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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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40111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0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二十九章 架空


      胡駿和沈珂輕輕推著新輪車上的鄔思道,隨凌嘯在禪寺的石道上緩緩而行,一任嗖嗖落葉隨風而下,肅殺秋景之中,凌嘯長舒一口氣。鄔思道看著這個年青的駙馬爺,忽地有看自家子弟一樣的父兄情感,「你一定感覺到很疲憊,一定感覺到做事很難,甚或感覺到自己淪落為了機詐小人,甚或覺得志向和現實之間,差距大得如萬丈深淵弱水難浮,是嗎?」


      凌嘯嗖地止住腳步,熟視鄔思道良久,啞然道:「知我者先生也,然則先生何以得知?」

      鄔思道淺淺一笑,抬手指向荔枝樹叢深處的一方小亭,示意往那邊去,卻讓胡駿開始森嚴戒備,「古人謂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們三位先生正是不惑之年,可也是從弱冠而立,而不惑的。莊生曉夢迷蝴蝶,此情待追已惘然。回首緬懷和追憶我們曾經的韶華,何嘗不是感慨萬千?不過,不惑年當戒惰戒悔,故此不去想罷了。而近來,思道觀二公子,不像尋常年輕人一樣,或畏懼於世故,或目空一切,但處事間卻漸顯不老成之態,頗使猶豫兩端,思道就知道了,二公子疲憊了,迷失了,故有此問。」


      這鄔先生確是人中精靈,可凌嘯感覺溫馨之餘,就只有苦笑了,難道告訴鄔思道,自己實際上已經二十七了,在掙命告一段落之後,正站在人生價值的十字路口微作徘徊?


      小亭裡面卻有人在,顧貞觀和戴名世兩人笑著站起身來,貞觀一指亭桌上的小菜鹵碟和封罈美酒,「駙馬爺,我們四人上次共飲,不是在武昌何園。此一別業已經年,今日這南國秋色別有景趣,正是抒懷時節,呵呵,擺酒佛寺甚不敬,不邀菩薩更無情,來,今日我們袒胸一會。」


      回顧鄔思道,一邊攙扶他入座,凌嘯一邊坐下笑道。「你們這些先生最是講究通情達理的,現在,不放我這半月未見高堂妻妾的去後園,看來是顧都是自己迷失了,想要我表態吧?!」


      顧貞觀一愣,見凌嘯搶先為自己三人斟上龍巖沉缸,愕然道:「咦,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自己也迷失了,正等著三位先生指點迷津呢。」凌嘯笑道舉杯,三人共飲一巡。

      顧貞觀咂一下躊,也不去夾菜下酒,突兀兀問道,「貞觀今日看到你頒發的六條軍令。當是就倒抽一口冷氣。如果這是特行獨立,那駙馬爺你已經獨立到擅改軍制的地位了。駙馬爺,貞觀看得出你有求變之心,革新之志,但我想問問駙馬爺,如果朝中群起而攻之,駙馬爺何以應對?」


      此話問出,鄔思道和戴名世皆是眼中光彩奪目,熠熠忽閃地望著凌嘯,顯是在等著他的回答。凌嘯拈一筷子滷牛肉,慢條斯理地嚼嚥下去,笑道,「只要說服皇上了,不就行了嗎?前面的彩票紡紗香胰子,哪個不是這麼做的,必要的時候,用皇上來壓制反對者的聲音,用反對者來反襯皇上的英明,以利益分化、以威權打擊,這些都是可行之計啊。如果還不行,沒辦法,唯有消滅他們的生命!」


      不等凌嘯話音落地,戴名世緊緊追問,「如若連皇上也反對呢?」鄔思道脫口接道,「如若是皇上到了你變革一半的時候再反對,你該當如何?」

      兩人的問話如釘子一樣,凌嘯地筷子忽地停在空中,心中忽地明白過來,今日這場小酌甚為重要。

      儘管康熙一直以來都給予凌嘯無比的支持,從來沒有打過板子,但終究會有一天,他將發現自己的借壺尿尿,那時候康熙強烈反對的可能性將會很大。以傳承千年的封建模式進行統治,康熙已經爐火純青而駕輕就熟,變革會帶來巨大的不可預知性,這會讓康熙感到惶恐的,一如那些深藏皇宮御書房裡的洋夷書籍。當這皇帝感覺到帝國的掌控變得困難的時候,變得自己沒有十足把握駕馭的時候,即使不全盤推翻前面的改革,也至少會緊急叫停剎車的!


      凌嘯在心裡飛速計較,但他卻不能猶豫,因為三人正等著他的回答。

      在這講究株連牽累的年代,凌嘯既然要做王安石,身為核心僚屬,他們不得不考慮到後果。畢竟,這不是不殺士大夫的宋朝,而是文字獄亦可以殺幾百人的清朝!人家也有一家老小,也有親戚九族,既不是有崇高信念堅強鬥志地革命黨人,也不是木頭般唯知死忠的愚魯之人,連你凌嘯都知道顧忌親人,難道就要求別人為你一個人拋頭顱灑熱血,搭進去三代九族?到時候你有擎天保駕之功,親恩共結之姻,最多就是個圈禁終老,可人家就是滅門絕戶的下場!


      乾嚥一口唾沫,凌嘯苦澀地說道,「皇上那裡,我會儘是力呈這種變革的好處,我會儘是將皇上牢牢頃在變革帶來的利益的巔峰上。……如果這樣都還會遭到反對……我會讓這反對變成無力的反對!」


      「嗡~!」聞此大逆不道之言,三人同時覺得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顧貞觀早知道凌嘯志向,只是有些驚愕凌嘯的決心竟是如此之堅罷了,戴名世骰子裡面就是一個前明遺老,興奮之餘,是因興奮而更興奮!


      只是苦了初次聽到這種話的鄔思道,驚得滿眼都是火星在冒,喃喃道,「我們只是想看你志有多堅,想你為我們的家人討層保險罷了,天哪……難道我們捨生取義還不夠,還要……」


      凌嘯大為懊惱,他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這些封建士大夫,小看了那種儒學明知山有虎的出世有為精神!在馬上殺掉鄔思道滅口和誠摯以待之間,凌嘯毫不猶豫選擇了誠摯以待,因為自己說得隱諱而無形跡可尋。因為他相信鄔思道不是那種甘於寂寞的人,更不是一個會出賣自己的小人!


      定下心神,凌嘯神色鎮定地說道,「三位先生,我知道自己的這路走得很險,但我已不能熟視無睹!我就是莊生曉夢,夢到的那只蝴蝶,借用屈才的話來講,中華今日不變革,來日幾百年將苦水連連!如果哪位先生覺得很險。我以所有親人的性命起誓,咱們好聚好散,佳話一段!」


      顧貞觀何許人?寫出千古名曲、友情絕唱的重誼之人!戴名世何許人,隱居多年不仕,為家人生計和修南明史才出仕遭禍,至死不向康熙寫求命折子的人!聽到凌嘯這麼說,都堅決向他一點頭的一,惴惴不安地望著鄔思道,生怕這鄔先生離去。


      鄔思道忽地心中一動問道,「二公子,你令劉安去江寧之前,為何要他到我這裡索要無錫鄔家的地址?接他們來福建?」見凌嘯點頭,鄔思道忽地記起了四阿哥胤禛片紙家書也不許寄出,一相較。忍不住淚水潸然沾襟,眼睛紅紅地舉杯道。「有人謂千古艱難唯一死!司馬遷曰。死有泰山鴻毛之別,唉。還是文天祥講得通透,死生,晝夜事也,死而死矣,留取丹心照汗清!二公子,思道會殫精竭慮輔佐你,至死方休。當然,能不走到那一步,希望二公子不要輕易冒險!」


      戴名世剛要拊掌三士同輔凌嘯,聞言卻是一愣,「靜仁兄,難道你沒有樹欲靜而風不止?」

      鄔思道端過凌嘯斟上的黃酒,?’a一聲一飲而盡,恢復了靈氣的眼眸精光照人,「呵呵,南山兄,那一步對駙馬爺何其之險!他是滿漢血統兼具,可惜是滿血父親,出了簍子,漢人不助滿人不幫,煢煢子立勢孤力單,加上負盡皇家深恩,離血肉親情,天下人會攏手笑而嘴角奚的。與其到那一步,倒不如我們現在就未雨綢繆,早早定好各種防範,讓局勢始終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這一下,三人全被他把胃口高高吊起了。這先生的急才真是不可小覷,瞬間就能調整思路,為凌嘯策劃起繼後之策了。如果說顧貞觀是總理型地任事之才,戴名世是部長級獨當方面的能手,那眼前的鄔思道赫然就是一個高參,即使他只是精於政治鬥爭的高參!


