不了它,凡事本來就不可強求!但你想找到它,再自它身上取出寶劍,那可是難上加難了。休說我不曾提醒過你。」

  韓一鳴聽她語氣淡淡地,全然沒有威脅之意,但言辭之間,卻全是隱約的威脅之意,頗覺她不地道。卻聽陸敬新道:「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若是肯將你與它的來龍去脈說上一說,讓我們知道個端底,再將你為何非要我師弟的寶劍不可也說明白,我們不會全然不通人情。不就是用一年麼?你若真有用處,我師弟也未必不會借給你。」那女子想了一陣道:「嗯,這事還是咱們先定個約定,我確實拿這柄劍有莫大的用處,你們若是願意借我,我便將來龍去脈說給你們聽。若是沒有借的意思,那就不必談了,你朝東來我向西,各自有各自的法子,我再等待時機換別的法子,也未見得便不行罷。」

  陸敬新看了沈若復一眼,道:「師弟,我們自己去找尋寶劍呢,所需時日不可估量,也並非就果真找不到。但她若是願與咱們一同去尋找,卻是不需許多時日。但寶劍是你的,你自己思量,便是約定,也是你與她自行約定。」沈若復思索片刻,道:「好,我與你定這個約定。」那女子道:「好,我與你們一起尋到寶劍,你的寶劍便要借我一年。」韓一鳴本就是旁觀,忽然察覺這話中有漏洞,便不言語。沈若復道:「好,借你一年。」那女子伸出手來道:「借用一年。」

  沈若復伸出右手與她擊掌道:「借你一年。」二人手掌一擊,韓一鳴眼尖,已見那女子手掌中央多了一個紅點,卻見沈若復也抬起右手來看,掌心也有了個紅點。那女子道:「好了,既然擊掌為誓了,那麼你們就跟我來,我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與你們聽,我們也相商個法子,前去將你們的寶劍尋回來。」

  她手中持著木杖,隨手就在地上畫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圓形,韓一鳴一看便是是那個水瓢的形狀。她道:「你們都站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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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2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六七、狂飆(作者章節名稱跳一章,內容接四六五)


  沈若復道:「這倒不必,你的居所我們也是知道的,你自管先回去,我們過後就來。」那女子看了他一眼道:「並非我在你們面前賣弄法術,乃是想你們早些過去,省得飛來飛去,荒費時刻。」陸敬新道:「非是咱們要與你作對,你也是修道之人,當知輕易不入別人法術的緣故。多謝你的好意,你只管在前方帶路,咱們跟在你後方。」那女子冷冷哼了一聲,頗有些不悅,道:「隨你!」轉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敬新在原地待了片刻,道:「走罷,二位師弟,咱們也去。」韓一鳴帶上沈若復,三人向著那個山坳飛去,韓一鳴御劍術比沈若復用得好,飛得十分迅捷,陸敬新是百年以上修為,飛得也是風馳電掣,但沈若復著實聰明,躡空法用了一天,居然已用熟了,飛得也甚是急速。不多時,已飛到了那極為陰冷之地。

  三人落下地來,還未動步,木門已「呀」的一聲開了,那女子的聲音道:「請進來罷。」三人依次走入屋內,只見那女子正盤膝坐在那破床之上,背對著他們,頭也不回。屋內依舊如初次所見,簡陋之極,三人若要坐下,還是只能坐在地上。但這裡太過陰寒,便是坐在地上,也不能久坐,還是不坐為好,於是都站在一邊。那女子背對他們忙了一陣,轉回身來,她在這短短時刻之內,又老了幾歲,額頭上生出皺紋來,層層疊疊十分醒目。而更加醒目的,是她嘴角的一抹鮮血,韓一鳴向她手腕上看了一眼,她衣袖早已遮住了手腕,看不見什麼。但那破床之上卻放著那半隻葫蘆,想來她又用她的鮮血卻餵飼那枚玉牌了。

  那女子自床上下來,整了整衣衫,淡淡地道:「我這裡簡陋,你們不要嫌棄。」陸敬新道:「你再次用血餵它麼?你一日之間,要餵它幾回?」那女子道:「平日只須喂一回,但今日比不得平時,要喂三回,我還怕三回依舊不夠呢。」她看了韓一鳴一眼,道:「你那寶劍的劍鞘,有千年的靈力附著,是屬水的,壓傷它了。我也不知它還會否回來,但盡人事,聽憑天命罷。」韓一鳴猛然想起鳴淵寶劍的劍鞘乃是彌蕤的皮製成,彌蕤屬水,那獒犬怕水,不禁「啊」了一聲,道:「對你不住,這個我全然不曾想到。」

  那女子道:「西方靈獒,與狼王交配,生下的萬獒之王,就是狂飆。上一世,它一獒力敵九狼,最終兩敗俱傷,它身死而靈性不散。輪迴轉世之時,為輪迴之中的千回百轉所擾,迷失方向。我師父本是出了名的陰陽兩界指路人,它在輪迴之中多轉幾回,我師父便察覺了這事,待得為它指路,卻沒能趕上它輪迴的最佳時刻,沒能轉世到它本應有的強壯肉身之上。而是轉世到了另一條獒犬身上。但也好,這條獒犬乃是先天不足,未足月便死了,因而再次輪迴轉世。這回它一拋離從前的肉身,便先來求我師父指路。但它的獒王之軀已被另一條獒犬佔據,片刻之間不能得回,我師父便與它約定,待到那只獒犬年老體弱之時,便送它先去等候,以得回自己的身軀。但它在那只獒犬在世之時,須得在我師父身邊守護。」

  沈若復道:「那,它守護了你們多少年頭了?」那女子道:「這個暫且不論,並非是我們不願放它離去。一來是它獒王和身軀與眾不同,尋常獒犬不過活個二、三十年,但它是獒王,得天保佑,最短的壽命都在七十年以上。因而它的確已在我這裡等待了快七十年了,可我並未差遣過它做過什麼!」那女子停了一停道:「它雖是獒,但靈力長久離開自身軀殼便不能保持,靈性會慢慢轉弱。要麼它找一個寄身,但在這個寄身身上,它的靈力是全然不會顯現的。它的壽命長短也不能自己做主,一切都要順應天意。它若是挑選了寄身,與它的靈軀再次同時輪迴的機會就會大大減小。因而它選擇了我師父級給它的另一個法子來保存自身靈力,就是寄生在這塊玉牌之內。」

  韓一鳴恍然大悟,難怪每次狂飆出現前,都會有一道綠光一閃。那女子道:「我師父的這塊玉牌叫做冥陰寶玉,用來作為它的棲身之所,再好不過。它的靈力都可以收斂其中,等待時機前去輪迴轉世。但我們將冥陰寶玉給它做為棲身之所後,它的靈力會慢慢為這塊玉吸收,我們犧牲自身的靈力與鮮血,可以保得它不會變弱。」原來如此,韓一鳴點了點頭,卻聽沈若復道:「難道你用鮮血餵飼,全然沒有掌控它的意圖麼?」

