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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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39542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3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果然,凌嘯厲色嚴詞的追問之下,施世驃不得不將一些耳聞稟報過來,清朝水師的確是吃了虧。

      按照四支水師的分工,防護福州外圍海面安全的,是登州水師和松江水師,而登州水師一向是在黃海巡弋駐防,對於洋夷戰艦的厲害程度並不清醒,提督苗俊青又十分剛愎自用夜郎自大。七天之前,在抗擊侵襲敵船的過程之中,因為被擊傷了一艘福船,苗俊青頓時大怒,率領自己的艦隊擅自追擊,終於在海壇島外一百五十里處遇到了洋夷的艦隊,還沒有靠近到七八里的射程之內,就被洋夷戰列艦搶先開火,又被擊沉了兩艘福船和十幾艘中小船隻,方才在松江水師的接應下匆匆撤回,整個戰鬥中,僅僅取得了擊傷對方一艘戰列艦的微小戰果。


      凌嘯大吃一驚,苗俊青等人隱瞞敗仗固然讓他憤怒,可洋夷戰列艦採用的是歐洲海戰的新式戰法,清朝水師無論從艦船速度、火炮性能還是戰場指揮上,都和洋人隔了一個不小的檔次,難怪人家敢耀武揚威地前來談判了!思量半晌,凌嘯方才明白,千船決戰的想法要實行起來還需斟酌。凌嘯當即打定主意,淡淡說道:「苗俊青立刻革職留用,四大水師今日起全部回防福州、泉州、廈門三線海面。」


      施世驃愣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躬身領命出去,留下凌嘯一個人看著海圖發呆。說句老實話。凌嘯真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無助地感覺讓他十分痛苦。

      洋人已經進入了戰列艦的大艦巨炮時代,十年之後,歐洲將出現蒸汽抽水機,七十年之後,瓦特將發明工業蒸氣機,而渾渾噩噩的中華子民,還在用這種既無比例尺,也無參照定位的地圖,還在使用本是木料體積單位的「料」。還在駕駛著四方帆布的戰船保衛海疆,連號稱是水師第一人的施世驃,也在神色間不自覺地,流露出對洋夷戰列艦的懼色。


      歷史的改變已經面目全非。但永遠不變的是歷史的脈絡。羅馬不是一日可以建成的。時間對凌嘯來說十分重要。面對提前而來的外國軍艦。凌嘯知道自己必須早作決斷,「來人。請三位先生和葉卡婕琳娜、菁菁小姐到書房議事!」


      「什麼?全部殺掉?!」

      趕來書房的眾人全被凌嘯的瘋狂想法給驚呆了,扣留的六百多洋夷官兵,他竟然是要全部殺掉?不說葉卡婕琳娜、菁菁面色煞白,就是顧貞觀和戴名世也目瞪口呆,鄔思道感覺到凌嘯今天的很不尋常,眼睛一瞇斂神如芒,「二公子,敵人越是強大,越是需要我們耐心周旋,倘使殺掉扣留人員,只怕是再無轉圜機會!你剛才給施世驃的命令全是長期守勢的,為什麼現在又。。。。。。?」


      凌嘯苦笑一聲,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抗美援朝的決議過程,猛咬牙關,斬釘截鐵道,「我需要將大清水師全部推到的契機,我甚至還苦悶至極的渴望,洋夷軍艦去進逼渤海!但洋夷沒有帶多少陸戰士兵,所以,我更確定的是,五國艦隊怒火滔天之下,定會用軍艦載著台灣士兵,大舉來攻福州城,而不是去渤海撒野。我需要這個千船決戰的機會!」


      鄔思道眼中精光更甚,一收手中折扇,點頭不語,唯是一頓茶杯,伸出大拇指稱讚。

      顧貞觀和戴名世嚇了一跳,望望凌嘯的臉色,忽地有些清明過來。

      他們幫凌嘯管理福建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作為當家事務人,很清楚凌嘯的目前處境,四大水師雲集福建,每日就需要十三萬兩白銀的用度。這錢財壓力倒還是其次,關鍵在於五國軍艦的到來,把全國水師力量的四分之三都拖在了福建,萬一五國軍棄擾福建,改往襲擾渤海京畿,那時候舉國驚詫之下,凌嘯更會面臨來自全國的眾口討伐,政治上的巨大壓力,說不定會迫使康熙削減掉凌嘯的水師指揮權。


      與其等到那樣一天,倒還真不如凌嘯所說的那樣,拼得魚死網破搞千船決戰,縱使水師全軍覆沒,但相信也可?拳慾降磢煽X顆牙!反正清軍陸軍強盛,五國即使派來後續艦船,也運不來多少登陸之兵,這前後的時間至少也得一年之久,到那時候,說不定兩大船廠已經造出了相當的海上力量,尤其是長樂船廠有了戰列艦樣本之後,更會讓人期待。


      想到這裡,兩人互望一眼,也點點頭。

      菁菁年紀還小,不太懂得這幾位深沉男人們的那些道道,但她很是崇拜凌嘯這種殺伐決斷的氣度,有些崇拜即將掀起鐵血戰歌的凌嘯,激動得粉臉嫣紅,站起來叫道:「嘯哥哥,國家的氣勢尊嚴不可以丟,要不然,以後我們和南洋的貿易,會更加受氣!不管怎麼說,我十八行的所有商船全部聽你命令!船打光了,我們可以再造,人死光了,我們可以再生。。。。。。」決心表到這裡,忽覺那句「我們可以再生」很是不妥,正害羞的時候,卻發現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女孩情結,一個個都在沉眉苦思。


      葉卡婕琳娜怔怔地望著凌嘯,看著他剛毅的面部輪廓,忽地有些明白中國軍人和西歐軍人的不同,也明白了為什麼凌嘯可以打敗俄羅斯軍隊了。千船決戰一旦全軍覆沒,死傷將士將在六萬以上,大清水師千萬兩的家當,將檣櫓灰飛煙滅,這是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置之死地的氣度。葉卡婕琳娜緩緩站起身來,眼光和菁菁一樣充滿崇拜。卻因為西方女子更重豪勇,而多了一份愛慕。「我的將軍,這一次,如果你需要凌琳娜的效力,將是我的榮幸。」


      凌嘯哈哈大笑起來,當著三位先生的面,一擰葉卡婕琳娜的臉蛋,笑道,「但凡這種大戰,豈能少了我凌琳娜的光彩?好,洋人之中,我不會現在就殺的,給你留至少三條管道,現在要做的是取信於人!」


      ----

      總督府後院囚室裡,道格拉斯很是自豪。掏出自己的煙斗。卻因為沒有煙絲火摺。一邊干咂。一邊笑著對德爾蘭四人笑道:「怎麼樣?我還不是以一個軍人的堅毅。把那個中國官員的囂張氣焰給打壓下去了!呵呵,想從我的口中得到軍事情報,光憑這些個所謂酷刑,就能逼我就範?想當初我在印度的時候,哼,大象踩活人的刑罰我都見過呢!」


      德爾蘭點頭也自誇道:「是啊,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也不出孬種,勇氣和忠誠是全歐巴羅大陸上有名的。我估計,那清朝駙馬是吃了壯陽藥混了腦子,這才把我們扣留下來,今天一清醒,肯定歇菜放了我們,要不然,等我們的艦隊發現不妥,哼,他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勇氣?忠誠?其餘三人一起心頭大罵,這兩個和荷蘭人完全不搭邊的詞彙,從你們這些連自己政府也不忠的人口中說出,真是侮辱了這兩個詞彙。

      卡洛斯因為是西班牙的呂宋軍官,對凌嘯的名聲比其他人要瞭解得多,當然不會像他們這樣樂觀,思索著說道,「咦?你們注意到沒有,昨晚上的那個幕僚,好像並不是來真的刑訊我們,反倒是皇后殿下,像是真要把我們打得皮開肉綻的,這事情好生奇怪啊,怎麼說,我們歐洲人也是人種相近,皇后她不該這麼對我們啊!」


      「那你想本皇后如何對你們?幫你們求情嗎?」囚室門忽地開了,葉卡婕琳娜走了進來,風情萬種地一笑,從桌子上取過紙筆,快速的寫下幾行字,凝色道:「伊麗莎白號戰列艦上的信件已經被搜查出來了,好在清軍沒有人懂得法語,來問我的時候,我已經隨手燒了。現在,情況緊急,我安排有一條小船在江邊,你們中的一個人可以上船偷渡去台灣,幫我把這封重要軍情送到五國艦隊最高指揮官手上,誰去?」


      五人一起嘴角大奚,昨天談判你最狠,昨晚樣子你最凶,丫丫的你騙誰啊!一條小船偷渡,萬一被發現了,葬身海底,我們找誰哭去?馬士加路搶先道:「我不去,我等著凌嘯來放我們走,好過當逃犯被打死!」


      葉卡婕琳娜冷笑道:「放你們?哼,你們五人明天將被押往內陸,去拜見清朝的皇帝,三千里山路,走都要把你們走死!本皇后好不容易取得了清朝公主的信任,昨天又做戲騙過凌嘯的幕僚,現在最後問你們,誰去?」


      梭思盧很是精明,聽出了弦外之音,愣愣問,「我們戰列艦上的士兵呢?他們。。。。。」

      「他們只有兩條路,要麼被殺死,要麼做苦力!」葉卡婕琳娜很是不耐煩,「快點決定,等清兵大舉進行登陸戰的時候,恐怕你們會和我一樣,死在這異國他鄉了!」

      道格拉斯大吃一驚,一跳三尺高,「你說什麼?清兵要登陸台灣?」

      其餘四人一起變色。由於存了調停息兵的幻想,五國艦隊大都沒有過分去爭奪海峽控制權,僅僅是在北島尖海域作大規模集結,峽間兵力控制區僅僅三十里,清兵萬一當真搞大舉登陸,成功的幾率不是沒有。到時候,如果清兵掃蕩了全台灣,沒有了台灣做基地補充,五國的艦隊只好回呂宋補給,想救自己這些被扣留的人都狠難了。


      因為那時候,不僅艦隊前來困難,只怕連「台灣國」這個借口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我去!」五人一起自告奮勇。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3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章 母老妻弱子幼


      五人一起挺起胸膛,可惜葉卡婕琳娜毫不猶豫地選了法國的梭思盧少校,在四人大叫皇后偏心之中,梭思盧趕緊換上葉卡婕琳娜帶來的清兵軍服和假辮子,也不用水,接過皇后隨從的腰刀,連刮帶拔地弄乾淨一腮鬍須,甚至連一頭黃毛也清理光光,又是狂喜又是憂懼地隨葉卡婕琳娜出了囚所。


      一路上悄行出城,在夜色中向江邊奔去,梭思盧這才駭然發現,這所謂的小船的確很小,除了一個同樣高鼻子藍眼睛的船夫以外,再也沒有他人,好在還有一面清兵水師的旗幟掛在船頭,不然這梭思盧還不敢上船呢!


      上船揚帆啟航都十分順風順水,直到天色漸亮,兩人方才發覺到了馬祖海面上,驚魂稍定之下互相一打量,梭思盧恨不得和他抱頭痛哭,原來這船夫竟是他自己的勤務兵,難怪葉卡婕琳娜要選他的,敢情事先救救出了自己的人。和清軍水師海上接觸多次的他們,早就熟視了敵我的大致方位,很輕易的就避開了清軍的巡弋區域,向小雞籠港口方向駛去。不到晚間日落水平線,梭思盧兩人就被原處的一艘細長尖艦刺激得大喊狂叫起來,這是英國艦隊新型的帆式巡洋艦,得救了的興奮瞬即變成了淚水流了下來。


      看到拔毛鴨子一樣的梭思盧,聯合艦隊司令古蘭德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五天過去了,一直沒有代表們消息的他,可是心急如焚心如刀割,這兩百艘船隻的艦隊要耗掉多少的金錢,心中有本賬的每天都在肉痛呢。


      古蘭德凱是西班牙人,也是身兼呂宋島總督的西班牙御前重臣,聽到凌嘯扣留五國代表的事情,他唯有苦笑一聲。說老實話,他是不贊成開仗之初就去接觸清朝官方的,多年與清朝為鄰,對於那個康熙皇帝的要強性格,以及凌嘯的當紅勢頭,他多少有些耳聞,不打得清兵哇哇叫痛。他是絕對不敢寄望三方和談的。可英國與荷蘭堅持要試試,古蘭德凱也不得不同意,因為大家都明白,英荷才是主導,他們兩家一個霸佔印度大陸,一個佔據印度尼西亞。死死扼住了法國、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回歐商道。自己這個聯合司令形同傀儡啊!


