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055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3
第四卷 十日(下)  七十三、上善若水

  秦無方道:「一鳴,這對銅鏡,連我都不能用。我只見過你師祖將它們分開,這不僅僅是你師祖留給我的寶物。只是我看了它們這麼多年了,無法參透其中的奧妙,也不知道如何能將他們分開。你初次來到我屋中,我便在你眼中看見了它們的本相。若是看不見它們的本相,便不能用。靈山弟子大多都不能看見這對銅鏡,便是看到的,也只是看見了它的幻象而已。你的師尊們雖能看見,鏡面卻始終黑沉沉的,不能使用。」韓一鳴十分意外,秦無方笑道:「你看見祖師留下來的銅鏡本相,足見你與靈山有緣。白櫻師妹給你的這一點緣分,還真是不淺。」
  他面上露出笑容來,顯然十分欣慰。韓一鳴並不聰穎,但此時卻忽然福至心靈,道:「師伯,我曾聽顧師兄說過,師伯的屋中有一瓶極好的百合花,難道,難道……」秦無方笑道:「他看到的是百合嗎?他也是個心地極清靜的孩子。這便叫無色無相,你心地是什麼,眼中的銅鏡便是什麼。別的弟子看上去又是不同,或許是一盆小小盆景,也或許是一個小屏風也說不定,也難說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你看見了蓮花,卻要千萬記得不要與人說起。」韓一鳴點了點頭,道:「是。」秦無方道:「靈山門中,對待眾弟子都是一視同仁,凡事皆是同樣對待。我總以為這樣一來,弟子都會心清如水,於他們的修行也是大有益處。但這番謠言四起,足見靈山弟子修心修得不足。心內還是一念牽扯一念,這番你下山,必然又會掀起一場風波。」

  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韓一鳴自見秦無方現出白頭之相來,便知他實在是太過操心,道:「師伯放心,弟子記住了。」秦無方笑道:「一鳴,你怕麼?」韓一鳴微微一怔,不知師伯所問為何。若是說起害怕,他這一生最為害怕的日子都已過去了,雖說只是過去了十來日,這十來日中卻是奇事不斷,經歷過來之後,從前便彷彿是隔世一般。他先是因雙親被害而害怕,後因眾師兄側目而害怕,到了此時,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怕的事情。他也沒什麼閱歷,想了一想道:「師伯,弟子並不害怕。」

  秦無方點了點頭,道:「還是有些怕才好,有懼怯之情並不是懦夫,有了懼怯才會知道生的可貴。你將來會明白的。好了,你去罷。你師父還等著你呢。」韓一鳴告辭出來,走出竹林小道,對著自己手中的銅鏡看了一眼,鏡面之上依舊是一朵微微開放的白蓮,小小翼翼地將無相寶鏡揣入懷中,向聿愛而來。

  聿愛之上,好風似水,輕輕吹拂,碧草如絲,隨風波動,令人心曠神怡。韓一鳴遠遠便見盧月清坐在門前的梧桐樹下,輕輕拂動面前一張短琴的琴弦。清澈的音律就自他指間流淌出來,盧月清兩眼微閉,十指輕彈淡撥,琴音也似沒有規律一般,只是隨心而至,四散開來。

  韓一鳴不敢打擾師父,只是靜靜站在一邊。他也不通音律,但只覺師父撥彈出來的音律有如小溪潺潺,輕風拂體,聽在耳中說不出來的舒適。盧月清隨意彈了一陣,忽然收住了手,睜開眼來,道:「一鳴,你來了。」韓一鳴道:「是。」

  盧月清道:「你隨我來。」站起身來,帶著他走進屋內。屋內與屋外相去甚遠,屋外陽光明媚,草香清新。走入屋內卻是入骨的清涼,靜逸得讓人心中的煩燥都一掃而光。盧月清在一張椅上坐下,對韓一鳴道:「一鳴,你也坐下。」

  韓一鳴道:「是。」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只聽盧月清道:「一鳴,你雖是我的弟子,可惜我並沒有能教給你什麼,咱們相見的時候也不多,不是麼?只不過我也不知你這樣快便要下山去了,總想著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我叮囑你一句話罷,你大師伯心地慈善,我卻沒有他那樣的修為和好涵養,不能如你大師伯那般上善若水,厚德載物。你大師伯百般忍讓,只因他心胸寬廣,包納兼容。而我,卻是心胸狹窄,以己度人。雖說你的二師伯和五師叔對你會多加照顧,但他們畢竟不能一步不離、時時緊跟在你身後,這時就只能靠你自己啦。因而我叮囑你,凡事自己小心。在哪裡都可以修行。在靈山是修行,那麼下山也是修行。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每一件事,你都該用心去做才是。」韓一鳴站起身來,道:「師父教導,弟子記在心中。」

  盧月清道:「平波道長的為人,想來你心中也自有看法,我不加以評論,你自己去想罷。將你的鳴淵寶劍拿來給我看一看。」韓一鳴自背上取下鳴淵寶劍,連劍鞘一起遞過去。盧月清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歎道:「一鳴,你心中對這柄劍,並無好感,是也不是?」

  韓一鳴一愣,師父所說,並沒有錯。他心中對鳴淵寶劍並無什麼好感,雖說鳴淵寶劍形狀大器工整,色澤美麗,驅策之時又是十分靈敏,卻也因此成為眾矢之的。眾人議論、側目的大多因此而起。因而韓一鳴對它並無什麼好感,甚至在內心之中還有隱約的排斥。他也曾私下裡想過,要麼換一柄劍來用,只要那柄劍不是這樣招人眼目就好。但他也記得師父曾說過,鳴淵寶劍是靈山百劍之首,在鳴淵面前,師父的如意環都不能再出,那麼別的寶劍,也不會再被自己挑中。因而這個想法只是一閃即過,並未長久深藏。只是這本是他心中所想,師父又是如何得知呢?

  盧月清歎道:「一鳴,你未下山之前,兵刃與你,並未血肉相連。可是下山之後,你們之間,卻真的血肉相連了。它不僅僅是供你飛行代步之用,而是救你於水火,與你心意相通之物了。你對於自己的性命也如此不愛惜嗎?」韓一鳴無言以對,只是低頭站在一邊。盧月清歎道:「鳴淵寶劍自隨你之日起,便是這蒙塵之樣,雖說我也知憑你之力尚不能讓它煥發如新,但至少也不該是這灰濛濛的樣子罷。」說著伸手在劍鞘上輕輕一抹,抹去一道灰塵。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4
第四卷十日(下)  七十四、一百二十趟

  韓一鳴臉上一紅,深知是自己的不對,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記下了。再不如此怠惰了。」盧月清歎了口氣,道:「你一路之上,要小心在意。須要記得一點,你的二師伯與五師叔,也會好生照看你。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對兵刃的愛惜,就是對自己的愛惜,你將來慢慢體會吧。」
  自聿愛下來,韓一鳴見天色還早,便向幻鏡湖而來。路過丁五的廚房,遠遠地望見廚房屋頂飄出縷縷白煙,丁五已在操持晚飯。走到門前,果見丁五滿面油汗地在油煙之中忙碌。在韓一鳴心中丁五比起其他師兄來,更加親近些。

  丁五百忙之間回過頭來,笑道:「師弟,你來了,怎麼也不出聲?」韓一鳴道:「師兄,我,我明日便要下山了。」丁五道:「下山?在這裡不好嗎?你要去何處?」韓一鳴道:「大師伯讓我隨著二師伯和五師叔下山去。」丁五「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只當你要離開這裡呢,你別介意。」韓一鳴道:「我不介意。」丁五笑道:「下山是件好事,這山上多少師兄弟都想下去看看呢,你該高興才是,不要苦著臉。」

  他語調由衷的誠肯,韓一鳴輕鬆起來,道:「師兄說的是。」丁五道:「你不要擔心,你去了,我每日會幫你澆你的竹子。」韓一鳴道:「師兄,你幫我麼?」丁五手裡忙個不住,卻對著他道:「是呀,靈山上的師兄弟但凡被師父委派下山,都是我替他們澆的。」韓一鳴不禁想起丁五肥胖的身影捧著茶盞在長長木梯上來回的樣子,雖說木梯並不算長,靜心院到翠薇堂也不算遠。但丁五從來都不呼風喚雨,而是自己往來取水澆灌。這一下靈山七名弟子一同下山,每一回澆灌,他都得來回走四十趟了。一日下來竟是一百二十趟,不知他將是如何辛苦。韓一鳴心內算了一回,不禁目瞪口呆,望著丁五說不出話來。