      凌嘯起身就拜,興奮道,「請先生教我!」鄔思道狡黠地一笑,將筷子沾了杯中酒,在石桌面上寫下大大的水字,三人碰頭湊近一看,竟是全部倒吸一口冷氣,齊齊苦笑起來。


      「架空!」

      這倒的確是個保證康熙無力阻止凌嘯變革,凌嘯也不必背負罵名陷入險境的好方法,可惜地是,絕無可能!怎麼架空?這又不是凌嘯看過的yy小說,康熙何等人,千古一帝耶,鄔先生你難道當他是晁蓋,當我是宋江,當滿朝文武重臣是一百零八將的水滸草莽?!


      凌嘯為難地一攤雙手,歎道,「先生,只怕沒等我架空好,我就先被架空掉了。」

      受三人懷疑地眼神所激,鄔思道卻忽然發了怒,怒道,「我說了要你去架空官員們了嗎?!到現在為止,歸心於你的,又有幾個是重臣出身?你不是自己說技術、資金、人才和制度更重要嗎?那咱們就架空這些玩意,用馮驩的狡兔三窟策,只要找個後備的地方存放,你就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不敗之地!」


      凌嘯恍然大悟,呵呵,康熙注重的地確是重臣,自己不去動這些重臣,不就沒事了。正興奮得手舞足蹈,忽聽胡駿在亭外面稟報,「爺,九阿哥求見,正在玉佛樓等候。」


      凌嘯滿腔的興奮立刻冰涼下來,**,有這群阿哥們跟著,自己怎麼去開出後備基地?!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2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章 也虧你想得出來


      九阿哥胤?f別無大事,只是來師傅這裡討個口風,看看凌嘯對阿哥中結黨的態度如何,事涉他自己全力襄助八阿哥之後的下場,他不得不瞞著老八偷偷來這一趟,為了討得真言,甚至還給凌嘯帶來了三份顏真卿、米芾、黃庭堅的真跡作為重禮。


      凌嘯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本想一番官話退走他,但見他如此肯下血本,拿出了價值十幾萬的貴重之物,終究有些不忍,正色道:」胤?f,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平素間誰沒有合得來合不來的,幫襯幫襯你親近的兄弟,也是人之常情,就如同我真有一日大難臨頭,或你時運不濟,難道彼此就袖手旁觀?可大家一樣份屬兄弟,縱使我容得,阿哥們容得,可你倘使真的作出了格,皇阿瑪卻未必容得!我亦不希望看到你被皇阿瑪逐出皇子貢獻榜,這一點就是八阿哥也未必希望看到的,這就未免可惜了,其中的一個度,還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九阿哥滿心的疑惑退了出去,凌嘯那一席話不似官話,勝似官話,但細細咀嚼間又能品出別番味道,可待要細尋究竟,卻又如墮九天層霧難明究竟。但有一點他覺得三幅真跡花的值得,至少凌嘯明白地告訴他,做得太出格,下場就是開除出奪嫡的皇子貢獻榜!


      只等他走到西禪寺的山門外,隨著一聲聵耳的山寺晚鐘,才霍然發現,凌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和顏悅色對自己過,那句」未免可惜了「又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師傅覺得我也有些機會?慮及此,胤?f的心忍不住砰砰猛跳起來。


      凌嘯的心也在砰砰直跳,今日的後園晚餐,絕對是個大場面,萬綠叢中一點紅!

      一溜擺開的兩桌席面,芩兒、雅茹、瑾虹簇擁著大母和黛寧首席就座,菁菁和葉卡捷琳娜赫然在陪。空出一個位置顯然就是他的。首席這倒還罷了,都是家人和女屬,可另外一席上那八個清倌名妓,就讓凌嘯有些奇怪了,論名妓的身份,和首席相去十萬八千里。論情份,恐怕也只有黛寧和她們有情份,今日家宴上出現她們,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啊。


      慈祥萬分望著滿臉風塵的兒子,大母頜首讓他過來。凌嘯連忙過去先行給她和姑姑請安。然後坐在兩人之間,笑道:「額娘,今日為何搞這麼大場面給我接風洗塵?」

      大母柔和的眼光在凌嘯向上上下滾動,「兒行千里母擔憂,你在前線有多危險,我的心裡就有多擔心。你媳婦們的心裡就有多掛記。今日你既然平安歸來。再大的場面也是應該,嘯兒,你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後能不上戰場,就最好不要再去了。有一個不妥,就算我再想去戰場救你,只怕也望洋興歎,你額娘可不會游泳啊!」


      大母的慈母情懷真真切切,凌嘯不由得想起了那次雪山遇險,大母和何園眾人傾力相救的情景歷歷在目,那份刻骨銘心地溫暖湧向心頭,潮頭一撞心靈深處,又緩緩回落,再起一潮襲來,竟是久久不能平息。


      看見葉卡捷琳娜也跟著蘭芩三人一樣把頭猛點,強烈酸味泛上黛寧的心頭,將小嘴一撇,譏笑道:「絲嬤嬤說的,可是她自己和媳婦們擔心凌嘯,葉琳娜,你是沒聽懂還是自作多情,幹嘛點頭,還點得這麼利索,居然眼睛都紅了!」


      此言一出,眾女瞠目結舌,凌嘯也大感尷尬,卻見這沙皇皇后面不改色,反唇即道,「我凌琳娜不過是跟隨你點頭罷了,既然如此,長公主你又為何點頭,又為何眼睛也紅?」


      黛寧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點了頭,可眼角確實有些澀澀的感覺,當即狠狠剜了這羅剎皇后一眼,口中叫著上菜,心裡卻是不由得想起,凌嘯曾說過他愛自己,頓時發覺肩膀上都有些雞皮疙瘩在隆起。


      一時間丫環們菜餚傳上,瑾虹在桌面下輕輕一擰雅茹的小手,眼睛卻是盯著癡癡望著凌嘯的菁菁,悄聲歎道:「看來,我們的姐妹不湊齊兩桌馬吊,相公是不會罷休的。」雅茹狠狠瞪一眼在給大母拈菜的凌嘯,信手就夾了一塊細筍塞到嘴時在,咕噥道,「有一桌注定就會三缺一,哦,不,是兩缺兩!」


      宴罷回臥房,凌嘯攬住黯然神傷的蘭芩,整日的疲憊早已不知何處,知道她思念留在北京的孩子,正細心為她輕撫髮絲,溫存際猛的記起一事,大驚道:「完了,我斷奶了。」正惋惜間,卻不防走進來的雅茹一掌印在他後背上,嘻嘻笑道:「早有人記得幫你代勞了,嘻嘻,你只怕是又要乳臭未乾一段時間了。唉,真不知道你的那些下屬們,要是聞到你身上的奶味,敢不敢問你究竟?」


      凌嘯卻已經面色慘白,怒聲吼道:「是誰?黛寧嗎?」瑾虹剛要說是自己兩姐妹討好相公,每日幫著擠罷了,聞言忍不住一愣。

      姑姑去吃侄女的奶?也虧你凌嘯想得出來!