      梭思盧還是厚道人一個,沒有忘記同伴們婆娑的淚水,「總督閣下,現在我們的同伴,日日以淚洗臉。在野蠻人的牢籠中苦苦等待,等著您指揮艦隊去救他們呢!哦,還有,我的救命恩人葉卡婕琳娜皇后,也在翹首以盼,不僅這次偷偷放了我們。還給我們帶來了重大軍事情報……」


      古蘭德凱看完這封葉卡婕琳娜的密信。驚愕的表情遲遲不能斂去,法文字體流暢美麗。可以看得出確是出自歐洲女子之手,但她放人報訊和警告登陸的事情,卻讓這總督大為狐疑。什麼叫賠款人質?清朝怎會由得她在福建晃蕩!什麼叫軍事機密?一個外國仇敵的人質也能得到的消息,還叫屁的軍事機密!


      古蘭德凱叫來各國艦隊指揮官,大家端著煙斗,圍繞著這兩個問題,在煙霧繚繞中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一起大罵鞭撻了清朝的不人道行徑之後,開始冷靜下來的眾人,沒有幾個相信整件事情是真的。俄羅斯戰敗賠款,沙皇皇后被擒當人質、深得康熙皇帝信寵的凌嘯將人質帶到了福建,這勉強可以說得通,但一個人質身份的女人,可以獲得很高的權限,放走扣留人員和搜集到重要軍事情報,這就怎麼也想不通了,即使這個女人之前就暗中想要給英國威廉國王寫信求救。


      英國皇室海軍少將皮爾頓看看沉思的古蘭德凱,在橡木桌上磕磕煙斗,笑道:「我曾經聽說中國有一本古書,專門教人用特洛伊MuMa一類的計策,你們說說看,這是不是敵人的什麼詭計?」


      古蘭德凱畢竟和東方文明接觸得久些,一傾上身,「那本書叫孫子兵法,專門告訴人耍奸用詭的。不過,就算葉卡婕琳娜真偽難辨,這事情也得要分兩面來看。登陸?他凌嘯登得上嗎?即便花了巨大代價登陸了,兩方炮火之下,緩慢的糧船也早就被打得稀巴爛!全台灣都靠著我們呂宋運糧食供應,敵軍沒有糧食,難道他們吃人肉度日?所以,從這一條來講,登陸是笑話,就算登陸了,戰力再強也會在餓肚子的前提下,將毫無作為!那麼,更進一層,既然登陸是假,凌嘯為何要假傳消息來,目的是什麼?」


      他這一席話問得眾人全部默然,總之,敵軍絕對不會是吃飽了撐的。

      ----

      勤王軍本部人馬的確吃飽到有些撐的地步了,從凌嘯命令十月初十渡海作戰開始,這兩天大家就在拚命填鴨,每人身上背十五斤的炒米粉乾糧,卻要在十萬日月盟大軍的威脅下準備堅持一個月之久,這對他們來講,絕對是一個挑戰,因為台灣島上的貧瘠荒涼全國聞名,否則怎麼會有偌大面積的府建制?除了高山族,而島上的漢民幾乎全民皆兵,對勤王軍更是不利。


      但凌嘯也是別無選擇,隔海口水戰對他一個現代人來講,毫無興趣也毫無耐心,再要他等待兩年,只怕台灣國已經雲集了歐洲來的軍艦,殖民地方政府拿到的權益,一旦被五國政府和王室所確認,為了面子恐怕也是個不死不休的麻煩呢,威廉三世喜歡鬥,路易十四更是在位五十年打仗三十年的狂人,凌嘯不想惹來這個大麻煩,唯有速戰速決!


      想想歷史上雙十協定的撕毀,根源上分割了兩岸,所以凌嘯毫不猶豫選擇了十月初十作為出征日期,這一天,勤王軍將由南壇島向台灣觀音山渡海登陸,而福建綠營將在金門島啟程向彰化撲去。所憑仗的,所賭的,就是葉卡婕琳娜的直言惑敵計,越是破綻百出的間計,越能夠真真假假。


      「雄赳赳,氣昂昂,船行海峽上,收台灣,打洋夷,就是保家鄉!」

      「讓海天為我聚能量,去開天闢地為我理想去闖,看碧波高漲,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

      出征的這一天,高亢歌聲響起的時候,軍標大營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式。賈縱的儀仗隊繞行校場,立刻轟動了前來參觀的官紳軍民,整齊劃一的步伐,震天踏地聲,正斜齊齊的隊列,鑼鼓喧天的軍樂,統一的服飾,很快就讓這些觀摩者心神激盪起來。當一二三四口號後的正步砸起的時候,即使是勤王軍將士,也禁不住心潮澎湃,即使是凌嘯看過五十年閱兵,血脈賁張之下,率先高聲喝彩!


      黃浩手秉鋼劍,率眾將領半跪凌嘯面前,「將軍,黃浩及勤王軍此去,不成功便成仁!我等家中,母老妻弱子幼,全拜託將軍照料!」

      凌嘯取劍自劃手掌,鮮血滴落之時,已是擲地有聲,「眾將士,倘使大家罹難於國事,烈士遺屬,在凌嘯有生之日,必將以母吾母母之,以吾嫂嫂之,以吾子子之!祝大家建功立業,大獲全勝!」感佩聲中,凌嘯橫劍向天一指,吼道,「傳我將令,斬殺兩百洋夷賊兵以為祭軍,懸其屍於艦首以為壯行!出發!」


      隨著這聲將令,福建軍民的大規模強渡登陸開始了。徵集來的近六百艘民船、在八百多艘水師艦船和武裝商船的保護下,如螳螂蔽日,向海峽彼岸鋪天蓋地衝去。

      楊成碧看到黃浩等人怡然不懼波浪,指指鼓得滿滿的風帆笑道,「黃大人,天助我們,這等風向風力,只要三個時辰,我們就可以到達觀音山外的灘塗地帶,但要是碰到了洋夷們的艦隊,那可就不好說了,你們難道不怕嗎?」


      自從西征回來被揍一頓以後,黃浩甚有些冷峻,甕聲點點頭又搖搖頭,自顧自地拿著千里望觀察海面遠處。周文淵見楊成碧面色尷尬,笑道,「楊軍門,此時此刻我們不是怕死,是怕撈不到本錢,**,這碧波連天的,萬一遭遇敵方艦隊,跑沒有人家快,戰又沒有炮利,到時候沉在海底,老子見了龍王斗覺得鬱悶憋屈呢!」


      見他爽直,楊成碧丟下冷冰冰殺氣滲人的黃浩,也笑道:「將軍有令下來,但凡二十里外的哨船發現敵軍蹤跡,一律要正北向偏轉脫離,你們勤王軍到時候就向南,呵呵,上了我的船,我老楊別的不敢保證,起碼我死之前,會盡一切代價護得你們周全的!」


      黃浩再冷,也忍不住悚然動容,訝道,「難道你要把這登州松江兩大水師全部賠光?!」

      楊成碧長歎一聲,黯然道,「這樣的水師不要也罷!兩位是不知道,我登上那伊麗莎白號之前,比苗俊青軍門還要自大三分,說句良心話,他這次吃虧壞事,還是我唆使的呢!可惜了那陣亡的五百多將士啊!楊成碧別無所求,海上廝殺一輩子了,今日碰到硬點子,不怨別人欺負我們,誰叫人家船尖炮利呢?黃大人,周大人,我知道你們兩人在駙馬爺面前吃得開,希望此次登陸過後,如果今日我松江兒郎還有倖存,請大人們向駙馬爺們進言,收他們組建勤王軍海軍,為我們報仇雪恨,一揚國威!」


      兩人剛剛鄭重點頭,就聞遠處號角齊響,悶悶的炮聲突然傳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4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懷鬼胎


      遭遇到洋夷艦隊!

      遭遇到逆風而行的洋夷艦隊,此刻只要大軍回頭,將可保無大虞,但勤王軍沒有後退這個軍令,楊成碧見兩人無話,立刻靈台沉靜下來帥令頻發。「左翼十八行商船部向北急轉撤離,前鋒登州水師部與中軍一起向前阻截,各分三十艘艦船,護送勤王軍乘坐的民船正南挺進!」


      莫問有涯平安否,知己常恨聚不多。事起倉促之下,肅然起敬的黃週二人,唯有恭恭敬敬對這老提督一拱手,當作是同袍保重的祝福,分船各奔使命而去。

      遠處炮聲隆隆,加速中的松江旗艦上,目送勤王軍船隊漸漸遠去,楊成碧收回了目光,一臉決絕地望著前方,緊緊咬住的牙肌肉,使得這老將看去無比陽剛,他明白,勤王軍要想安然脫離險境,起碼需要自己拖住洋夷一個時辰的時間,這意味著弄不好,他就要拼光全部家當!


      戰場須臾即到,楊成碧操鏡觀察之下,很快就找到了苗俊青的旗艦,一看戰場形勢,大叫不妙。洋夷艦隊幾乎是傾巢出動,十六艘戰列艦、四十九艘巡航艦、八艘偵察通信艦,三十九艘縱火船,加上其他的輔助艦船,總數達到一百五十多艘,幾乎佔到偵察所知的洋夷八成兵力!而現在,敵軍的主力艦艇赫然分成三個分艦隊,前鋒和苗俊青部應付糾纏,另外兩個艦隊悄然向兩翼在迂迴機動,看陣勢,是要把苗部包一個團圓餃子!


      中軍副將鐘閔同也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看看凜然不懼與敵軍周旋的登州水師,一面心中佩服他們的膽量,一面忍不住好奇起來,「咦,苗軍門他們在幹什麼,這麼遠的距離逡巡不進,光在外圍繞圈開炮。等敵軍集結起上次那樣的海上堡壘,我軍可就危險了!」


      楊成碧細細看去,的確,苗俊青是在炮火中繞圈,即使就快要被敵軍品圍正中了,他還在不慌不忙地繞圈。

      被凌嘯淡淡一句革職留任的苗俊青,趕到前所未有的恥辱。早已經立下了死志,這一次自告奮勇率旗艦擔任先鋒分艦隊,目的就是看能不能遭遇到洋夷艦隊,一雪前恥!所以。在敵我雙方互相發現蹤跡的時候,頂著敵軍前鋒衝上去的想法。很快就從他腦海裡面蹦出來,不過。從來膽大心細的他,在硝煙中看到敵軍後續艦船出現天際的時候,馬上清醒認識到,這就是凌嘯立志要用千船殲滅的洋夷艦隊主力,很可能是提前跑來兵壓福州城的!苗俊青不敢小覷了,一面下令向楊成碧報訊。一面下令四艘福船和三十幾艘中型海滄船結陣炮擊。同時以旗艦率領上百小型蒼山、赤龍船,一艘艘如同走馬燈一樣。沿戰場炮距外尋機,不時突入敵軍外圍橫向穿插,引得一陣炮火猛攻而來,木屑橫飛,烈火洶洶。


      「苗軍門是在逼迫敵軍先鋒結團陣。趁這個大好機會,不要結陣也不要理會兩翼敵軍,抓緊時間馬上加入進去,達到敵我夾雜在一起,才是我們能賺本的機會!」楊成碧看出了苗俊青的戰術意圖,果然就是凌嘯的機動擊縱策略,「記住命令各參將,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要不是中了開花彈,就算是船被打成了舢板,也要給我衝進去撞!」


      鐘閔同大聲地重複一遍,馬上指揮旗令兵傳令去了。不半晌,中軍兩百多艘艦船全部懸起慢帆向敵軍前鋒衝去,滿天炮彈橫飛之中,不時有艦船中彈,所幸的是,開花彈不能及遠,這十里之外的一段距離,大都是實心彈飛來飛去,只要不是正中迎風面吃水線下,或者正巧砸到彈藥庫,一般都不會有被擊沉的危險。但隨著雙方間距的靠近,真正的考驗很快就來了!


      「掩護各艦,開炮!」松江旗艦率先開火,它上面十八門的八千斤紅衣大炮,頓時怒吼起來,震耳的發射聲中,洋夷先鋒陣中馬上騰起一陣陣火光,這種巨型三桅旗艦上的紅衣炮,是清軍的唯一憑仗了。掩護下,艦艇紛紛衝入雙方射距之中,敵我各有艦船中彈,一時間濃煙蔽日烈火熏天,失去了風帆在那裡打轉,隱隱間甚或傳來人肉燒焦的味道傳來。


      苗俊青見楊成碧殺來助戰,頓時就紅了眼睛,旗語也不還禮,竟是毫不猶豫命令著全軍突擊,令旗所向之下,速度輕快的海滄赤龍船離弦箭一般馳出,如同蟻群一樣的子母船更是連番放出,與敵軍陣外衝來的巡航航艦縱火船戰成一團。


      除了悍不畏死,還是悍不畏死!