  丁五道:「師弟,你放心去罷,我是沒有這個能力去兼濟世人了。只能在師兄弟們兼濟世人之時替他們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這點小事就交給我罷。」這哪裡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一趟趟在木梯上奔忙,不為什麼的奔忙,真的就「微不足道」嗎?韓一鳴心中感慨,眼中濕潤,卻是掉不下淚來。咬了咬牙道:「師兄,是師尊們將此事交託與你的嗎?」

  丁五臉上一紅,道:「這是我的傻想頭,師尊們哪裡顧得上這個。」韓一鳴道:「那,你如何得知有幾位師兄下山去了?」丁五停住了手,道:「來,你來看。」將他引到一口青花磁缸前。那口大缸有半人多高,足可以裝進去三四個人。上面蓋著同樣青花的磁蓋。丁五伸手揭了起來,韓一鳴探頭一看,裡面空空如也,便回頭來看丁五。丁五道:「有一位師兄叫做馮玉藻,他自白櫻師叔那裡學得了一個奇異的種植之術,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每日需要多少米糧的,我也不太關心這事。只知道每日晚間,他會將次日三餐所需的糧米種子都種在土中,我每次做飯之前揭開這口缸的蓋子,裡面都會有一餐的米糧。我也做了些日子的飯了,看一看就知道這些米糧夠多少人吃,都不會錯的。」

  韓一鳴道:「那,你每次就去幫大家澆水嗎?」丁五道:「師兄弟們在外面都餐風露宿,哪裡還能讓這些小事掛在他們心上。我身子笨拙,每回去的都遲,眾師兄弟都澆過了。我澆完了自己的,用手摸一摸地上泥土,濕的便是澆過的,干的自然是出門在外的師兄弟的啦。只管澆便是了。」他說起來輕鬆之極,韓一鳴卻是說不出話來。他每日裡承擔派中所有人的吃喝,已是十分繁重,之後還要一趟趟為眾人澆灌碧玉竹。過得一陣,韓一鳴道:「師兄,這次回來,我就不下山了,跟你一起幫師兄們澆罷。」丁五道:「好呀,我等你回來。你這是要去向小乖告別麼?」韓一鳴點了點頭,丁五道:「你去向它道個別也好,它天天都見你,雖然不見得和你說什麼話,但乍然見不著,不知會有多麼失望呢!可惜我不太會說話,就是去看它也只是陪著它坐一坐。」韓一鳴去餵小乖,也大多是坐在一邊。不說什麼話,但看見丁五抱歉的神色,這話便說不出來。

  離開丁五的廚房,來到幻鏡湖邊。小乖正在湖中悠遊,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韓一鳴走到湖邊,它便游過來,咧開大嘴,兩個嘴角向下。它這副形狀,見過多次了。它心情好的時候,都是這副淘氣的形狀。韓一鳴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道:「小乖,我明天要下山去了。」

  小乖道:「下山?你可以下山了麼?我也很想去,可我答應過他,幫他守著靈山,等他回來後再去的。不然,我早就跑去玩啦。對了,你給我買好吃的回來。」活脫脫一個小孩子。韓一鳴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但我一定給你帶好吃的東西來。」小乖道:「好呀,那你就去罷。」轉身又在湖中遊蕩。

  韓一鳴在湖邊坐下,那匹小小白馬不知從哪跑了出來,挨近來,用頭拱他的手。韓一鳴伸手摘了兩朵花來,遞到它嘴邊,它便開始啃咬。韓一鳴伸出手指,輕輕撫摸它的頭頂。它與那紫色的小人小馬又不相同。摸到了紫色的小人小馬,如同摸到了一個上好的梨子。摸到小白馬的頭頂,卻像是摸到了一塊上等好玉,涼涼的。小白馬初時瑟縮了一下,但並未跑開,依舊專心啃著他手上的花朵。不多時,將那朵花啃得只剩餘花莖和花蕊,又用頭來拱他的手。韓一鳴道:「好啦,你今日已經吃了兩朵花了,再吃會不會撐壞呀?」小馬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它的舌頭比頭頂更加冰涼,韓一鳴並不覺得骯髒,任它舔了一陣,見它還是不走,只得又伸手摘了一朵下來,遞到它面前。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5
第五卷 遠路  七十五、出鞘

  晚間回來,先去澆過碧玉竹,這才回到屋內來。想著明日要出門,心中有些期盼,他心中想的是若是下了山,便先回去祭拜父母,再隨師伯師叔向南而去。忽然門上有人敲了一記,抬頭一看,一個女子將在門前。韓一鳴只覺她有些眼熟,便道:「師姐請進。」那女子微微一笑道:「韓師弟明日下山,再帶一套衣衫去罷。」韓一鳴此時方見她手中捧著東西,東西上面鋪著一塊素帕,乃是前些日子為他裁衣的蘇玉雪。
  他對著她看了一陣,才想起她是誰來,不禁面上一紅,道:「蘇師姐,這個給別的師兄罷,我……」蘇玉雪笑道:「每位師兄弟都有兩套衣裳的,只有你的,我還沒來得及送來。好在已做好,正趕著你下山。這塊素帕你拿來包東西罷,一路上多加小心。」韓一鳴忙接過來,謝了她。蘇玉雪微微一笑,轉身出去。

  韓一鳴將素帕攤在床上,下面蓋著的還是一套素色衣裳,與自己身上穿的一般無二。只是那素帕不過才一尺見方,哪裡包得下這套衣裳?卻還是將衣裳拿起來,放在上面。他不將東西放在素帕之上,素帕便只是一尺大小,東西放上去之後,卻見四周都露出素帕的邊沿來,不知是素帕變大了,還是衣裳變小了,正要將包裹包起來,忽然想起來枕下還塞著紫桃木劍的殘片。

  走到床邊伸手將它們自枕下拿出來,焦黑的兩段,每段不過半尺左右長短。看了一看,這是那少年交託給他的東西,也是他帶上靈山唯一的東西。雖說早已面目全非,但一看見,便想起那青衣少年來,將它放在衣服之上,這才將素帕裹成一個包袱。

  忽然聽見顧清泉的聲音道:「師弟,你真是戀舊。」抬頭一看,不知他何時已走進屋來。只聽他笑道:「這番你能隨著兩位師尊下山,好生令人羨慕呀。」停了一停又笑道:「可惜我法術低微,修行還不夠,不能跟著你們去。這回一定用心修行,下回跟師兄弟們一起去。」韓一鳴自上山之日起,便聽他說想要下山去,此時見他羨慕,只是道:「師兄,我……」顧清泉笑道:「師弟,你不用解釋,能下山去,也是種修行。況且日子還長著呢,修行哪裡有盡頭,難說咱們將來還有一同下山的機會呢。」

  顧清泉向來心直口快,待人誠懇,便是羨慕之情,也絲毫沒有做假,韓一鳴本就沒有好口才,不善辯解,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這一夜,韓一鳴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又是期盼又是難過,一說到要下山,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父母來,雖說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但一想起來,卻覺得他們彷彿還在靈山腳下的韓家莊內,彼此相扶,門前翹首,期盼自己回去。韓一鳴一想及此,便止不住淚如泉湧。自上了靈山以來,他極少念到自己的已去世的父母,或許是太過傷心,不敢去想。但一說要下山,似乎所有的思念都湧上心頭,所有的傷感都一齊湧出來,讓他無法自已。

  他睡不著,顧清泉卻是睡得極香甜,鼾聲四起。韓一鳴不曾見過他有什麼事縈懷,也許他便如秦無方說的那般心地純善,才得以無憂無慮。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又半睡半醒,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韓一鳴拿起包袱,繫在腰間,將鳴淵劍負在背上,卻將無相鏡揣在懷中。他對著屋內看了一遍,忽然有人在門上敲了兩下。轉回身來,卻是杜青峰站在門外,對他笑道:「師弟,走罷。」