  那女子道:「掌控它?嗯,自然也是有的。每逢初一、十五,狂飆是可以脫離冥陰寶玉的。但也僅限於這兩個晚上罷了,但以它的靈力,想要掙脫與我師父的約定,也並不是什麼難事。雖說我師父已給了它瞬間便能轉生的轉生符,但它還沒有遇上轉生的時機,還等繼續等待。畢竟它是半狼半獒的後代。獒性發作,倒沒什麼,狼性發作,可就大大不妙了。它若是轉生之後,萬獒之王,就是獒罷了。但它沒有轉生之前,乃是半獒半狼,不知何時會有害於我,不是須要留意小心麼?」

  陸敬新道:「你們這樣助它,由它之處,又能得什麼好處?」那女子看了陸敬新一眼,道:「我能得的好處麼,就是它每夜的守護。」停了一停,道:「每天十二個時辰裡,白天的六個時辰,是我的壯年時期,不懼侵犯。但晚間的六個時辰,不是我的風燭殘年,便是我的年幼無力,若無人相助,我早就死了上百回了。那個時候,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隻貓,都可以將我擊倒。若沒有狂飆守護,我早就死了!」

  
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3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六八、一日一世


  原來她竟然是每一天,都要經歷一個人的一生。韓一鳴此時已知,每交子時,這個女子就變成初生嬰兒,然後每個時辰都長大好些年,一直長到亥時。到了亥時,便是她燈盡油枯之際,然後在亥時轉交子時之時,她再次成為一個嬰兒,週而復始,天天如此!她的一日,就是旁人的一世。
  那女子道:「我看狂飆在我這裡已過了六十多年,算計著它獒王的身軀將要輪迴了,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不過我們師徒二人,幾十年護衛它的靈力靈性,令它十分感激,它雖不會言語,卻還是靈性不減,它獨具慧眼,看中了你的寶劍,它認為你的寶劍能夠助我一臂之力!」沈若復本來怔怔聽著,聽到了這裡,忍不住道:「我的寶劍有什麼好處,得它青眼有加?」那女子道:「嗯,你不知你的寶劍有什麼好處麼?」沈若復搖了搖頭,那女子道:「那你的修為可真算是低了。你的寶劍乃是伏魔杖、金剛杵一類法器熔煉而成,伏魔杖與金剛杵本來就有法力,能降魔伏妖的,你連這個都不知曉麼?」

  沈若復道:「我果真不知曉,伏魔杖與金剛杵?」那女子道:「你的寶劍是錫銅合煉的。金剛杵多用黃銅製成,而伏魔杖則多用錫來煉製。你連這個都不知曉,真不知你是如何看待你的寶劍的?」她語氣最是平淡,卻令沈若復汗顏,不再言聲了。韓一鳴也不料沈若復對他自己的寶劍這樣的全然不知曉,甚而不如那女子說得清楚明白。那女子又道:「因此你的寶劍,可以稱為降魔寶劍。或許它會另有名字,但它的確是降魔寶劍。降魔寶劍的一大好處,就是妖邪不得近身。我師父因自己是陰陽兩界指路人,總有迷途遊魂會找上門來,尋求解脫輪迴之道。為了不驚動世人,從來都離群索居。我們這門修行,都要住在最為陰冷之地,遠離陽光旺盛之地,才能讓自身修為提高,再者那陰寒之氣乃是遊魂最為嚮往的,陽火太重,哪裡還能近來,早就遠遠避開了。這樣的地方,本來就是妖異叢生的,你想我這裡,尋常人等來得到麼?青天白日尚且來不到,夜晚,就更不會來了。因而狂飆一叼回你的寶劍來,我就知道它的意思了。」

  那女子停了一停,道:「它的意思,想是不知何時會離我而去,給我尋個有用的物件來,用這個法子前來謝我。它天賦靈力,眼中能看到凡俗之人看不到的事物。」她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道:「說起來,我看你的這柄寶劍要比他的強上許多了,但你的寶劍是狂飆所不能接近的,因而它不曾打這柄寶劍的主意。」沈若復在一邊插言道:「我師弟的寶劍也不曾放在地上。」那女子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你很慎重呀,法器不離身,確實好習性。」

  韓一鳴自己深知自己是依賴鳴淵寶劍的,鳴淵寶劍不止是他的兵刃了,幾乎是他的支持了。再危難的時刻,只要鳴淵寶劍在手,就不會驚惶失措,因而很少離身。聽這女子讚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那女子又道:「嗯,說起我要向你借寶劍的緣故,還有一個。這個,想來你是絕不會想到的。」

  這邊三人都不料她會這時說起這個來,韓一鳴與陸靜新都不言語。片刻之後,沈若復道:「你說出來與我聽上一聽罷。」那女子道:「我與我師父,在許多人眼中,都是邪魔外道了。但這麼些年來,我們並沒有害過別人。只是因我們都必須生活在陰寒之地,才能繼續修行,因而我們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所謂的邪異之氣。難道你們不曾聽說過,與邪異相近,人也會短命麼?」韓一鳴向沈若復與陸敬新看了一眼,只見他們都點了點頭。心知這個女子說得不錯。

  這女子又道:「因而我師父短壽,她是三十歲就離世了。她早就算好了,自己遲早會死,在她死前,她將她的修為都傳給了我。有許多修行就是要傳法傳功的,但這傳法傳功,雖說能讓我們繼續修行之外,壞處卻是極多的。我師父已然短壽,她老人家不願我也早死,給我下了一個咒,叫做一生咒。就是每一日之間,我都會經歷我的一生,從初生至死亡,並且我每一個時辰要長大六至七歲,但每一次長大之前,我都得喝玄天葫蘆裡盛過的水,還須得是剛自泉眼冒出來不見天日的水。不見天日的水,經過玄天葫蘆之後,就能在瞬間提升我的靈力。我若是沒有玄天葫蘆,是活不到今日的。」

  她看了看那半邊葫蘆,葫蘆已被她磨得光滑之極,想來她就不會讓它離身的。陸敬新道:「雖說你修的不是邪異之術,但你所修習的這種法術,與及你自身與眾不同之處,卻是會為你引來不少邪異的。時日長久,越發難以擺脫,我知道了,你是想借我師弟寶劍上的降魔之力,慢慢將你身上吸引邪異之處去掉罷。」那女子看了陸敬新片刻,才道:「你說的沒錯,我稟承我師父的靈力,做了這些年的指路人,按理來說,功德積得不少了,但這於我卻沒什麼用。反而因我陰氣太重,會引來許多邪異。我的確是想借他的寶劍上的降魔之力來輔助我的修行,他若肯借他的寶劍給我,這柄寶劍我只須帶在身邊一年,這一年之內,便不會有妖異敢近我的身邊。我再借寶劍本身的靈力,或許能真的改變許多事情,不是麼?再者,我看這柄劍在他手中,全然沒有發揮出本身的威力。不然,降妖劍所在,妖異不敢近身,不如借給我,你看如何?反正你也允諾要借我的,咱們也有了約定。那早借是借,晚借也是借,不如早些借我罷!」她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沈若復說的。

