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45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0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三、緣分

  只聽堂內寂然無聲,韓一鳴不禁微微歎了口氣,看來鳴淵寶劍挑了自己,給眾位師尊帶來了無盡的煩惱,因而他們說話也不讓自己聽見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又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聽見堂中黃靜玄道:「一鳴這個孩子,十分怪異。適才他進來之時,我伸手一拿,竟不能將鳴淵拿來。難道,他果真是注定與咱們師門有不結之緣麼?」程蔚芋道:「鳴淵寶劍為靈山百劍之首,雖說咱們沒有佔為己有的念頭,但當初我挑選兵刃時,的確是拿過這柄劍的。拿在手中,似有千鈞之重,不能驅策。他能拿起來,還能驅策,就是他的緣分了。」盧月清道:「我看他挑選之時,確是鳴淵選中了他。他伸出手去,鳴淵自百劍之中脫穎而出,跳進他的手中。我看他並不識得這柄劍,對他說了鳴淵二字,他面上神色也沒有變化。還對我道,此劍乃是祖師配劍,不敢持用,要另行挑選。確實十分恭敬,並沒有竊喜之色。」
  韓一鳴聽得背上冒出冷汗,原來鳴淵寶劍在眾位師尊眼中是這般重要。又聽得秦無方道:「我又細細看過一回,一鳴這孩子,心地確實再乾淨不過,與丁五一般純樸。既然有緣,便讓他用罷。鳴淵寶劍也是幾百年不曾動過了。只是,只是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孩子有著我看不透的地方?」停了一停,又道:「便這樣罷,月清,咱們好好教導他一段時日,或許過段時候就會看得透了。祖師雲遊天下,難說突然間回來也說不定。當日他老人家還說,眾弟子中無人能驅策鳴淵寶劍,甚是遺憾。如今一鳴能用,他老人家若能得知,定然欣慰之極。」

  韓一鳴自知大師伯看不透的,便是關於那青衣少年的一切。便是到如今了,韓一鳴也不能在心中叫他作「魔星」。看來他確實法力高強。他一個「沒」字,連幾百年修行的大師伯都參詳不透,可見他何等厲害。只是他最終是死在了自己前面,自己雖是盡力想救他,但他還是死了。

  忽然見盧月清自翠薇堂內走出,來到面前,道:「走罷,咱們回去罷。」走了幾步,又轉回身來囑咐他:「這柄鳴淵寶劍,你好好用著罷。好在你心地純善,也不爭強好勝。鳴淵寶劍已近乎神兵利器,若是讓爭強好勝的弟子拿了,那可是無窮後患。」忽然又笑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小心,說實話,靈山之上,除你之外,還無人能驅策得了這柄劍。看來白櫻給你的那一點緣分,實在不能算淺。」

  盧月清走到靜心院外,便自行飛上天空去了。韓一鳴捧著鳴淵寶劍回到屋中,此時正值眾人修行之際,靜心院內除他之外便無別人。他將鳴淵寶劍放在桌上,將紫桃木劍的兩段殘片從懷中拿出來,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忽然想起盧月清說過「只能過後想法子修復」,看這模樣,不知能不能修復,亦不知何時能修復。歎了口氣將兩段殘片都塞在枕下,用枕頭遮住。

  信步出來,向山後走去。路過丁五的廚房,遠遠便見丁五蹲門前在地上,用一把小鐵鏟挖一個小坑,不知道他又要種什麼異樣難得的菜蔬。韓一鳴今日頗有些沮喪,正想悄悄走開,丁五已抬起頭來看見,遠遠地道:「師弟,你是要去看小乖嗎?」韓一鳴道:「是。」丁五道:「你等一等。」站起身來入進屋中,不多時,提了一個籃子出來,遞與他道:「今日我還不曾去餵小乖,你替我去罷。」他兩手沾滿泥土,衣衫上也有些灰土,他將雙手在衣衫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日忙了些,還不曾去看它。對了,你拜在哪位師尊門下了?」韓一鳴接過籃子:「師兄,我拜在了第三位師尊門下。」丁五笑道:「恭喜師弟了,三師叔的修為是非常高的。這下你真是我的師弟了。」韓一鳴略與他寒暄了幾句,提著竹籃,向幻鏡湖而去。

  來到寶鏡湖邊,湖水是淡淡的黃色。一隻巨大眼珠在湖面上現出來,韓一鳴道:「小乖,我來看你了。」小乖自湖中現出身來,道:「今天有很多人上山來。」韓一鳴不知怎麼,對著小乖,反倒有說不出來的親切感,道:「是呀,小乖,我今天拜了師傅了。」

  小乖突然道:「你拿了什麼來?」半個身子都露出水面,對著籃子,兩個大大的黑眼珠都擠向前來。韓一鳴解開籃子裡的荷葉包,把肉塊拋給它。它歡天喜地,大口吸入肚中。韓一鳴歎了口氣,看著它無憂無慮的樣子,真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看著小乖,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是如此的無憂無慮,瞬間就熱淚盈眶。

  他在湖邊一直待到下午,太陽斜向西方,才起身回來。回到靜心院,已是晚飯時分。諸位師兄都已回來,有的在院內與同門交換一日修行所得,有的獨自在角落裡思索。韓一鳴穿過院子,逕直來到他與顧清泉同住的屋內。屋內早已有了幾點飄浮的燭光,走進屋內,卻見那些燭光都圍在桌邊,顧清泉正坐在桌前,對著放在桌上的鳴淵寶劍細看。見他進來,道:「師弟,你這柄劍很是奇異呀。是今日挑中的兵刃麼?」韓一鳴道:「是。」突然聽見門外有人笑道:「顧師弟,你對著這柄劍垂涎了大半天了,怎麼,還沒看夠嗎?」話音一落,杜青峰走了進來。

  他笑道:「你又對人家的寶貝眼熱了吧?小心看進眼中拔不出來。」顧清泉面上一紅,道:「韓師弟,我生性好武,也喜好兵器。見你這柄劍有些異樣,對著它看了許久了,你不要見怪。」韓一鳴道:「師兄見外了。」顧清泉笑道:「師弟,我初上靈山之時,曾拿過幾把異樣寶劍,可惜寶劍都不認我為主。我用盡力氣也沒能拿住。只得挑了現下這柄青金寶劍。這柄劍好就好在十分鋒利,但也失於柔韌。」韓一鳴道:「我不懂兵刃,也沒有什麼想法。聽師傅說,兵刃最多是用於飛行,將來修行也不一定要用兵刃相助。」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1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四、論劍(上)

  顧清泉道:「確實如此,只是咱們都是才入門的弟子,修為尚淺,還是不得不借助兵刃之力,因而有好的兵刃確實如添雙翼。咱們的這點微末修為自然不能跟諸位師伯相提並論,若是遇上了強敵,趁手兵刃的用處可就大了。」杜青峰笑道:「你這也是癡心妄想,靈山之上,何來強敵?好歹我也在此修煉了有年頭了,不曾聽過有強敵一說。」顧清泉笑道:「杜師兄,將來雖是漫長,但咱們終有一日要下山去行走,那時兵刃可就不僅僅用於飛行了。不是我好勇鬥狠,我總是希望兵刃能夠更好一些。」
  他召出青金寶劍來,放在桌上。青金寶劍劍刃有如秋水一般寒冷,光澤略現青色,劍身佈滿金色亮點,橫在桌上,煜煜生光。只是無論怎麼看,青金寶劍都比鳴淵寶劍小巧得多了,因而笑道:「師弟,你的寶劍借我拿來看看可好。」韓一鳴道:「請看。」顧清泉伸出手來,握住劍柄,用力一提,鳴淵寶劍紋絲不動。