  二人來到翠薇堂前,見大師兄司馬凌逸已站在堂前台階之下。司馬凌逸本就面容俊逸,身形挺拔,配著身上的素衣,背後的長劍,頗有玉樹臨風的樣子,眉宇間的英氣也勃發出來。他本是面向著堂內而立,卻忽然轉過身來笑道:「二位師弟來了,幾位師尊在堂內,咱們還等一陣。」

  韓一鳴在二位師兄身後站住,屋內已傳出秦無方的聲音來。秦無方道:「一鳴這個孩子,才上靈山幾天,便要跟著師弟們下山去,我很是擔心。」韓一鳴一聽這話,心中一片溫暖。只聽黃靜玄的聲音道:「師兄請放心,我與五師弟會好生照顧他的。」卻聽秦無方道:「一鳴心地單純,在靈山之上又不曾學到些什麼,這一路上,你們要多加教導才是。他雖是月清的弟子,但月清只教了他一招御劍飛行,我也沒能教會他什麼。下了山就全靠二位師弟了。他領誤極快,這是他強過其他弟子的地方。」停了一停,道:「好了,不必再說什麼了,你們去罷。」

  翠薇堂大門打開來,黃靜玄與趙浩洋自其中走了出來,秦無方跟在身後,白櫻、盧月清與陳蔚芋跟在秦無方身後。黃靜玄向台階之下看了一眼,韓一鳴也悄悄回頭一望,只見要一同下山的幾位師兄和師姐都已不知何時來到身後,忙向後退開,站在最後。

  黃靜玄道:「師兄放心,我一定謹記師父從前的教導。我們這就去了。」秦無方點了點頭。盧月清自台階上下來,對韓一鳴招了招手,韓一鳴走近前去。盧月清道:「一鳴,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凡有一明白的多問你胡師伯和趙師叔。凡事看不明白,也可以多問,你放心,他們不會嫌你煩擾的。」韓一鳴一一答應。盧月清頓了一頓道:「去罷。」

  黃靜玄向四周看了一遍,道:「咱們走罷。」話音一落,一柄長劍從他背上飛出,燦爛的金色光芒中帶著虹影,正是劈風寶劍。劈風寶劍一出,黃靜玄便隨著寶劍向山下而去,快若流星,只見一點金光在空中一閃,便沒了蹤影。趙浩洋也隨即召出一柄寶劍來,這柄寶劍一召出來,劍鋒便微微顫動,色澤清亮,如一泓清泉,眾人站得近些,只覺一股淡淡的涼意撲面而來,有如一陣輕風拂過,帶來清新涼意。韓一鳴猛然醒悟過來,這柄寶劍也是曾經見過的,便是與劈風寶劍齊名的靈山四劍中的碧水寶劍。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6
第五卷 遠路  七十六、探問

  趙浩洋也御著碧水寶劍而去,司馬凌逸與另三位師兄也都御劍跟隨而去。杜青峰道:「劉師妹,你先請。」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多謝師兄。」拿出一樣東西來,往空中一扔。韓一鳴見那件東西形似一隻小船,色澤潔白,兩頭略尖,只有手掌大小,卻不識得。杜青峰笑道:「一鳴,你劉師姐是紡織妙手,靈山上下人人的衣裳都是她紡了布,蘇師姐裁縫的。這是一隻白玉梭。」那女子身形一晃,左足輕輕點在白玉梭上,白玉梭已帶著她飛快便向前而去,也是快得令人咂舌,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杜青峰和韓一鳴與諸位師尊別過,各自召出寶劍來直追上去。
  韓一鳴立在鳴淵寶劍上,已不似從前那般害怕,但面前雲海茫茫竟不知該向何方而去。好在杜青峰不快不慢,身影始終在前方帶路,方才不致迷失。飛了一陣,越飛越低,穿出雲海,只見下方田野廣闊,山川秀麗,韓一鳴不及細看,先就用心尋找韓家莊熟悉的景象,忽然遠遠的前方地面上有一個亮點一閃。

  杜青峰略微慢了一慢,待與韓一鳴並肩向前,便伸手一指,道:「師叔他們在那裡了,咱們也去罷。」說著便向那一點飛去。韓一鳴對御劍訣雖不敢說已是得心應手,但用起來倒也算收發自如,緊緊跟在他身後,也向那個方向飛去。

  眼見已接近了地面上的師門眾人,韓一鳴正要下去,眼角一道藍光閃過。那道藍光不僅來得極快,而來勢兇猛,本是向下而去,卻忽然之間就調轉方位,直向他身上撞來,韓一鳴先前明明見這道藍光也是向著自己要去的地方奔去的,哪裡料得到它竟然忽然在空中改變方向,對著自己撞來,且是來勢洶洶。他大吃一驚,欲要閃躲,卻是身在空中,哪裡閃躲得開。

  眼看便要撞在一起,韓一鳴手足無措,卻聽黃靜玄的聲音道:「平波道兄,你又跟小輩玩笑嗎?一鳴這點微末伎倆,哪裡抵得住你的幾百年修為一撞?」他話音未落,那道藍光已撞到了面前。韓一鳴毫無應對之術,相差又只是毫髮之間,只能眼睜睜等著那道藍光撞上來。忽然眼前一花,眼前一陣模糊。不知是什麼東西飛到了面前,將那道藍光擋了一擋。韓一鳴的鳴淵寶劍跟先前杜青峰的身影,飛快向著已在前方落地的杜青峰飛去,也落在他身邊。韓一鳴驚得一頭冷汗,站在地上,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那道藍光也跟在他後面落地,身形瘦削,一身深藍道袍,頭上頂著束髮道冠,正是平波道人。他一落在地上,便道:「這是誰的?」伸出手來,手中拿著一方素帕。他眼睛向眾人看了一眼,便向那劉師姐看去,道:「這是你的嗎?」劉師姐道:「白櫻門下弟子劉欣竹見過平波道長。」平波道人將那塊素帕向她一扔,道:「好呀,白櫻教出來的好徒弟。真是好徒弟。」

  黃靜玄道:「平波道兄,你錯怪欣竹了。這塊帕子是小弟扔出來的,她哪裡敢在平波道兄面前施展那點微末道行?」平波道人哈哈一笑,卻徒有聲音無有笑意:「原來胡道兄也用這女人才用的東西!」黃靜玄微微一笑,並不生氣:「靈山門人,人人皆有這素帕,我怎麼會沒有?平波道兄素來喜歡與小輩們玩笑,只是一鳴膽小,也不知是玩笑,倒教道兄見笑了。」說罷伸手一招,那塊素帕自平波道人手中飛起,被他收入袖中。

  又是幾道藍光自遠處劃來,過不多時都已飛到前面,落在地上。皆是青色道袍,頭頂束髮道冠,背負寶劍,腰中插著拂塵,乃是平波道人帶的門人。

  平波道人道:「好了,咱們的人都已齊了。這樣罷,還是依照前例,我帶著門人自左邊向南,你們靈山派自右邊向南。」說罷伸出手來,右手食指在空中一劃。他劃過之後,地上現出一條淡淡的界線來,將他們站的地方劃分成兩邊。黃靜玄道:「好,咱們日落時在前方相見。」轉身對師弟和幾名弟子道:「好,咱們走。」帶領靈山派眾人,順著平波道人劃下的界線右邊,向南而去。

  韓一鳴走在後面,只覺平波道人兩道眼光跟著自己。平波道人的眼光十分冷硬,他雖不回頭,也被看得汗毛直豎,冷汗直冒。僵直著身子,向前走去,直到前面黃靜玄停住腳步,方才停下來。站了片刻,輕輕回頭去看,早已走得遠了,哪裡還看得見。

  黃靜玄停住腳步,看了看山下的,道:「趙師弟,咱們分開走罷,我帶著青峰、一鳴和欣竹走這邊,你帶著凌逸他們向前去,前面還有村莊。」趙浩洋道:「師兄,我們先去了。」說罷帶著司馬凌逸幾個弟子,駕著寶劍,向前趕去。這裡黃靜玄道:「咱們也走罷。」領著韓一鳴等,向山下走去。