      無法閒雲野鶴,生活,也注定了他有一大幫眷顧,那麼,凌嘯下定決心去擁抱火熱的青春!

      在方苞將皇子們帶下州府後的第二天,他已經振作得鬥志昂揚,一道道命令從西禪寺怒馬而出。不到五天時間,凌嘯以軍令調集的二十萬斤優質儲備蘇鋼、二十萬斤龍巖煉出的焦炭,在福州軍械司的鋼爐前堆積如山,星夜從長樂用船接回的百工堂工匠,加上嚴密戒備的勤王軍親兵,更是將這軍械司擠得水洩不通,誰都知道,凌嘯將軍要有大行動了。


      凌嘯的確是有大行動,嘔心瀝血三日三夜,他自己憑藉著專業知識,「設計」出了自製的一台試驗性蒸汽機草圖。之所以說是設計和試驗,是因為他缺少很多的工藝材料,連最適合製造活塞的鋁材,凌嘯也找不到,機床這種工具更是不用談了,一切都是需要手工摸索打造,一如勞斯萊斯轎車的製造,甚至比勞斯萊斯更加淒慘。這台樣機,是依照八十年後才成型的瓦特蒸汽機式樣設計的,帶有外部冷凝器、離心調速器、飛輪齒輪聯動、曲軸轉向和雙向雙缸沖程裝置。每一個零件圖樣,每一個零件尺寸,都耗費了凌嘯偌大的心血。他相信,若不是自己學的就是機械。而現在的中國也不缺乏鋼材和焦炭,那自己一定會瘋掉的,就像現在他想造一台內燃機一樣,會瘋掉的。


      問題,在凌嘯拿出一大堆零件圖紙開始,就很快出現了。

      零件都不複雜,以中國工匠的技藝實力,可以打造出來,但大家看不懂凌嘯的圖紙,也找不到能夠衡量尺寸的標準尺,這就需要凌嘯教他們發覺的三維想像能力,並且花費了兩天的時間,先行打造標準鋼尺,「本將軍身高一米七八,就是一百七十八厘米,十七點八分米!照我的身高來參照和細分!」


      多少個零件在敲敲打打中成型,又有五成在衡量尺下作廢,上百工匠在火熱地爐前揮汗如雨,凌嘯也在各個爐前像是一個滅火隊員來回跑動指揮解惑,連理解能力最快的戴梓和史矢兄弟,也成為了指揮人員,腳底生泡日以繼夜,可見這一切,是多麼的艱辛。但,說老實話,在場軍民,卻沒有一個人懂得這玩意是幹什麼用的,它的原理,它的作用,它的意義,都只是駙馬爺一人知道!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就在凌嘯的嗓子喊得嘶啞後的一天,全鋼製造的鍋爐、氣缸、閥門、進出汽管、鋼製冷凝器,定時調速擺、換向曲軸已經全部完成,組裝後矗在那裡別有一番幽藍迷人。


      整個大清朝,能把正蟒駙馬補服穿得油污一片火星窟窿遍佈的,除了凌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滿是鬍子茬的他,怔怔地望著這耗費一個月心血打造出來的玩意,對身後都是編入了勤王軍軍籍的工匠們喃喃道,「我想大家定是一起創造了歷史!」


      被列為最高絕密的蒸汽試驗樣機,命名為「龍騰一號」,對這個一幢小瓦房大的龐然大物的測試,被定在了兩天後的吉利日子——二十八號。三先生、金虎、黃浩、特廷、周文淵、彭友、陳光鶴、何智壯、多贊、祁司理、柬答桂、胡濤、胡駿、楊成碧、鐘閔同等在閩的勤王軍核心心腹,全都到場觀看。


      眾人知道將軍這一個月的時間在玩失蹤,好多次他們要求見凌嘯,都是難得見到。今日忽被召集到這裡,在台將領更是水陸交替了好幾遍呢,如今才明白,凌嘯是和百工堂機密軍工人員在一起廝混了整整一個月!看到凌嘯那高深莫測的臉,大家都是好奇,爺叫我們來,到底是看什麼的,難道是那一堆耗資不在五十萬兩以下的鐵爐子?


      「添煤!」凌嘯一聲令下,幾個工匠齊齊揮起鐵鍬,向鍋爐膛中拚命添加起焦炭起來,不半晌時間爐膛火紅起來。「進氣掣閘!」見壓力板已經轉到一定位置,凌嘯再次下令。「嗤」地一聲,氣缸頂處平壓洩氣管口,已是開始白氣四洩,外裝可見的曲軸,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莫名往復運動起來,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一個個莫名誰的手驅動了它。


      但很快,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曲軸帶動了一個鐵輪絞盤,上面的鋼纜繩延伸到遠處一間房子之後,漸漸捲起的鋼繩,忽地莫名一緊,就聽「轟」地一聲,那房子在灰塵猛然騰起的瞬間,轟然坍塌掉。


      黃浩大為關心地望著凌嘯,喃喃道:「我的爺,搞了一個月,就鼓搗出一個拆屋的機器?」

      眾人正在「欣賞」凌嘯拆屋的厲害,忽見隆隆磚石碾壓磨擦之聲響起,灰塵未落的不清晰間,鋼繩盡頭處,赫然拖著一塊萬斤巨石快速橫移過來!

      金虎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三步,愕然不已,「天哪,爺,這玩意要是用來攻城,拆城牆絕對好使!」

      凌嘯親自扳下進氣閘和洩氣閘,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蒸汽機拆城牆?也虧你金虎想得出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2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一章 集體發春


      戴梓的眼力畢竟要比其他人強得多,即使他最多研究的是彈道拋物、火藥配比和槍械結構,但這都不妨礙他全身篩糠一樣的顫抖。聯想到這之前日日在船廠內的所見所聞,戴梓像看神仙一樣地望著凌嘯,崇拜萬分,「動力!一種可以裝在寶船和戰列艦上的動力!」軍工總裁官江萊則更是離譜,怔怔地如行屍走肉般快步上前,恨不得抱著這龐然大物親吻一番,像是撫摸心愛的姑娘一樣,一把展臂摩挲著巨大的氣缸。


      被戴梓嚇了一跳,在排除了他得了帕金森震顫症之後,凌嘯嘎嘎直笑,巨大的成就感,是只能和內行人一起分享,和一幫為有了攻城利器而興奮的軍官們交流,簡直是夏蟲不可以語冰!他正要提醒老戴莫要抖得中風之時,忽聽場中一聲「嗷」地慘叫,頓時把全場人嚇了一跳,定眼看去,卻是「非禮」機器的江萊,摸到了鍋爐旁還沒發覺,在那裡拚命甩動被燙著的手。


      凌嘯豪情萬丈,叫來軍工指揮部的六員大將,當場指定史勿和曾光兼任保密工作,統帥守衛船廠的一營保安內衛,「你們記住三條,一是非絕對信任之人,絕對不允許接觸龍騰蒸汽機!二,馬上去西禪寺,把阿哥們交到我那裡的各類夷書檢點出來,重點是算學、幾何和物理三類,所有選拔入百工堂的識字技工,需要加強學習。三是開始著手。將這龍騰往艦船上試驗,我給你們地那兩張圖紙,是兩個方向,要麼在艦外安裝明輪,要麼在艦尾安裝螺旋槳。爺已經很久沒有料理政務了,呵呵。去做吧!」


      六人哄然應諾,凌嘯卻又想起一件事情,命道,「故宋的沈括,曾經在《夢溪筆談》裡講過,陝西延州有石油一物,你們馬上派人去尋找收集,越多越好,高價購回來,到時候用鐵質反應釜蒸餾。留下的蠟質成分可以做機械的潤滑油,比豬油羊油效果好多了!另外,戴梓,爺知道你曾經造出神武大將軍炮,比南懷仁造的還要精良。但明日到我府中,我提供一種方法,你要開始改進火炮!去吧。」