  
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3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六九、指路人


  沈若復愣了一愣,韓一鳴心道:「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這女子也並不傻呀!她先是訂了約,這時才開口借劍,還真讓人無法推托。這女子的機靈與師兄不相上下,居然能夠順水推舟,讓人無法回絕,妙!」想著看了看沈若復,只見他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倒也能明白。他被一個女子當面說修為太低,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聽這個女子所說,她要這寶劍也確實有用!狂飆若是果真離去,她在夜晚沒了守護,實在危險,隨便進來個什麼小獸,她都無力抵抗。但這回沈師兄也是要與自己一起奔走四方的,沒了寶劍,著實是不便。借與不借,還真是個為難了。但有約在先,連推辭都推辭不開了!
  沉默之中,只聽陸敬新道:「你的修行方式,不能自行改變麼?」那女子道:「怎樣改?我日日修行,可不止提升修行,連邪異之處也在積攢的,你倒教教我如何來改?若不是因了我師父教我這樣修行,我早就死了,還能活到今日麼?況且如今我身上兼具的可不止兩個人的修為,還有我師父的師父,也是這樣修行的。一時半會兒,你讓我從何改起。我若是現下就改,斷了那玄天葫蘆裡的水,今晚就會死的。即便我自身能活下來,這裡的許多妖異放得過我麼?你們說了借劍一年,或許你們想的是將來再借我,可我卻是不能等到將來的,我可不知狂飆何時會離去,還是未雨綢繆的好。既然時刻未定,那我現下就要借這寶劍!」陸敬新不再言語,沈若復沉吟半晌,道:「我很想將寶劍借你,但你總得容我想一想。我這回背劍下山,也是因我須得借助這柄寶劍的。我的修為確是如你所說,十分低微,借了你寶劍,無異於也將我送到死路上去。我也不可能在此地待上一年,你說該如何是好?」

  那女子微微歎了口氣,道:「嗯,若是這樣的話,我便要思慮周全了。我說了自己的難處,你也說了自己的難處。咱們便能詳加思慮,以求兩全其美。我的修行方式雖是古怪些,但我從沒有害人之心,你們呢,除了要回自己的寶劍,也不曾為難過我。那咱們就都想一想罷,若是你們不能借我寶劍,我便要想法子將狂飆收回來,不讓它這樣快去投入輪迴,我與它都得再次等待時機了。我總不能不為自己著想。全然為他人著想,我還做不到!至於咱們的約定麼……」

  忽然沈若復問道:「你說你與尊師都是同樣的修行方式,那我可不可以請問一句,你是否也能看到陰陽兩界?」

  那女子道:「我自然也能看的,其實,我與師父本無甚差別的,一樣是陰陽兩界的指路人。這也就是我離群索居的緣故,我們這樣的人,在世間,別人知曉了,是要當作邪魔外道來對待的。雖說不至於千夫所指,但卻難免要被世人驅逐。」沈若復頓了一頓,道:「那,你只能看到在輪迴之中迷途的魂靈麼?」那女子看了他半晌,道:「是,還不止於此,我還能看到魂魄離軀。」韓一鳴隱約猜到小師兄要說什麼,心中一動。果然聽沈若復道:「那我請問你,前幾天晚間,你可曾看到一群很厲害的魂魄離開軀體?」

  那女子愣了一愣,向他看了一眼,道:「你問這個是何用意?」韓一鳴道:「我們問這事,只是因這事要緊。但我們卻摸不著頭緒,因此請你告知我們,解我們迷惑。」那女子看了看他們,道:「難道,你們不明白,我們這種貫通陰陽兩界的人,不論看到什麼,都不能說出來麼?」韓一鳴愣了一愣,那女子已道:「你想,我們既然通陰陽兩界,那將陽間的事物說與陰間,必定會令陰間大亂,誰都有不捨,誰都有心願,他們聽了若不對自己心思倒還罷了,若是對自己的心思,生了留戀之意,在陰陽兩界之中徘徊,豈不是要惹出亂子來。再者,我們再去對陽世之人,說陰間的事情,就更加於理不合了。但說一件事,一個人的魂魄,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就那樣大的一點,只要他不是橫死暴斃,在他要離開陽世之時,便都已魂體分離,那我們若是說出來,要麼就是遭世人唾罵,無法理喻之人,還會將世人的生老病死也歸咎於咱們,這又是什麼好事呢?因而不說才對!這些事,我們雖能看見,但它若是不為害世人,我們是不能干預的。干預了,便是有違天道,自身的壽數、修為都會大受影響。」

  韓一鳴與沈若復對望一眼,沈若復道:「我也有一個法子,還真能借劍給你,但我請你告知我,那些魂魄,你看見了什麼?」這話一說,那女子便有些沉默,看看沈若復,微微歎了口氣。陸敬新道:「何必強人所難呢?師弟,你若有借劍的法子,不妨直說出來。」沈若復道:「此事對我們來說,確實是至關重要。但你有你的難處,我不敢勉強你,只是異日你若能告知我,我感激不盡。不過我說我能借劍給你,總有我的法子。你願意聽一聽麼?」

  那女子道:「請說。」沈若復道:「我若是沒有進入塵世,這柄劍別說借你一年,就是借你十年都不妨。但我這回卻不能如此慷慨,實乃是因我也非要此劍不可。但你能捨棄此地麼?」那女子一愣,道:「你言下之意,是要我捨棄此地麼?」沈若復道:「是,我不能離開我的師兄師弟,因而問你是否能捨棄此地,隨我們上路。若是一年之內,我們的路走完了,那你隨時可以回來,路途之中我將寶劍借給你,讓你改變你身上的邪異之處,只要我不用寶劍,它都歸你使用。倘若是一年之內,我們事不曾辦完,那你何時用完這柄寶劍,何時離開便可。但你若要借我寶劍的降魔之力,是定然要離開此地不可了。我不能在此等待,你卻是可以離開此地的,就看你可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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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4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零、羅姑


  那女子久久不語,陸敬新道:「我師弟這個法子,雖說有些荒誕,卻果然是能夠兩全其美的。你長久居住此處,好壞參半,遲早都得離去,不如早些離去。你看如何?」那女子道:「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還要想上一想。這裡畢竟我已住了幾十年,一時之間要離去。必然是有些難以割捨的,這樣罷,你讓我想上一想,如何?」
  末了,她淡淡地道:「你們適才問起的那些魂魄,我是知道的。只不過我不能多說。我只能告訴你們,他們沒有迷失在輪迴之內,甚而就沒有入輪迴!至於他們去了何方,我也不知曉,你們就是再問,我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韓一鳴大吃一驚,向兩位師兄看了一眼,只見兩位師兄也是十分震驚,人都死了,不入輪迴,他們還能做什麼?難道真的要像狂飆一樣,等待一個合適自己身軀麼?