  那個村莊不大,不過有幾十戶人家,遠遠望去,零星分佈。黃靜玄收住腳步,道:「你們進村去打聽打聽,我在村子另一頭等你們。」韓一鳴不知要打聽些什麼,但見杜青峰和劉欣竹都向村中走去,便也跟在後面。

  他初見這個村莊時,已是十分失望。他昨夜已想過下山之後要回韓家莊看一看,哪知下得山來,卻是從來不曾去過的地方,此時甚而不知韓家莊在哪個方向,不免心中失落。垂頭喪氣跟著杜青峰走了一陣,已見路邊田地之中有農人在彎腰忙碌。

  杜青峰道:「韓師弟,咱們過去和他們說話。」便走近前去,與農人寒暄。韓一鳴細聽他打聽些什麼,一聽之下大為失望,都是些關於收成、天氣的閒話,聽不出玄妙來,卻又不好走開。只站在旁邊聽著。

  杜青峰卻站在田邊,只管絮絮叨叨與他們攀談,那田里的農人也不停下來,邊幹活邊與他家長裡短,說了一陣,已說到誰家生了幾個孩子,誰家的牲口下了幾個崽犢。杜青峰素來健談,也常來與顧清泉說笑,只是韓一鳴萬萬料不到他竟健談到了如此地步,連別人家中那些雞零狗碎、家長裡短的事情都談得饒有興味。向劉欣竹看了一眼,卻見她雖不插言,卻也聽得甚是認真。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7
第五卷 遠路  七十七、和羞走

  這一談談了好些時候,韓一鳴無聊之極,在旁邊站得兩腿酸麻,這才見杜青峰收住了口。那農人與他談了一陣,談興頗濃,還邀他們去家中喝茶。杜青峰笑著謝了,這才向村內走去。韓一鳴尾隨在後,只聽劉欣竹與杜青峰道:「杜師兄,咱們是不是去適才談到的幾家人家去看上一看?」
  杜青峰道:「自然要去,添了丁口,咱們便去看看。站得遠些,不要打擾人家才好。」兩人說畢,又向前走了一段,又向路邊一所茅屋前喂雞的老婦問了幾句,依舊是問的村中新添人口的人家,問人家的屋子方位。只是換了劉欣竹去問,劉欣竹雖不似杜青峰那般健談,卻是十分親切,與老婦說話,也是輕言細語,面帶微笑。雖說村中老婦眼花耳背,但劉欣竹相詢,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們說了一陣,劉欣竹便回來對站在一邊的杜青峰和韓一鳴道:「這段時日來,村中確實有五家人家添了丁口。」又依次將這五家人家的姓名,方位說得清清楚楚。

  杜青峰便帶著他們,向最近的一家走來。他們走到那家人家附近,便止住腳步,杜青峰對著那戶人家看了又看,搖了搖頭,道:「走罷。」帶著他們又向第二家走來。如此這般,走到第五家人家,也是遠遠止住,對著細看。韓一鳴本不懂他看的什麼,見他與劉欣竹都是全神貫注,也不好打擾,站在旁邊看了一陣,依舊看不出所以然來。

  只見田埂上走來一個穿著杏黃衣裳的女子。尋常農家女子,並非都足不出戶。韓一鳴在家之時便見得多了,也不意外。那女子走走停停,似乎是邊玩邊走。韓一鳴見她背對自己這邊,向那家人家走去。不過看了一看,便將眼光調開。忽然只覺眼前似乎花了一花,似乎是那個女子轉身來看了一看,可是分明她還是向前走去,也並沒有回頭。韓一鳴只道是自己眼花了,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來,向那女子背後望去。卻見她依舊向前走,但忽然之間似乎是轉過身來,對著這邊看來,連她面上的驚惶神情都看得格外分明。再一細看,她卻沒有回身,連頭都不曾回。

  韓一鳴十分奇異,正想向杜青峰詢問,卻見那女子加快腳步,轉眼便走入那戶人家中去了。忽然聽得耳邊杜青峰的聲音道:「師弟,走罷。」轉回頭來,杜青峰與劉欣竹都向前走去。這回他們都不再向村人搭訕,逕直走到村子另一端。韓一鳴跟在後面,三人出了村子,便見黃靜玄遠遠地在路邊一塊大石上閒坐。

  見他們到來,黃靜玄問道:「你們可曾見到什麼異常?」杜青峰道:「村中有五戶人家在今年添了丁口,別的並無異常。只是一戶姓王的人家,弟子在他家門前看時,彷彿覺得他家屋頂籠著一道黃光。雖不是什麼大吉大利的好事,卻也似乎不是什麼壞事。弟子不曾進入屋內,因而也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細細一聽,他家人說話倒也中氣十足。」

  黃靜玄點了點頭,轉而問道:「一鳴,你看到聽到了什麼?」韓一鳴不禁漲紅了臉,他並不曾細看,也不懂得該如何看,在村中都是東張西望,不想此時黃靜玄問的卻是他。

  囁嚅了一陣,始終說不出來。黃靜玄道:「你進到村中,看到什麼了?」韓一鳴見二師伯執意追問,想是一定要自己說點什麼,漲紅了臉道:「啟稟師伯,弟子,弟子不曾看到什麼。」黃靜玄道:「什麼都不曾看到嗎?」韓一鳴只得老實回答:「弟子,弟子只看見一位女子。」

  黃靜玄「哦」了一聲,道:「什麼樣的女子?在何處看到?」韓一鳴生怕師伯說自己是輕薄之徒,偷偷向二師伯臉上看去,卻見二師伯神情並無異樣,鼓起勇氣道:「在,在第五家人家。她是什麼樣子沒能看清楚,她是背對著弟子向家裡走去。」黃靜玄停了一停,道:「你如何得知那是她家?」韓一鳴語塞,片刻之後道:「弟子胡亂猜測的。」

  黃靜玄道:「你可曾看見她穿什麼衣裳?」韓一鳴道:「似乎是杏色的衣裳。」黃靜玄道:「你為何會留意她?」韓一鳴滿臉滾燙,師伯這樣問,似乎是在說他有了什麼不良之念,哪裡還顧得了許多,道:「弟子眼花了罷,不知為何,總覺她回頭望了一望,卻又似乎沒有回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還是覺得她回頭了,可是細細一看,似乎又不曾回過頭一般。」

  他說到這裡,只覺杜青峰與劉欣竹的眼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哪裡還說得下去,低下頭來,等候師伯責罰。卻聽黃靜玄問道:「青峰、欣竹,你們二人可曾看見這樣一個女子?」韓一鳴與師兄師姐站在一起,他看見了,他們也該看見才是。只聽杜青峰道:「師叔,弟子不曾看見。」韓一鳴大吃一驚,抬起頭來,向他看去。

  卻聽劉欣竹也道:「師伯,弟子也不曾看見。」韓一鳴越發吃驚,說不出話來,怔怔看著他們。黃靜玄轉回頭來,道:「一鳴,那女子看見了你,是否加快腳步?」韓一鳴點了點頭,黃靜玄道:「你可知她為可加快腳步?」韓一鳴道:「她是女子,見弟子看著她,自是要加快腳步的。」黃靜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說對了一半。」

  韓一鳴更加糊塗,黃靜玄道:「還有一個緣故,是她怕你。」韓一鳴奇道:「她為何要怕我,我,我又不是歹人。」黃靜玄道:「一鳴,你不是歹人,而她卻不是人。」韓一鳴又是大吃一驚,黃靜玄道:「我從村子上空而過,看見一家人家屋頂之上有一道黃光,院中一棵杏樹上微微蒙有一層粉光,該來便是你們看見的這家人家了。杏樹上有了光輝,這棵樹已在三百年之上,成了精。青峰與欣竹看見了異樣,一鳴卻看見了樹精。因而一鳴說她似是回過頭來,又似是沒有回頭。她看見了你們,害怕你們收了她,便加快步子,好快回樹身之中去躲藏。」韓一鳴張目結舌了一陣,道:「師伯,她,她不會,不會……」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7
第五卷 遠路  七十八、結果