  顧清泉早知此劍有些異樣,因而也不意外,深深吸了口氣,全力握住劍柄,向上一提,將鳴淵寶劍提了起來,只是太過沉重,別說驅策,連舞都舞不動,只能拿在手中。不禁大吃一驚。抬起頭來,向顧清泉和杜青峰看了看。杜青峰道:「怎麼?很沉重麼?你臉都紅了。我來試一試。」顧清泉將鳴淵寶劍遞過去,杜青峰寧神定氣,伸手握住劍柄,提了了起來,也是只能雙手捧著。杜青峰拿了一拿,便鬆開手來,在心中默念御劍訣,一氣念了數回,鳴淵劍橫在桌上,紋絲不動。烏沉沉的劍鞘在燭光下,佈滿灰塵,若不是十分寬闊,幾乎就不惹眼。杜青峰不料鳴淵寶劍如此沉重,不由得大吃一驚,向韓一鳴打量了幾眼。

  原來靈山弟子雖各自都有兵刃,偶爾也會驅策別人的兵刃。雖不能得心應手,但都還能驅策得動,杜青峰驅策不了鳴淵寶劍,自然吃驚。韓一鳴看上去文弱不堪,看不出他似拿得動這柄劍。因而杜青峰道:「韓師弟,你這柄劍太過沉重,你能否拿起來給我們看一看?」韓一鳴見二人都十分吃力,心中不由也懷疑起來,對著鳴淵寶劍看了半晌,抬頭見二人都是十分期待,才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去,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拿住劍鞘,雙手一提,雖說入手有些沉重,卻是不費力就拿了起來。

  顧清泉忙道:「師弟,你拉開來讓我們看看可好?」韓一鳴將寶劍自劍鞘中抽出來,斑斕銅綠中,鳴淵寶劍泛著淡淡的紫色的稜紋格現出來。顧清泉與杜青峰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對著劍身細看。兩人一同自劍格直看到劍尖,又自劍尖看回到劍格上來。

  兩人看了一陣,都讚歎不已。顧清泉道:「師弟,你這柄劍叫什麼名字?」韓一鳴道:「聽師父說叫做鳴淵。」顧清泉眉頭一皺,道:「不曾聽師尊們提過此劍呀。」又看了一回,道:「可是這柄劍看上去很是不一般,如此寬闊的劍身,只有千年之前的寶劍才是如此形狀。」伸出手指,摸了摸劍刃,道:「《呂氏春秋》中曾記載:相劍者,白所以為堅也,黃所以為韌也。黃白雜則堅且韌,良劍也。看鳴淵的色澤,已是良劍。」杜青峰也道:「向來只聽說靈山上有四把利刃,劈風、碧水、青霜、紫霓,人人皆知是當年各位師伯的配劍,也是早年祖師所煉。各位師伯修行得道之後,若不下山,便不再配劍了。對弟子們也開通得很,人人皆知若是能夠用這四柄劍修行,事半功倍。只是靈山到如今九十來個弟子,竟沒有一個能夠與其中任何一柄劍有緣,實在是可惜。」

  韓一鳴忽然想起白天挑選兵刃之時,曾見過杜青峰說的四柄寶劍,便道:「我今日也曾拿過劈風和碧水,也拿不起來。」顧清泉道:「是呀,我挑選兵刃當日,也曾拿過。劈風劍脫手而出,再也尋不見,碧水卻是軟劍,如水一般,明明將它拿在手中了,卻只能提起劍柄,劍刃完全提不起來。青霜劍更是怪異,挨近它已覺得寒氣逼人,伸手去拿,好比拿了一塊冰,幾乎連指骨都凍僵了,哪裡還能用。紫霓小巧靈便,但我伸手去拿,總是差那麼一寸夠不著。拿了好些回,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最後師父說我與它們無緣,只得挑了青金劍。還虧了我費了好些心思,終還是沒有這個緣分。」

  杜青峰笑道:「那是自然,當初你向我們這些做師兄的打聽靈山四劍時,我便與你說過,全是白費心思。你偏偏不信。若是隨手便能將四柄寶劍拿到手中,早輪不到你我了。前面多少師兄,早將它們納入囊中了。」顧清泉笑道:「師兄,人人上山之時,都會有這種貪念。見了好東西,又是無主之物,有緣便能據為己有,誰人不動心思?」

  杜青峰道:「你說的也是。當初我來的時候,也聽司馬師兄說過這四柄寶劍非同一般之處。很是心動,司馬師兄是靈山派的大師兄,聽說修行也有五百年以上了。他親眼見過幾位師伯用四柄寶劍時,非同一般的犀利與厲害。因而他與我說的時候,我心裡也很是動了一動。只不過挑選兵刃的時候,師傅對我說過要有緣法才能挑中。我便隨緣了,不過心中還有些悵然。人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刻,總是盼望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但知道自身資質平常,並不敢去奢想。待得過後明白證實無緣無份了,又有失之交臂之感。」

  三人說了一陣,已有當值的師兄送了飯菜來。杜青峰將自己的飯菜也要了過來,與他們一同坐下,接著道:「我對兵刃並不如顧師弟這般在意,過了些時日,便拋之腦後了。其實世間之事,大多如此,只不過當時在意罷了,過後想想,卻也不是那麼重要,非要弄到手不可。與其挖空心思、想方設法地去算計,還不如放開手,順隨緣分。」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1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五、論劍(下)

  顧清泉道:「我可沒有師兄那樣的慧根,我挑剔兵刃的惡習是眾所周知的。說起來也不為怪,我從前家中便是行武世家。江湖上行走,有了寶馬良駒,寶物利器,便如同有了第二條性命一般,因而人人都希翼自己能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我自小便好武,但技藝總是平平,在家之時,也曾多方尋找趁手好用的兵刃,那柄刀便是我在家時所用,乃是百煉鋼打就,從不卷刃。我上靈山便帶了來。」
  韓一鳴向牆上看了一眼,那柄刀依舊掛在牆上。顧清泉道:「後來上了靈山,才知兵刃另有用法,不是一昧打殺。但那挑剔兵刃的俗氣卻是改不了啦,因而早早便打聽了四柄寶劍的來歷。甚至將四柄寶劍的來歷都一一打聽個明白。杜師兄,你能將四柄寶劍的來歷一一說個明白嗎?」

  杜青峰停了片刻道:「這,我還真不能。」韓一鳴道:「劈風乃是用的天降神鐵精煉而成,二師叔的法術在五行之中屬火,拿上這柄劍更是如虎添翼。千年之前,一塊神鐵自天而降,落下之時,還燃著熊熊火焰。因而這塊神鐵十分純淨,祖師便是用這塊神鐵,煉出劈風劍來,神鐵又經百煉,天下至剛。若是用來對付五行之中的屬水的妖異,那是厲害非常。碧水則是祖師在西海深處取萬年寒冰製成,五行之中屬水,恰恰與劈風相生相剋。青霜乃是自玄武處而得的青石製成,玄武主掌北方,它們所在之地,終年覆蓋著霜雪,也不知那塊青石是被祖師是如何尋到的,取回來之後便煉成了青霜寶劍,鋒銳無比,且帶著玄武的靈氣。若是激發出來,那是邪穢不敢近身,妖魔不敢直視。紫霓據說是更加異樣的兵刃,若有形若無形,可惜我也不曾打聽得這柄劍的來歷。但聽說從前有一位師叔用它誅了一條為害一方的妖龍,能斷龍的兵刃,自然也是上好的兵刃了。可惜,可惜,我竟沒有那個緣法得到一柄。」

  他侃侃而談,間或歎息一聲。韓一鳴聽他說完了,才道:「師兄,什麼是玄武?這世上鬼怪神魔還有水火的分別麼?」杜青峰與顧清泉對著他看了一眼,似是十分驚異。顧清泉咳了一聲,道:「自然有。萬物皆是應五行相生相剋而生的,怎會沒有分別呢?」韓一鳴恍然大悟。杜青峰也道:「玄武是掌管北方的神獸,聽說是非常奇特的,雖說也是應天下之水而生的神獸,卻與青龍相差甚遠。至於是什麼樣子,我等弟子都不曾見過。或許師伯們見過罷,不過祖師一定是見過的。」韓一鳴道:「西方有神獸,東方也有嗎?」杜青峰道:「有呀。青龍便是持掌東方的神獸,其次朱雀主南,白虎主西,玄武主北。這便是四神獸了。」韓一鳴猛然想起拜師之時,白櫻別在發上那根流光溢彩的羽毛,便是叫做朱雀翎。難道便是朱雀的羽毛麼?