  但不論他們再問什麼,那女子都不說了。只道:「我修為低微,許多些事情,還不能看得太分明。你們也不必問了,我若不是感激你們真想解除這修行於我束縛,我是一個字都不會吐露的。」韓一鳴與兩位師兄對看一眼,心知再問什麼,她也不會說了,即使她心中知道,她也不會說出來。便不再追問下去。

  那女子下午每一個時辰,喝過那不見天日的寒涼之水後,就會老去幾歲。她中午之時,還是三十左右年紀,下午到了晚飯時刻,已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了。她的身軀也漸漸老去,動作緩慢,連目光都十分混沌起來,只是她言辭、口齒還是十分清楚,道:「你們昨夜驚著了我,因而今日子時,我趕著長大,喝了幾次水,本是要與你們為難一回的。但我終究還是忍住了,回來喝了兩回水,越喝心中越明白,我不能與你們為敵。因而後來我便不與你們為難了,但我今日老態的時刻會長久些。雖說狂飆今日不在我身邊,但有你們在此,我也不怕有什麼妖異前來了。」

  韓一鳴道:「怎麼,會有妖異前來麼?」那女子一笑,她面容著實老了,一笑之下,滿是皺紋:「怎會沒有?這裡本來就是陰寒之地,必有妖邪的。這些妖異都是趁你虛,要你命的。狂飆不知可會回來?它若是不回來,你們不論看見什麼,都不要驚異。千萬記住,你們修道之人,靈光一點在心間,它們不敢接近,但它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出現在你們面前,用什麼手段來迷惑你們,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點是不能忘記的,它們會開口問你們叫什麼名字。你們千萬不可說出自己的名字,一說出來便要被它迷惑到天明。天未亮時,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會害了自己,讓它們有了掌控你們的機會!」

  沈若復道:「這樣厲害麼?」那女子道:「我說了你們也不相信,這樣罷,你們伸出手來。」韓一鳴看了看陸敬新,陸敬新眉頭微鎖,這邊沈若復伸出右手,那女子伸出枯樹般的手指來,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道:「握緊拳頭。」沈若復依言握緊,那女子轉過來對著韓一鳴道:「你也伸出手來。」韓一鳴看了看陸師兄,卻見他輕輕點了點頭,便伸出右掌,只見那女子在他手中寫了兩個字「羅姑」,讓他也捏成拳,道:「你們在心裡念三回這個名字,將手送到口邊一吸,那麼今天晚間即便混沌之間有人問你們名字,你們說出來的,也只會是這兩個字了!」

  韓一鳴略一猶豫,便依她所說,在心內念了三遍這個名字。還未念完,已見沈若復將拳頭放到了口邊,之後並無異樣,便也學著他做了。那女子對陸敬新道:「你好歹是百年以上的修為,一般的邪魔外道都不敢近身。怕為你的靈光所化,我便不將名字寫與你了。但他們的修為,著實不高。雖說有一柄寶劍可以稍鎮一鎮邪魔,但他這柄寶劍與狂飆帶走那柄不同。這柄寶劍之中,也凝聚了許多不甘和怨氣,為著他們的安危,我防備些,也是好事。」她後面所指的這柄劍,便是鳴淵寶劍。

  陸敬新道:「你的名字,就叫做羅姑麼?」那女子道:「是呀,我就叫做羅姑。我和師父兩代人,在這裡住了幾十年,雖說不曾做過什麼為害於人的事情,卻也是鎮住過幾個為害人間的妖異的。從前的都不提了,這裡前些年死了一個女子,乃是為她的丈夫所害。不知他的丈夫是因了何事,帶了她來此間山頂,將她自山頂推了下來,便死在了離我不遠之處。我知曉了她自山上摔下,趕過去,她已死了,沒救得了她。她年少遭此橫禍,算得上是橫死了,怨氣極重,總不願意這樣就進輪迴之中去,再世為人。自她死後三天,便有些怨鬼的形狀了,怨氣沖天,且遠遠避開輪迴。但凡怨氣沖天,都會形成妖異,所謂妖異,就是異於尋常了,才稱為妖異。我雖知她是要去報仇,但我哪能這樣放她出去。她本就是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死了的,滿腹怨氣,這樣便出去,見了世間繁華,人家夫妻恩愛,說不定會更加怨恨,會凶性大發,因而我將她困在了這裡,不容她離去。她也隔三岔五來尋找機會,要掙脫束縛,去人世尋仇。但一直都因狂飆守在身邊,不敢走近。從前每月狂飆離開的兩個夜晚我都會嚴密防備,令她不能得逞。今日狂飆若是不回來,她就定然會來!那今夜我就要勞累你們守護了!你們雖有修為,但心中還是有所擔憂,有所牽掛。這怨鬼最會的,就是看透你們的擔憂牽掛,將它們都放到你們的眼前來,修為不夠,還真會為她所惑!」

  沈若復道:「多謝你的提醒,你只管放心,我們心中有數!」韓一鳴道:「那,那個女子的丈夫呢?就這樣放過了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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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4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一、心碎


  羅姑道:「這個嘛,我只能說,他所作所為,遲早會應在他自己身上。沒聽說過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麼?我也是女子,雖說沒有嫁過人,但幾十年豈是白活的?她的怨恨我都能明瞭,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放任她去為害!她心中的怨氣,不能舒緩,只會越積越多。怨鬼本來就是怨戾之氣,她若是沒有怨戾之氣,早就去輪迴了。便是因了心中怨恨,一次次將我指與她的輪迴好時機都耽誤了,其實她便不懂,她早些去投了輪迴,這時都有幾歲了。那男子遲早遇上她這個債主,所欠的債,也要償還乾淨的。」
  三人晚飯時分拿出蔥油餅來,分給羅姑,羅姑道:「多謝你們的好心,只是我還被我的修為束縛,不能食煙火吃食。待得將來尋了合適的時機,再慢慢進食。你們慢慢吃罷,吃罷了,也早些安歇!」三人吃過晚飯,屋中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羅姑喝了些水,先就去那破床之上躺下了,三人知她再老下去,必是行將就木,但那是她修行所致,也不去打擾她,只各自在一邊坐下來。

  這屋內也是十分陰冷,但三人站了一個下午,哪裡還支持得住,陸敬新凌空而坐。悄悄將這坐法的口訣教給他們,之後小聲道:「昨晚就想教給你們了,只是昨晚有些擔心,害怕她將口訣聽去,雖說不見得她也能夠依咱們的口訣參習修行,但總覺不妥。現下告訴你們,卻也不晚。你們也試一試,雖說還是寒冷,但總比站著好些。」

  韓一鳴與沈若復依師兄所教,果然也能凌空而坐了。只是陸敬新坐在空中,離地一尺左右,他們倆卻只能離地三寸左右,不過已比直接坐在地上好了許多。三人點燃梵心燭火,屋內有了光芒,卻還是十分陰冷,寒意依舊從下方直透上來,繚繞全身。韓一鳴特意將鳴淵寶劍放在膝蓋上,一來,總覺得更為讓自己不那樣膽寒。二來,沈若復的寶劍不在他身邊,將鳴淵寶劍放在身前,比背在背上離他近些,他心中也會踏實些。