      軍工指揮部的六人高興地離去,步伐怎麼看都是充滿昂揚,這讓凌嘯萬分地欣慰。尋著在軍械司大堂上闊論驚悸的三位先生。凌嘯一個千禮向他們紮下去,唬得三人連叫不敢當,忙扶起他。卻聽凌嘯笑道,「屁!我要謝你們,行的就是跪地磕頭的師禮,給你們行千禮,是替四萬水師陣亡將士謝謝你們的!鄔先生、顧先生、戴先生,凌嘯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竟然能得到三位的鼎力襄助!鄔先生為我廓清朝局、起草奏章、監視政敵,顧先生為我執掌西禪寺軍政日常,戴先生為我調集保安隊入駐各重要軍工司衙。還拾遺補闕地細化保密條理和建立監控檔案,這才有我這一月的空閒,謝謝你們!」


      鄔思道不顧顧、戴兩人的謙虛,笑道,「思道往日在雍和宮,幹的事情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個月多,現在才知道,到了你這裡,我哪裡有閒雲野鶴地清爽悠閒,唉,這算不算是遇人不淑?不行,你得要給我們放幾天的假,哦,還有,我倒也還罷了,你得要賞兩個人給他們!」


      凌嘯知道,鄔思道這般戲謔埋怨不是孟浪,而是一個封建士子對自己的慢慢親近,甚或三人都漸漸有了一種主人翁的感覺。鄔先生身邊他派了沈珂,顧先生身邊有裘諒,戴先生那裡也有董晨,這三個可都是隨凌嘯西征的親兵,難道是他們帶地那五十親衛不合他們心意?還是蘭芩撥給他們的丫環手腳遲鈍?


      他當即笑著把排骨猛然一拍,「好說!什麼人?」

      「顧先生想要戚娟、戴先生想要程曉卿!」鄔思道仰頭一讓,躲過兩人捂他嘴巴的手,笑道,「南山兄,貞觀兄,你們連我這行動不便的瘸子之口都摀不住,呵呵,是真捂還是假捂?」一頓戲謔,羞得兩個先生面色如同豬肝一樣,在那裡無所適從。


      凌嘯卻訝然道,「我不知道這兩個人啊,是什麼人?」

      鄔思道一搖輪車手輪,哈哈大笑道,「什麼人?是那雅號為秦淮漱玉的戚娟大家,和顧先生因詞曲切磋而傾慕生情,是那魁名揚州班昭地程曉卿大家,與戴先生談論經史文法遂結知己!」


      凌嘯大吃一驚,他們竟然在這一個月之內,火速把到了清倌名妓中的才女?!名士配名妓,倒也別有一番良辰風流,當然是值得大喜的事情,可、可他們知不知道是挖了黛寧長公主地牆角,又或者說是搶了黛寧的肉蒲團枕頭?!


      顧貞觀和戴名世何許精明,見鄔思道在背後對他們搖手,就知道這事情唯有將凌嘯的軍才行,除了凌嘯,誰敢去黛寧那裡要人?!

      「二公子,你不會眼睜睜地放棄這大好姻緣吧!」鄔思道語帶雙關,竟是當頭將軍。

      凌嘯當然知道鄔思道的意思,從良對兩位大家的命運來說,最好不過了,嫁給顧貞觀和戴名世這等她們心儀的人,更是宿世良緣,就連自己辦成此事,也會更加得到兩位先生的忠誠,咬牙笑道,「呵呵,我這媒人當定了!不過話說回來,別怪我醜話沒說到前頭,你們兩對要是生了丫頭,就是我兒子的夫人!答應這一條,就算姑姑怎麼樣不情願,我也要為自己的兒媳婦奮鬥!」


      顧貞觀和戴名世一愣,這不是輩分全亂了?鄔思道卻是心中猛然一動,暗讚一聲凌嘯伶俐,哈哈大笑,「呵呵,你們地千金出世就是侯爵夫人。真是羨煞旁人啊!」這番話推波助瀾之下,也由不得顧戴兩人不怦然心動。


      幫兒子搞定老婆之後,凌嘯在上千扈從地簇擁之下回到了西禪寺,正要孤身一人往後院走去,卻駭然發現兩個人影在荔枝叢中一閃而沒。凌嘯大為奇怪,躡手躡腳悄聲跟過去。只聽得叢中那邊有人開腔,興奮的勁頭好像是中到了盛世彩票,聽聲音卻赫然就是胡濤!


      「如煙,哈哈,你知道嗎?今天三位先生說動了爺,也答應幫他們做媒呢,看來我和你的事情,晚上我去求求爺,能成的事情十之八九啊!嗯,如此看來。弟弟和。顰萍的事情也會有結果了,哈哈,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要不,等下我散了班,我們聯手畫一副花好月圓圖?」胡濤顯然是一副花癡模樣。在那邊對美人大獻慇勤。


      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聽到這裡,凌嘯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一邊悄悄往回走,一邊大惑不解。

      怎麼自己一個月不在西禪寺,身邊的重要心腹咋就集體發春了呢?尤其是胡濤胡駿這兩小子。白天在軍械司衙門保護自己,晚上就回來用容若大哥地那一套把妞,可憐自己全身髒兮兮得像個叫化子一樣。還被蒙在鼓裡。這倒好,自己一出關,就被大家覬覦了厚望!問題是,黛寧這段時間在幹什麼,她後院之P被人攻城略地了一半,難道她就毫無察覺?想想黛寧知道詳情之後的暴跳如雷,凌嘯就覺得膽寒。顧先生你們四個也真是的,反正黛寧深知清倌不容易,也只是女子間的斯磨罷了。你們怎麼就不能等她覺得膩了之後再下手呢!


      一進後園,芩兒三人就被凌嘯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為他準備衣服香湯,讓他沐浴更衣。凌嘯忽地想起發情一詞,嘎嘎怪笑著要將芩兒扯入熱騰騰的浴桶,嚇得芩兒驚叫一聲,「相公,我今天不能沾水著涼。」凌嘯又扯雅茹,卻不料雅茹機靈古怪,早把瑾虹推到了身前,笑道,「瑾虹姐姐也是淒慘,在京城你忙出發,在海上她忙暈船,到了福建你又忙打仗和閉關,今天就讓給她吧!」


      兩姐妹退出去了,瑾虹卻很是扭捏害臊,滿臉緋紅欲要逃走,卻又很不捨,她一個熟讀女經的才女,雖是別有主見和叛逆,但這樣子大桶共浴的香艷事,還是第一次。直到凌嘯將她輕柔地除衣抱入桶中,瑾虹還是不敢睜開眼睛。不過,等真正如水,瑾虹又放開了羞澀,拿過冰雪香胰,溫柔而專注,為她最欣賞的男人擦洗起來,不時給動手動腳的地凌嘯,還以千嬌百媚地嬌嗔眼眸。


      兩人正被光滑的肌膚和親暱接觸刺激得情動萬分,忽聽「彭」地一聲,浴房的門啪地忽分左右,嚇得瑾虹一下子沉入水中,緊緊依偎著凌嘯的胸膛,如同受驚的小兔。凌嘯感受著瑾虹地溫軟嬌媚,恨不得一腳將這個闖入者踢出去,能夠進到後園又有膽子踢門的,除了黛寧姑姑還有誰?


      黛寧惡狠狠一指凌嘯,鳳眉微豎,怒道,「姑姑是來問你一件事情的,不許站起來!當初你要我三姝涉外團,去辦那設計軍儀、辦學校、建書館、召集孤兒、組織技藝團這五件事情,你說,你是不是和顧貞觀他們串通好了的,故意支開我?!」


      凌嘯輕輕拍拍瑾虹的香肩,示意她不要害怕,卻一副傻乎乎地模樣問道,「沒有啊,怎麼啦?」

      黛寧一屁股坐在邊上竹榻上,氣哼哼說道,「那個海外巡遊的技藝團,人都被你的手下給撬走了,你居然還在問我什麼事!我不管,哼,總之,你要是不把她們賠還給我,休怪我馬上回江寧,和你一拍兩散,自己買殺手報仇。」


      天涯何處無芳草,她竟然這麼沒有出息!