  一根朱雀翎都那樣流光溢彩,實在不能想像朱雀會是什麼模樣。他出神了片刻,又聽顧清泉笑道:「聽說靈山這四把寶劍,在修道之人眼中,都是難得的寶貝,眾人都想得到。只不過都是沒有那個緣法,只能望寶興歎了。」韓一鳴遂又想起那個叫紫裳的女子向諸位師尊索要紫霓寶劍,口中喃喃地道:「紫霓。」杜青峰道:「咦,你是怎麼了?你也想要紫霓寶劍麼?」

  韓一鳴道:「師兄說笑了,我是忽然想起今日有人向師伯索要紫霓寶劍,因而出神。」顧清泉笑道:「怎麼樣?不曾騙你罷?」韓一鳴道:「師伯當下回答說是祖師攜去雲遊去了,可是顧師兄,為何我卻在山上看見紫霓寶劍呢?」顧清泉笑道:「托辭罷了。這是靈山之寶,豈能輕易便給了別人?一人開口要就給,那要是人人都開口要呢?若是給了一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人人來要?」杜青峰笑道:「這些人,還是修道之人呢,見了別派的好東西,便生貪念,這道修得也沒什麼意義了。」

  杜、顧二人雖對著鳴淵寶劍「嘖嘖」讚賞,卻並未追問有關此劍的傳說。韓一鳴也不知此劍的來歷,想來只要不是拿了劈風、碧水、青霜、紫霓,拿了其他寶劍,眾人皆不在意。他們的不在意,正中韓一鳴下懷。他素來沉靜,最怕別人圍著自己喋喋不休。

  只是次日清晨拿出劍來,還是眾人側目。清晨起來,眾人都要飛上小山峰去修煉。顧清泉將他帶到門外的院中,指著頭頂上飄浮著的九座小山對他道:「靈山之上,浮著的九座小山峰依次喚為聿喜、聿樂、聿得、聿失、聿愛、聿恨、聿貪、聿嗔、聿癡。聽說是當年祖師造山之時,隨意而取的名字。聿喜是祖師從前修煉之處,你昨日已去過了,不能再去。師門有令,那地方輕易不能上去,連師尊們都不能去。還有聿嗔、聿癡也不能上去,諸位師伯說那兩處是祖師在時便封印了的地方。咱們做弟子的,不能有違師門。剩下的每一座山峰,都有一位師尊在上面清修,你無事之時可以上去看看,師尊們都很隨和的。不過我們都是師尊招喚,方才上去打擾。不過現下做功課之時,你還是要到三師叔處才是。三師叔便在聿愛之上,你御劍上去便可。」韓一鳴一一答應。他說了一陣,忽然問道:「你會御劍飛行了麼?」

  韓一鳴點了點頭。顧清泉大為驚異,對著他上上下下看了幾眼,道:「會了?」似是頗不敢置信。韓一鳴紅了臉,道:「昨日師父將御劍訣傳給了我。我試過,能飛起來,只是飛得不穩。」顧清泉兩眼盯著他看了一陣,似乎看見了什麼奇異的事物一般,半晌方道:「當真是難以置信。」說罷搖了搖頭,又對他打量了兩眼,道:「好了,咱們都該上去了。」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2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六、聿愛

  顧清泉說了這話,卻不動身。韓一鳴想了一回,道:「師兄,請問一句我師父是在聿愛之上嗎?」顧清泉點了點頭,韓一鳴道:「多謝師兄指點。」將鳴淵寶劍自劍鞘中拔了出來。
  此時院中眾人都看向他手中的鳴淵寶劍,與眾人的寶劍相比,鳴淵寶劍確實顯得頗為突出,劍身寬大、式樣古樸沉著。韓一鳴被眾人看得侷促起來,道:「師兄,小弟先上去了。」提起鳴淵寶劍,雙手執住劍柄,在心中默念御劍飛行的口訣。他一念口訣,鳴淵寶劍便向上飛去。韓一鳴被鳴淵寶劍帶著飛上雲端,他此時沒有了昨日那般緊張害怕,身邊又有人不斷起起落落,向上一看,只見乳白色的晨霧之中,九座小小山峰圍成一個圓圈,飄浮在靈山之上。

  九座小小山峰大小不一,底面都呈錐形。韓一鳴哪裡能將名字與山峰對上,在空中眼花繚亂了一陣,索性在心裡將「聿愛」二字搬到口訣之後,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回。鳴淵寶劍忽然偏向一方,對著一座小山峰飛去,片刻之後,已飛到山峰之上。盧月清帶著十來弟子,正在山峰上小屋前的平地上說話。

  韓一鳴落在地上,收起鳴淵寶劍,走上前去。盧月清對著他看了幾眼,點頭笑道:「一鳴,你大師伯說你頗具慧根,我特意試你一試,不帶你上來。你卻自己上來了,果然是十分聰慧。過來見見你的諸位師兄。」韓一鳴早見盧月清身邊站了十數名弟子。都是身著素衣,背負寶劍。向著諸位師兄行過禮,諸位師兄也都還了禮,盧月清笑道:「好了,你們各自去修習罷。一鳴,你隨我來。」帶了韓一鳴向小屋而去。

  聿愛峰上,遍地如絲碧草,一條小溪自屋後湧出,小屋半掩在一叢碧綠的竹竿間。屋前卻有兩棵長在一起的大樹,樹幹粗壯,樹冠如蓋,樹葉猶如一隻隻碧綠的大手掌。樹下一片濃蔭,看上去十分蔭涼。幾隻小鳥在地上拾撿草籽為食,見他們近來,也不驚飛,各自忙碌。

  韓一鳴自來也不曾見過這種樹,對著樹看了兩眼。粗壯的樹幹之上生著碧綠的青苔,沒有青苔的地方,褐色的樹皮粗糙,站在樹下,幽幽綠意自心而生。盧月清回過頭來,見他對著樹呆望,微微一笑道:「一鳴。」韓一鳴回過頭來,道:「師父,弟子從未見過此種樹木。」盧月清笑道:「這是梧桐樹。」韓一鳴點了點頭,跟在盧月清身後,走入屋內。

  盧月清屋內十分清素,一架素白屏風將屋子一分為二。外面只有一張書桌,兩張椅子。滿沿著屋牆放了一排矮几,矮几之上滿滿壘著書本。盧月清在一張椅上坐了,對他道:「一鳴,你也坐。」見他甚是拘束,笑道:「無須如此拘謹,你坐下我有話說。」韓一鳴這才在另一張椅上坐下。盧月清道:「你上靈山之時,在翠薇堂前見了一叢碧玉竹罷?」

  韓一鳴點了點頭,盧月清道:「自你大師伯起,靈山每進一個弟子,都要親手種一棵碧玉竹在堂前。其中死了一株,黃了一株,其餘的都算欣欣向榮。如今加上你,已有九十九棵了。今日晚些時候,你去向你白櫻師叔討要一棵小苗,也去種下罷。你要記著,你自己種下的碧玉竹只能自己照管。」韓一鳴道:「是。」盧月清道:「我已與你說過,不論你用何種方式修道,都要心修。修心才是修道之本,你大師伯便是修心得道,他每月講一回道,大部分弟子們都要去聽,跟他一同參悟。到時候,你也去罷。雖說你是新入門的弟子,不曾聽過他從前的每月道場,但你大師伯說你頗有靈性,到時候你也去聽一聽罷。」

  他每說一句,韓一鳴便道個「是」字。盧月清道:「你二師伯是武修,我是文修,你四師叔是身武雙修,你五師叔是術武雙修,你白櫻師叔則是術修。自你大師伯以下,我們每一人,除去日常帶你們師兄弟修行,每月都按會開壇教導講道。你雖在我門下,若是想隨著別的師伯修行,只需到了時日,準時去聽講便是。修道,大多需你們自悟。須知修行全在自身,你若有靈性,一點既通。你若沒有靈性,便不用多想,身體力行也能得道。此便是靈山與別派不同之處。」韓一鳴道:「謹遵師父教誨。」