  他昨夜就不得好生歇息,因而過得一陣,已是十分勞累,昏沉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什麼輕輕抖動,一驚醒來。他一睡著,梵心燭火便微弱了許多,乍然醒來,只見兩位師兄的梵心燭火都十分微弱,想來都是疲累非常,好在並不熄滅。韓一鳴細看四周,並無異常,回頭去看了看那破床,也不見動靜。那抖動在他醒來,便已止住了。韓一鳴定了定神,警惕起來,忍不住伸手輕輕去推沈若復。但他們三人本是呈三角狀坐著的,相距都在三尺以上,他這一伸手,竟然推不著。

  忽然腿上又有什麼抖動起來,韓一鳴低頭一看,鳴淵寶劍正躺在自己腿上,呆了一呆,卻已明白過來,這抖動乃是鳴淵寶劍在劍鞘之內顫動所致。鳴淵有靈,本來就會護主,有了異常,它便用顫動來提醒他了!韓一鳴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對著四方看了看。

  便在這時,陸敬新背上的寶劍也亮了一下,陸敬新手中的梵心燭火火光也強盛起來,陸敬新也醒了過來。他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微微點了下頭,口唇微動,卻沒有聲音,韓一鳴已知他是說:「來了!」便在這時,韓一鳴眼角瞄到一個人影,影影綽綽地出現在了屋門外。

  這屋沒有窗,因而他也不必四周去看。羅姑久居此凶險之處,必然會有些防範,才能保身,這些防範會令那個怨靈不能得懲,要是防不勝防,恐怕羅姑也早就不堪其擾了。那個人影一看就是個女子,髮髻如雲,長裙及地,身形苗條。只是面目看不分明,她只站在門前,卻並不進來。韓一鳴原本還有些擔心她面目猙獰可怖,但這下看來,她倒也沒有怎樣獰惡,若不是羅姑說過這是一個怨靈,他會當她只是一個尋常女子。

  那人影一直就這樣站在門前不動,韓一鳴也盡量不去看她。他與沈若復背對那破床而坐,因而都面朝著木門,陸敬新卻是面向他們而坐,背對著木門。他也不回頭看,但兩眼卻是不停地自這個眼角溜到那個眼角,顯然甚是戒備。雖說他的靈光已足夠護身,但對付這個滿是怨氣的冤魂,還是要小心才是。

  只是任他們如何戒備,那人影也一動不動。過得一陣,那個影子漸漸淡去,月光之下,影子如同被水沖淡了一般,慢慢消失不見了。韓一鳴見它並不進來與他們為難,稍稍透了口氣。卻見陸敬新兩眼的眼珠都向著右邊轉動了一下,然後轉回來望向自己。韓一鳴知他很是提防,畢竟那是一個滿是怨氣的魂魄,誰也不知它會怎樣做?對著門前又望了一眼,確認它已然離去了,便悄悄點了點頭。

  這下他的睡意全然沒了,看陸師兄片刻之後,又合眼有昏昏欲睡之態,著實佩服。但他睜著眼睛過了許久,都不再見那影子出現,不知不覺之中,又昏沉起來。只是心中著實有些警惕,不敢公然就這樣睡去。

  忽然身邊有人輕輕一碰,韓一鳴睜開眼來,一個黃衣女子站在對面,正看著他。韓一鳴一見那個黃衣女子,便大吃一驚。她眉頭擰著,似有說不盡的傷心,但她的面容,卻是十分熟悉,愁眉深鎖之下,一雙眼盈盈欲滴,金蛟!久已不見了的金蛟,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韓一鳴大吃一驚,她面上已失去了從前所見過的容光煥發,中含淚,神情甚是淒楚。片刻之後,她道:「他死了麼?」韓一鳴怔怔地不知該如何回答,答:「他還活著。」便是騙她,白龍早就死了!可是要他答:「他死了!」卻也答不出來,白龍死後,他傷心了許久,金蛟的傷心只會在他百倍之上,這句話說出來,她的心或許就碎了,他怎樣也答不出這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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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5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二、惑


  金蛟一動不動,只是望著他,幽幽地道:「他……」韓一鳴說不出話來,金蛟道:「我,我知曉了,多謝你。請告知我你的名字,我好時刻記掛在心,以示感謝!」韓一鳴道:「羅姑。」他心內也頗為不想說出自己的名字來,但「羅姑」二字,卻的的確確已從他口中說了出來。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兩個字,腿上便有什麼抖動了一下。
  韓一鳴瞬間清醒過來,瞪著眼前這個女子,她卻依舊道:「你不是羅姑,你到底是誰?」她不是金蛟,金蛟完全出離塵世了,也從未對白龍之外的人說過話,更不會用這種哀怨的目光看著自己!她或許是心碎了,也或許已不在人世了,但她絕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她的目光永遠只是看白龍的!便是白龍死了,也不會看到他身上來!面前這金蛟,是假的!

  一想明白這不是真的金蛟,韓一鳴腦中便清醒過來。再看那走近來的黃衣女子,面目雖還有些金蛟的模樣,但身影卻已影影綽綽起來。她是羅姑口中的那個女鬼麼?果然有些門道!能看到自己心中最為擔憂之事。定了定神,向她看了一眼,暗自戒備。忽然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坐在對面的兩位師兄,不知所蹤了。但腿上的鳴淵寶劍還在,只要鳴淵寶劍還在,他便沒有恐懼!

  或許羅姑說對了,她並不敢挨得太近來。而是遠遠站住了,面上有著失意,輕若耳語地道:「你為何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呢?難道你沒有名字麼?」她不知自己已識破了她,聲音依舊頗有誘惑力,聽在耳中,心裡居然有些微輕軟。雖說韓一鳴深知這個女子並非善類,但她還真的讓人有些迷糊。那女子細若耳語的聲音又響起來,卻是道:「你說出你的名字,咱們才好終身相守。要終身相守了,我怎能不知你的名字呢?」

  她不說這句話,韓一鳴還不見得會有那樣強烈的反感。金蛟永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心中眼中,就是只有白龍的。這樣前來誘惑他的,絕不會是金蛟。韓一鳴可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刻面對有生與來的第一次的誘惑,她的聲音細若蚊鳴,卻有著無法擺脫的穿透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聽一聽她下一句話會說什麼。但他也極為明白,這就是誘惑,她是要誘惑自己為她所用的!想要出聲喝止她,張開口來,卻只吐得出兩個字來:「羅姑。」

  她向前走了一步,有些挨近來的意思,韓一鳴想要站起身來,卻是動彈不得。自己的身上全然沒有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近來一步。她一步走近,略停了片刻,又向他走來。又走上來兩步,韓一鳴橫放在腿上的鳴淵寶劍忽然「刷」地一聲彈出鞘來,豎在他們之間。

  那女子立時收住腳步,她面上與金蛟極其相似的容顏在剎那間隱去。轉眼變成了另一個女子,面容清秀,眉宇間有著深深的怨懟之意。她小心翼翼再挨近來一步,鳴淵寶劍劍刃之上一道金光閃過,她立時收住腳步,轉身逃逸出屋去了。