      清兵的小型艦船,冒著巡航艦上佛郎機射出的炮彈,躲避著縱火船噴出的火舌,頂著洋夷士兵火銃打出的槍子,愣是前赴後繼用手槳靠上前去,或放火燒船,或持槍還擊,或銜刀翻舷,吶喊聲,慘叫聲,槍炮聲此起彼伏,大片大片的海水上泛起了暗色的血水,不多會竟是徹底和誘敵的洋夷先鋒糾纏在了一起。


      ————

      「迪西統思號起火了!佛朗西斯號也著火了,不好,總督大人,我們先鋒分艦隊的旗艦曼克號被擊中,可能發生了殉爆,甲板上全是濃煙,桅桿都倒了,大家都在往下跳海呢!」五國艦隊左翼的旗艦上,桅桿瞭望塔上的觀察兵不斷地給古蘭德凱匯報觀察結果。


      古蘭德凱大為吃驚清兵的戰法,回首望望同樣目瞪口呆的梭思盧,怒道,「皮爾頓這狗雜種出的好主意!他還以為這是大西洋呢,人家就是不照常理出牌,根本就不要命地和你玩小船,這下好了,又成了鄭成功打荷蘭,居然失去了三艘戰列艦!馬上給先鋒分艦隊傳令,要他們東撤,我們該合圍追擊了!我就不信這個邪,現在是我們佔了順風,清兵已經損失了六艘主力艦,還敢回頭抗擊我們不成?不把它追到琉球去,也要把它逼到呂宋!」


      梭思盧不斷在甲板上左右走動,想要觀察戰局。無奈煙火蔽日之下,也很難看的清明,苦笑道:「總督大人,都和清兵混在了一起,旗艦也著火了。現在想先鋒艦隊東撤,恐怕也是撤不成了。說不定他們正等著我們的增援呢!為今之計,只好用無差別攻擊了。」


      古蘭德凱頓時大怒,這個法國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先鋒艦隊一半左右都是呂宋的海軍艦船。老子離殖民地最近,船艦是多。可也不能這麼敗家當啊!心疼之下剛要怒斥,就聽見猛烈炮聲自北面傳來。瞭望塔再次報告,「不好了,總督大人,皮爾頓將軍的右翼艦隊開火了,是戰列陣!剛才還向我們打來旗語,請求一起攻擊!」


      呂宋總督一下子連退三步。恨不得把皮爾頓大卸八塊。心中一聲哀歎,完了。自己中了這英國佬的詭計!想想之前這個傢伙的戰略建議,什麼品字包圍圈,遇敵就包抄圍殲,什麼我是總司令,該和盟友的艦艇團結指揮,居然是包藏禍心的陰謀!


      自己國家自從無敵艦隊被英國佬打敗後,早就從全球海霸淪落為二流海軍,除了中南美外,呂宋基本上就是最大的一塊殖民地了,如今殖民地海軍雖在和清軍交戰中有些損傷,可一旦成功東撤,未始不能救下個十七八艘來,這下可好,沒有被清兵奮死下同歸於盡掉,卻很可能在英荷艦隊的戰列艦陣下全軍覆沒了,自此呂宋海軍實力大損半數以上,真不知道該怎麼樣向國王交代!


      古蘭德凱心中急劇計算著報復措施,但他也是沉浮甚深之人,揮揮手,卻死死不肯發令攻擊,對隨行在側的法葡兩國將軍笑道,「反正有英荷兩國在打,對付些殘兵敗將綽綽有餘,我們何必浪費彈藥呢?再說了,如果皮爾頓他們追擊起來,我們炮火萬一裝量過大,打著他們可就不好了!」


      葡萄牙艦隊的穆普雅德很善於察言觀色,心知這呂宋總督負氣罷戰,曾幾何時,兩國一度橫行海上瓜分全球,如今國力式微,怎麼不讓他心生警惕,弄不好英荷暗地裡搞驅虎吞狼,存的就是要吞併他們在亞太利益的心思呢!兔死狐悲之下很是贊同,當即點點頭道,「司令官閣下,我們葡萄牙其實和清朝的關係不錯,完全是照顧五國間的友誼,方才參與進來的,其實留個日後見面和談的機會也不錯啊!」


      還是一同長大的發小貼心啊,古蘭德凱見穆普雅德同意,頓時大喜,看向法國艦隊的克拉樂的眼光中,就多了幾分把握。

      克拉樂巴不得他們窩裡鬥,不過,他和西葡兩國有著一個共同利益點,就是絕對不許英荷勢力達到安南半島!而和清朝之間,法國更加希望打敗清朝,因為他們瞄號的新目標就是中國的屬國越南,但聯合司令與葡萄牙達成了一致,他反對也沒有用,當即果斷地說道,「如果我們這次被迫放棄台灣,你們日後要支持我國向安南設立據點,答應的話,我馬上命令麾下艦隻大炮遠擊!」


      古蘭德凱和穆普雅德心花怒放之下,同時也倒吸一口涼氣,這傢伙也是一個狠角色啊!人家英荷玩敵我一起殺,你卻專玩誤傷自己人?!

      三人正各懷鬼胎地哈哈大笑,就聽到桅桿上傳來報告,「總督閣下,快看,敵軍的三十幾艘殘餘艦船向我們的西南方開來,距離三海里,後面右翼艦隊在銜尾追擊,我們再不攻擊的話,風帆借風之下,敵軍很快就要逃走了。」


      三人一起大喝,「方向正北,距離六海里,猛烈齊發!」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4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東漢子爺們兒


      今天的決一死戰中,在右翼戰列艦陣的猛烈打擊下,兩大水師已經是處於殆盡邊緣,福船和蜈蚣船已經全部喪盡,唯餘下兩艘三桅寶船旗艦,在三十幾艘小船的環擁下,急忙向西南方向撤離開去,即使那裡有著敵軍的左翼艦陣。


      「軍門,各船旗語回復,炮彈用盡了,大家的炮彈全都用盡了!」鐘閔同滿臉的硝煙灰塵,衝進艙樓,望著楊成碧稟報道,「除非敵軍左翼放我們走,否則我們怕是逃不掉的了。」


      話音未落,前方半晌沒有反應的敵軍左翼突然開炮,把決意撤離的楊成碧和鐘閔同嚇了一跳,楊成碧忽地笑了起來,拍拍這個跟隨自己十八年的部下,「無非一個死罷了,我們都是碧海中人,海葬於斯,要比黃土更適合我們!全軍覆沒也未嘗沒有意義,說不得還會給那些要求禁海的官員們一個耳光呢。好了,閔同,傳令下去,左滿舵,我們撞!」


      不提英荷艦隊被準頭奇差的己方炮彈嚇得停了下來,古蘭德凱旗艦上的幾人正在奸笑,忽見清兵轉舵朝自己這邊衝來,登時全都大吃一驚。穆普雅德大聲咒罵,「今天這真是開了眼界,**,怎麼清兵不識好人心呢?!」


      克拉樂看看這個葡萄牙將軍,嘲笑道,「難道你給他們發去了旗語?人家幹嘛不能朝你衝來,對他們來講,英國荷蘭是敵人,我們也一樣是敵人!難不成。只是因為你葡萄牙不殺他們,光強姦一下就成好人了?呵呵,醒醒吧,我的穆普雅德將軍,他年我們進駐安南,你們兩國有興趣的話,不妨和我們聯手瓜分的好!」


      古蘭德凱卻不敢和他們談什麼瓜分的事情。兩個巨無霸的三桅寶船衝來了,再不還擊阻止的話,不要說他年了。只怕是一個多月後的1698年新年,都會有好多人過不上的!「傳令下去,全艦隊注意閃避,用空心彈毀掉他們的船帆!」


      司令官一聲令下。頓時,五十來艘左翼戰艦紛紛調低射角,一發發黑乎乎的炮彈若天下鐵雨般向清軍艦隊砸去,海面上不斷炸起了道道十幾米高的水柱。水柱中,楊成碧望著旗艦大火瀰漫的甲板,扼腕歎息命運的不公,船帆被燒燃了,寶船瞬間失去了動力,只得在水面上無助地隨波晃蕩。中人紛紛撲火補船的當頭。楊成碧苦笑一聲拔出佩劍,不料早就注意他的鐘閔同猛然撲上來,一把奪過寶劍,嚎啕泣道,「軍門,此戰非戰之罪,實是實力不如人,還望軍門善加保重,靜待來日,也未嘗沒有雪恥揚威的一日!」


      正死死解勸之際。忽聽瞭望的士兵喊道:「軍門,鐘大人,你們快看啊,苗軍門的旗艦還在向前衝呢!天哪,帆都燒了,還在沖?!」

      砰砰空心炮聲響起的時候,苗俊青就知道敵軍在怕什麼,嘿嘿冷笑一聲,狗日的洋人,不曉得老子這艘寶船,是大清唯一一艘蜈蚣寶船?苗俊青一把拔出了腰刀,青筋畢露地吼道:「全給老子下槳艙,甲板上就讓它燒吧,給老子用力劃,讓那些洋鬼子看一看,老子們這艘寶船是帶槳的,就像男人是帶了把的!是我們山東漢子的,爺們兒,死勁搖啊,朝那些洋鬼的裡面撞進去!」


      於是乎,在清朝水師大部分被打掉桅帆的情況下,炮火硝煙中,始終有一艘巨無霸燃著熊熊烈火,卻詭異地向敵軍陣中衝去!

      古蘭德凱大驚失色,連忙發出將令改換實心彈打擊水線船板,無奈的是,寶船旗艦卻是裝備了護板的,短時間內又哪裡能夠打得沉!看到苗俊青的寶船已經撞翻了四五艘輔助船艦,古蘭德凱慌忙下令,「傳令全艦隊,在持續攻擊中閃避開去!」


      可惜已經晚了,巨大的水浪吸力已經拖住了葡萄牙的傑爾根號戰列艦,無論是戰列艦怎麼樣拚命放炮,甚至木屑紛飛都彈到了他們的臉上,戰列艦還是難以擺脫地和寶船撞在了一起。海風將大火刮了過來,兩艦上全是烈火一片,海水從撞擊產生的裂縫中,潮噴般衝進兩船的船體。


      巨大的撞擊聲中,被震得暈頭轉向的水兵們,在意識恢復的第一刻,就是跳船!葡萄牙兵如此,清兵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們沒有那種機會,因為他們在艙中,頭上是烈火,腳底是洪水。苗俊青一展雙臂,縱聲長嘯一聲,「來吧,弟兄們,咱們抱在一起,見龍王龍女去!」


      ————

      十八行的武裝商船撤回馬尾港的時候,正遇上凌嘯準備前往長樂船廠的座艦。

      海權孱弱,刺激得他根本無法安睡,剛剛給康熙發了一封請求暫停太倉、長樂戰艦製造,現行改造工藝的奏章,將衙務向三個先生一扔,現在正帶著百工堂全部成員趕赴長樂,準備實施視察造船的整個工藝流程。


      聽到渡海艦隊遭遇洋夷主力艦隊,凌嘯的心一下子猛然懸了起來,出海兩個半時辰就有了潰退船隻回來,可想而知敵人離馬尾有多近,來不及細想,倉促之下,凌嘯也只好死守住閩江口這一要害水道了。他趕緊發出軍令,「胡駿,立刻飛馬傳我將令,福州城剩餘水師立刻調到馬尾,沿海區域馬上頒布禁漁令,閩江沿岸各炮台即刻全部警戒。亭江、長門、金牌、電光山、黃嚇寨五炮台準備戰鬥!」


      福州外圍的形勢突然緊急起來,十幾個炮台近六十門紅衣大炮嚴陣以待,可是直到黃昏時分,冷汗未干的凌嘯還是沒有看到洋夷艦隊的影子,而派去三十里範圍逡巡偵察的蜈蚣船,也沒有觀察到敵軍的蹤跡,這讓凌嘯更加為勤王軍和兩水師擔憂。他敢肯定,今日的遭遇戰應該是個巧合,洋夷艦隊不太可能會判斷出自己的戰略意圖。傾巢出動只能是前來耀武揚威,給自己製造強大的壓力,逼迫福建當局釋放被扣人員,進而要自己簽下城下之盟!那麼,趁興而來的敵軍撞見了自己的登陸戰船隊,只怕是會死命銜尾猛追下去,若是兩大水師不能以死斷後的話。傾注了自己所有心血的勤王軍將會全軍覆沒!


      「將軍!將軍~~」遠處歸來的偵察船隊歸來了,派往凌嘯座艦的小舸上,有兵丁在不住呼喚。「稟報將軍,五國艦隊出現在三十里外海面上,總數在一百艘左右。但他們停了下來,派來了一艘小船要求面見將軍。和您商討交換戰俘!」


      戰俘?凌嘯心中大痛,要不是菁菁眼快扶住了他,蒙受巨大打擊的凌嘯幾乎站不住了,兩水師和勤王軍完了?!