      凌嘯怒了,猛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吼道,「我忍姑姑你很久了,說!男人哪點不好?!」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3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戰爭藝術


      儘管浴桶很高,但還是嚇得黛寧姑姑大駭而退,同時掩起眼眸驚叫一聲,「無恥!」急切間居然不小心被竹榻絆倒,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凌嘯一驚,生怕這長公主出了什麼意外,正要翻身出桶,卻不料黛寧放開手的眼睛看見,尖叫著在地上向竹榻底下爬去,「別出來,否則我就喊人了!」


      「喊人?你幹嘛倒過來說?我在這裡洗澡沐浴,正爽快間,被姑姑你破門而入,該喊人的,可是我啊!」凌嘯大為氣憤,怒極而笑,「罷了罷了,不就是四個女子嗎,好,我賠給你總該可以了吧!明天我給你十萬兩銀子,再去買十個來,總該行了吧!」


      黛寧窺見凌嘯僅僅露出肚臍以上,稍感安心,慢騰騰爬起來,偷偷揉著摔痛的臀部,卻冷笑道,「賠?我的駙馬爺,你以為才女大家真的是青菜蘿蔔,想買多少就買多少?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用她們來收買手下人的忠心。告訴你,我就要她們!要是你非要成全這些屬下,也行,你把仇人先給我整死了!」


      凌嘯勃然大怒,剛要告訴她現在絕對不可能,卻不料桶內暗藏的瑾虹童心大萌,伸出兩個蔥白纖指輕輕一彈凌嘯某處,凌嘯「嘩噗」一聲匍匐在桶沿上。低頭一望瑾虹促狹的鬼臉,凌嘯忍不住一愣,難道瑾虹覺得親姑姑在外面站著很有趣?抑或是想搞出什麼事情會更興奮?!不容凌嘯求證。瑾虹竟是雙手握著凌嘯私處,無聲竊笑著扭弄杵掰起來,這一下,凌嘯明白了,所謂淑女,其實童趣壓抑得更深。


      姑姑冷笑了半天。正等著凌嘯說個子丑寅卯,不料桶內微微水響,這個侄女婿正趴在桶沿上咧牙噓氣,神色怪異至極地望著自己。黛寧漸漸笑不起來,越來越狐疑地她重複了一遍交換條件。這一次,凌嘯依然不準備說話,卻不料下面一痛,低頭看去,瑾虹剛剛暗掐一下,卻是仰臉要他回答黛寧的話。


      「噢~換個條件吧。姑姑,現在報仇絕對不妥,你噢~行行好。」

      「沒得商……」黛寧畢竟不是少女,凌嘯的淫賤樣多看幾眼之後,她當然明白這傢伙是在享受什麼。刷地一下滿臉通紅,正準備生氣,可一看凌嘯的雙手在桶沿上撐著,身子也不前後擺動,又不敢確定這傢伙是不是真在自瀆。


      妙目四顧浴房。黛寧忽地窺見牆邊錦榻上一套齊整女裝,似極了某人漸漸開始穿起來的漢服,忍不住大吃一驚。葉卡捷琳娜的身影在她心頭閃過,當日凌嘯和沙皇皇后書房苟且地情景歷歷在目,頓時嫉從心頭起,妒向膽邊生,黛寧也不細想,怒罵一聲,「賤人,沒男人活不成嗎!又勾引我家侄女……」衝到桶邊伸手就往裡抓去。


      她篤篤響的花盆底,早嚇得瑾虹閉氣鑽入水中。卻一下子抓了個空。凌嘯大驚,待要推開她,不料黛寧很是敏捷,剛才水中柔絲的感覺入手,她敢百分百確定是頭髮,也不懼怕凌嘯的怒色,手在水中繼續一探猛抓!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瑾虹很快憋不住氣,猛然露出水面,嬌喘間卻被近在眼前的一切給嚇住了。姑姑的白皙小手,正抓著本來歸她們姐妹才能抓的物什,正和相公瞠目結舌而相對傻眼,即使是瑾虹仰望這位姑姑,黛寧也皓齒咬著紅唇死不作聲。


      許是熱水很燙,許是某物很燙,黛寧粉面更是火燙,強自鎮定地做漫不經心狀,鬆手出水抖抖皓腕,將水星甩得小兩口滿臉都是,扔一句,「要賠就賠二十萬兩」,竟是扭身就走。臨出門,黛寧忽一駐足,嘴角一奚,「比常人強一點罷了,卻也不過如此,別到處炫耀」,言畢居然揚長而去,留下凌嘯和瑾虹目瞪口呆。


      ******

      「你說什麼,洋人這次捲土重來,真的不再炫耀武力了?」

      一月久疲加上晚上荒唐,凌嘯直睡到中午方才起來,一到正堂,他就被金虎和黃浩的稟報弄得疑惑不已。一月間,洋夷艦隊在呂宋休整完畢,再次來到了台灣外海上,不僅不向軍民開炮,居然還派人進入小雞籠港口,給金虎送來了一封書信。金虎笑道,「是地,爺,這一仗打得他們心寒膽顫,洋毛子似乎懂規矩多了,他們請求我向您轉達和平和利益意願,看來多半是想要議和啊。南洋貿易因為戰事一開,大多陷入了停頓,呵呵,洋夷是爺說的重利之人,果然在僵持之下,沉不住氣了。」


      黃浩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激動得咬牙切齒,「爺,不能議和,如果現在和他們議和,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一萬八水師將士,怎麼對得起登陸軍死傷的兩萬弟兄?!現在的情況下,除非是他們能像羅剎一樣,割地賠款!否則,我覺得議和會傷害軍心民心,也不利於皇上對海軍事地繼續重視和支持,弄不好,到時候朝中會有人覺得,既然敵人和我們締約了,就不再是敵人,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建設海軍划不來,反有耗費民財、窮兵黷武的非議!哼,那些個肚滿腸肥的傢伙,十四年前連台灣這麼近的海島都不想要,更別說遠一點的地方了,爺您看吧,一旦和談締約,他們不大加議論才怪!」


      凌嘯看著黃浩嘖嘖稱奇,這傢伙在京城被紈褲子弟一頓好揍,居然這些時大為長進,見識如此獨到,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當即嘉許地望著他們兩個,笑道,「可是朝廷不撥款給我們,全憑寧波、廈門海關地貿易關稅收入去建設海軍。長期處於戰爭狀況,只怕我們的商船也不得通行,你們說,應該怎麼辦?」


      金虎為人內斂些,沉思片刻笑道,「五國元氣沒傷。要他們像羅剎一樣割地賠款,那是不可能的,但現在地格局是,雙方互相都不能奈對方何,可僵持下去,洋夷們固然進不到生絲茶葉陶瓷等貨物,而我國也是大受損失,沿海多少百姓都指著這些生計呢!爺,我的意見是這樣,我們分兩層談判。一個是停戰的問題,我們咬死了獅子大張口,要咬到他們無法接受。二是現在可以稍微做一下讓步,和他們暫時達成一個默契,通商可以。你我互不攻擊商船,且不得攻擊我們派出地護送艦船!」


      護送艦船?軍事訪問?獨家護衛?!

      彷彿是一道閃電,照徹凌嘯的腦海,金虎的這個分體談判模式的確是妙!