  黃靜玄笑道:「她在這院中長了三百年,得這家人家細心打理,才能有這些年月,不會對這家人家有什麼不便,便是對村中諸人也不是什麼壞事。試想哪家的小孩子沒有吃過這棵杏樹上結的果子?且普通人家,哪裡有人能活三百年以上?這些吃過她杏果的人,都無異於她看著長大的孩子,斷不會為難他們。樹冠上的粉光也是十分純淨,她若是害過人,樹冠之上的光澤便會變成灰色。因而由她去罷。」
  韓一鳴不禁想起韓家莊內的一棵桃樹來,他自小便見那棵樹已是十分粗壯。每年桃子結實時,總有村中孩童在樹上樹下嬉戲。聽說那棵樹也是活了許多年月,連父親都說兒時曾在樹下玩樂。自來也沒聽過有人遇上什麼花妖樹怪,倒是年年都有極甜的桃子可以吃。它也成精了嗎?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出神。

  杜青峰與劉欣竹都道:「那女子就是杏樹修煉成的。」韓一鳴尚在目瞪口呆中,黃靜玄笑道:「我聽師兄說你心靜眼清,還有些不信,現下看來,師兄說的對。」韓一鳴不禁紅了臉,道:「多謝師伯指教。」

  黃靜玄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輕輕畫了一個圓圈,動手畫時,他的指尖所到之處,一個淡淡的圈子便呈現出來。黃靜玄畫好圓圈,便用手指在圓圈上一彈。圓圈在空中打了兩個圈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靜玄笑道:「一鳴,你來看看。」伸手一指。韓一鳴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卻不見什麼異常。黃靜玄道:「你先清心、靜目、凝神,再看。」韓一鳴道:「是。」深深吸了口氣吐出來,緩緩閉上眼睛,過得片刻,再徐徐睜開眼睛向著適才看過的地方再看。

  他看的是一塊路邊的大石,表面並不平整,坑坑凹凹的。韓一鳴看了片刻,忽然一個淡淡的金色圓圈在石上顯現出來。睜大了眼睛,只見那個金色圓圈似乎是隱藏在石中,卻又似是浮在石面之上,便問黃靜玄道:「二師伯,那是你適才畫的那個圈子麼?」黃靜玄道:「是呀,這便是我適才畫的那個。這是咱們師門的印信,你看見了便知道師門中人經過這裡。」

  韓一鳴點了點頭:「多謝師伯指教。」轉回身來,卻見還有三個小小的圓圈在三個方位閃著淡淡的光暈,雖是白天,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韓一鳴道:「師伯,我只見你畫了一個圓圈,卻看見四個,這是何故?」黃靜玄笑道:「這是連鎮四方之意,我一個圓圈入地,便將這個村子四方都鎮在其中。一來你師叔他們不會重複咱們走過的路,二來,在這個圓圈消失之前,村中都會平安無事,邪穢不敢進村。」韓一鳴道:「師伯,這個世上,當真有邪穢麼?」

  黃靜玄道:「有的,也是因心念而起。」 一路來,每遇到村莊,黃靜玄便讓他們自村中穿過,他先行走開。韓一鳴跟在師兄師姐身後,若是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杜青峰便每戶人家門前去看上一眼,若是幾十戶人家,便先行問詢,方前去細看。韓一鳴此時已知師兄並非是無事可做與人閒談,而是用這個法子探聽村中是否有異。因而杜青峰與農人相談,他便也站在一邊聽著。雖說他不善於與人搭訕,但聽一聽他們說話,從中得知村中有些什麼異常。

  他們一路南去,整整一個白天,走了十來座村莊。其間還見有十多座村莊四方打著淡淡金色的符號,卻是一長一短兩條線交叉。黃靜玄道:「那是你們第五位師尊的印信,像不像是一柄劍?」杜青峰笑道:「五師叔是武修,因而用這個為印信。」黃靜玄道:「你們師祖,我的師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傳到咱們手中,卻都只是普通而已。五師弟本來便是要畫一柄劍的,可惜沒有書畫的天賦,不能一筆兩筆畫成。印信過於繁複,便不易辨識了,只得畫成這樣。」

  下午日落之前,已與趙浩洋一行人在一個村莊外相遇。黃靜玄道:「有一句話,要先囑咐你們。雖說咱們修道之人,不該胡言妄語,隱瞞欺哄,但遇上了平波道長及他門下的弟子,這個謊卻是說定了。」停了一停,道:「若是平波道長及他座下弟子問起今日是否遇到妖邪,咱們便說遇到了幾個,都已當時便鎮拿住了,不曾放走。」韓一鳴奇道:「二師伯,咱們並沒有遇到什麼妖邪呀,為何要,要說遇到?」黃靜玄道:「咱們是不曾遇到妖邪,只是平波道人心中的妖邪與咱們的不同。今日那棵成精的杏樹,他見了那是定要將之焚燬的。於他來說,那便是妖邪。」

  韓一鳴一怔,趙浩洋道:「咱們修道,花草樹木也修道。咱們沒有邪念,它們一般也沒有邪念。大凡成精的草木精靈,都不是邪穢。它們的修行之途更加艱深。須保持一貫的清朗之氣,越發不能為害人畜。若是為害了人畜,破了清朗之氣,便不能再修行得道了。此道雖不同彼道,但咱們怎能為去損毀並未為害一方的它們?」眾弟子都道:「是,謹尊師尊教導。」

  黃靜玄道:「好罷,咱們這便去與平波道長會合。」帶了他們向南走去。翻過一道山崗,已見平波道人帶了弟子在路邊等候。平波道人遠遠地便道:「黃道兄,你們今日可曾有什麼斬獲?」黃靜玄道:「哪裡談得上斬獲,一路過來,不過遇上五個小妖邪,都已鎮住了。平波道兄,想必你那邊,是大有所獲了?」

  平波道人笑道:「談不上所獲,與你一般,不過是鎮了十幾個小妖邪。好啦。咱們走了一日,就在此地過夜罷。這裡前面有泉水,也開闊些。」他一邊說一邊已吩咐弟子收集柴火。黃靜玄也帶著眾弟子,在離他們幾丈的地方歇下。

  司馬凌逸帶了韓一鳴和杜青峰去前面森中找尋水源,杜青峰修行已有火候,走在前面,韓一鳴見已看不到平波道人,悄聲問司馬凌逸道:「大師兄,為何不說咱們沒有遇上妖邪呢?」司馬凌逸道:「師弟,平波道長哪裡會信,還是說有的好。」說話間,已見前面有一條小溪,在月光之下分外清亮。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08
第五卷 遠路  七十九、靈芝

  各人都彎下腰來,將手中的水囊浸在水中。韓一鳴蹲在溪水邊,正看著溪水緩緩流入水囊,忽然左手手指上一涼,不知是碰到了什麼。韓一鳴只當是碰到了水面,便抬起手來,在衣服上蹭了一蹭,不在意中。哪知片刻之後,左手手指又是一涼。他的左手並未放在溪水邊,不是溪水濺在手上。忽然手邊的草叢一動,不知是什麼,涼涼的,從他左手邊跑開。韓一鳴自小就怕蛇蟲,驚得他渾身冷汗,愣了一愣,才低聲道:「師兄,師兄,我這裡……」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一個白色的瑩光圈子浮在他身邊,將他四周都照得清清楚楚。司馬凌逸道:「師弟怎麼了?」韓一鳴道:「不知是什麼東西,一直在這裡碰我的手。」杜青峰也過來道:「怎麼,它咬你了嗎?」韓一鳴抬起手來,對著瑩光細看了看,倒也沒有牙印,便搖了搖頭。忽然司馬凌逸笑道:「看你往哪裡逃?」伸手自懷中摸出一件東西來,在手上弄了一弄,便向韓一鳴身邊丟來。

  那是一個亮得刺眼的圈子,飛到韓一鳴身邊,便懸在空中,發出明亮的白光。韓一鳴藉著白光細細一看,白光下方圍著一叢草葉,簌簌有聲。司馬凌逸走了過來,拔出背上寶劍,輕輕撥開草葉,看了一眼,將劍收了回來,伸手向草叢裡摸去。