  盧月清道:「好了,你既然都明白,便去聿貪,尋你白櫻師叔,要一株碧玉竹去翠薇堂前種下。」韓一鳴聽了站起身來,施了一禮,自屋內出來。屋外各位師兄各自席地坐在一個地方,有的思索,有的看書,還有幾位師兄聚在一起,互相辯論,滔滔不絕。韓一鳴不及細看,來到山崖邊,默念御劍訣,隨著鳴淵寶劍向聿貪飛去。

  聿貪是九座山峰之中最大的一座山峰,韓一鳴還在空中,已見上面奼紫嫣紅。飛到上空,已見十來位素衣女子在其間忙碌。聿貪之上有一個大大的四合園子,周圍的土地皆被劃分成片,每一片上都種著各色花草。韓一鳴正要將御劍訣在心裡默念,忽然眼前一花,有一小小生靈自眼前飛過。

  那是一隻灰色的小小蝴蝶,四片翅膀加起來也不過手指大小。韓一鳴自小在杜家莊,這種蝴蝶見得多了,此時看見,心頭溫暖。停在空中看了一陣,才默念心訣,落在地上。

  他落在地面上,只有兩位離得近的女子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她們看過一眼,又低頭忙碌去了。韓一鳴哪裡敢多看,只是低著頭,仔細看著腳下的花叢,小心翼翼地讓開枝葉,向前而去。腳下的花叢,先是一種顏色的花朵,後是兩種顏色的花朵,再後是三種顏色的花朵。花朵倒也平平無奇,不過是素心蘭,但越往後,每朵花上的顏色越多,到了後來又變做每叢蘭花上數箭蘭花,卻每一箭各是一種顏色,只是花朵之上色澤由淺至深,十分美麗。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2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七、埋竹

  正看得目眩神迷,一個小小女孩奔到面前。一身素色衣衫,頭上梳著一雙丫角,蘋果般紅潤的雙頰,卻是如莘。韓一鳴叫道:「如莘,你怎麼在這裡?」如莘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轉身便跑。她跑得極快,韓一鳴不禁擔心她被滿地蘭葉絆倒,跟在後面,卻見她雙腳並不著地,只是在蘭葉上輕輕一踏,便向前跑去。這一踏似踏非踏,並不實在,蘭葉紋絲不動。
  韓一鳴跟在她後面走了一陣,見她收住腳步,站在兩個蹲著身子的女子身邊,回過頭來。那兩個女子都站起身來,一個手上沾滿泥土,手中拿著小鏟,另一個正是白櫻。白櫻先彎腰向如莘說了句什麼,抬起頭來向他看了看,點了點頭,又彎腰對如月說了句話,如莘便跑過來,對韓一鳴道:「跟我來。」轉身向四合院子奔去。韓一鳴跟在她背後,雖說她是個孩子,腳步窄小,但無論韓一鳴怎麼追趕,始終距她兩步。來到院中,也見院中種了無數花草,不過看了一眼,便跟在如莘身後,順著迴廊來到堂屋前,如莘奔了進去。韓一鳴卻收住腳步,站在門外,不敢亂闖。

  堂屋前的木柱上題著兩個字「勤蒔」,並無匾額,韓一鳴才看了一眼,屋內已傳出白櫻的聲音道:「進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雖知諸位師伯皆是神通廣大,但適才在外面看見她,此時卻聽到她的聲音在屋內,還是意外了一回。回過神來,走入屋內,白櫻已坐在屋內的椅上,如月伏在窗邊的另一張椅上,對著窗外的花草,並不看他。

  白櫻道:「一鳴,你是來拿碧玉竹的罷。」韓一鳴道:「是。」白櫻伸出手來,手心一亮,一根碧綠的小小竹竿豎在她手心。杜家莊莊前莊後皆有竹林,韓一鳴也知竹子皆由竹筍長成,哪知她拿出來的卻是一節小小的竹竿,但也不多問,道:「多謝師伯。」伸出手來。

  忽然卻見白櫻收回手去,眉頭一皺,對著他手上看來。韓一鳴莫名其妙,對著自己手上看了看,並無異常,也乾乾淨淨,抬起頭來,卻見白櫻面上顯出厭惡神色來,不由得有些訕訕地縮回了手。白櫻搖了搖頭,道:「一鳴,你不要動。」韓一鳴手縮了一半,只得停住。

  白櫻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對擦,雙指之間亮起一點碧色光芒,然後對著韓一鳴手上拿來。韓一鳴藉著那點碧光,才見自己衣袖之上,停了在空中所見的那隻小小的灰色蝴蝶。白櫻雙指挨了近來,蝴蝶翅膀扇動,飛了起來,轉眼便沒了蹤影。白櫻冷冷哼了一聲,雙指一拈,指間一亮,屋裡也亮起無數點小小碧光,忽然在屋角的一點碧光閃了一下,白櫻伸手一招,那點明亮的碧光飄到她面前來。

  這也是一點碧光,卻比別的碧光大得多了。韓一鳴看得清楚,碧光之中包裹了那只逃不出去的灰色蝴蝶。白櫻似要說什麼,但又忍住了。歎了口氣,伸出手指,對著那點碧光一戳。食指點在碧光之上,碧光便如一個水泡般破裂,裹在其中的灰蝶已化為烏有。屋裡本來星星點點的光芒,隨著這一點碧光破碎,消失殆盡。

  白櫻向來施術都是十分賞心悅目,無絲毫煙火氣味。韓一鳴看了一陣,收回眼來,才見白櫻端坐在椅上,兩眼望著自己,忙又低下頭來。卻聽白櫻道:「好了,你將碧玉竹拿去種下,須記得每日早午晚各澆一回水。」她伸出手來,那根碧綠的小竹竿豎在手心,不過兩寸來長。韓一鳴正要伸手去拿,卻見白櫻將手一握,他手心中已多了一樣東西,攤開手掌一看,正是那小小竹竿。握在手中,施了一禮,走出屋來。

  來到屋外,忍不住向先前白櫻蹲著與弟子說話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見那女弟子蹲在地上,正在給一叢蘭花松土,如莘蹲在她身邊,用手撥弄蘭草。抬起頭來,卻見白櫻遠遠地在一邊與另一個弟子說話。

  他御著鳴淵劍,來到翠薇堂前。只見門外有兩位當值的師兄站著。韓一鳴向他們詢問何處有鐵鏟可用,那師兄對他上下看了看,道:「你是新入門的師弟罷?」韓一鳴點了點頭,那師兄道:「你要種碧玉竹,只能用手挖泥土。」韓一鳴道:「多謝師兄指教。」握著那根小竹竿,來到碧玉竹叢邊,細看了一陣,這才發現,離翠薇堂最近的那行碧玉竹共有六叢,每一叢竹枝都色澤深綠隱隱有些剔透,有如上好濃綠的翡翠一般。第二行的色澤與第一行的相近,後面每一行色澤都比前一行顏色淺淡些。至最後一行,雖是色澤翠綠,但竹枝纖細,竹葉也細小。韓一鳴在最後一行最末站住,用手指挖掘土地。

  那土地雖說看上與別的土地一般無二,但手指挖掘,卻是十分堅硬。韓一鳴手指磨得生疼,挖了好一陣,才挖出一個半寸左右淺坑。累得氣喘吁吁,停下來歇了口氣,將那小小竹竿舉起來對著陽光細看。那小竹竿在他手中,涼冰冰地,玉一般堅硬,難怪叫做碧玉竹。對著陽光,也有些隱隱透明,只是沒有根須,韓一鳴竟不知該如何栽種。