      來的是自認倒霉鬼的梭思盧,他終於有緣見到了清朝駙馬凌嘯,很知道見風使舵的他,看到凌嘯一副會殺人的凶相,馬上放棄了鞠躬撫胸的禮節,彬彬有禮地行了單腿跪見禮。「尊敬的將軍閣下,我是五國聯合艦隊司令古蘭德凱的全權代表梭思盧,希望能和您就戰俘交換一事達成協議,還望閣下能為貴國兩千倖存海軍將士的生命著想,用伊麗莎白號上的將士來交換。」


      海軍將士?兩千人?凌嘯一愣,大惑不解地問道,「梭思盧先生,我想知道戰爭的詳情,煩你通報一下。」

      「我軍在中午遭遇到貴軍的艦隊,除去開戰之初南北向逃走的五六百艘小船以外。貴國海軍的主力艦隊向我們率先開炮挑起戰事,經過兩個小時的交戰,我們已經將貴軍艦隊徹底擊敗。」說到這裡,梭思盧忽地臉色肅然,滿是崇敬的神色,「我軍俘虜了貴國最後三十餘艘戰艦上的人員,包括楊成碧將軍和鐘閔同將軍,他們彈盡帆毀在海上飄蕩。出於人道主義,和對貴軍奮死作戰的尊敬,五國艦隊還打撈起海上落水呼救的貴國將士,來和你們做一個交換!」


      原來敵軍逗留到現在才到,不是去追擊勤王軍了,而是打撈落水戰士,想要做交易。

      登州水師和松江水師的勇士們,沒有在敵人的強大炮火前退卻,沒有罔顧勤王軍的生死而逃走,而是用鮮血和生命捍衛著國魂軍魂!凌嘯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絲毫不以在外國代表前哭泣為恥,心中很是掛念被自己停職留用的苗俊青,馬上問道,「苗俊青將軍呢?雙方戰損應該不是需要保密的吧。」


      梭思盧嘴角猛一抽搐,卻絕對不會把己方三分之一的戰損說出來的,沉默半晌方才說道,「他用旗艦撞上我們的傑爾根號戰列艦,兩船迅速沉沒了,生還者當中沒有貴方的這位將軍!」


      「Heroes!……英雄!」凌嘯一下子站起身來,瞪大眼睛,自豪得久久不能自已,率艦奮死血戰洋夷,以身殉國前還要撞沉敵軍戰艦,這可是鄧世昌一樣的英雄,不可謂不壯烈!而死者是英雄,生者更是英雄,自己要做的,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就會這些帆毀彈盡的豪膽英雄!


      老半天,凌嘯才收回了景仰神思,「貴方希望什麼時候交換?以什麼方式地點交換?」

      聽懂了這個英語單詞,梭思盧暗罵一聲大瘋子帶出小瘋子,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經過審訊得知,貴軍已經殺了我們的兩百名扣留人員。我們強烈要求貴軍馬上停止這種野蠻行徑,同時提出人頭對等的交換方式,也就是說,你們剩餘的一千六百人,需要以金錢方式贖回來!」


      凌嘯毫不猶豫地問道,「多少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4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好事多磨


      見凌嘯毫不猶豫地問價錢,甚至還命通譯準備好了紙筆,那模樣全是一副準備接受和簽約的樣子,梭思盧心頭狂喜。

      聯軍對於贖金面額是有過爭論的,彼此都是嗜錢如命,損失了那麼多的戰艦,抓了如此多的戰俘,不好好賺一筆實在對不起人!可惜這種熱望很快就被英國的皮爾頓將軍大加駁斥,被扣的戰列艦將士九成以上都是他英格蘭的士兵啊!


      「先生們,難道你們忘記了嗎?我們的將士們也有四百人在對方手裡,那些可惡的中國人既然敢殺掉兩百去,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接著殺掉?!要知道他們也是我們的軍人,也曾經為聯合艦隊捨生忘死,難道我們真的要設置天價,阻撓我們的將士回家?我的意見,不要贖金,用兩千豬玀換回四百精英,划算!等我們沒了這後顧之憂,想抓多少豬玀就抓多少,到那時候,說不定黃種豬玀會代替黑奴暢銷全球呢!哈哈。」


      人強言也重,荷蘭附和,其他人只得同意,古蘭德凱無奈點頭之餘,卻還是提出搞點贖金銀子。他也是沒辦法,西班牙戰艦損失泰半,好歹也要撈點撫恤金和賄賂款吧!


      價格達成一致了,卻又發現了新問題。因為中國人對談判代表很不友好,各國軍官之中,甚至寧願違抗軍令,也沒有一個人願意來談判的,古蘭德凱無奈之下,看中了剛剛虎口脫險的梭思盧。為了哄騙他重返虎穴,古蘭德凱等人的開價是每人五十兩白銀,並承諾,贖金高於八萬的部分,梭思盧將有三成提成。現在發現有戲。梭思盧就感覺心在撲通撲通地狂跳,原來還真是富貴險中求啊。


      舔舔有些發乾的嘴唇,梭思盧很快報價起來,「我們知道貴國一個奴隸也就一百兩,南洋基本上就是這個價錢。但他們是為你們打仗的將士,回來之後更加智勇雙全,價格自然就要高點,我們就兩倍這價吧,三十二萬兩白銀!」


      「~啪!」凌嘯拍案而起,桌案頓時就碎裂散架。木屑飛濺到梭思盧的身上甚為疼痛。膽色一寒裡,他揪掉粘在頭髮上的木屑看了半晌,他實在難以想像這是人手可以擊碎的紅木書案。


      在梭思盧目瞪口呆中,凌嘯卻斥責道。「梭思盧,你怎麼可以這樣來形容我們的英雄?他們的價值是奴隸能夠媲美的?!」梭思盧大喜過望,小雞啄米般點頭,伸出了大拇指向凌嘯一擺,滿口子的好話就要在嘴邊溜出,不料凌嘯卜庸質疑地說道。「三十兩一人。四萬八千兩!」


      這就是傳說中的嘴上一套心裡一套?梭思盧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大為不忿,也分不清是為他自己。還是為了兩千被俘清兵,鼓起勇氣霍然站起身說道,「看來,將軍是希望我們把將士賣到南洋去當奴隸了!請將軍記住,要不是荷蘭人鑽到錢眼裡面,我們其他四國是不會慈悲大發的,最低價一百五十兩,少於這個價錢,你就等著看他們去香蕉園種樹去吧!」


      凌嘯揉揉雙掌,嘴角一奚笑道,「那你也等著和四百英格蘭士兵一起去西伯利亞伐木去吧!呵呵,歡迎你回來和他們同甘共苦,提醒你兩件事,一,在西伯利亞那裡小便,要注意別全掏出來,小心凍成冰香腸!第二,我會告訴英格蘭士兵,正是因為你死要錢,才使得他們不得不到西伯利亞當苦力,活活凍餓病累而死在異國他鄉!先祝福你一聲,願上帝與你同在,阿門!」


      說罷,凌嘯竟是一揮手,招來親衛扯了梭思盧就走。梭思盧嚇得魂飛魄散,哪敢離開,任憑親衛們怎麼樣拳打腳踢,死死抓住門框子不撒手,高聲叫道,「將軍,將軍,別這樣啊,莫裡哀也說過,蘿蔔有價格,妓女有價格,軍人也有價格!將軍,再談談,我可是抱著誠意來的。」


      凌嘯看著已被扯得橫在空中的梭思盧,笑道,「怎麼,你的意思是,我討價還價是允許的?好,我也有誠意,三十一兩!」梭思盧苦笑一聲,把凌嘯在心中用猴子野熊狠狠咒罵一番,卻絲毫不檢討自己重商主義,哀求道,「將軍,總督大人的保底價格是六十兩一人,您這樣的價格,就算我同意了,也會使得契約無效啊!」


      正哀求間,猛覺手指鑽心疼痛,發現凌嘯竟是以一支拇指碾壓自己,頓時就鬆開躲避,不想被親兵倒拖了就走,馬上急得痛哭起來,不片刻就是艙道上一片淚痕,直到眼看就是轉角處,梭思盧大急,吼道,「五十兩,嗚嗚,將軍,我一兩的提成也不要了,將軍,將軍!」


      「回來!」凌嘯在座艙內感慨萬分,這群殖民傢伙,這也要玩提成?果真是利益重於一切啊!梭思盧被帶了回來,驚魂未定的他面色還十分的蒼白,但猛然間就被凌嘯掏出的一疊銀票給嚇了一大跳,面色一下子激動的飛紅起來,南洋貿易結算的時候,中國商人帶去過這種紙張,字數面額他雖不曉得,可這玩意是錢他認識!


      區區八萬兩換回兩千將士,真他**值!

      雙方簽好換俘契約,派了水師士兵給洋夷艦隊送去,等候期間,凌嘯一邊數點銀票,命人去福州藩庫折換成白銀,並將四百扣押者押來馬尾,一邊在心頭又是狂喜又是奇怪,什麼時候殖民者變得這麼慈悲了?凌嘯剛要將剩餘銀票揣入懷中,忽聽咕咚一聲的吞嚥之聲響起,抬眼一看,卻是梭思盧拖了半尺長的口水,死死盯住自己手中的銀票,結結巴巴道,「將、將軍大人,你、你只抽了八張,就、就有八萬兩了?!」


      「唔,一萬兩一張,怎麼啦!」

      梭思盧突然靈機一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亢奮異常地說道,「呵呵,將軍大人,你知道嗎?所有人都不懷疑今天的遭遇戰為何發生,但我懷疑!尋常我們前來示威挑釁。貴國海軍都是集結退縮到炮台岸炮的防護距離之內以為依靠,可我們這一次傾巢出動之下,貴軍卻寧死不退半步,還像是看透人生想自殺一樣,和我們殊死戰鬥,我當時就知道。你們定是有了軍事行動!是渡海登陸作戰,是不是?肯定是的,呵呵,肯定是的!」


      凌嘯「大吃一驚」地後退三步。瞪大眼睛望著這個傢伙,他既糊塗了,也確確實實心驚肉跳。這梭思盧是看出了自己故佈迷陣,還是一個事後的諸葛亮?如果是前一種,**,得虧這傢伙是個低級軍官。要是個有說話份量的戰列艦艦長。後果都不堪設想。「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梭思盧嘿嘿而笑。望著凌嘯懷中的那團鼓囊的地方,神神秘秘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怎麼逃出去的嗎?這可是個值錢的秘密啊!」

      「看守不嚴的獄卒已經被處死了!」凌嘯越來越狐疑,忽地清明過來,這傢伙擺明就是一個事後諸葛亮,居然神神秘秘地,顯然就是要把葉卡婕琳娜當秘密賣給自己,看來中皇后毒中得不輕,「但本將軍覺得這裡面有黑幕,你說是不是?」


      梭思盧生怕他從內部嚴查出了葉卡婕琳娜,那樣的話,秘密就不值錢了,更加神秘地說道,「三千兩銀子,我告訴你誰是幫助台灣的奸細,另外三千兩,我告訴你五國艦隊為何不追那些渡海陸軍,再三千、哦不,四千兩,我告訴你雙方戰損,同時奉送五國的合作秘密!」


      呵呵,又是一個死要錢的,居然還考慮到老子沒零錢?

      凌嘯興趣大生,看著梭思盧越看越歡喜,難道亮亮銀票也能收小弟?不怕你要錢,就怕你不要錢!掏出身上的銀票,看了看,凌嘯笑了,「本來我可以把你送到牢房中刑訊逼供的,但我忽然有興趣和你保持合作關係,不妨實話告訴你,我也是一個愛錢之人,看看吧,我隨身帶的零用錢都是幾十萬兩,不然的話,我會有這麼多的錢?!所以,我一兩都不會給你!」


      看到一大把銀票在眼前,又聽說凌嘯不給錢他,梭思盧恨不得搶了就跑,可惜的是,他沒有這個膽子,愣愣道,「將軍,凡事都有價值,難道你對這幾個秘密不感興趣?」


      凌嘯嗖地收了銀票,笑道,「我感興趣!但我報答別人的方式很特別,我喜歡指一條財路,讓大家一起發財,而不是像對乞丐一樣扔些銀子。我們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你看到貴國的富翁就不嫉妒?不想超越他們?不想像我一樣有兩千多萬兩銀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強忍著兩千多萬兩的衝擊,梭思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凌嘯的意思竟是要提攜他走一條長遠發展的財路,那可是光明大道啊,「將軍,~噢,我親愛偉大的將軍大人,能得到您的指點非常好,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把財路告訴我,我馬上用這些秘密來和您交換,噢,不對,我又說錯話了,不是交換,是做本錢入股。」


      「嘬,嘬,嘬嘬,梭思盧,你還是錯了,現在還到不了當股東的程度,先要給我領薪水做事,等我充分瞭解了你的忠誠之後,我才敢相信你是值得信賴的朋友,是嗎?」


      梭思盧大覺不可靠,狐疑的眼光望著凌嘯半天,方才幽幽說道,「現在秘密給你了,到時候我拿什麼當本錢?」

      凌嘯哈哈大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個笨蛋,忠誠和聽話不是最大的本錢?」

      梭思盧正在恍然大悟的時候,一名水師參將趕來稟報,「駙馬爺,敵軍回復,要求我們將人質放到伊麗莎白戰列艦上,他們也會把我方將士放到楊軍門寶船上,彼此後退十五里交換!」


      凌嘯大為煩躁,真是好事多磨,一身是寶的戰列艦,對目前的中國何等重要,豈能輕易交回?!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45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四章 當之無愧


      寶船期間中國至少還有四艘以上,可戰列艦卻是一艘也沒有。戰艦向來是東西方科技水平的綜合比較,留它在造船廠內作參照,無論是照樣仿製,還是基礎上革新,都會對中國水師的發展帶來深遠影響。從這層意義上來講,中國有了自己的戰列艦艦隊,才能根本上杜絕這種動輒覆滅兩大水師的悲劇,凌嘯就算自己死,或者眼睜睜看著楊成碧他們死,也不會將這戰艦交出去的!