  他手在草叢裡摸了片刻,草葉下方跑出一個東西來。韓一鳴一看,奇道:「這裡也有這個麼?」那是一匹三寸大小的小馬,上面騎著一個小人,與韓一鳴在靈山上餵過的小人小馬一模一樣。只不過那是紫色,這卻是紅色,如一個熟透了的果子,紅得耀眼。這對小人小馬一跑出來,那個本來罩在草葉上方的圈子便跟著它們移動。小人小馬跑了幾回,都逃不出白光籠罩之地。

  韓一鳴藉著白光,看見溪水邊有一朵淡黃的小花,伸手摘了來,遞到它們面前。小人小馬看了一陣,都挨近來,卻不啃那朵花,只舔他的手指。它們舔了一下,見他不動,又接著再舔。韓一鳴抬起頭來,見司馬凌逸饒有興味對著它們細看,旁邊杜青峰則睜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司馬凌逸道:「師弟,你手指上有什麼?」韓一鳴抬起手來看了一看,道:「沒有什麼呀。」司馬凌逸搖了搖頭道:「這就怪了。」杜青峰道:「大師兄,這是什麼?」司馬凌逸道:「這叫木芝。乃是靈芝精華。色澤鮮紅的,大約也有四、五百年了。只是它們從來只吃草木,今番怎麼會舔師弟的手?」韓一鳴忽然想起那紫色的小人小馬,問道:「師兄,這木芝還有別的色澤麼?紫色的有麼?又有沒有白色的?」

  司馬凌逸道:「木芝便是這樣色澤鮮紅的。你說的那種紫色的,叫做肉芝,而白色的,則叫做仙芝。雖說都是自靈芝而出,但是卻大有高下之別。肉芝乃是八百多年的靈芝而化,仙芝則是千年以上的靈芝。並且仙芝有一個奇特之處,但仙芝要兩千年左右方能一分為二,變成一人一馬。雖說仙芝也是肉芝長成,但若是不足兩千年,便是一匹小馬,或者是一個小人。」

  韓一鳴不禁點頭道:「多謝大師兄指教。」輕輕用右手撫摸木芝的小小頭顱。司馬凌逸笑道:「師弟,你曾在何處見過肉芝、仙芝嗎?怎麼問起這個來?」韓一鳴道:「大師兄,我在靈山上見過肉芝和仙芝。形狀確實如大師兄所說,仙芝只是一匹小馬,想來是還不到一分為二的時候。」杜青峰奇道:「怎麼?咱們靈山上便有這東西嗎?我不曾見過。」司馬無方道:「我知道靈山上有芝,但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見過一回。不過那時還是木芝,後來便無緣再見了。它們已長成肉芝仙芝了嗎?當真是歲月如梭呀。」他輕輕歎息,似是想起了從前往事。杜青峰只是盯著木芝細看,十分納罕。看了一陣,也伸出手指去,木芝卻只是對著韓一鳴的兩根手指舔個沒完沒了,一眼都不看它。待杜青峰手指挨近它頭頂了,便躲了開去。

  杜青峰道:「師弟,你手指之上塗了蜜麼?它這樣舔個沒完。」韓一鳴笑道:「沒有呀。」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忍不住道:「難道是這個緣故?」杜青峰道:「什麼緣故?」韓一鳴道:「我這手曾被大師兄說的仙芝舔過,難道是因為這個,所以它連花也不吃?」

  只聽司馬凌逸道:「正是如此,仙芝舔過,便留有它的芬芳氣息。千年靈芝的氣息,咱們聞不到,木芝卻可以聞到。」見小人小馬對著他的手指舔得起勁,又笑道:「或許舔你的手指,能夠讓它們早些變成肉芝也說不定。」說罷,收了那個白圈,森中又是一片昏暗,杜青峰正對著它們看得高興,眼前忽然又是一片昏暗,眨了眨眼睛道:「待我回靈山,也讓師弟帶我去見識見識肉芝、仙芝。」司馬凌逸笑道:「走罷,咱們早些回去,師叔們等著呢。」走到溪邊,提起水囊沿來路回去。

  韓一鳴也提起水囊,跟在後面。走了一段路,卻見一個素衣人蹲在草叢中,聽見他們過來,抬起頭來,面目姣好,卻是劉欣竹。司馬凌逸道:「師妹,你在做什麼?」劉欣竹道:「我適才看見一條麻蠶,想捉了來帶回山上去餵飼。」司馬凌逸與杜青峰都向前走去,韓一鳴卻停住腳步,道:「多謝師姐早晨出手相援。」劉欣竹兩眼對著草叢裡細看,口中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韓一鳴頗為歉疚,劉欣竹一笑,道:「這有什麼,不要放在心上。你快去吧。你在這裡說話,麻蠶不敢出來,我就捉不到了。」

  眾人吃過乾糧,便各自歇息。月過頭頂,韓一鳴和杜青峰一起背靠一塊大石,各自懷抱寶劍沉沉睡去。韓一鳴睡了一陣,只覺手上有些發癢,睜開眼來,就著月光對著自己手上看去。只見那火紅小人小馬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悄悄爬上他的衣裳,伸長脖頸對著他的手指又舔個不住。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10
第五卷 遠路  八十、寒冷

  韓一鳴白天走了整整一天,實是從未有過的疲累,全身都酸痛不已。醒了不久,又昏昏睡去。睡了一陣,一陣風吹過來十分寒涼,韓一鳴半睡半醒,瑟縮了一下。忽然一道白光閃過,他閉著雙眼,都覺十分刺眼。睜開眼來,只見一面銅鏡,射出一道清冷的白光,正對著自己。
  他先愣了一陣,接著便伸手摸了摸揣在胸前的無相寶鏡。他只認為這面銅鏡是無相寶鏡,大師伯也說不知無相寶鏡的用法,讓他自行摸索,他神思雖是迷糊,卻立刻就想到了無相寶鏡。但一摸之下,懷中還是硬硬的一塊,無相寶鏡依舊靜靜躺在懷中。不知面前這面銅鏡從何而來,正在發愣。卻見那面銅鏡由上至下緩緩移動起來。

  銅鏡射出的清冷光澤,將所到之處纖毫畢現。那道光澤忽然停住了,韓一鳴著著光澤所照之處看去,火紅的木芝便在其中。木芝早已不再舔他手指,小馬左右衝突,意欲自銅鏡的寒冷光澤中逃逸出去。可是無論它們跑向那一方,銅鏡上那道冷光始終將它們牢牢籠罩在其中。

  韓一鳴初從睡夢中醒來,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陣,見木芝始終逃不出銅鏡的那道光澤,才猛然明白這銅鏡也是一件寶物,照定了木芝,木芝便難以逃走。忍不住伸出手來,要將木芝自銅鏡之下拿出來,放它們跑走。他手指剛伸到青光邊緣,一股寒意便自指尖襲來。那股寒意沾上指尖,便飛快地席捲全身,瞬間指尖便是生疼,連胳膊都幾乎凍僵了,身上更是凍得顫抖不止。

  忽然只聽黃靜玄道:「平波道兄,一鳴得罪了你嗎?我叫他給你賠不是罷,不要這樣作弄一個小輩。」只聽平波道人道:「胡道友,我並沒有作弄他。我自有我的緣故。」韓一鳴全身凍僵,牙齒撞出「的的」聲響來,只見那面銅鏡忽然飛了起來,飛向對面數丈開外的平波道人手中。

  黃靜玄一出聲,靈山弟子都驚醒過來,杜青峰忽然見韓一鳴滿身掛著霜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驚叫道:「師弟,你,你怎麼啦?」他伸手來扶韓一鳴,一碰到韓一鳴手臂,一股涼意便直逼過來,將他的手指凍得生疼。略一遲疑,那股寒意早已瀰漫全身。

  黃靜玄涵養再好,也有些忍不住,道:「平波道兄,這些弟子有什麼得罪之處嗎?」平波道人手中的銅鏡帶著一道長長的青光照在韓一鳴身上,他兩眼對著韓一鳴上看下看,韓一鳴幾乎凍僵,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在心裡著急,但願黃靜玄能出手相幫,讓木芝逃走。