  歇了口氣,低下頭來要接著挖下去,卻見剛才挖出來的那個淺坑已沒了蹤影。忍不住歎了口氣,也不管手指疼痛,接著一氣挖了下去。任是手指磨得生疼,都不敢再停歇片刻。直至挖了近兩寸的一個小坑,忙將那根小小竹竿放進坑中,正要將散落在小坑四周的土堆在上面,忽然見那根小竹竿飛快沒入土中。周圍的泥土都滾了過來,將淺坑填平。韓一鳴記著要澆水,奔去問適才指點他的那位師兄何處有水,那師兄道:「靜心院後不是有山泉麼,你去接吧。一定要記著,每次澆水要用茶盞連澆五盞。」韓一鳴忙奔回靜心院,回自己屋中拿了個茶盞,又奔到院後,果見一條潺潺山泉,用茶盞接了一盞,奔回來輕輕澆在埋竹之處。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3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八、澆灌

  往返五回,累得全身是汗。終於澆完五盞,坐在旁邊休息。不過片刻,已有師兄師姐御劍前來,來到竹前,各自收了劍閉目持咒。過得一陣,只見山邊升起雲朵來,有的大些,有的小些,都聚攏到碧玉竹上,向下灑雨。也有師兄御劍攜水而來,一趟趟往返,想來是呼風喚雨之術還不能參悟,只能身體力行。
  韓一鳴明明見有的師兄喚來的雲團大些,連前後左右都一起澆過了,但他前後左右的師兄師姐還是自行澆灌。韓一鳴已知不能用常理去揣想,心道:「是了,師父說的,各自修行,自各的碧玉竹也該各自澆灌。別人澆了不算澆的。」

  翠薇堂前一陣忙亂之後,眾人又紛紛散去。韓一鳴坐在地上,對著碧玉竹看了一陣,忽然發現第一排似乎有兩個空位。正在疑惑,忽然見埋下碧玉竹竿的地方,泥土拱起。心中一喜,對著那拱起的地方細看。片刻之後,一點碧綠自土中拱了出來。

  小小的竹竿自土中拱了出來,不知是若因心有所思,韓一鳴總覺得看上去,小竹竿長大了些,不止是長了些,也粗了些。對著細看了一陣,才覺不是自己看錯了,碧玉竹確實長大了些,且還在繼續生長,越來越修長,雖說竹竿十分纖細,但是親眼看著它冒出土地長及三尺長短,很是讓人意外。

  伸手輕輕撫摸竹竿,入手冰涼,真如撫摸到上好的翡翠一般。竹竿雖說纖細些,看著令人擔心風刮即會倒伏,但用手握住一搖,卻是紋絲不動。碧玉竹直長到四尺長短,方才不再長高。只是竹竿上光禿禿的,只有枝幹,並無竹片,看上去有些滑稽。

  忽然一個肥胖的身形自翠薇堂後轉了過來,卻是丁五。他穿著的素色袍子上濺有幾朵油花,手中拿著一個茶盞,慢慢走到一株碧玉竹旁,彎下腰去。韓一鳴走近幾步,只見他彎腰將茶盞中的水都澆在竹根上,然後直起腰身來,又向堂後走去。韓一鳴詫異起來,他曾親眼看見丁五喚來小小一團雲朵,為他栽種的菜蔬澆水,顯見得已掌握呼風喚雨之術。可卻在此時見他手持茶盞前來澆灌,頗為納罕。

  丁五持著那只茶盞,來回五次,澆灌完畢,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直起腰來,韓一鳴已走到他身邊,道:「丁師兄。」丁五回頭見是他,臉上浮上笑來,道:「是小師弟呀,還不曾用飯罷?快去吃飯。」韓一鳴道:「師兄,我有一事不明。師兄已學會呼風喚雨,為何澆這碧玉竹之時,還要手持茶盞,親自澆灌?而不呼喚雲朵前來澆灌呢?」丁五道:「可以用呼風喚雨來澆嗎?師尊並未如此教導過我。我記得師尊當日說每日三回,每回澆五茶盞,因而我一向都是這樣澆灌的。」

  韓一鳴道:「可我見許多師兄都是御劍前來,來了以後又呼風喚雨。」丁五面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師弟,我生性憨直,也不解文字,學的法術也少而又少。我那呼風喚雨之術,十分、十分蹩腳。至於御劍嘛,現今靈山上下,只怕我便是唯一不會的那一個了。好在諸位師尊也不嫌我笨,還容我在此修行。我不能將呼風喚雨術掌握得分毫不差,不知道多少雨水才能算是不會澆壞這碧玉竹,因而乾脆老老實實用茶盞一次次澆罷。你不要見笑。」

  他說話有些遲緩,想是怕說錯了話。韓一鳴道:「師兄,我也不會,咱們一起澆罷。便如師兄所說,老老實實用茶盞一次次澆。」丁五看了他一陣,道:「可我聽說師弟天份極高,已學會御劍術了。」韓一鳴紅了臉道:「不瞞師兄,小弟的御劍術與眾師兄的不同,騰不出手來。如師兄所說,還是老老實實用茶盞澆的好。」丁五憨笑起來,道:「好罷。」

  丁五低頭看了看日影,道:「小師弟,我還要去餵小乖,就不陪你說話了。」韓一鳴道:「師兄請便。」看著他去了,又在原地坐了一陣,才站起身來,向翠薇堂後走去。

  吃過中飯,韓一鳴正要去聿愛,心裡突然聽見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你到聿樂來。」抬起頭來,向窗外看了看,此時眾位師兄都已向頭頂的九座山峰飛去。他在屋內坐了一陣,看著眾位師兄都離開了靜心院,這才走出屋來。抬頭望了望,空中也沒了人影。拔出鳴淵寶劍,雙手持握,默念御劍訣。鳴淵寶劍帶著他,向聿樂峰飛去。

  聿樂比聿愛小些。還飛在空中已見峰上綠竹成片,當中擁著一條小徑,韓一鳴在小徑上落下,順著小徑向內走去。小徑兩邊綠竹修長,走在其間,腳下竹影婆娑,抬頭是滿眼青翠,竹葉沙沙作響,嗅著竹葉的清香,心中再靜謚不過。走了片刻,卻見有一叢竹子,竹竿雖是碧綠,梗節處卻有些緋紅,葉片也是接近竹枝部分為碧綠,接近葉尖部分卻為朱紅,在綠竹叢中,十分耀目。再向前走,又見一叢竹叢,連枝帶葉,都是色作深紫,接近根部,紫色深濃近乎黑色,挨近枝稍,稍稍淺些。這叢紫竹之後,有一間小小的白泥黑瓦屋。

  走至屋前,秦無方的聲音已自內傳出來:「是一鳴嗎?進來罷。」韓一鳴在門前站住,先道了個「是」字,木門「呀」一聲開了,只見秦無方正在屋內與一名師兄說話。

  秦無方坐在一張竹榻之上,對那位師兄道:「就這麼辦罷。你先下去。」那位師兄恭恭敬敬地轉過身來,走到門前,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來了,師父正等著你呢。」他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面容十分清秀,一身素衣,頗有玉樹臨風的樣子。背上背著一柄寶劍。韓一鳴不識得他,低著頭道:「多謝師兄。」師兄微微一笑,走出門來,便御使寶劍,下山去了。

  秦無方道:「一鳴,你來,來,進來。」他聲音十分慈祥,韓一鳴這才走入其間。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4
第三卷 十日(上)  四十九、輪迴

  屋內設著一色的竹床、竹案、竹椅、竹榻。而韓一鳴最先看見的,卻是在挨著白牆的一張小小竹案上,供著的一面銅鏡。鏡面光亮,有一朵兩寸左右的小小碧蓮花飄浮在鏡面之上一尺左右的地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卻怎麼也飄不出鏡面的範圍。忽然一片花瓣自碧蓮花花蒂掉下來,飄飄蕩蕩落到銅鏡面上,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韓一鳴眼看著碧蓮花,腳下便走得慢了。
  秦無方對他看了片刻,道:「一鳴,來,坐下。這碧蓮花的緣委,改日我說與你聽。」韓一鳴忙收回眼神,道:「是。」走到秦無方面前。秦無方右手在面前一揮,一張竹椅出現在竹榻前,道:「一鳴,你在這裡坐下。」韓一鳴道:「多謝師伯賜座。」在椅上坐下。