      「我想要戰列艦!出個好主意的梭思盧,將年薪五千兩,現在開始。」凌嘯斬釘截鐵。

      梭思盧大吃一驚,五千兩白銀什麼概念,那可是相當於五百兩以上的黃金啊,想到他天涯飄零刀口謀生,軍職薪俸也不過每年五十兩黃金,得到凌嘯的僱用,一年頂十年!可他的冷汗也馬上冒出來了,什麼叫出了好主意的梭思盧年薪五千兩?那麼,沒有出好主意的梭思盧,是不是就要去西伯利亞當伐木苦力?


      雖是剛入秋的時節,梭思盧還是想像得到徹骨冰冷的滋味,好在這對他來講不是難事,因為他來自敵營,「將軍,不就是戰列艦嗎?這事情也與我所知道的秘密有關,伊麗莎白號已經被列入了戰損清單,所以我敢斷定,想要這艘戰列艦的人,除了古蘭德凱外,沒別人!英荷兩國不過是順水推舟做人情,以此來緩和他們之間的衝突情緒罷了。」見凌嘯愣了一下,梭思盧趕緊把五國之間的矛盾,這次作戰西班牙吃了大虧等情況扼要給凌嘯講述出來,聽得凌嘯越發的心中為難,對楊成碧等一干水師將士,也更是滿腔的欽佩和歉疚!


      凌嘯越聽越清楚,越聽越下定決心。伊麗莎白號絕對不能交回去,哼。你皮爾頓想要回戰列艦送給西班牙當五國間的潤滑劑、粘連劑?想得美!

      「將軍,當今之計,沒什麼大不了的,比的就是看誰冷血無情!一個字,兩軍陣前當著面互相殺。殺!殺!看誰最先受不了!」梭思盧彷彿已經看到了五千兩銀子的光芒,奸笑道。「人往往就是這樣,你答應了一件事。給他一點利益,他就想得寸進尺。可等你一旦連前面的利益都推翻了,他就會追悔莫及。不要說古蘭德凱就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庸才。那實際上是聯合艦隊太上皇的皮爾頓,更是不會容忍自己的英格蘭士兵被屠宰的!」


      凌嘯看陌生人一樣瞪著這法國人。彷彿是像看老師一樣的暗生齒寒,雖然他明白利益決定倫理道德的真理,雖然他也是慈不掌兵的將軍,但眼前殖民者出身的梭思盧,顯然再次告訴了他,殖民者的冷酷無情,唯有用更加冷酷無情去對待。


      凌嘯一咬牙,對那水師參將令道,「你去找來胡駿,戴梓和史家兄弟,同時回復敵軍,換俘是換俘,換艦免談。如果有異議,休怪我們廢除契約,當陣殺俘!」

      消息很快傳了出去,清軍也很快運作起來,直到破曉時分,五國艦隊來到約定換俘的馬尾港外。

      這些軍艦剛好歇在幾個海島炮台的射程之外,看來洋人們也明白清軍的提防和依仗,不過,他們既然安靜地來了,就說明了梭思盧的強硬策略奏了效,就算他們是來看自己敢不敢真的殺人的,也說明強硬策略至少也是部分奏效了。


      僅僅剩下不到兩百艘戰列艦的凌嘯,看看敵軍的那些巨大戰艦,再看看以武裝商船為主力的自家兵力,冷哼一聲,將屈辱深深埋在心底。他明白,五國聯合艦隊的強大,遠遠不下於亞洲甚至歐洲二流國家的一國戰力,清軍兩大水師三百艘戰艦,充分發揚了東方軍人拚死作戰理念之下,也拼掉了敵軍的三分之一。雖說雙方戰力懸殊可見一斑,但畢竟己方參戰水師也只有三分之一,從全國力量來講,還是有著一拼之力的。


      自己既然來到這裡,就該趁著海上還有一拼之力,陸地上更有開國氣象的上進精神,乘勢而為,有所作為。自己絕對不允許這種差距越發巨大下去,以至於積貧積弱,淪落到清朝末年那種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


      親衛參將胡駿走進來,看看正在拿著一千兩預支銀子喜笑顏開的梭思盧低聲向凌嘯耳語道,「爺,兩大的水師留守士兵之中,我們徵集到四十名敢死隊員,西禪寺的戈什哈和親兵之中,我們召到六十名,不過,萬良雄大人死命要帶著福建子弟去,我們勸不下來,只好把他綁了起來。戴梓先生和史家兄弟也已經佈置好了十五艘蒼山舟,萬一要運送這四百俘虜,足夠了。」


      凌嘯大吃一驚,九死一生到了十死無生的任務,大家竟然這麼踴躍?!強忍著心頭的激動感佩,凌嘯一把抓起梭思盧,推到胡駿身前,「先把他關起來,準備陣前殺俘!」


      ————

      其實,五國艦隊來這裡,還真是不簡單的。

      清軍回復約他們明晨馬尾港外觀看殺俘,傳到古蘭德凱的旗艦上後,海月下的眾洋將,頓時群情憤憤一片嘩然,佛也有怒,就算是皮爾頓本人也是惱羞成怒。

      伊麗莎白號戰列艦的確被他列入了戰損清單,他也的確存了用造價不菲的戰列艦,來彌補瞎子也看得出來的聯軍裂縫,畢竟在遠東,獲得先來兩百年的西班牙等國的幫助,對英國至關重要。但真正讓皮爾頓最受不了,卻不是伊麗莎白號,而是剛剛海戰失敗了的清朝,竟然用殺俘虜來威脅他。


      克拉樂看戲不怕台高,巴不得這些傢伙和清朝往死裡面結仇結怨,當即一拍桌子,激將著怒道,「哼!不過是威脅罷了,難道我們還怕了不成,咱們也殺。看誰受不了!」這殺人放火的事情,對他們這些殺慣各地原住民的傢伙來說。等閒事罷了,可此刻的一聲喊殺,卻把眾人說得沉默不語,大家都看向聯合艦隊的兩個當家人。


      真正作主的皮爾頓被「殺」字激得反而冷靜下來,在那裡猛抽煙斗沉思。名義司令古蘭德凱卻心中一震。這法國佬兩邊暗挑的伎倆他是看出來了,戰列艦造價不菲。能要到固然是好,可萬一要不到呢。難道把那些俘虜真的全部殺了,那可是八萬兩白銀啊!


      皮爾頓一口濃煙吐出,「司令官閣下。請您鄭重考慮我的建議。我希望大家能心平氣和地做好準備。如果戰列艦真的要不回來,我們還是該理性地看待這個問題。俗話說少得不如現得,先把四百將士接回來,把八萬兩銀子弄到手再說。交易完畢之後,我們要看現場的環境,如果敵軍的岸炮火力十分的強大,我們了不起先回小雞籠港口略作休整,來日再捲土重來!」


      克拉樂甚是誇張地驚訝道,「怎麼?我們就這樣讓步?那你承諾把伊麗莎白號交給呂宋的承諾呢?怎麼兌現?」

      用冷冰冰的眼光死死盯住了克拉樂半晌,皮爾頓悶聲道,「不是還有一艘巨無霸寶船嗎?此船機動能力、巨炮威力也不下於一艘戰列艦,修補和改造好桅桿帆檣之後,唯一差的就是炮位少甲板小,這樣,我們英荷兩國出六十門火炮,大家再捐助些,改造之後,保管不會比伊麗莎白差!至於改造的經費嘛,這樣吧,得勝回程的時候,我們在台灣抓五千台灣原住民,賣給奴隸販子,以國際市場的價格,也有幾十萬兩白銀了,都給西班牙不就行了!」


      古蘭德凱一聽英荷這樣的處理方式,當然高興的不得了,一邊點頭,一邊喜笑顏開問道,「要是清軍岸炮火力不強呢?」

      「嘎嘎,那還用說嗎?」皮爾頓嘎嘎狂笑起來,一指大陸海岸,「打得他們丟盔棄甲,搶得他們精精光光,殺得他們認得誰是上帝,誰是撒旦!」

      既然五國艦隊不再堅持要戰列艦了,雙方很快就進入了換俘程序,首批到達的是八萬兩白銀,沉甸甸地一船運來,兩噸半綻放白燦燦光芒的銀子,立刻讓軍官們眼球死死盯住,手上卻是已經開始摸槍的摸槍,摸炮的摸炮。八萬兩是不多,可難得的是清朝居然一夜之間就籌集到了,可見他們的確不負馬可波羅所說的富得流油!


      古蘭德凱哈哈大笑起來,壯志昂揚地下令,「準備戰鬥。只等敵軍將我方人員放回之後,大家不要忙著接上我方將士,全體軍艦馬上向前進發,中軍分艦隊死死打擊對面的那些破船,左右翼向兩側海島上炮台猛衝,一待進入射程,給我保持機動性壓制敵軍炮火!」


      旗語打出,洋人眾將士興奮地一邊各就各位準備著彈藥帆具,一邊盯著自己放出去的,和對方放過來的運俘虜船隻,只等那一刻的到來。

      在座艦上操千里望觀察的凌嘯,聽完梭思盧解說完洋夷艦隊的旗語,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一邊傳命各艦船做好後退就岸的準備,一邊冷笑道,「日你仙人板板,得虧老子早有準備,好,既然你們想做十五,就不要怪我先做初一了!」


      雙方幾十艘運俘船很快在中線被釋放,很快也到了各自本軍前鋒。

      一直興奮不已的古蘭德凱已經舉起了右手,他反覆在千里望中確認了己方俘虜的身份,除了清軍狡猾地給了破帆高舷船,速度稍微慢了以外,沒有問題。這位司令官向皮爾頓一點頭,猛然間手臂揮下,一時間千帆齊升,鼓囊囊藉著風力,全軍百餘艦各奔方向猛衝起來。


      「~~噢!不好!」一直在觀察的皮爾頓發現了兩個問題,驚慌地大叫起來。他在千里望中看到,對面的清兵也不接上自己的將士,一揚繩鉤拉了掉頭就撤,心中奇異之下,這位少將急忙壓低千里望向自己前鋒處的運俘船望去,卻詭異地發現,那種中小型船隻的吃水線上,忽地伸出幾副船槳猛撥海水,居然四散地向已經進發的中軍這邊衝來!


      皮爾頓這才明白,清軍為何給自己將士破帆高舷船了,決不是小氣,而是讓自己的將士根本無法控制運俘船!

      「藏兵暗艙?Warning!」和皮爾頓的高吼聲一起響起的,是撞向幾艘戰列艦的運俘船上猛烈的爆炸聲!

      遠處,手雷當魚雷,搞人體炸彈的凌嘯閉上眼簾,淚水滑落之下喃喃道,「你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4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忠魂忠骨同一忠,碧血碧海同一碧


      「爺,你、你真陰險!」

      回程就岸途中,胡駿、戴梓等一幫子屬下,實在找不到詞語來讚頌凌嘯,不得已之下,用如此詞彙來表達他們的敬仰之情。凌嘯在千里望中看著敵軍陣營裡亂作一團,至少有三艘戰列艦已經是船體傾斜起來,興奮高興之餘,卻是連呼僥倖。


      幸好敵軍不是真心地交換俘虜,而是心急火燎準備過河拆橋。幸好自己沒有單純到那種輕信敵人的地步。還幸好的是,自己來自恐怖活動橫行的未來,敵軍卻不是飽受其苦的美國大兵。而最值得慶幸和驕傲的是,中華兒女不僅有苗俊青一樣的撞艦英雄,更有視死如歸的報國死士!