  片刻之後,平波道人笑道:「原來是這個。」韓一鳴只見那青光中現出一隻大手來,在他身上一抓,便將木芝抓在手心內,那隻手飛快便縮了回去。那隻手一縮回去,銅鏡上的青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韓一鳴身上也暖和起來,坐了一陣,已手腳活動,他眼睜睜看著那隻手將木芝自自己身上抓了去,哪裡還定得住,跳起身來,便向著平波道人所在之處直衝過去。

  平波道人手中抓著木芝,兩眼放光,對著月光將木芝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口中嘖嘖讚歎:「好東西,好東西。想不到這裡也有這好東西。」木芝在他手中掙扎不已,卻是逃不出來。韓一鳴正要說:「放了它。」卻見平波道人一手抓著小人,另一手已將小馬送到口邊,「喀嚓」一聲,已將小馬的頭咬了下來。

  韓一鳴驚得目瞪口呆,連話都說不出來。平波道人口唇連動,口內「嚓嚓」聲響,嚼個不住,手中的小馬四蹄還在顫抖、伸縮。他卻毫不在意,一通大嚼,吞嚥下去之後,又將那沒頭的小馬送到嘴邊,「喀嚓」咬下一塊來,嚼得汁水四濺。韓一鳴呆了半天,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還是活的,你,你,你就這麼,這麼……」

  他「這」了幾聲,看見那小馬殘缺的身子還在動彈,哪裡還說得下去。只覺心痛萬分,被人活吃,不知別人看了做何想法,他看在眼中,卻是無比殘忍。平波道人吃得飛快,片刻之後已將小馬吃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又拿過小人來,看也不看,便將頭送入口中,一口咬下。韓一鳴直撲上去,想要搶下小人來,哪知平波道人的弟子都飛快站起身來,將平波道人圍在中央。韓一鳴哪裡撲得過去,被他們攔在外面,他不管不顧,後退幾步,又直衝過去。忽然身後有人硬生生拉住了自己,回頭一看,黃靜玄遠遠地道:「一鳴,你回來。」

  韓一鳴看那小人四肢伸縮,十分可憐,哪裡還忍得住,道:「二師伯,他,他把它們都活活吃了。」只聽黃靜玄道:「一鳴,回來。」韓一鳴緊咬牙關,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轉身回來。身後的「喀嚓」傳入耳中,又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平波道人不停地將那小人送到口中去,韓一鳴哪裡還看得下去,一咬牙,轉身便走。

  他心中總是不甘,想著木芝可憐,總希望平波道人能夠大發慈悲,放過木芝,便是放過那殘缺的木芝,心中也稍稍平安些。念著這個,腳下便走得慢了。還未走幾步,已聽身後平波道人的聲音道:「我吃了這個東西,你便恨上我了,是也不是?」

  韓一鳴轉過身來,不知何時,平波道人已來到身後,他雙手負在背後,一派悠閒之態,全然沒了適才那貪婪之極的樣子。韓一鳴道:「你,你活活吃了它們,它們……」說到這裡,氣憤不已,說不下去。平波道人笑道:「小老弟,這便是你不通之處了。木芝若是死了,還有什麼可吃的?我若是用劍把它割碎了,才叫暴殄天物。金克木,割碎了,便是吃碎木頭了,不如不吃。惟有活吃下去,方能將它的修行化為我的修行。讓它們在我的肚裡修行,也不是什麼壞事罷?你們靈山派不也不茹素麼?難道你們吃下去的東西不是生長出來的?」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10
第五卷 遠路  八十一、袖手旁觀

  他滿面笑容湊近了來,韓一鳴只覺背上升起一股涼意,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忽然眼前白光一閃,卻是趙浩洋不知何時橫插進來,攔在二人中間。趙浩洋道:「一鳴,二師伯叫你,磨蹭些什麼,還不快去?」又對平波道人道:「道兄,一鳴乃新入門弟子,在靈山的日子,實在也不多,說話有些不知輕重,請道兄海涵。」趙浩洋說完這話,抱拳施禮,轉身拉了韓一鳴便走。
  韓一鳴只覺趙浩洋走得飛快,跟在他身後,連自己都似腳不沾地,轉眼便走到靈山弟子之中。趙浩洋放開手來,自去一邊坐下,韓一鳴回頭一望,卻見平波道人站在原地,兩眼對著自己。他的樣貌並不兇惡,而眼中卻是喜色浮動,頗有抓住木芝時的喜不自勝。

  不知為何一看見他的眼光,韓一鳴便如同被一條蛇盯住了一般。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忽然聽黃靜玄道:「一鳴,你去休息罷,明日一早,咱們還要上路呢,早些歇息罷。」他聲音平穩有力,韓一鳴微微歎了口氣,木芝掙扎扭動的樣子歷歷在目,卻只能搖了搖頭,走回到杜青峰身邊,在原地坐下來。一個人影自另一邊走來,也來到他身邊坐下,道:「師弟,你早些休息罷。」卻是司馬凌逸。

  韓一鳴哪裡睡得著,縮在地上,歎息不已。司馬凌逸道:「師弟,你不用如此難過,事已至此,難過也無濟於事。」韓一鳴道:「大師兄,如若木芝不來舔我的手指,怎麼會被抓住?又怎麼會被他,被他活生生吃掉?」平波道人自韓家莊與他相遇,皆是無比貪婪。處處都要爭搶,又事事都用盡手段,韓一鳴發自內心反感此人。只是他現今成為自己的前輩,那說不出的厭惡只能強壓在心底。

  司馬凌逸也歎了口氣道:「師弟,它已被吃了,你再難過也於事無補。」韓一鳴道:「他也是修道之人,怎麼便這般下得了手?木芝不也是靈芝修行的結果麼?同是修道,何苦如此相煎?」司馬凌逸道:「這也難怪,你原不知這木芝對於修道之人大有好處。木芝好歹也是幾百年的靈芝化成,它自身便有幾百年修行,何況上了百年的靈芝,多少也吸取了山川靈氣,日月精華。若是吃了木芝,少說也能得一、二百年靈力呢。」韓一鳴大吃一驚,他確實不知木芝有此神效,難怪平波道人將木芝拿在手中,嘖嘖讚歎「好東西」。司馬凌逸又道:「修道之人,大多都有燒丹煉汞,服食異樣物件的習俗。便是為了提高靈力,以求長生。見了木芝,一般人又怎會放過?」韓一鳴道:「可是咱們靈山派便沒有這個規矩,不然那,那,還會有嗎?」

  他想起平波道人便在一邊,怕他聽見了心生歹意,生生將「肉芝」「仙芝」四個字都嚥了回去。司馬凌逸道:「靈山一派,自祖師起,便不將服食這些異樣仙物當作修行的手段。祖師認為,修行乃是自身之事,服用仙芝,不僅不是修行,反而壞了與咱們一同修行草木的性命,與修身修心反其道而行之,便算不上修行了。」

  韓一鳴不禁暗自慶幸,靈山好在沒有據別人道行為自己修行的方式,不然此時是悔之晚矣。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像,平波道人怎能就這樣輕易就把一個那般可愛的木芝吃下肚去,且是活生生吃下去。

  次日清晨,韓一鳴隨了黃靜玄上路,他想著昨晚被平波道人吃了的木芝,心中微有些不忿。可是不忿又能如何,自己是無能為力。跟著師伯向前走去。眾人來到一個村莊,黃靜玄讓杜青峰與劉欣竹前去村中探聽,卻將韓一鳴留在身邊。

  韓一鳴今日全無昨日那樣的興頭,眼看著他們去了,只是站在一邊愣愣出神。忽然聽黃靜玄道:「一鳴,你來。」回頭一看,黃靜玄已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下來,抬頭看著自己。慢慢走到黃靜玄身邊,只聽他道:「一鳴,你心地單純,見木芝被平波道人活吃,十分忿慨,我心中都明白。可你卻不知,為何昨晚我袖手旁觀。」