  秦無方微微一笑,道:「一鳴,今日我尋你來,乃是有話要單獨與你說。」韓一鳴道:「是,謹聽師伯教誨。」秦無方道:「你可知你為何要上靈山?」韓一鳴一愕,他當日上靈山,乃是盧月清帶他上來,他自己並沒有想過為何要上,因而答不出來,愣在一邊。秦無方雙眼向他望過來,雙眼又清又亮,目光就像一股泉水,十分清冽。片刻之後,秦無方又道:「你可曾想過,為何要上?」

  韓一鳴囁嚅了半晌,秦無方也不再問,只是面帶微笑看著他。半晌之後,韓一鳴方道:「弟子愚鈍,不曾想過。」秦無方點了點頭,道:「是你師父要帶你上來,是也不是?」韓一鳴愣了一愣,不敢回答。秦無方歎道:「一鳴,你確實心地純淨。好了,我來告訴你原委。」

  他說完這句話,卻不再說。眼望著銅鏡之上的碧蓮花,望了一陣,方道:「只因你殺了魔星。這三百年來,共有四個魔星現世。你入門那日,我已說過了。」韓一鳴道:「是。」秦無方道:「魔星現世之日,天地皆有異象。道友們都紛紛互通消息,要一同去誅殺魔星。我靈山派也接到了各位道友的相邀,因而你師父帶著他下面的三位師弟妹,一同去追蹤魔星。這一追便追了近半年,其間,不說他們,便是還在靈山的我,也覺著魔星魔力越來越強。我也有些擔心魔星魔力強大,會魔性大發,正在想下山相助之時,你已將他誅滅。接著,你便成了諸派爭奪的誅魔弟子。」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向韓一鳴望來。韓一鳴莫名其妙,卻也不詢問,只待他說下去。秦無方停了一停,又道:「其實,早先靈山並沒有想誅殺魔星。魔星一般都頗具靈性,對身邊事物一參既透。只是他們天資極高,機遇也十分奇巧。至於他們的修行,也是各有各法,並非人人修行都與咱們一般年積月累,他們的修為甚至可以說是自輪迴之時便帶來的修為。我並不贊成各位道友誅殺魔星,他們也非大奸大惡,死前大多也不曾為非作歹。但他們與生俱來的靈力,卻是很多道友都渴望獲得的。」

  韓一鳴自來不曾聽說過這些,看著秦無方,忍不住問道:「師伯,什麼叫輪迴之時帶來的修為?」秦無方笑道:「我與你說過,修行,其實便是淨化自己的操守,提高個人的領悟,並非是一昧追求長生不死,不墮輪迴。但眾多修行之人,皆看不透這一點,總是想不死不滅。哪有可能?活得再長,終有寂滅的一日。」

  秦無方說到這裡,臉上現出微笑來,韓一鳴忽然在他面上看見重重皺紋,皓首如雪,大為驚異,不覺呆呆看著。秦無方笑道:「一鳴,你在我臉上看到了我的年紀罷。」韓一鳴道:「弟子不知是也不是。」秦無方笑道:「也是,也不是。我說是,便是。我若說不是,它便不是。」

  韓一鳴心道:「秦師伯也有幾百歲了,難道也會……」剛念及此,秦無方已笑道:「你在心中想著我會不會死?對不對?」韓一鳴嚇了一跳,脹紅了臉,不敢言語。秦無方道:「我也會寂滅。對於修道之人,寂滅便是死了。我親自送走了我的父母,又送走了我的妻兒,也沒什麼牽掛,沒什麼遺憾了。若不是祖師雲遊未歸,我也早就下山雲遊去了。畢竟我也想兼濟世人,修道若是只為自己,這道,也就沒有可修的啦。一個人活得太久了,也就沒有什麼看不開了,因而要著眼於大處。但即使如此,最終我還是要寂滅的。也要入輪迴,再世為人。」

  他說得十分輕鬆,韓一鳴卻十分難過。秦無方素來都十分慈祥,雖說看上去不過不惑,舉止談吐,卻十分超然。或許便是如他說所的活得太久,見多識廣了,便寬容起來。但這樣寬容的一個人談到他自己的生死,卻讓身邊的人十分難過。韓一鳴禁不住心中傷感,悄悄低下頭去。

  秦無方笑道:「一鳴,不必為我難過。你這孩子,還是心太軟了。」停了一停,道:「我修為只能到如此境地,入了輪迴,只怕這點修為也會無影無蹤。但比我修為高的道友,雖說入了輪迴,前世已如煙塵消散,修為卻可以在輪迴中飄蕩,機緣巧合的話,與將再世為人的魂魄相遇,便會附著在魂魄之上。那麼這個魂魄再世為人,便有極高的天資。有朝一日,他悟道了,這些天資便會盡數為其所用。這樣的人,有的便成為有道高人,有的,則成為魔星。」

  韓一鳴點了點頭,秦無方接著道:「有道高人也會有把持不住淪為魔星的,魔星也會有一念之仁。一切皆起源於心,因而我並不想讓你師父去誅殺魔星,他們只是尾隨其後。如若這魔星總是有仁心仁念,我看,也不能將他視作魔星,不必除之而後快。只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癡念頭罷了。別人未必會是這樣的想法,因而這所謂的魔星還未作惡,便已再入輪迴。」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4
第三卷 十日(上)  五十、誅魔弟子

  秦無方道:「其實,這三百多年來的四位魔星,皆是我說的這般情形便再入輪迴了。他們都還未及作惡,只是天現異象,各種天賦顯現,便已被定為魔星,修道中人,皆以他們為敵,逼得他們不得不入輪迴,再世為一個平庸之人。這樣做的目的,只為搶奪他們的修為。」 秦無方如此一說,韓一鳴不禁想起那青衣少年幫他、救他的諸事來,再想起眾人那失望的神情來,恍然大悟,當時眾人的惋惜,並非為青衣少年,而是為沒能分得他的靈力,望而興歎。他一想明白這個關竅,心中對平波道人、江魚子一干人等更是厭惡。
  他愣了一陣,秦無方也默默無聲,半晌之後才道:「說起來,我也有些汗顏。雖說我並不覬覦那難得的靈力,但我也是修道之人,卻不能改變眾人的看法,也是無能。」韓一鳴道:「師伯,他們這樣胡作非為,還算什麼修道之人?」秦無方歎了口氣道:「一鳴,修道之人,向來便有傳功一說。所謂的傳功,便是某位高人,在寂滅之前,將自己的修為傳給弟子,或傳給與自己有緣法之人。修為不入輪迴,是不會寂滅的。但要奪得魔星的修為,只能在誅殺的瞬間。一般來說,若是修道之人誅殺魔星,那麼魔星的靈力,也就是眾人所稱的魔力便會消散。有道之人用點法術便能將這些消散的靈力收歸自身,而這些靈力往往也不亞於他們自身原有的修為,便是當時不能據為己用,過後也慢慢能夠蠶食乾淨,並且會讓人靈力大大提高,常常是在某些不能突破的關鍵上突飛猛進。因而只要天有異象,魔星現世,修道之人便會蜂擁而至,只盼能夠得到這些靈力。這實是嫉妒所至,畢竟修行是漫漫長路,眾人都在這條路上走,期望早些得道,卻有一人與眾不同,不用走這漫漫長路,便已得道。行在路上的大多數人便不能容忍。何況,誅魔之後,還可以分得他的修為,何樂而不為呢?這便是為何眾人都想誅魔的緣故了。」

  韓一鳴忍不住道:「師伯,這與其說是誅魔,還不如說是巧取豪奪。」秦無方歎了口氣道:「便是你說的這樣。只不過這已是根本,許多人道行不夠都看不透,都以為前去誅魔便是功德無量,為民除害。不過他們到底修為也淺,追趕不上。最後,這些靈力,還是要落在道行高的人手中。我派本來便與別派不同,自祖師起,便不做此舉,因而後來,我們師兄妹,也並不誅魔。不願為了那些靈力,去殘害生靈。魔星在生出魔心之前,也是一條生靈,不是嗎?」