      「胡駿,既然洋夷艦隊主力全在北路,那我們南路渡海的福建、廣州水師,面對區區五百南洋海盜,應該是大獲全勝的了。你馬上派出迅舟前去傳令,不要急著回來保衛福州,給爺把那些海盜船滌蕩乾淨!」碧血長空自多情,凌嘯一把拭去淚水,對胡駿說道。


      胡駿還在望著敵軍大小船隻上的煙火滿天,聞言一驚,收起了興奮,急忙問道,「爺,難道我們真的就靠一些岸炮來保衛福州?敵軍到目前為止,戰列艦被我們扣留了一艘,兩水師擊傷三艘,撞沉一艘,加上這次可能炸沉三艘,他們還有九艘之多,其他的艦船數量還在百艘以上。戰力不容小覷啊。即使是沒有登陸能力,可他們如果襲擾起沒有炮台的沿海城鎮,我們怎麼向福建父老鄉親交代?百姓不堪洋夷侵襲,那可是關係到您官箴的大事啊,是不是再考慮一下,調回南路水師和他們決戰,當兵吃糧的。不保家衛國怎麼能行!」


      凌嘯無言苦笑一聲。時至今日,他已不再幻想千船決戰。身為中國人和浙閩行政長官,他怎麼捨得讓洋鬼子荼毒沿海百姓,可要是真的全部把南路水師全部拼光了,恐怕也只能是驅逐走洋夷罷了,到時候萬一敵軍調來印度洋的援軍,自己難道將海峽也拱手讓人?難道眼看著金虎黃浩他們缺糧少藥,卻沒有水師運去補給?


      更何況,只要登陸的一萬勤王軍和三萬綠營爭氣。將台灣島上控制住的話,將會使得洋夷艦隊的補給線被迫拉長擊敗海裡,要知道,除了呂宋島那種殖民地有規模供給以外,敵軍在大陸沿海,是搶不到可以供應龐大艦隊消耗的補給基地的,至少在彈藥上,他們只能乾瞪眼!


      「胡大人,執行將軍的命令吧。將軍的策略是對的。我們是將。玩的是勇。將軍是帥,玩的是智!」

      說話人在樓艙門外。滿臉風塵之色的楊成碧和鐘閔同出現了,說完這一句,兩個鐵血豪情的漢子,望著凌嘯淚飛如雨,一個參禮就紮下去,「稟報將軍,有罪屬下兵敗東海,喪失辱國,還請將軍軍法處置,但我等麾下將士,乃是勇戰之餘,漂於海面方才被俘的,請將軍善待他們!」


      凌嘯一把攬起兩人,望著白髮蒼顏的楊成碧,再看看魁梧壯年的鐘閔同,久久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一指海上,「倘使洋夷艦隊暫時退走,我將在馬尾港上接見歸來的將士們。」


      洋夷艦隊會暫時退走?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得不能理解,換了是他們,被凌嘯這陰招使了暗算,只怕是火冒三丈不死不休的!但凌嘯卻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知道,洋人是不是有首戰不利的不吉利迷信,可他相信敵人絕對受到了強烈的震撼,視死如歸的死士們捨身一炸,敵軍的士氣肯定一垮不可收拾。而在這艦炮終究不敵紅衣岸炮的年代,雙方實力差距沒有拉到壓倒性的地步下,以艦隊挑戰岸炮陣地,本身就是需要莫大的狂妄和勇氣,如今,凌嘯諒他們沒有這個膽子衝擊閩江口!


      果然,洋夷艦隊不是傻瓜,在收拾好混亂之後,恨恨地停止了前進,轉舵悻悻而退,看樣子是轉回台灣小雞籠了。

      「~~噢!勝利了!樣毛子退了!」一時間岸上海上歡呼一片,青山碧海間冒出的搖旗慶祝,讓全軍上下無論水陸,全部陷入了瘋狂之中。

      這一次勝利,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祭奠那些死士的!

      馬尾港水師校場之上,六千多水陸兵將、兩千多商船水手,兩千歸來戰俘,三百多名自福州趕來的官紳代表,還有九位阿哥及其門人,靜立在當地百姓的鑼鼓喧天之中。一路擺開在帥台左右的兩三百枚花圈,和台前一百口黑森森的棺材,也絲毫不能讓人感覺到這是公祭現場,比起小兒女淒淒切切的哭啼哀慟來,全民喜慶勝利的歡呼聲,更能安慰烈士的在天之靈。


      在百餘名黑紗黑衣的儀仗兵環伺下,全身黑素的凌嘯跨上帥台,熱淚盈眶地指著百口棺材,哀慟致悼詞曰:

      「嗚呼哀哉,英靈在天,倘未遠走,請聽吾言。曾幾何時,我中華大地,英才輩出,馳騁萬里大陸,一統江山若家院,揚帆茫茫大海,億頃碧波如院池!惜乎因循守舊不思進取,痛乎洋夷四近如豺似虎,至今夕,南洋華人受奴役,近海之民遭塗炭。」


      「忽然間,台灣叛而鼙鼓傳,蠻番攻而大軍戰,值此國受分裂,家遭威脅之際,百勇士蟄伏軍中,不求萬戶侯,不言千金裘,不以布衣而不謀事,不以匹夫而推卸責,全憑龍族兒郎身,含羞!帶恥!攜憤!復切齒!怒髮衝冠!百勇士躍然相爭,為一死士名額爭破頭!未嘗橫刀立馬,未嘗鐵血縱橫,然窩身狹小暗艙。卻行捨生取義之事,近於敵軍艦隊,毅然點火自爆,轟然如雷,火光若閃,粉身碎骨間,眾勇士屍骨無存。臨終前。敵寇艦毀人亡。壯乎哉?壯乎矣!」


      「它朝同胞過此地,錚錚猶指腔中氣。忠魂忠骨同一忠,碧血碧海同一碧!勇士諸公敬請看:於公,敵寇傷亡慘重,畏懼而倉皇南逃,諸公無愧國之士,軍之魂!於私,老母弱妻幼子,吾皇亦定有照料,諸公何須念於心。憂於懷!可以瞑目矣。忠魂慢行,嗚呼哀哉!」


      胤祥一擦臉上清淚,在這蕩氣迴腸時候,環看左右,兄弟們固然是盈盈淚閃,四周聽得懂的軍官們,也已經全被這祭奠悼詞宣得個個眼中帶淚,歸來的戰俘們更是人人心情複雜地開始隱隱哭泣出聲。


      司儀聽到這一聲嗚呼哀哉,趕緊上來宣道。「奉將軍令。藩庫將撥出三十萬兩白銀。於馬尾修築碧海忠魂神祠,供奉一百烈士的衣冠靈位!將軍與福建諸位主官已經上表朝廷。為烈士請功追封,為遺屬請賜恩典!現在,奉送烈士入衣冠塚,全場舉哀目送!」


      登時,哭聲中,鑼鼓家什響起閩風哀樂,九轉迴腸間,凌嘯竟是率著九位皇子、大小將佐和福建官員們,親自為百名勇士扶柩抬棺送上四馬靈車。

      人就是這樣,成為英雄的人,除了信念之外,還絕對少不了丹田的一口勇氣,也少不了摒棄後顧之憂的牽掛。目睹烈士受如此禮遇,耳聞受這般推崇,在場的無論將領和士兵,都被深深震駭了心靈,不敢說所有人都就此樹立了為國捐軀的死志,但定會大受感動和臨戰少了猶豫。這,對一支軍隊來講,足夠了!


      凌嘯回到帥台上,一指隨在身側的楊成碧和鐘閔同,高聲道,「這兩位大人率領水師,為了拖住洋夷艦隊,掩護分兵登陸的勤王軍船隊,和洋夷艦隊大戰一場,在大艦巨炮面前,誓死不肯退後半步,兩萬將士更是以忠報國,用滿腔的熱血和忠誠,和敵人拼了一個你死我活,活生生打掉了敵軍三分之一的主力艦隊。最後,剩下的三十多艘艦船,有生路不跑,竟以大無畏的精神,全軍向敵軍左翼艦隊撞去,登州水師提督的座艦,愣是在槍林彈雨中,把敵軍一艘戰列艦撞了個同歸於盡,這是何等的英雄豪情?!在彈盡帆毀的情況下,我軍有兩千將士被俘虜了,今天他們歸來,兩位將軍向我請罪,說是喪失辱國。」


      眾將士聽到昔日同袍的哭聲,面面相覷聽到凌嘯陳述的事實,頓時充滿敬佩地望著這些血戰後歸來的戰友。

      介紹完基本情況,凌嘯看到歸來俘虜中已經哭聲一片,當即吼道,「現在我就當眾回復他們兩個。拚死力戰了,彈盡糧絕被俘,不是罪!相反,我大清將士面對強大敵寇,敢於拔刀亮劍保家衛國,敢於犧牲小我,完成統帥所佈置的戰略任務,不僅不是罪,還是扎扎實實的軍功,是血鮮鮮金燦燦的大功勞!他們是英雄!是大英雄!誰要是敢於否認這一點,就對不起埋骨大海的一萬八千水師將士,就對不起和敵軍同歸於盡的苗軍門!我們的皇上,比漢武帝還要英明,斷不會把你們當成李陵那樣,斷不會寒了報國將士的一片忠心,冷了忠勇將士的一腔熱血!所以,我毫不猶豫出錢救回了大家,所以,我將為你們請功!所以,我們的勇士們,歡迎你們回來,希望你們再立新功,打得洋鬼子們聞風喪膽!」


      「哄~」校場上一下子歡呼起來,本來是悲憤得落淚的歸俘們,突然間高興得嚎啕起來,有什麼事情比得到承認,得到公正更能讓他們歸心呢?

      楊成碧鐘閔同猛然跪倒在地,「謝皇上和將軍撫恤,我等粉身碎骨,也不忘將軍鼓勵!」

      「謝皇上和將軍體恤,我等粉身碎骨,也不忘將軍鼓勵!」兩千歸來將士轟然道謝。

      台下胤?f眉頭一皺,低聲在八阿哥耳旁說道,「他是不是在收買軍心。」

      老八無聲一歎,「爛到肚子裡吧!沒聽他也提到了皇上?」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5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御前暗戰


      敵軍既然已經暫退,被洋人艦隊打得心尖巨痛心頭大怒的凌嘯,義無反顧地拋卻一切政務,連夜率眾進駐長樂船廠。

      船塢中的伊麗莎白號,被凌嘯一聲令下,改船名為「苗俊青號」,以紀念這次有史以來大海戰中犧牲的近兩萬水師將士。而生還歸來的兩千將士,則被凌嘯毫不猶豫地直接編入了勤王軍海軍的編制,等待造船廠繪製完成,就要正式駕駛這艘中華第一艘戰列艦。


      對於奪了人家的班底,凌嘯可一點都不怕兩江總督和山東巡撫的彈劾,不就是兩千人嗎,加上護送勤王軍的那三十艘艦船上的士兵,總兵力兩萬多人的登州水師和松江水師,已經不足五千,凌嘯相信,這一戰的軍報呈上去,只怕是康熙都會心頭劇痛的。


      康熙豈止是心頭劇痛,天生要強的他,在江寧城行宮裡收到海戰軍報,被所附祭文悲得淚流滿面,被兩軍戰損氣得差點吐血三升。

      這些時日一直在江南水鄉中康熙皇帝,日子過得春光明媚,已經被他選中而送往京城的名媛麗女不下十人之多,可康熙還是顧盼花叢樂此不疲。無他,一旦真正放開心懷,以選美為目的的南巡馬上變得人生有味起來了,環肥燕瘦,楚腰掌舞,各有幽幽動他心頭之處,反正他身為皇帝,凌嘯都可以兩妻兩妾一婢女的,自己何不廣種博收?


      但凌嘯的戰報傳來,康熙這千古一帝迅速收斂花叢遊冶之心。他知道,身為滿族皇帝,第一要務是考慮到如何在全局上把控局勢,凌嘯的戰報上,陳述戰況和請罪之後的奏議很明確,幽幽打動了康熙的心。


      「。。。。。皇阿瑪,事已至此,此次戰事,誠可謂為我大清水師與洋夷們的一次大比較,結果是我朝戰敗。想當年唐朝之貞觀開元盛世,胡人來朝者紛紛而至,可四海之涯,無人敢於挑釁,對大唐水師官兵恭敬謹慎達到極點。繼後之故宋更是貿易四方,天涯海角的商民水軍,何嘗敢於對宋船說個不字?前明年間,更是鄭和七下西洋,煌煌豪華之艦隊鋪天蓋日,揚威於大食之西,沿途諸國皆驚為天國之兵。莫敢與之抗,遂有萬國來朝永樂帝,麻陸甲以東皆附為屬國之盛況!兒臣之所以不給皇阿瑪發來明折,而用不經兵部的密折給您匯報戰事,是因為擔心一條,懼怕消息為漢人知,遂笑我國族當家,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矣!」


      康熙忙亂這女婿心思縝密,看到這裡當然是心頭感念凌嘯深明事理。開玩笑,要是真被那些反清的傢伙們在民間傳起謠言來,前面的西北大勝,都很難抵抗「這一代不如一代」的嘲笑和譏諷,要自己這新的當家人的臉往哪裡擱去?還是這女婿貼心,不僅扛下了不需要他負責的全部責任,還時時沒有忘記為自己和朝廷著想。


      有了對凌嘯的這層心理認同,下文中凌嘯提出他的「進一步開海禁以商養兵,撥巨款建海軍以懾強敵」。自然就很能得到康熙的共識了。

      思量半晌,康熙不顧此刻已是亥時夜深,連忙派出太監,招來上書房行走馬齊、方苞、海關總督魏東亭,兩江總督於成龍,江寧將軍釋壘御前議事。因為,共識是共識,但他和凌嘯的高度終究不同,考慮出來的出發點和達成目的的途徑大不相同,事涉國策,康熙不得不慎重。


      眾臣子來得很快,倦意卻被馬上凌嘯的這份戰報驚得清醒過來,尤其是方苞,看完凌嘯的奏報,在看看滿屋子不是滿人就是漢軍旗人,頓時感覺到芒刺在背,弄不清楚康熙皇帝為何讓自己這個漢人看這份折子,凌嘯不是說最好不要讓太多漢人們看嗎?