  韓一鳴這才鬆了口氣,定了定神,才發現兩位師兄與自己仍舊三角而坐,將那張破床攔在三人之後。陸敬新師兄一看就是神智清醒明白,連梵心燭火都十分明亮,他百年修為,那鬼魂哪裡敢輕易挨近?但沈若復就不然了,兩眼一看就是空茫,神情呆滯,望著不知那一個角落,連手心裡的梵心燭火,都若明若暗,將要熄滅了。

  韓一鳴大驚,連叫他兩聲「師兄」,他都聽若未聞。在一旁不禁著急起來,原來羅姑那個符,只在那鬼魂前來時有用,此時鬼魂離去了,他就叫得出聲來了。但沈若復依舊有些渾渾噩噩的,陸敬新道:「小師弟,不要叫他了。」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後,兩根手指在他眉心一點,片刻之後,沈若復手中的梵心燭火一亮,旺了起來,他「啊」地叫了一聲,回過神來。

  他兩眼看了看韓一鳴,又看了看陸敬新道:「我怎麼了?」韓一鳴道:「師兄,你走神了。」陸敬新道:「不知師弟看見了什麼?」沈若復道:「我前面漆黑如墨,我只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反問是不是我,那聲音不知自何處傳出來。我回答的總是『羅姑』兩個字。」陸敬新道:「哦,實則她是不知道你的名字的。她不過用你自己的心聲問你自己罷了,她若叫得出你的名字,早叫了。羅姑不是說她若是叫你的名字,你又答對了的話,她就會將你掌控起來,那時你就要一個晚間都聽她使喚了。」

  韓一鳴有些疑心這個說法,插言道:「師兄,她能有這樣的修為麼?」陸敬新道:「我倒聽說這不是修為,而是她心心唸唸想這樣做,時日久了,能夠做成而已。鬼魂並不可怕,但最為厲害之處,便是能將它從前在世間做不到的事情在自己成為魂魄之後達成。」沈若復「哦」了一聲,道:「咦,羅姑呢?她現下重生成一個小孩兒了麼?」

  陸敬新道:「嗯,接近子時了,差不多了。這個時候,那女鬼必定不會放棄,還會再來。羅姑失去了她的護符,正是這女鬼的大好時機。我看她倒未必真有加害羅姑的意思,不過想要挾羅姑,將她加之於它的束縛解開,以便它能去她所想要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罷了。」三人坐在床前,冷不妨聽羅姑的聲音道:「她必定還會來的。」她的聲音已蒼老之極,幾近風燭殘年了,沈若復道:「你既知她是要掙脫束縛,前去害人,你為何不將她……」

  羅姑喘息了一陣,道:「你以為她甘願如此麼?她是為人所害,戾氣鬱積所致。我也很是可憐她,她的丈夫將她推下山崖,從此便欠了她一條命,欠了她滿腔的情。她若是直接去輪迴轉世,十年之後,這許多欠缺就可以收回。連本帶利,一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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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5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三、公道


  韓一鳴輕輕歎了口氣,又聽羅姑道:「但她就是想不明白這一點,心中忿恨難宣,帶著這些憤恨前去輪迴,前路是非可意料的。輪迴之中,若沒有極高,近乎神道的靈力,是難以自持的。要麼就走錯了路,在輪迴之中永記著自己的過往痛苦,要麼,就是帶著這許多不平重入人世。人心不平,再活一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只有心情坦蕩,閱盡人情,才會將前世的所有拋開,坦然輪迴。她現下可不想輪迴。只想著要趁如今無人能阻礙,來去自如之間,前去報復。她心中忿忿不平,就這樣去到紅塵俗世,或不遇上什麼,倒也罷了。若是遇上了,又令這口氣不平波動,那她必定會做出許多事來。」
  沈若復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將她收了算了.你若是下不了手,請我師弟替你出手罷,他寶劍一揮,這縷怨魂怒魄估計也就散了。」羅姑久久不語,良久之後,才道:「那這樣的話,她不是太可憐了麼?我雖不知她的丈夫回去如何交待,或許交待得過去,也或許交待不過去。但於她來說,都沒什麼意思了,她死都死了!她著實是很可憐的,我不忍這樣讓她化為烏有。現下子時將近,我就要力不從心了,也請你們不要輕易傷她,難道,你們不認為她可憐麼?」

  說完這句話,羅姑合身倒在床上了。但她一句話,將三人都問住了。韓一鳴自然是覺得這女子可憐的,要是當真如羅姑所說,他也下不去手。憑什麼她的丈夫作惡之後,還可以在世間逍遙自在,而她卻連公道都不能討回?他的仇人若還在世,他也是要討回這個公道的。沉默了一陣,破床之上傳出一個女嬰響亮的哭聲,子時已到,風燭殘年的羅姑已不在了,現在躺在床上的羅姑,是一個女嬰。

  陸敬新道:「沈師弟,你去舀些水,餵她喝下去。」沈若復「啊」了一聲道:「師兄,怎麼又是我呀?」陸敬新道:「當然是你,難不成是我麼?先說與你,將手指放在她口邊,水順著你的手指倒進她口裡去,慢些,提防嗆了她。」沈若復頗有些不願意:「昨晚不就是我喂的麼?怎麼今日又是輪到我呢?她會咬我的手的。」陸敬新道:「你咬都被咬過了,不在乎多這一口啦,去罷。」沈若復轉過臉來對著韓一鳴道:「小師弟,你替我去好罷?我可是師兄。」

  他話才說完,陸敬新已道:「小師弟要在這裡和我一起守著,你又不能用他的鳴淵寶劍,我才叫你去的。若是這時丟的是鳴淵寶劍,我定然是讓小師弟去。可丟了寶劍的是沈師弟你,只好你去了。」韓一鳴怎樣聽這話,都覺陸師兄有些強詞奪理,硬逼著小師兄去餵羅姑喝水,但師兄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自己也不會餵那小嬰兒喝水,還是讓他去罷!因而不出聲。沈若復無可奈何了一陣,只得站起身來,去水槽邊尋了那半邊葫蘆,舀了一瓢水來,在床邊坐下,喂羅姑喝水。

  陸敬新站起身來,走到床邊,也韓一鳴一同面向著門而坐。他道:「沈師弟,讓你喂羅姑喝水,是不讓你給那怨魂有可趁之機,你失去了寶劍,還是小心些才好。」轉而對韓一鳴道:「若是要除了這怨魂,何須如此大費周張,沈師弟說得對,小師弟的寶劍一揮,她就蕩然無存了。既然羅姑一念慈悲,咱們也依著她,不要壞了她的好意。小師弟,你將你的寶劍插在地上,你的寶劍她不敢接近,令她不接近沈師弟與羅姑,也就是了。」

  韓一鳴依言召出鳴淵寶劍來,提著劍柄,往地一插。鳴淵寶劍便穩穩立在了二人之中,再坐下身來,正想問還要有什麼須小心留意的,卻見木門前人影一閃,一個影子又已站在了木門前!韓一鳴看了看鳴淵寶劍,見一動不動,想來是離得不近,寶劍還不防範。見那影子不敢進來,心也放了下來,只坐在原地看著她。