  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伯,那麼大家都這樣互相殘殺,到了最後,還能有幾人剩下來?」秦無方笑道:「你這個孩子,心真好。不必如此擔憂,也不至於如此。畢竟如若修為相當,要奪別人的原也不易。倘若修為太低了,就算奪到手中,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衫,又何苦去拚死拚活巧取豪奪呢?魔星的修行方式不為人所知,修為也與眾不同,眾人的修為都如原石煉鐵,力求純淨。而魔星的修為,卻如同百煉之鋼,純淨而且強大。也不知是從何時起始,眾人都對此眼紅起來,至少這三百多年出現的四位魔星,都是少有的純淨,也未曾作惡。魔念未動,便不能算魔星,有何可誅?但眾人都打著除魔旗號,蜂擁而至,我唯有管束師門,無力改變這現狀。」

  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韓一鳴想到那少年,只想大哭一場,卻是哭不出來。過得一陣,又聽秦無方道:「只不過這三百多年來,我也是冷眼看著他們瞎忙。雖說出了四個魔星,卻不曾聽說哪位道友收得一星半點魔星的靈力,連上你,共是四個塵世中人誅了魔星。而塵世中人誅了魔星,卻是吸不到半點靈力的。最早誅魔的那個孩子,現今也兩百多歲了,是入了梵山派,道號叫做,叫做明晰,你見過他的師父,便是那個江魚子。」韓一鳴當然記得江魚子,因而並不出聲,只是聽師伯細說。

  秦無方道:「第二個誅魔弟子,乃是古宏波收了去,入在他塵溪山門下,道號元慧。第三個誅魔弟子,卻是在黃松濤門下,叫做松風。我因與他們在誅魔一事上相左,平日裡與他們的往來也少些。只是聽說這三個弟子卻也還好,都是心地平和之人。只是,他們將來會如何,實在是難以預料。還是隨緣罷。」

  停了一停,又道:「一鳴,今日說這些與你聽,都是題外話了。但卻是不得不告之於你,此乃你入派的緣由。當日,你若是不與我靈山有緣,卻也要入別派的。我知你心中終有些不願,特地叫你前來單獨說與你聽。」

  韓一鳴大吃一驚,他心中隱隱有些不願意在此修道。當日盧月清帶他上山,雖說他點頭答應,心中卻還是頗有不願。只是上了靈山,不曾表露出來。此時秦無方說出來,倒令他大驚之外無言以對。秦無方道:「收了誅魔弟子,於他們來說,要麼指望這弟子將來道行高深,威名遠播。要麼便是指望這弟子身上有什麼特異之處,可以為己所用。又或者指望他能夠帶來一星半點魔星的靈力,將來……」說到這裡,卻打住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靈山於你,便算是你犧身之地罷。我於你別無要求,只要你能夠在往後,心地也如今日這般純淨,這般善良便可。與其將你交與他們,不如將你帶到靈山來。反正都是修道,靈山更適合你些。」

  秦無方侃侃而談,韓一鳴不禁慚愧起來。他萬料不到大師伯於己竟無絲毫欲求,怔怔地望著大師伯。秦無方道:「你的諸位師尊皆是做此打算,我本來不欲與你說。可是,近來我總覺著你心裡不願呆在這裡,雖說表面上並不顯露,但到底心裡有些不願。因而說此事的前因後果與你聽。」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4
第三卷 十日(上)  五十一、銅鏡與蓮花

  韓一鳴站起身來道:「多謝大師伯指點。」秦無方道:「你先坐下,我還未說完,你聽完了再說其他的事罷。你想,誅魔弟子,哪一個門派肯讓他流落凡塵,無一不是想收入囊中。你若是不隨你師父來此,早被黃松濤、平波道人、吳靜軒之流強收為弟子了。那時,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都於事無補。」
  韓一鳴細想這些人的作為,禁不住地厭惡,打了個冷戰,站起身來,對秦無方道:「弟子愚鈍,多謝師伯指導。」雖說上靈山是因再無犧身之處,但秦無方如此一說,倒也讓他靜下心來。靈山上好歹諸位師伯都光明正大,比起黃、吳之流那是強了不知多少倍。因而說這句話,倒也是出自本心。

  秦無方笑道:「你無慾無求,隨遇而安,很有些道緣。」韓一鳴紅了臉,道:「師伯,弟子並無所長,資質平平,只恐將來會讓師伯失望。」秦無方笑道:「我對你本來無所期望,何來失望?」韓一鳴似懂非懂,道:「弟子雖然魯鈍,但請師伯放心,弟子一定會盡心竭力,好好修行。」秦無方搖了搖頭道:「唉,我剛說過,我對你並無期望。你說你自己『並無所長』,我卻覺得你很好,很有資質。一鳴,你心地乾淨,已是非常難得。修道,為的就是心地乾淨,你已有了乾淨的心地,為何還總覺不足呢?須知這樣的境界,實在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若是偏向某一事物,心地裡自會有諸般念頭,心地就難以乾淨了。無慾無求,才能保有赤子之心,才能無慾則剛,無往不利。」

  韓一鳴只覺艱深莫測,但秦無方到底也是幾百歲的年紀了,說出來的話,總有一定的道理。便道:「師伯教導,弟子謹記。」秦無方點了點頭,道:「你若是參不透,不必著急,往後自然會明白。」韓一鳴道:「是。」

  秦無方微微一笑道:「一鳴,你來了這些時候了,我都不曾讓你喝茶。你渴了罷,喝一杯茶罷。」抬手一招,一隻茶壺浮現在空中,秦無方伸手拿過茶壺,左手將竹榻上的一張白紙拿了起來,捏做一團,閉目片刻,微微一笑,左手放在桌上,已是一隻白瓷茶盞。

  韓一鳴哪裡敢讓大師伯為自己斟茶,忙站起身來告辭。秦無方笑道:「一鳴,我還有話與你說,你別忙著走。我並非是用茶送你,是真讓你喝茶,你不必再三揣摩。我與你諸位師伯,都是性情中人,只不過各人不同。只因祖師便是一個性情中人,祖師厭惡弟子對自身過於約束。約束心性,本來也是修道的一種方式,只不過要是過於約束,反而會得不償失。」

  說話間,秦無方又捏了一個茶杯出來,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與韓一鳴。韓一鳴恭恭敬敬接在手中,這才坐下來。秦無方喝了一口茶,道:「因而我要你也別勉強自身,順法隨緣。太過約束,會散失本心本性,便與修道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馳了。這就好比雕琢一般,一塊好玉,便該應因勢象形,好生琢磨。琢磨只是為了將它本已具有的形態突出,讓這個形態更加美好,光澤更加晶瑩,顯現美玉的質地。而不是沒完沒了、不論好歹,一通亂磨。最後到手的,不過是一根玉牙籤罷了,得不償失。」

  韓一鳴也看過幾本書,聽著這番論調,十分新鮮,但細細一想,卻是大有道理,不禁點了點頭。秦無方道:「你的資質已是上佳,別的修行,不過是補不足而已。切記,不可因一昧追求修行而毀了資質。」韓一鳴道:「是。」秦無方默了片刻,轉頭看了看供在牆邊矮几上的銅鏡與碧蓮花,忽然伸出雙手合掌,片刻之後,雙手一招。銅鏡自竹案上騰空而起,緩緩向他移來,碧蓮花在銅鏡上方沉浮不定,也隨著銅鏡一起飄過來。

  移到面前,卻靜靜的懸浮在空中,並不落到秦無方手中。秦無方對著碧蓮花看了一陣,微微搖頭,歎了口氣,眉頭皺起。韓一鳴見他專注,哪裡敢打擾,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看著。碧蓮花在銅鏡之上,飄來飄去,忽然停在鏡子中央,又是一瓣花瓣自花梗處掉下來,落到銅鏡上,片刻間就化為烏有。秦無方歎道:「我還是看不到許多事情,或許是機緣未到罷。可是我為何總覺得不安呢?師父,您何時能給弟子一點明示?」