      五國哪裡會管你什麼和約條件是什麼,他們其實要的就是貿易恢復。反正你清朝現在沒有能力組織大規模艦隊入侵最近的呂宋爪哇,在不在戰爭狀態,都不重要!可這一點。對在西北戰事中嘗了甜頭地康熙,卻是重中之重,男人尚且活的是一張臉,何況是一個國家?無端受了攻擊,要是找不回場子,就這麼溫吞水的結束,康熙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要知道,當年內憂外困地局勢之下,康熙都毫不猶豫和羅剎死死打了一仗雅克薩戰役。簽了一個面子上過得去的「尼不醜」條約,方才罷手,現在內安加大勝羅剎的情況下,康熙願意不報這一劍之仇才怪!只要五國不給賠償和交代,康熙就還惱火,那海軍之事定會堅定不移進行下去。而康熙會不會賭氣斷絕海上貿易呢?要是他在海關幾年無入情況下,還捨得撥巨款給自己建海軍,要是他捨得坐視沿海百姓生計大損幾年,任由自己落下個漠視民瘼民生的名聲,那他就不是當初開海禁的康熙了。


      而金虎地建議更絕的就是要福建方面派出水師艦船護送商船。呵呵,天下四大水師,跛了兩個,剩下全師的廣州、福建水師都歸凌嘯節制,其餘省份的海灘留守型水師,誰敢搶這買賣?而兩大海上商隊,更是依附在他的卵翼之下,到時候地整個流程控制,還不是凌嘯的一句話算數?這才是真正擺在桌子底下的暗語,到時候,凌嘯自己說水師護送艦船「遇襲」了,馬上戰爭狀態就升級,他說現在平安無事,就是真地遇襲了,還不是真的「平安無事」?


      「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金虎、黃浩,你們馬上傳令,允許洋夷派談判代表來,我這邊先給皇上上一份折子。」凌嘯看著這兩個顯然是商量過的大將,興奮地說道。


      兩人卻是相看一眼,面有難色,半晌,金虎才在凌嘯狐疑的眼神裡額頭冒汗,訥訥說道,「爺,這次恐怕不行,他們打死也不肯派談判代表來了,那古蘭德凱在信中說,說爺你智計百出,全不按照慣例規則,五國心服口服,無奈他們沒有那麼多戰列艦被我們炸,只好請我們派代表去。」


      黃浩在底下偷偷對金虎伸一個大拇指。

      他看過書信,其實古蘭德凱的話刻薄至極,哪裡有金虎說的這般平和,經華人通譯潤色後卻更加刺人,「貴國凌嘯將軍果然儀表堂堂,本總督於戰艦上千里望中一看,雖面色黝黑卻光可照人。談笑間,已是檣櫓灰飛煙滅,若是正面交戰,豈是我五國艦隊敢廝殺的?但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斷不敢再送炮引子來,望貴國自派代表來談判,想必,你們也沒有戰列艦被我們炸吧,至於福船,皮太厚了啊。」


      即使金虎改了些,可凌嘯還是一愣,微微有些臉上發燒,半晌才悻悻然罵道,「狗日的不懂得戰爭藝術!」感歎掩飾了一會,方才對親衛道,「你去把梭思盧這傢伙叫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3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是他性格!


      梭思盧在福州城裡面過得是優哉游哉,這廝愛錢如命,可不燒錢就更是要他的命了。不到一個月功夫,好吃好喝好古玩的他,竟然將一千兩預付薪金花了個七零八落,全都給了酒肆老闆和古玩奸商,換到手上的,僅剩下幾個類似夜壺一樣的假貨,幸好凌嘯曾嚴令他不許嫖娼,不然,這傢伙只怕連飯錢都要找親兵們借呢!


      西禪寺親衛找到他的時候,梭思盧正帶著新結交的教皇特使瑪格利特,想要去拜見凌嘯呢,一聽凌嘯傳他去,當即咧嘴對這法國同胞瑪格利特一咧嘴,把毛乎乎的胸口一拍,大大咧咧笑道,「呵呵,特使閣下,怎麼樣,看到沒有?凌嘯將軍是我的老闆兼好朋友,你那放行上京之事,包在我身上了!」


      瑪格利特一襲主教袍服,神色莊嚴肅穆,聽得這同胞承諾,忍不住欣喜若狂,「梭思盧少校,主會保佑樂於助人的軍人的,他會賜你力量和福祉,聖光籠罩下,你將福運滔天。等我見了清朝皇帝,頒布教皇的命令之後,你就是法國的英雄。」


      他是奉了羅馬教皇的命令前來考核視察葡萄牙耶穌會的中國傳教情況,本來,他已經視察完了廣東、廣西、江西和江蘇,本準備上京去拜見康熙皇帝的,忽地想起了第一個中國人主教羅文藻是福建人,雖已死去五年,但他很想來看看這裡地傳教情況。不過。他的運氣很背,海上飄零五個月,各省走了三個月後,八月底到達福建的時候,卻因為台灣忽然爆發戰事,福建巡撫宮夢仁一紙命令。凡洋夷不得離省,他已經在這裡的教堂中等了三個月,尤其是呆在葡萄牙傳教士的教堂裡面,呆得他滿身不自在。


      因為,他這次就是來對付以葡萄牙耶穌會的!

      凌嘯看到這個主教地時候,不禁一愣,這時候老子和洋夷交戰呢,教皇來添什麼亂?

      瑪格利特很快就用法文講了自己的使命,由梭思盧翻譯成英語,聽得凌嘯滿頭霧水。「凌嘯將軍,本特使奉了教皇的命令,前來視察傳教工作,現在已經基本視察完畢,根據教皇授權。我需要北上你們的首都,面見貴國君主,指出中國教區的傳教方式違法,並敦請貴皇下令,以後葡萄牙耶穌會的那種利瑪竇模式。需要馬上禁止!」


      凌嘯對這些東西有些模稜兩可,但他模糊的影響之中,好像康熙中後期曾經和羅馬教皇發生過激烈衝突。導致最後康熙一怒而驅逐傳教士,明末清初的那種水乳交融的中西交流頓時中斷,直到百多年後中國被打開大門,傳教士才開始踏足大陸,不過,已經是另外一副傳教嘴臉了。


      詳情無解的凌嘯馬上打斷了瑪格利特,訝然問道,「啥玩意違法?啥是利瑪竇模式?」

      瑪格利特自恃神權高過君權,須知道他帶地教皇聖諭上。對康熙都是祈使語氣,自己的這特使身份怎麼說也高於一個地方長官吧,哪裡會對凌嘯過於尊敬,面帶被無禮打斷的不悅,冷冰冰說道,「利瑪竇是已經死去幾十年的一個傳教士,他背叛教義,允許入耶穌會的中國教區教民祭祖,祭孔,祭天,這就是違背了我們天主教基本教義,是對耶和華與聖母瑪麗亞地嚴重背叛。經羅馬教廷裁決,如果此事屬實,即為非法,本特使有權知喻貴國君主,立刻改弦更張,否則,將嚴懲不怠!」


      凌嘯這才記起來,原來是明朝末年徐光啟師傅的那個利瑪竇!

      略一沉思,凌嘯已經明白,當年和現在,中國還不是列強可以用武力征服的,文化又強大得駭人聽聞,所以沒有了其他殖民地的血肉成河式的傳教厄運,利瑪竇之流地傳教士只得利用佛教伊斯蘭教的經驗,為了在中國立足,採取尊重中國國情的方式,服從中國法律,遵循中國禮俗,學習中國地語言文化,援引儒家經典論證天主教教義,說是和孔孟之道是一致的,還用西方科技來吸引官員。


      這利瑪竇模式好啊!傳教嘛,願者上鉤,俺們中國還可以獲得西方技術,徐光啟不就是成了大科學家,現在都沒有人望其項背呢,還有那孫元化,多牛逼的火器專家!可現在,羅馬教皇說違法,不許祭祖祭孔祭天,凌嘯自己都恨不得發火了,康熙不發飆才怪呢!