      康熙唆了一口濃茶,興奮得眼睛中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點的花癡模樣,快刀斬亂麻地說道,「李德全,賜大家座,賜大家茶,你們都已經看完了,既然兩水師將士英勇抗敵,以命相搏,又完成了凌嘯的渡海登陸掩護的軍事命令,朕當然不是漢武帝,所以那些將士需要嘉獎,回頭命兵部禮部敘議吧。現在兩件事,一,凌嘯所說的關於內逆外敵考慮,是不是需要擴大解禁海貿,加強建立強大海軍?二,如果是,那麼需要怎麼樣的一個方略?就這兩條,你們說說看。」


      於成龍和釋壘,一個是兩江總督,一個是江寧將軍,心知在這種國策面前,自己和凌嘯不是一個級別的,但皇上既然召見,肯定是咨詢他們江蘇沿海的海上情況。於成龍初來乍到,哪裡提得出有油鹽的話來,但釋壘卻是不同,五十歲,正是仕途裡精幹與圓滑並存的黃金年齡,一聽到凌嘯的這個建議,直覺就是機會來了。


      站在他釋壘的立場上,擴貿的好處是花差花差的,危險卻是幾乎沒有!因為洋夷要來江蘇,不管是真強大還是假牛逼,首先就要經過凌嘯的防區。但考慮到擴貿對滿漢富裕程度的傾斜,當即整理了一下措辭,釋壘說道:「皇上,這駙馬爺提的兩條建議,奴才以為宗旨不錯,而且滿腔憂國憂民,尤其讓奴才敬佩。但要是真的實行起來,只怕朝廷要考慮兩點,一是能否考慮加入官本經營貿易,或者滿人優先組建船隊進行貿易。這樣的話,到時候的利潤分配之上,便於朝廷協調,也貼補一下荒寒之地的國族。二是奴才以為,駙馬爺想新建海軍,既然是以海上艦船為主,定然耗資巨大,可畢竟,我大清水師使慣了寶船福船之類的,平時裡又是近海巡邏,萬一戰力反倒不及原來的水師,反為不美。能否先在他浙閩現行小規模試試,如果卻有實效。我們各省在跟上也不遲的。」


      康熙聽得眼光一亮,笑道:「看來你也是兵部尚書的才幹啊!嗯,東亭以為呢?」

      魏東亭心中一陣泛苦,他和凌嘯的私交不錯,但自己是個滿朝聞名的禁海派,想到凌嘯這次必然是被打苦了想要報仇,當即說道:「回皇上,奴才完全同意駙馬爺的建立海軍建議。但不同意擴大解禁!奴才曾幾次給皇上上奏折,說的就是擴大海禁之後的害處。民眾私逃、走私逃稅、民產外流,這些都是顯然的。」看到康熙也在擰眉點頭,魏東亭卻多了一個心思,笑道:「當然了,奴才也承認,這些弊病,也有我們水師力量不夠的原因造成的,所以,奴才的建議是,先讓駙馬爺在浙閩試建海軍,到時候有了強大海軍,倘使他真能減少和遏制這些海貿弊病,奴才當然造成擴貿了!」


      康熙這時是點頭不斷,兩個地方大員的見解都甚為老成謀國,如何不讓他這君主高興,於是笑著滿含期待地望向馬齊和方苞,這兩個身為中樞重臣,身處裹贊助化國事的要職呢!


      馬齊額頭開始冒汗起來,他早知道熙朝人才輩出,康熙更是虛懷若谷,因為包容而雄才大略,因為雄才大略而包容,相形益彰相輔相成,越發知人善用,自己身居中樞亞相職位,要是不能別出一番灼言真知,豈不是會被比下去?


      思量片刻,馬齊瞟一眼凌嘯的死對頭於成龍,笑道:「皇上,駙馬爺憂懷國事,親臨戰場,以千金之軀直冒箭矢於前線,奴才很是佩服萬分。無論如何,從軍報上來看,雖是兩水師戰敗,可從整體佔據來看,卻是完成了戰略意圖,的確如駙馬爺所言,犧牲小我而成就大我。駙馬爺運籌帷幄間,勤王軍戰力卓絕,福建綠營新勝氣勇,登陸成功,其實已經扼住了戰局根本,斬斷了洋夷艦隊的補給糧道,不出意外,是勝了!奴才先恭喜皇上了,呵呵。」


      康熙投來讚許眼光,於成龍等人卻滿是欽佩馬齊眼光,馬齊笑了笑,很愜意這些封疆大吏的欽佩,心道:坐上書房兩年了,若是還不能練出看奏折判斷事情的本事,我馬齊早就回家抱孫子玩小妾去了!


      可方苞卻在馬齊喝茶的間隙裡心頭一寒,馬齊這是在給凌嘯下套呢,戰場之事瞬息萬變,人家凌嘯都不敢吹牛逼說勝了,你在這邊先把他套牢了,萬一戰事有了閃失,豈不是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馬齊嚥下茶葉碎末,接著道:「駙馬爺所奏兩議,奴才以為釋壘將軍和魏督所言都有道理。海禁不可擴開,海軍不可大辦,一切都在摸索之中,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奴才建議,既然海軍耗資巨大,一旦路子走錯關係太大,既然駙馬爺一向關於理財,也喜歡海外貿易,皇上何不給駙馬爺一個機會,給他一個特別的賦稅政策,讓他在浙閩以商養軍,用寧波、廈門海關的關稅收入,試一試呢?再說眾位阿哥們也在福建,可以幫襯呢,國庫也可以暫時寬裕,一待福建有了成效,全國海禁可大規模開放,全國水師也可以大規模改造啊!」


      要是凌嘯在此,一定會對老馬豎起一個中指,**,特區的概念你都提前三百年搞出來了,老子一點都不佩服你,因為你這完全是在害老子,這時代允許臣子搞特區?這不是給凌嘯和康熙之間埋下心理隱患嗎?


      可惜凌嘯不在此處,可惜康熙對凌嘯是真的打心裡信寵,似乎對此方案頗感興趣。

      「赫~!馬齊,果真是集思廣益啊!今天連聯都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好,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凌嘯啊凌嘯,你要以海商養海軍,呵呵,你先養得試一試,成了,才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呵呵,方苞,你的意見呢?」


      難怪自古以來的名臣良將不敢離京的,怕得就是中樞裡有人使壞!方苞自此對馬齊有了一個認識,這老傢伙是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主,不顯山不顯水就把凌嘯拋到了雲巔上,斷絕了凌嘯期望的國庫支持,還再下了一個大套子,只等著雲消霧散,看凌嘯從天而摔的那一天!,


      見康熙詢問自己,方苞把早已經準備好的說辭竟是全部拋開,他終於明白張廷玉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真意,一躬身道:「臣聽各位大人的見解,大受裨益。皇上,何不派臣去福建慰勞將士,犒賞有功的差事,也好讓我順途觀風一次呢?」


      馬齊眼神猛地一縮。

      方苞只怕比張廷玉還要圓滑,張某不過是不言聲,平素也不傾軋人,可這方苞居然不僅知道避禍,還加要肥差,他會不會到凌嘯面前暗中告自己的狀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3:57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七章 陽光燦爛


      當方苞是十月二十三日到達福州的時候,台灣戰報傳來,勤王軍和福建綠營的表現,毫不猶豫辜負了馬齊的期望,四十萬福州居民張燈結綵地歡慶勝利。

      四萬久經戰事的將士輕易擊敗了十萬烏合之眾,即使最後在面對小雞籠港口外洋夷艦隊的炮火之時,也沒有半點的退縮,愣是頂著炮火將小雞籠嚴密隔離開來,彈藥補給大受影響的五國艦隊,不得已載著兩萬台灣國軍民向呂宋島退去,但他們是殖民者的客人,還是淪為暗無天日的奴隸,就只有天知道了。


      對於這些退去的呂宋的漢人,凌嘯會同情他們的個人遭遇,但絕對不原諒他們當初的賣國決定,正是因為他們,軍隊死傷了近四萬將士,也正是因為他們,和五國之間仍然處於戰爭狀態,與南洋乃至連接西洋的海路貿易,在面臨海上危險的情況下,陷入了全面停頓。正因為如此,一連十多天的時間,凌嘯都窩在了長樂船廠,沒日沒夜地和技工們探索仿製戰列艦的方法,連方苞這個宣旨兼觀風欽差,凌嘯都是在長樂參見的。


      得知到康熙真的同意了馬齊的建議,凌嘯的心頭很快就閃過「特區」這個詞彙。

      危機!馬齊包藏禍心的特區之策中滿是危險,但絕對孕育著機遇!

      接完聖旨,有了掌控兩大海關和自籌資金試建海軍的全權。凌嘯立刻停止了對「苗俊青號」的全面攜手前進測繪。心知萬事不能一蹴而就的他,這一次大權在握,也不願意行那拔苗助長的蠢事,當即頒布了六條浙閩軍令。這是他自進入這個巨型大作坊之後,一直在心頭最想做,但久久不敢做的事情。


      一、軍工徵召令。百工堂、浙江福建兩地各軍械司、長樂造船廠所有技工全部徵召入現役,實行軍事化管理,於勤王軍下設置軍工管理衙門進行統一管理。

      二、技術保密令。凡上述衙門下屬各軍械司船廠,所有涉及的技術,一律對外保密,內部技工不得洩漏,外部軍民不許打探,凡違反者以洩露和刺探軍情罪論處。

      三、頒布軍工度量衡標準。只在軍工製造層面,凌嘯詳細列舉了時間、長度、面積、體積、重量、力量等基本的統一標準。今後的軍工製造,這些基本標準將取代市制,並和市制制定轉換表。


      四、在福州設立海軍技工學堂、海軍指揮學堂。由勤王軍下專設育才衙門,對即將創辦的洋夷書館、通譯館和兩學堂一起進行管理。選拔軍中青年弁佐,招收寒門識字子弟,進入四堂館學習。


      五、軍工專利條例。在軍工層面,不僅保護在技術上革新者的獎勵權益。更給予他們折換成軍功和仕途的機會,賞格五百兩銀起步,上不封頂,頂戴九品候補為始,上至五品。


      六、士官掃盲條例。勤王軍與福州三營將大舉開展掃盲行動,高薪聘請各地讀書人入營任教,力爭使得全部將士能識讀寫常用文字,並在原則上,同等軍功資歷下,優先提拔非文盲將士。


      當著方苞的面,凌嘯這六令一下,頓時就把方苞給驚呆了,要是由凌嘯來形容方苞的心境,凌嘯會毫不猶豫地說道:給你一點陽光你就燦爛,給你一點顏色你就開染坊?


      但凌嘯全是打著軍令的旗號頒布的命令,方苞自己都找不出士林可以反對,官場可以造謠的理由來,就連凌嘯搞得度量衡,人家也是聲明只在軍工製造方面,還制定轉換表,就是擺明不是廢除大清辦法的國制!可方苞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總感覺到這一趟不該來的,總感覺到芒刺在背。


      啞然半晌,方苞終於找出了一句話,點點頭,要不是還有觀風使命在身,恨不得馬上坐船就走,「雄雞一鳴啊,駙馬爺好大手筆!臣就先回福州城了。」

      好大手筆?凌嘯聞言大為汗顏,因為他接下來的全是小手筆!基礎變革的軍令頒布之後,身為「經理」,要做的就是手下全力執行、自己監控、督促、調整!但百年樹人非一夕可成,在長遠計劃和現實迫切之間,凌嘯還要下一些催產藥,這就是他即將要做的小手筆,重要成分的小手筆!


      送走方苞,凌嘯真正懂了一句話,「書到用時方覺少」,拋開了多年的機械專業知識,沒有當成工程師和設計師的他,很多都已經模糊,動手能力奇差,但他的見識和理論,卻是絕對不會模糊的!