  他面呈沉思狀,眼睛只對著銅鏡上的碧蓮花。韓一鳴斂聲屏氣站在一邊,連呼吸都只敢放到輕得不能再輕。秦無方沉思片刻,道:「一鳴,你對著這碧蓮花看看,數一數上面的花瓣罷。」韓一鳴道:「是。」走近一步,對著碧蓮花看來,口中輕輕數著「一、二、三、四」。

  數到九,對秦無方道:「大師伯,是九瓣。」他本想轉回頭來,對秦無方說這句話,哪知眼睛卻離不開碧蓮花,他轉過頭來,卻不知不覺又扭頭向它看去。秦無方還未應聲,銅鏡中心忽然一亮,一條光線,自那個亮點射出,穿過花心,直射到屋頂。那個亮點忽然變大,向外擴了開來,整個銅鏡都亮了起來。懸浮在銅鏡之上的碧蓮花,被這道光亮一照,花瓣透明,輕輕懸轉,片刻之後,變做白色,又變做淡淡的粉紅,再變成淡淡的綠色。

  韓一鳴目瞪口呆,看著它由嫩黃轉為微微帶紫的淺粉,轉為黑色,再轉為鮮艷的硃砂色,最後又轉回青色。那柱光亮也在碧蓮花轉回青色後變成一線,自花心收攏後向銅鏡內沒去,碧蓮花又在銅鏡之上飄蕩起來。秦無方歎了口氣,伸出手來,捧在銅鏡下方。

  他的手來到銅鏡下方,銅鏡便浮高一寸,他兩手在下方虛捧著,將銅鏡送到竹案上。轉回身來,搖了搖頭,道:「一鳴,你先回去罷。」韓一鳴道:「是。」起身告辭出來。

  
CRUEL 發表於 2007-8-26 23:55
第四卷 十日(下)  五十二、縫衣

  回到靜心院內的住處,一進門,便見顧清泉在屋內的木椅上盤腿、閉目,趺跌而坐。韓一鳴本不想驚動他,悄悄走進屋內。顧清泉眼皮一動,睜開眼來,道:「師弟,你回來了?」顧清泉道:「是。打擾師兄清修了。」顧清泉搖頭道:「哪裡,我正有話要問你,你去哪兒啦?」韓一鳴道:「我去大師伯處了。」
  顧清泉「啊」了一聲道:「原來是去我師父處了。我從前也去過,最不能忘懷的便是師父供在几上的那瓶百合,枝葉茂盛,香味沁人心脾。最奇異的就是那瓶百合只供在一隻白瓷瓶內,卻花開花謝。連花瓣掉落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雖說花瓣掉落當無聲無息,但那百合的每一瓣落下來,卻有輕輕地『嗒』一聲在我心裡響起。我本不敢在師父屋內亂看,可卻是忍不住去看那瓶百合。」

  他一說那瓶百合,韓一鳴忍不住想起那面銅鏡和飄浮在上方的碧蓮花來。他也不知為何,那碧蓮花每一片花瓣落下,心底都會有冰水滴落的聲響。只是韓一鳴記得清清楚楚,大師伯處,並沒有看見花瓶與其中供養的花。卻也不意外,在花瓶之中供養花草,須依時令而行。因而此時看不見,也不足為怪。

  顧清泉道:「師弟,我有話要問你。」韓一鳴回過神來:「師兄請說。」顧清泉道:「清晨你御劍飛行之時,可見眾人都抬頭望著你?」韓一鳴點了點頭,道:「我飛得極差,讓眾位師兄笑話了。」顧清泉搖頭:「他們望你,可不是因為你飛得不好。你果真不知道嗎?」韓一鳴確實不知其因,見顧清泉望著自己,便搖了搖頭。顧清泉道:「你可知道,要學會御劍飛行需要多少時候?」

  韓一鳴道:「難道,難道需要很久麼?不會罷。」御劍訣不過四個字,因而他一學就會,他自忖自己並不聰明,不會學得比別人快。顧清泉道:「當然不需許久,不過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學得會的。」韓一鳴又是一怔,道:「師父將御劍訣說與我,我不知怎麼便學會了。」顧清泉搖了搖頭道:「師弟,你或許是天資聰穎,因而一學就會。」韓一鳴不禁汗顏,自來也不曾聽見有人說他「天資聰穎」,此時顧清泉如此一說,倒令他羞愧起來。正不知該如何解說,顧清泉已道:「清晨我本來欲帶你一起御劍的,你卻讓在場的眾人都大為驚異。本來你這柄劍已與眾不同,再加之你才入門一日便能御劍飛行,更加讓諸位師兄都另眼相看。」

  「另眼相看」四個字令韓一鳴滿臉紅透,自知御劍的方法太過粗淺,也更讓他不好意思。顧清泉接著道:「師弟,你可知在你之前,最快學會御劍飛行的師兄是哪一位?」韓一鳴搖了搖頭,顧清泉正要說話,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道:「顧師弟,你又將別人事情來說。」顧清泉站起身來,道:「大師兄。」韓一鳴回頭一看,卻是在秦無方處見的那位師兄。

  他面帶微笑進來,身後跟了一個女子。韓一鳴聽顧清泉喚「大師兄」,猛然間想起昨晚說起的司馬師兄來,也站起身來道:「大師兄。」大師兄笑道:「我帶了蘇映雨師妹前來。靈山弟子皆是素服,蘇師妹是縫紉高手,靈山上下眾人的衣裳都出自她的手,今天特請她來為小師弟縫件衣裳。」蘇玉雪笑道:「大師兄太客氣了。」走上前來。

  她面容姣好,襯著素衣烏髮,越發顯得端莊大方。走到廳中,一雙明亮的眼睛,對著韓一鳴看了過來。韓一鳴道:「有勞師姐。」她不過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頗有白櫻的風範。顧清泉與大師兄都退了開去,韓一鳴正要退開,大師兄道:「小師弟,你不要動。」

  蘇玉雪對著韓一鳴了片刻,伸出右手來,她右手中拿著一方素帕,不過尺許見方。她低下頭去,靜默了片刻,右手將素帕向空中一拋,素帕自上而下落下來,落到離地四尺,便不再落,如一張紙一般豎在空中。蘇玉雪又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伸出右手來,用食中二指在素帕上輕輕一劃,將素帕一分為二,在半片帕子上劃了幾下。她劃過之後,便收回手去。韓一鳴看得清楚,帕子上如同被墨水畫過一般,顯出一件小小的衣裳樣子來。她對著那片衣裳樣子看了看,點了點頭,伸手又將另一半素帕也畫過。

  另一半素帕上也顯出衣裳樣子來,蘇玉雪看了片刻,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對著素帕上吹去。她一吹過後,兩片素帕都著起火來。卻是由那墨水畫過一般的圈子向外燒去。轉眼已燒得只剩兩片小小的衣裳樣子。蘇玉雪雙手各拿一片,將兩片衣裳樣子拿在手中,對攏了合在一起,自髮髻上拔下一根針來,也不穿線,對著兩片合攏了的衣裳樣子邊緣穿了幾針,放在桌上,然後回手將那根針插發上。又自衣袖之中拿出另一塊素帕來,蓋在小小的衣裳樣子上面,道:「明日就可以穿了。」說罷轉身出門。

  韓一鳴看得眼花繚亂,愣了一陣,醒悟過來,道:「多謝師姐。」她卻已走得無影無蹤了。大師兄也微微一笑:「你們接著聊罷,我也回去了。」

  他出去之後,顧清泉道:「大師兄與我同在一個師父門下,在你之前,他便是最先學會御劍飛行的師兄。不瞞師弟,我修習御劍飛行,前前後後共用了二十一天。你可別笑話我這不成材的師兄,我本來愚笨些,學得慢些也不足為奇。司馬師兄復字凌逸,具說也是天資聰慧,只用了三天,便學會了御劍飛行。這已是同門之中最為具有天賦的師兄了,因而只用了三天,自來我們說起司馬師兄,都是無比崇敬。一來他見多識廣,學識淵博。二來他為人謙和、對待咱們這些師弟,真有如對待自己的手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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