  片刻之後,那影子濃厚起來,眉目身形都越來越清晰,依舊是那個頗有怨意的女子。兩道眉毛緊緊糾向眉心。她站在門前看了一陣,始終不敢進來,但卻也不願離去,只得就這樣站在門前。韓一鳴看了她一陣,見她始終不曾進來,心知她不敢硬闖進來。鳴淵寶劍亮出劍鋒來,靈氣果然逼得她不敢輕舉妄動。本來還有些擔心她強闖進來,沒了寶劍的沈師兄與全無防範之力的羅姑若是一個照看不周全,讓她有機可趁,可就大是不妙了。現下她既然闖不進來,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回頭看了沈若復一眼,他正小心喂羅姑喝水。想來要不嗆著一個嬰兒,的確要十分的耐心與小心才是。再轉回頭來,那女子還站在門前,總也不離去。韓一鳴在家時曾聽說過鬼魂只能夜間出現,那只要等到太陽出來,她便會離去。太陽出來,她便是不走,也不行了。

  只是她就這樣站在門前,對著他們望來,眼中全是怨意,確實讓人有些不安。但看陸師兄全然不在意,也試圖讓自己毫不在意。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細細的哭聲,嗚嗚咽咽,哭得十分悲傷。抬起頭來,那女子站在門前,正哭得傷心。

  只是她的淚水如墨一般是黑色的,她整個人都影影綽綽的不夠分明,這兩道漆黑如墨的淚水卻是再實在不過了。韓一鳴本是打定主意,對她視而不見的,但這時她的哭聲傳入耳中,卻是十分讓人不忍。她哭得十分傷心,若是她顯現出無比猙獰之態來,韓一鳴倒不在意。再猙獰的面目他都見過,她再怎樣猙獰,也猙獰不過詰利摩訶罷!但她卻對著他們痛哭,她是打算用哭聲來讓他們同情了。

  韓一鳴看了看陸師兄,只見他雖不回頭,眉頭也微微皺著,十分不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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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6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四、記得


  再聽得一陣,沈若復的聲音道:「你不用哭了,真讓人忍受不了。你要如何?」她的哭聲雖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號啕大哭,卻比那種哭法更讓人無法忍耐。歇斯底里的號啕大哭,還可以全然不為所動,但這種傷心極了的嚶嚶哭泣主,卻是讓人著實無法無動於衷。
  沈若復出了聲,那女子止住了哭聲,半晌才道:「還請三位大師開恩,讓我與羅姑相見,請她解去我身上的符咒,讓我得以離開此地!」韓一鳴明知羅姑不會無故將她拘定在此間,仍道:「她為何要拘定你在此間?」那女子頓了一頓道:「她要我去輪迴之中,轉世重生。」韓一鳴道:「入輪迴轉世重生,難道不好麼?」那女子默不出聲,過得一陣,道:「好!可我就這樣放過了他麼?他害了我,還可以回去快活無邊,我卻只能忍氣吞聲的前去投胎麼?世間無人能還我公道,難道你們也不能公道些麼?」

  韓一鳴微微歎了口氣,道:「就算羅姑放了你,你又能如何?你只是一團戾氣了,能對他如何?」那女子道:「盡我所能罷了,我雖不再能碰觸到他,但我可以日夜站在他的身邊。不論他想不想見我,他都會看見我。」韓一鳴不禁搖了搖頭,想來那個男人要是看見已死的妻子日夜站在自己身邊,肯定會嚇得半死。

  沈若復道:「你是想嚇死他麼?」那女子道:「我嚇死他幹什麼?我可沒有他那樣心狠,一定要置我於死地。他處心積慮就是要我死,我偏偏不離開他!」這可真夠嚇人了,韓一鳴向她看了一眼,她面上全然沒有得意之色,反倒是十分沉重,她道:「我怎會嚇死他?我會伴隨他渡過有生之年!」韓一鳴不禁道:「你可真夠狠的!」

  那女子道:「我真的狠麼?我還沒有去壓他的床,抖他的桌,在他吃飯的時候將他的飯碗打落,在他行走的時候將他絆倒、推倒,我也沒有跑入他的夢中,一遍又一遍讓他重溫他將我推下山崖的情形。要是做到了這些,才叫做狠。我只是跟在他身邊,讓他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也狠麼?」韓一鳴無言以對,陸敬新道:「可你做了這些,於你有什麼好處?」那女道:「我也不知有何好處,但我知道,我就想這樣站在他身邊。他開心我不會開心,但他害怕難過,我卻會有些開心了!」

  韓一鳴有些明白羅姑為何會半這個女子拘定在此地了,她的確有很濃的怨氣。她若是離得開羅姑的掌控,她定會去壓那個男人的床,抖他的桌,在他吃飯的時候將他的飯碗打落,在他行走之時絆他、推他。也定然會跑入他的夢中,一遍遍將他最為害怕的所有都呈現在他的面前。只有想過,才會一口氣說出這許多來。她口口聲聲不會做,那是因了她離不開此地,她若是能離開此地,就定然會去做這些事。她也全然不是為了獲取什麼好處,她就是忍不住要將自己的怨氣都發散出來。

  忽然陸敬新道:「你這樣在他身邊,他若是不堪受你之擾,找人來與你作對,你又如何?」那女子道:「他找來與我作對麼?你們都沒與我作對,他能找到什麼人與我作對呢?」陸敬新道:「他定可以找到人來與你作對!我們不與你作對,乃是因羅姑可憐你,不忍你就這樣消散,特意囑咐了我們。」那女子道:「難道人都沒有心的麼?明明是我枉死,還要有人為他打抱不平麼?」

  陸敬新道:「你是枉死,你這樣子跑到塵世間去,時刻在他身邊,實則就是你纏上了他。陰陽互不相通,有的是人打抱不平,那時可沒人會管你的。因為你已然不是人了,來到塵世間,就是去煩擾眾生。」那女子道:「難道他欠我的債,我就再也要不回來了麼?」

  她說別的話語之時,都是輕聲細語,連說起要去糾纏殺她的仇人,也全然是一副淡然口吻。但最後這句話,卻是說的頗多幽怨。想來她橫死,心中的怨氣著實難以消散,不禁也是十分同情。陸敬新道:「你這樣前去討債,是極為不利的。難道你不知道人鬼殊途,討債也不是這個討法,世間所欠的債要是在陰間還,有什麼意思?」

  那女子怔怔看著陸敬新,遲疑了片刻道:「那,你言下之意是……」陸敬新道:「世間所欠的債當然是世間償還了最好,陰間所欠的債,還是陰間就償了的好。你陰陽相隔,前去收債,只會害了自己。不是麼?你只要多在他身邊站上兩日,他就會找些人前來對付你了。其中自然會有混吃混喝的,但也難說會有厲害的,真的於你不利了,你不是得不償失麼?」那女子愣了一愣,陸敬新道:「你不如入了輪迴,轉生人世,讓他在人世間還你的債罷。」那女子慢慢轉過身去,韓一鳴一聽師兄這樣說,心中微微一動。