      見凌嘯還在低頭不語,瑪格利特更加不悅,那個巡撫宮夢仁是不敢作主,你凌嘯卻是可以作主的,「凌嘯將軍,我希望你馬上提供車馬或者海船,我已經誤了很多的時間,要是耽誤了教皇聖諭的頒布,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凌嘯心中大怒,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傳教士,狗日的,莫非把這裡當成是燒死布魯諾的中世紀西歐,還是把我這制台成了《制台見洋人》裡面地那個哈巴狗?!自己沒遇見這事情倒罷了,遇到了可就不能不管,眼睜睜看著中西交流的一大平台湮滅,不是他的性格,而容忍一個梵蒂岡鼻屎小邦在東方發飆,尤其是當著他凌嘯發飆,就更不是他性格!


      ******

      忍了又忍,凌嘯心中一動,對瑪格利特點點頭,招過胡駿耳語一番,又道,「梭思盧,你先去拜見一下沙皇皇后,我看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是不是搞錯了,否則,時至今天她為何還不招供?」


      梭思盧大吃一驚,自己告密都已經有個把月了,「滿清十大酷刑」打下來,葉卡捷琳娜只怕已經不成人形了,居然還能頂得住?!真是一個堅強地女人。意志上更是令他肅然起敬!


      懷著這樣的崇敬心思,梭思盧滿懷憐憫和愧疚,跟在帶路親衛之後,在西禪寺七彎八拐了老半天,暈暈乎乎地來到一個清幽小院,忍不住暗歎凌嘯知道憐香惜玉。連關押葉卡捷琳娜這樣的人質加間諜,都用這麼好的地方。


      而進院門之後,這種對凌嘯的憐香惜玉,更是達到了極致。看守是女的,看上去還像是女僕!囚服是精緻絲綢,比法國貴族婦女穿地還要漂亮華麗!牢飯更是人性化,居然是新鮮水果加東方點心!而四個女看守給葉卡捷琳娜上的酷刑──如果按摩小腿肩背也算是酷刑的話──那麼,這酷刑更是溫柔!


      儘是皇家鳳儀典範的葉卡捷琳娜,用迷死人的笑容微微一笑,看得梭思盧魂都要飛了。「聽將軍說,你出賣了我,是嗎?枉我好心救你一場,你卻如同卑鄙小人,哼。若不是我和將軍關係密切,只怕我已經死在了你的恩將仇報上了!」


      梭思盧大恐,面色如同被吸乾血的殭屍一樣慘白。他已是明白過來,葉卡捷琳娜的確是間諜,不過是忠於凌嘯的間諜罷了!現在落在她的手裡。只怕歸自己把滿清十大酷刑輪上一遍了,至於是不是按摩那樣地溫柔,梭思盧卻已經不敢指望了。當下。他已經感覺到上下牙關都在打顫,看看院門口虎視眈眈的親衛,腦筋一轉,單腿跪倒哀求道,「美麗的皇后陛下,我這不是棄暗投明,和您轉到一個陣營了嗎?再說了,我也是忠於凌嘯將軍,只是不知道您也是將軍的屬下。皇后,饒了我吧。」


      葉卡捷琳娜拈一片桔肉放入齒間,笑道,「算了,中國有句話,叫不知者不為罪!今天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你梭思盧以後就是我的小兵了,明白嗎?以後聽話嗎?」

      梭思盧哪敢說不,一通猛點頭,正要謝葉卡捷琳娜寬宏大量,大表自己矢志不渝地忠誠之心,不料她卻接著說道,「本皇后聽說你已經把錢花得精光了,為了免得你出去丟我的人,所以,決定給你預支點錢,去寫借條吧!」


      呵呵,沒事了?還可以借錢我,這小兵當得!

      梭思盧以飛快的速度寫完借條,捧著一把羅馬金幣喜不自禁:總老闆錢多得可以壓死人,而沙皇皇后這頂頭上司更是和總老闆關係鐵得穿一條褲子,弄不好還是睡一個被子的,居然還有羅馬的金幣,顯然就是凌嘯收了傳教士地賄賂,送給這皇后把玩的,這皇后後台硬實得他都不敢想像,哈哈,自己以後的日子將是錢程遠大!


      葉卡捷琳娜卻沒興致聽他地馬屁,連什麼瑪格利特這教皇特使到來的消息,皇后都沒什麼興趣,僅僅是要他寫了個瑪格利特的拉丁和法文名字,知道是誰後就擺手把他趕出來。


      梭思盧不以己悲,唯以物喜,哼著法蘭西歡快小調,跟著親衛一路又繞了個七葷八素,回到大堂之上,見瑪格利特居然趁凌嘯不在,於大堂上趴在茶几上打瞌睡,大笑著輕輕推推他,恭敬地提醒這位特使大人不要失禮。不料,梭思盧一推之下,瑪格利特居然應聲翻倒在地上,仰臉過來,已是口溢鮮血,胸前血污一片,懷中摔到地上啪一聲響的,赫然就是一把手銃!


      教皇的特使被人殺了?!

      梭思盧大吃一驚,正要蹲下看瑪格利特還有沒有救,忽聽堂外人聲鼎沸,凌嘯和葉卡捷琳娜走進來,笑瞇瞇地說道,「你的膽子不小,為了不還錢給特使,居然敢殺教皇特使!」


      這少校嚇得頭皮發麻,雖說現在不講君權伸授了,但任何歐洲國王加冕都得要教會的許可,自己又不是什麼牛逼人物,這罪名一旦坐實,自己除了逃到荒島以外,天涯海角都會被教會、各國軍警緝捕追殺的!


      梭思盧正要辯解,不料凌嘯一指自己,「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因為是我冤枉你地!」又一指葉卡捷琳娜拿出來的一張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借據,笑道,「不好意思,別人會信沙皇皇后這位目擊者,即使她是東正教的,卻絕對不會信你!」


      「我、我的老闆、我的主人,你不會是要殺了我吧!」

      凌嘯嘎嘎怪笑,「本來我只是想叫你來問問五國矛盾,現在好了,要想瑪格利特失蹤的秘密不為人知,你宣誓放棄法國國籍吧,加入清朝談判代表團,代表大清朝去和五國談判一下如何?」


      梭思盧頓時臉都綠了,……又談判?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3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四章 覆雨翻雲滄海橫流


      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初十,福州西禪寺裡,氣氛異常緊張,凌嘯坐立不安。

      十一天過去了,戴名世、胡濤、梭思盧和葉卡捷琳娜組成的談判代表團已經整裝待發,洋夷艦隊幾次要求談判,可是,給康熙皇帝發去的緊急軍報,還沒有回音。

      福州與江寧相去不遠,八百里加急兩天可到,沒有得到皇帝的授權,凌嘯漸漸感到有些焦躁不安。難道康熙玩累了,已經打道回京?但皇帝回京是要提前頒發諭旨的,至少,是要給各地督撫級以上衙門通氣,便於軍政大事有明確的驛送地點。


      如今不僅江寧沒來片紙,連最新一期的邸報,給福建各大員的朱批,也是十天前的!

      凌嘯寫完請安折子,面色憂鬱地遞給書房總管周湖定,「周夫子,你去請三位先生趕來議事。這份折子馬上交軍驛發出去,另外,以八百里加急,向京城上書房去一份稟帖,給兩江總督衙門、江寧將軍衙門、海關總督衙門各發一份咨帖,詢問聖駕所在,可有異常之事?用監國輔臣身份和太子太師印,言辭之間強硬點,一定要把他們逼到無可推托的地步!」


      忽然沒有了康熙的消息,自己這邊還有著九個成年阿哥,凌嘯怎麼不提心吊膽。他別的一點都不怕,怕的就是歷史改變了,什麼都可能忽如其來,連廢太子時間都可能提前十一年。誰又敢保證,歷史上那次著名地朱三太子炮擊江寧行宮案,不會提前而且成功?!