      於是乎,一項一項基礎的機械基礎工具,就在凌嘯的皺眉不滿中接踵而出。當宣紙上畫出的跳活式閥門、基於這種閥門的蒸汽水泵、恆行齒輪與連桿曲軸、螺釘、改錐、傳動鏈條、萬向節、滾珠軸承等最基本的機械工具圖紙,出現船廠技工和百工堂人員眼前的時候,眾人全部驚呆了!和凌嘯不同,大家都是各方面的熟練工,誰都能看得出這些圖紙對於各行各業工藝上的巨大作用,馬上全都沉浸在如癡如狂的紀錄和謄畫之中,性急的人,馬上就要催促鐵匠們馬上趕製。


      凌嘯很欣慰他們的眼力,這些技工火熱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但他阻止了百工堂的躍躍欲試,命他們自現在開始,全面研究這些小手筆的原理,並限定時間讓他們交送報告給自己。


      曾光和曾輝頓時就傻了,一個個面面相覷。曾光笑道:「爺,您也知道,這些東西您剛剛畫出來,我們一時之間哪裡能夠領悟?您是魯班再世,高深莫測……」

      凌嘯卻不容置疑,反唇相譏道:「好!這些東西剛出來是吧,行,你們長期用的斧頭、鋸子,這兩樣可是出來了兩千年,告訴我,你們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嗎?」

      這一問,就連在一旁沉思凌嘯的「新發明」怎麼樣利用到火器製造上的戴梓和史家兄弟,也目瞪口呆,他們的常識要高出眾人很多,格物致於知的道理很明白,但斧頭鋸子還有什麼然,他們就不明白了。


      凌嘯苦笑一聲,滿是無奈,硬度和壓強的概念,早在西方成了力學理論的一個分支,早就開始指導初期車床的摸索了,可我們的中華,在科技方面仍然是走著經驗主義的路子,實踐經驗、歸納總結、得出規律的科技三部曲,我們那最後一步為何就總是踏不出去呢?


      「爺?爺?」眾人見凌嘯半晌無語,趕緊陪笑著問道。

      凌嘯擺擺手,下了老大的決心,「你們也去鐵匠那裡試制這些工具吧!看來,你們的爺要閉關編寫教材了!」

      眾人正要出去,胡駿快步跑過來,低聲道:「爺,欽差方大人說要搞什麼微服私訪,會不會有什麼文章?」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05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個字,鬥!


      方苞要微服私訪,這消息讓凌嘯頓生警戒。

      康熙喜歡搞密折制度,凌嘯相信,福建縣級官吏被自己換血,勤王軍派軍官蠶食福建三營的事情,康熙一定早就知道了,這都是彼此心有默契的事情。但萬一被捅到明面上去了,加上有心人可以誇大和歪曲,搞不好就會讓康熙的單純信任,變成複雜的猜忌。好不容易開創的局面,都維繫於康熙對自己的信任,剛剛有了發展契機的展翅騰飛,往往就會在這種政治鬥爭中,不經意間折戟沉沙!


      想到這裡,凌嘯迅速拋棄了閉關編寫各種數理化教材的想法。教材是要寫,卻不能專門去寫,更不能過分超前於時代科技的整體水平,否則,以中國目前的政經制度和人文氛圍,一旦流傳於世,只會活活便宜外國人!凌嘯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經為浙閩撐起了一頂小傘,就有必要繼續把這頂傘撐得牢固,撐得堅實!


      神阻屠神,佛擋殺佛!一個字,鬥!

      「胡駿,你把戴梓、曾氏、史家兄弟和船廠的江菜執事給我傳來,見完他們,我就要回福州,備馬!」

      六人來得很快,凌嘯面色十分凝重,仔仔細細地望了他們一遍,道:「傳令,成立軍工指揮部,江萊任指揮部四品銜總裁官,總籌造船指揮之事。戴梓為五品銜副裁官,史矢、史勿六品銜幫辦、專任艦船火力系統的研仿改進。曾光、曾輝任五品銜副裁官,專任統計評估和整理各技工技藝上的革新,同時,百工堂自此開放接納船廠的優秀技師、水手、舵工、炮手、領航、測繪等各方面人才。成立技術難題攻關小組,頒布各項難關的破解賞格!」


      平地一聲雷,當官升職!江萊本是微末小吏,戴梓是被革充軍,曾氏兄弟不過七品,史家兄弟更是白身。對視一眼盡皆駭然而感動,凌嘯是動真格地,那軍工專利條例中重獎有功技師的命令,並不是空話一句!


      六人眼睛微紅,不擅馬屁阿諛的他們,全部跪倒在地,仰望凌嘯哽咽道:「將軍,女為悅已者容。士為知己者死!有什麼交代,請您示下!」

      凌嘯盯著他們,緩緩說道:「當年鄭和下西洋,三五年間長樂和江蘇太倉的船廠即造出諾大的艦隊,鄭和寶船之巨、艦隊規模之盛、工序統籌之密,前所未有。時至今日,我們要仿造的戰列艦也是前無古人,但畢竟我們有樣品在手,所以,爺相信你們也能夠辦好,今天授予你們大任!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兵給兵,有任何技術難題還能來找我,如此條件之下,我要求,你們在半年之內完成仿製一艘戰列艦,一年之內完成改進型!有沒有信心?敢不敢立軍令狀?」


      「有!敢!」六人再無遲疑,有凌嘯的這種大力支持,要還是不敢的話,豈不是連兩百多年的前輩們都不如!

      凌嘯大為振奮,哈哈大笑間已是出門而去,撂下一句話:「三個月之內,我將試驗兩套套精工裝備。兩樣東西都是你們用得著的玩意!萬一成功,到時候保證你們一個個高興得鬼哭狼嚎!」


      凌嘯回到福州,沒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皇子們就被凌嘯的戒尺打得鬼哭狼嚎起來了。

      全城百姓歡迎一月趕走洋夷,收復台灣的當朝駙馬,胤礽打頭,一群阿哥爺們了湊趣,不料一到西禪寺,凌嘯屁股都沒有坐穩,就當著上百福建大小官員,開始尋他們的不是。


      凌嘯寒著臉,問這個把月他們都幹了些什麼?一問之下,九人全都傻了眼,這一個月裡面,凌嘯親赴前線,把他們往福州城中一扔,他們除了拚命熟習環境,接見自己在閩門人以外,就是在等著凌嘯趕走洋夷後,草創那個還在虛無縹緲中的太平洋公司呢!漫無頭緒之下,一時間哪能迅速就著手下去?


      「沒籌劃繪製陸疆海域?沒籌劃開始印書?」凌嘯地臉一下子拉得老長,反手就抽出了黃綾戒尺,橫指眾人,怒氣勃發,暴吼一聲:「我說呢,方大人說在福州城裡面很愜意,原來都在無所事事!將士們在外浴血奮戰,你們就這麼虛度時日,怎麼對得住皇阿瑪的一片苦心?全部拿出手來。」


      九人都是年青氣盛的年紀,都是血氣方剛的輕狂,皇子身份的傲氣,貴冑血脈的自豪,當著福建官員被太子太師懲戒,如何拉得下面子。面紅耳赤地挨完師訓,一個個在手心火辣辣之後,他們不敢對凌嘯怎麼樣,依舊恭敬地領訓,可看向方苞的眼神,自然就有些火辣辣的了。


      和凌嘯一同回來的方苞,正準備告別凌嘯,向幾個州府去微服觀風而去的,見凌嘯發作諸位皇子,驚愣之下差點一口血吐出來,瞪大眼睛望著對皇子們懲戒的凌嘯,心中喊冤連天。這駙馬爺在長樂見到自己的時候,過聖躬安,又順口寒暄問自己見過阿哥們沒有,自己不過是隨口說了句九位爺都很愜意,沒有水土不服,想不到,此時此刻卻被凌嘯拿來說事,好像是自己跑去長樂告阿哥們的狀一樣,這可真是冤得慌!


      可現在他辯無可辯,又不能否認自己曾經說過阿哥們過得愜意,更是不能替阿哥們求情,只得低頭暗罵凌嘯無恥卑鄙,心頭期望阿哥們是明白人,明白他方苞「堂堂亞相,品級和資歷身份雖不及凌嘯,可跑去舔凌嘯的屁股,還告的是皇子們,至於嗎?」


      但是,很可惜,方苞眼睛飛快地一?九位阿哥,心中叫苦不迭,就是他的提拔主了胤祀。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滿臉的惱羞成怒和厭憎。九位阿哥的確是明白人,當然不會認為方苞向凌嘯告狀,但惱羞成怒之下,對這傢伙在師傅面前多口饒舌甚為不滿,除了老八老九之外,其餘七位更是厭惡方苞。


      可事情還沒完,凌嘯大爽之後,端起參茶猛喝一口,默著臉說道:「今日小懲大戒,之前的事情也就罷了,現在我給你們指明方向。胤礽你們,一,立刻傳令自己的門人。將京城期間收集的書籍和洋教士傳到福建來,我這邊按件按人接受計分。二,戰事沒完。南洋海貿目前不安穩,水師也暫時無法有力量保護你們組船出海,但古往今來的貿易,有買有賣。現在就是需要你們各自考慮賣什麼到海外的時候,乘著這段時間差,我建議你們即刻下到州府調查準備,購貨本金我來出,每人五萬兩,採購之事則需要你們自己拿主意,這可是眼光問題,涉及到你們的貨物是否暢銷,是否搶手的大事。更是涉及到你們歸來時的利潤計分。」


      胤祀和胤?f相視一笑,這可是他們的強項,不等愁眉苦臉的兄弟們回味過來,兩人急忙點頭稱是。不料凌嘯笑道:「為防止出現你們藉著身份強壓行價,這第一次就必須要監督,免得你們以後行成貨物價格上的錯誤印象。但我這邊軍政繁忙,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人手去監督你們。這下可好,方大人正要奉旨觀風。我打算讓你們隨著欽差方大人一起下去,相信你們也不想,被方大人觀風觀到你們仗勢欺人吧!就憑這一條,我就很是放心的,呵呵。」


      方苞大吃一驚,自己是來觀風回報的,要是帶著一群阿哥在身邊,豈不是幫皇上帶孩子?自己可不是凌嘯這稱爺的身份,在阿哥們面前,欽差的威風都沒了,那還觀個屁地風!


      他正要起身氣啾啾反對,不料八阿哥和九阿哥大喜過望,再次搶先恭敬地向凌嘯一躬身,「是,謹尊師傅之命,正好我們初來乍到,也需要四處看看各地出產,能和方大人一起下去,勝在同路照應,好在有欽差可以監督。」眾位阿哥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紛紛點頭承命,愣是沒有給方苞這個欽差半點的作主機會,就把這件事給敲定了。


      官員和阿哥們退出去之後,方苞卻是不敢告辭。他現在滿肚子的懊惱,真是後悔向皇上要了這觀風差事,他當官時間不長,現在才明白,但凡地方封疆督撫,其實都是反感這類觀風使的!


      他苦笑一聲,看著笑吟吟的巨牌子欽差凌嘯,知道凌嘯似乎對自己很有誤會,「宰相毒藥」的金字招牌在眼前亂晃,晃得他頭昏腦脹膽顫心驚,百轉千回計較之後,馬上做了一個決定:賣掉馬齊!


      方苞輕咳一聲,「駙馬爺,唉,來福州之前,皇上大招我、馬齊、於成龍、魏東亭和釋壘五人,商議福建海戰和您的建議……」他把當日的御前會議之事,用儘是隱諱的措辭,暗示是馬齊的暗中詭計,卻聽得凌嘯暗自好笑。不錯,是沒你什麼事情,今日得虧是你來,所以才給個臨時奶爸的差事折磨你一下,要是馬齊這廝來,我保管要整得他七葷八素,永無翻身的機會!


      凌嘯笑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原來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好,凌嘯銘記於心了。呵呵,方兄,故友戴名世在我幕中襄助,方兄想不想故知痛飲一番?」

      方苞本無所謂的,可一年左右時間,他已經身為亞相,而戴名世卻「淪」為幕僚,身份的天壤之別,都是敏感讀書人,恭敬了他會覺得自己矯情,冷淡了他會覺得自己薄情,想想都覺得不好相處,一咬牙,以公務亟待為由,謝絕了凌嘯的好意。


      凌嘯目送方苞出去,卻聽鄔思道在身後笑道:「好一個方靈皋,好一招借刀殺人!二公子,此人敢於如此傾軋,假以時日,他說不定和你有得一拼啊!」

      「拼?是啊先生,方苞看來是想借我的毒藥,毒死擋他路上的馬齊。」凌嘯轉過身來,「先生,你覺得我該怎麼應對呢?」

      鄔思道拍拍凌嘯的臂膀,笑道,「你剛才借方苞的話整阿哥,又用阿哥整方苞,這一招不錯啊,再用一次又何妨?給馬齊寫封感謝信吧,裡面藏些諷刺的味道就好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不夠有些奸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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