  過得一陣,那女子轉過身來道:「可是我要是輪迴轉世了,就會忘記這些,這仇恨,我怎能忘記?」她說到最後幾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恨恨不已了。陸敬新道:「你記著,於自身有何好處呢?」那女子道:「怎麼沒有好處……」話音未落,陸敬新已道:「你總記著這些事,開心麼?」那女子搖了搖頭。陸敬新又道:「你記著這些事,錯過了幾次輪迴?」那女子微微將頭低下去。陸敬新道:「你記著此事,不能離開此地,難道就真的達成所願了麼?」那女子歎了口氣道:「只要羅姑讓我離去,我便能達成所願。」

  陸敬新道:「那,我再問你一句話,你從前在人世的時候,可曾有過什麼願望?」那女子點了點頭。陸敬新道:「那你的願望是什麼?」那女子道:「相夫教子,平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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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plv001 發表於 2008-3-30 07:26
第二十一卷 陰陽 四七五、現世報


  沈若復忽然自身後插言道:「但你現今如此,豈不是事與願違?」那女子一愣,看了他一眼,沈若復道:「那時都事與願違,你現在要以一口怨氣,去面對他,遲早還是事與願違,不是麼?」那女子歎了口氣,道:「願,早已不在了。即使是我去了沒有回頭路,我也願意前去一試,我不能這樣便忘記了我的仇恨!」
  沈若復道:「但是倘若有一個法子,能讓你不再事與願違,你可願去一試?」那女子裊裊下拜:「請大師指點!」韓一鳴回頭看沈若復一臉的正經,不由有些好笑,卻不出聲。沈若復道:「他是定要還你這筆債的!只要他活著,不過你若是想早些收回債來呢,就早些到陽間去,我可是說轉世重生了去。他必定會還你的債的。但最先就是你須得忘記了這些仇恨,轉世重生,這些仇恨你不忘記也不能轉世重生!」

  那女子道:「我都忘記了我的仇恨,那他還我債,有何意義呢?」陸敬新道:「那你在這裡,或許羅姑有朝一日放了你出去,不過嚇了他兩回,被他請個高人來鎮住,從此再無機會轉世,再無機會見他,又有何意義?」那女子愣愣地看著陸敬新,說不出話來。

  韓一鳴不禁佩服,想不到這兩位師兄,都如此厲害。陸敬新是百年修為,見的多了,厲害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沈若復不過僅僅大了自己兩、三歲,居然也舌燦蓮花,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自己不佩服。那女子歎了口氣,雖說並不言語,但韓一鳴已知她心動了,相比起遙遙沒有盡頭的飄蕩來說,她也會嚮往那能看得到盡頭的未來,只是還是放不下心中的怨氣與仇恨。

  陸敬新道:「羅姑曾與我們說過,她指引過好幾次輪迴的機會給你,你都不去。唉,你怎的就如此不通呢?」那女子歎息一聲,輕柔得如夜風一般。陸敬新道:「唉,你難道沒聽說過,兒女便是前世的債主,這句話麼?」那女子一愣,搖了搖頭。沈若復道:「我師兄說得已經足夠明瞭啦,怎麼,你還是不相信麼?」那女子怔了一會兒,道:「我從來不曾聽過這句話。」停了一停,道:「大師的意思,乃是我去輪迴,會輪迴在他身邊,有機會讓他還債麼?」陸敬新道:「唉,你就算不在他身邊,他也會還你的債的,不是麼?這是他欠你的。或許你輪迴成為他不識得的張三,卻看見他為李四所為難,那難道不是他從前作惡所致麼?你看見了,心中不會快慰麼?」那女子道:「可是大師與我說,我已忘記了從前,那看見了為何還會快慰?」

  沈若復並不答她所問,只接著陸敬新的話道:「那,李四為何要為難他呢?無非也是因他作惡罷了。你會為難他,是因他作惡,他若不曾害你,你會為難他麼?」那女子默默無言,沈若復道:「時機可不多,你快些想罷。若是他也死了,你可就真的看不到他了。自然也不能看見他還你的債了。」那女子默默無語,站在原地,站了許久,歎息一聲,無聲無息的,又消失了。

  韓一鳴歎了口氣,與兩位師兄對望一眼,不知這女子去了,何時會來?何時會想明白?床上已沒有了哭聲,沈若復也坐到下面地上來,道:「嗯,羅姑若是隨咱們走了,她豈不是要被困在此地?」陸敬新也歎了口氣道:「她的境況著實令人同情,想來羅姑也是好心,因而總是指輪迴的機會給她。可是這事,總得她自己想明白才有用,咱們都已說到了這一步,她若還是想不明白,那就真沒法子了。羅姑是定然不會放她帶著滿腔仇怨入塵世的,難道就像如今這樣讓她在此地飄零著麼?」

  三人都不說話,明知羅姑不會放她離去,但卻也不忍那女子的魂魄就在這裡飄零,永不離去。過得一陣,只聽羅姑的聲音道:「我也沒法呀!雖說現下她沒有害人之意,也全沒有要做什麼的樣子,但若是我放了她出去,就全然不一樣了。處境不同了,她的念頭也難始終如一。便是不說她報仇了,若是她看見什麼不平事,去管上一管,都不得了。她能管什麼不平事呢?無非給自己招惹禍事罷了。世間的事,永遠輪不到魂魄來參與,且不說她管得對與不對,都只會引起世間的恐慌。這樣的話,我更是害了她呢!」

  三人回頭一看,羅姑已不再是個女嬰,而長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女童。雖說面貌童稚,但聲調卻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聲調。她話音剛落,門前吹進一陣涼風來,那女子的魂魄已飄進屋來,卻也只是進屋來,不敢走近,對著羅姑道:「羅姑,你就不可憐可憐我麼?」羅姑揚著蘋果一般的臉蛋,清楚明白地道:「我正是因了可憐你,才將你鎮在此方。你難道不曾聽他們說的話麼?想來我還不能說得這樣詳細,但他們所說,已是十分的明白詳盡了。你為何全然不聽不動容呢?像他們這般行走四方的道中人多了,可不見得每一個都能如他們一般同情你!」

  那女子道:「我總有些不甘!」羅姑道:「你不甘又能如何?你若是真的到了人世,只怕連這點不甘都不能堅持。談什麼報仇呢?」那女子默默不語,韓一鳴看她形容十分可憐,卻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歎了口氣。那女子道:「你能明白告訴我,他果真會還我的債麼?我並不想要什麼來世報,那有什麼意義?我只想要現世報!」羅姑並不言語,只是向韓一鳴等人看了一眼。

  韓一鳴瞬間明白,羅姑不能說與她聽,卻故意說與自己和兩位師兄聽,就是要借這裡三人的口來述說此事的,她不能說,自然是因她知道了什麼。便道:「你不信我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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