  韓一鳴怔了一怔,他昨夜確實盼望二師伯能夠出手相助,搶下那木芝來,放它一條生路,因而一聽二師伯這樣說,哪裡還忍耐得住:「二師伯,為何你不出手救呢?」黃靜玄道:「我若是救木芝,兩派就要大打出手。先不說這場架誰輸誰贏,能不能打,他卻定會趁此時機將你抓走。」韓一鳴愣了一愣,奇道:「他抓我做什麼?」

  黃靜玄歎了口氣:「你想一想。」韓一鳴道:「我已入了靈山派,他抓我有何益?反正便是死了,我也不會與他同流合污。」想起平波道人的無恥行徑,不禁咬牙切齒。黃靜玄歎道:「一鳴,你太意氣用事了。咱們靈山的規矩,不見得是其餘諸派都贊同的。我也不好背著別人說什麼,只是你須記得不要與他爭執,也不要與他單獨在一起。他的道行本來與我相若,他的七環寶鏡厲害非常,我與你五師叔都敵他不過,因而你越發要小心。你不止能引來一個木芝,而是好多木芝。抓住了你,與抓住無數木芝有何差異?」

  韓一鳴大驚,愣了一愣道:「是。」仍是忍不住問道:「師伯,那昨晚你為何不阻攔呢?」黃靜玄搖了搖頭道:「非是我們不阻攔,他的仙鏡大法我們都不是對手,若是你大師伯在,還可以阻止得了他。他那面銅鏡叫做七環寶鏡,十分厲害,乃是他派中鎮派之寶,鏡中共有七個圓環,每個材質都非比尋常。此鏡罩住的人也罷、物也罷,若非靈力比這面鏡子的主人高出幾百年,均無法再脫身。幸而他昨晚是抓木芝,不是抓你。」韓一鳴不知其中厲害,仍舊接著問道:「可是昨晚我們先看見木芝之時,大師兄也用一個圓圈罩住了它,木芝也無法脫身呀。那豈不是,豈不是……」

  
CRUEL 發表於 2007-8-27 01:11
第五卷 遠路  八十二、鮮血

  黃靜玄道:「你大師兄的無法脫身與平波道長的無法脫身,截然不同。你大師兄用的是月華圈,只能將其照定,過些時刻消散了,木芝便能走脫,且月華圈乃是月光而成,並不會損傷木芝。而平波道長的七環寶鏡照住了木芝,木芝不止走不脫,它還會死在其中。」韓一鳴愣了一愣,望著黃靜玄。
  黃靜玄道:「七環寶鏡,顧名思義,鏡中共有七環,環環相扣。雖說有兩環早已壞了,但依舊是他派中最厲害的法寶。鏡中每一環都各有用途,同道中人都道此鏡異常狠辣,好在平波道長每用一次,都很耗靈力,若不是神完氣足,他也用不了此鏡。那仙鏡大法只用其中一環,可我卻不知是哪一環。但昨夜那道寒光,叫做寒冰寶環。聽你大師伯說過,這個寒冰環用的材質,乃是自玄武處求得,因而十分寒冷。雖說靈芝有無數種,但能生長成肉芝的靈芝,卻只長在南方,受不得凍,一凍便不能再生長了。咱們靈山不也有嗎,因而靈山之上,氣候始終溫暖如春。七環寶鏡裡的寒冰寶環罩住了木芝,便是他不動手捉拿,之後木芝也不能再生長了。若是多照一陣,木芝還會凍死。不過也好,被他寒冰寶環罩過的木芝,靈力被封住,他服食之後,要半年方能得益。他要是空手捉住了木芝吃下去,再來為難我與你五師叔,我們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韓一鳴怔怔地望著黃靜玄,見他頗有慶幸之意,心中不免有些難過起來。黃靜玄道:「一鳴,這木芝是你引來的罷?」韓一鳴點了點頭,他又道:「雖說木芝極少,不會常常得見,但它們只要聞到了你手上的氣味,便會遠遠跟來。你若是見了,要早些告訴我,方能保得它們平安,也能保得咱們平安。」

  默了片刻,韓一鳴道:「是,我若再見到木芝,一定先告之師伯。只是師伯如何得知是我的手指將它引來的呢?」黃靜玄道:「昨晚你全身都凍住了,只有左手兩根手指還是如常。在寒冰寶環下,這兩根手指都有一層淡淡的銀白色。靈山上本有仙芝,你細看丁五的手指,也有一層白色,那也是仙芝舔過的痕跡。我擔心平波道長也看出來了,他的修行本與我相若,又有七環寶鏡相助,不會發現不了其中的玄妙。只是他不曾見過肉芝、仙芝這兩樣更難得之物,猜不透其中奧妙,但他卻會時刻窺伺。能擒住你來等待木芝上門,於他來說,再好不過。再者,他與咱們靈山曾有過些不愉快的過往,他若是靈力大漲,即刻便會對靈山弟子下手。」

  韓一鳴道:「可是,可是師伯你方才說,他要半年後方能自木芝身上得益,到時候……」黃靜玄點了點頭道:「到時候咱們只怕都回到靈山了,在靈山之上,我們師門六人,自不懼怕他。但只要咱們任何一個落單,他都絕不會善罷甘休。如若他再多吃幾個木芝,只怕在路上咱們便不是他的對手了。」他停了一停,歎道:「一鳴,你也盡量不要離開我和你師叔身邊,你才入門,雖說資質上佳,卻談不到修行,果真獨自遇上他,也是十分凶險。」

  他說得十分懇切,韓一鳴心中感動,道:「多謝師伯。」黃靜玄點了點頭,雙手一拍,只聽「啪」的一聲響,卻不是掌聲,而是自周圍傳來的一聲脆響。黃靜玄道:「你以後有什麼話要對我和你師叔說,都要慢一步,待我們設下界結,讓他們聽不到才行。」韓一鳴點了點頭,黃靜玄伸手一引,韓一鳴左手不由自主抬了起來,黃靜玄看了一陣,道:「一鳴,你要吃點苦頭了。」

  韓一鳴道:「只要能不再將木芝引來,吃什麼苦頭弟子都甘願。」黃靜玄點了點頭,道:「真是個好孩子。咱們再走個十來天,便會另有好法子。只是現在,你只能將兩根手指都割破,用血塗在手指上,血腥味會讓木芝遠遠避開,便是聞到仙芝的香味,也不敢貿然挨近你了。但你牢牢記著,每次洗過手,都要割破手指重塗一次才行。再過十來天,咱們尋找在南邊的一位異人,你上門求教,請他指點你一個別的法子,便可將手上的味道遮掩。」韓一鳴道:「是,弟子記住了。」拔出背上鳴淵寶劍來,左手食、中二指便向劍鋒上抹去。

  忽然手腕上一緊,已被黃靜玄牢牢抓住。抬起頭來,黃靜玄道:「鳴淵劍不能見血,你切記這一點。」韓一鳴愣了一愣,黃靜玄伸手入懷,自懷中摸出一根兩寸長的竹針來,道:「這是你劉師姐的,我特意向她要了來給你,十日之後有了好法子,你再還她。」韓一鳴接在手中,將左手兩根手指都刺了一個小孔,用力擠那兩個小小針眼,擠出血來將手指塗滿。

  他害怕木芝再次跑來,被平波道人擒住,吃下肚中,因而塗得十分仔細,直至將兩根手指都均勻塗過,再無遺漏,這才放下心來。將竹針收入懷中,問道:「師伯,為何鳴淵劍不能見血?」黃靜玄道:「鳴淵劍是祖師早年親手所煉,門下弟子,連上我們師兄弟六人,都不能用。此劍甚是離奇,三言兩語說不分明。但若是染血,後果不堪設想。祖師從前用過無數配劍,大多數配劍門人弟子也用,但只有這柄劍奇特些。你記著便是了。」

  這日晚間,韓一鳴再見平波道人,心中越發厭惡。他記著黃靜玄的話,便是洗過了手,也立刻用竹針刺血,塗抹手指。他心中惟願平波木芝不再出現,不再葬身在平波道人口中。但平波道人那灼灼逼人的目光短淺,也緊緊隨在他身後。韓一鳴背過身去,都覺得背後汗毛直豎,平波道人的目光陰毒之極,冰冷中帶著一點奇異的熱切,更發令人毛骨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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