      「胡濤!」越想越覺得不正常,凌嘯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了。

      「爺請示下。」全身戎裝的胡濤應聲而進,也許是有了如煙姑娘的愛情滋潤,收拾得英姿清爽。少年高官、前程廣大的他。長得帥氣不說,有了容若和凌嘯的栽培,更是將才英氣,儒雅倜儻,縱馬福州街頭,勃發橫流間,往往是官宦家小姐們的秀目關注點,風頭勁過凌嘯可不是一星半點。並非凌嘯輸於他,無它,沒人敢勾引駙馬!


      凌嘯滿意地望著胡濤。斬釘截鐵道,「阿哥們隨方苞下州府觀風一個多月,時間已經夠久了,他們已經去到了閩贛交界處地邵武府,你馬上帶領四營護標騎兵。把爺們全部接回來。記住我的命令,是全部接回來,即使過境也在所不惜!」


      「是!」胡濤一愣,但迅即明白過來,這兩天凌嘯在憂慮什麼。他如何猜不出來?皇上在繁華南京之地忽地沒有了消息,身為欽差大臣的方苞如果不小心洩露了什麼消息,或是在福州的阿哥門人去信通報。只怕這群爺們會個個心猿意馬,不定會生出什麼異樣的心思呢。


      胡濤的卡卡馬刺聲遠去,三先生也紛紛趕來,他們這兩天也是十分詫異,這種聖駕行在喑無消息的事情,真是前所未有的!隨伺凌嘯身邊的胡駿知道事情嚴重,一聲令下,將這書房附近守衛得鐵桶一般機密。


      鄔思道聽說已經派兵去「接回」阿哥們,讚許地望著凌嘯。補充道,「二公子,還要馬上頒布軍令,東南鎮撫使麾下的浙閩各駐軍,沒有你地欽差軍令,一律不得調動一兵一卒,就是兵部部令也不例外,違令者──斬!」


      顧貞觀點點頭,很快想到自己這一攤,「爺,我等下就去召集各有直奏權的官員,命令他們不得洩露半點風聲,並派五百戈什哈接管各大衙門簽押處和軍驛,再讓各巡捕衙門和城門領兵卒嚴查市井,提防別有用心者造謠傳非。」


      「爺,不怕一萬只夠萬一,南山建議,馬上調回在台勤王軍,同時命令兩大水師立刻退回泉州、福州兩地!外事固然重要,內政更是根本,如果皇上真的有了什麼不測,爺,咱們不得不防,必要時……挾皇子以令諸侯!」戴名世也擰眉半晌,出口卻說得膽大包天。


      鄔、顧兩人俱是一驚,凌嘯更是在點頭中目瞪口呆,臉色刷地一片蒼白。

      戴名世的想法確實駭人聽聞,但情況不明之下,誰也不能排除掉康熙會怎麼樣的可能性,將九個阿哥死死控在手中,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可是曹操地巢臼!

      一時間四人全都默然不語。

      歷史就是這樣,固然有規律和人事綢繆營造出來的必然,也有,天時運道覆雨翻雲出來的偶然!是功敗垂成之狗熊,是滄海橫流之英雄,不期而至的逆變,暴風急雨中,往往就是考驗應變能力的關鍵時刻。


      凌嘯猛地站起身來,緊張讓他都有些昏昏沉沉了,聲音也有些沙啞起來,「我是不是該馬上率軍入京?中央機樞之地、皇上密詔之所,不去恐為小人竊取篡改?」

      「不!」

      鄔思道扳下輪車背上地雙拐,自己拄拐而起,驚詫的懵懂已經離他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代國士地別樣冷靜,「挾皇子以令諸侯?現在戴南山說的,只是最壞的防範措施而已,你若真是率軍進京,皇上一旦沒事,只怕是小人們蜂起造謠,說你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你的仇敵遍佈朝野,以你的死忠兵丁不過兩萬,能掀起什麼樣的浪?」


      「……?」

      盯著凌嘯的眼睛,鄔思道知道他畢竟年紀很輕,亂了方寸,笑道,「八天之內,你需要繼續盡一切可能詢問聖駕安危,最好派胡駿帶人親自去一趟江寧,做好調回勤王軍、接回阿哥爺等逐項防範。八天之後,若聖駕還無消息,你帶兵入蘇救駕,金虎、黃浩進據淅江收掉兵權。才是正途!進可攻、退可守,名義上佔據了忠心皇上地高度,行動上又挾壓全國賦稅重地,皇上安與不安,你都是不敗之地!」


      凌嘯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之中,整個人頓時輕鬆下來。笑道,「是啊,這才真正是我的內心想法,不但我自己沒有做好應付大事地準備,就是皇上……對我來講,不僅是皇上!」


      三先生的心也漸漸輕鬆下來,他們又如何不明白凌嘯的心情,即使是戴名世這樣的激進之人,面對驚濤駭浪,也是心中百轉千回呢。

      但接下來地幾天。四人固然是忙得一塌糊塗,日子卻越來越像是煎熬。

      勤王軍在兩大水師的護送下,回到了福州,分駐福建各州府的十二萬征丁營、旗營也調到了省垣各軍營之中。西禪寺和宮夢仁的巡撫衙門更是發出憲令,要求各州府縣加強治安。凌嘯一面頻頻接見省城眾官員,以圖壓住福建陣腳,一面將正在泉州丁憂的施世綸接到福州,請他做自己的特使,去浙江杭州協調該省軍政。


      福建的氣氛之所以越來越緊張。是因為七天過去了,不僅康熙那邊仍無音訊,北京因為路途遙遠外。除了屈才的三民訓導使衙門的報告以外,江蘇方面更是毫無回音,可就是屈才的這份報告,讓凌嘯地心都寒了。


      屈才的消息,是用騰庫雅布贈送的獵鷹送來的,即使小獵鷹還訓練不足,途中自己尋兔寶寶耽誤了時間,可比起馬匹來速度快得很,但消息本身卻糟糕至極。

      「奴才屈才頓首以告:收到主子垂詢。奴才立刻前往兩江和總督總督與江寧將軍衙門分別拜晤,但據回報,於成龍、魏東亭和釋壘卻都不在衙中,從半月前他們隨駕行宮之後,就再也沒人見到過他們。奴才大駭之下,馬上不顧身份低微,趕往雞鳴寺外的行宮前去求見,行宮總管太監和內務府派駐主事卻告訴奴才,聖駕早就在十一月三十日移駕往蘇州去了。」


      看到這裡,凌嘯心中稍微安定一點,但接下來地幾行字讓他有種想哭的感覺。

      「可直到十二月十四日晚間,他們還是沒有接到蘇州行在的消息,江蘇官場已經亂成一鍋粥,連巡撫都親自帶兵卒沿大運河尋找去了。奴才據此以為,聖蹤不詳!」

      剛剛看完後遞給三個先生傳閱,兩個親衛大汗淋漓跑進來,「爺,胡濤大人令我倆來報,方苞以欽差關防下令,拒絕我軍接回九位阿哥,聲稱在非常時期,沒有聖命的情況下,他沒有接到攝政裕親王和上書房的命令之前,是不會將九位阿哥送回福州地,只允許我們和他帶的侍衛一起守護九位阿哥,同時,他還緊急調了三千江西關口駐軍趕到了邵武,和我們一起守護。」


      四人一起大驚,方苞一個文弱書生,怎麼敢突然如此發飆?!

      凌嘯暴怒地站起身來,這年頭的稀奇事實在太沒譜了。

      五千御林軍地守護之下,運河沿線又沒有大股匪患,聖蹤咋就突然不詳了呢?難道康熙突然玩憂鬱自閉,還是被雷劈到了異世界?

      而方苞就算身為上書房行走兼觀風欽差,也不過是個花花架子,在自己的地盤上突然這樣挺腰子,不啻於當眾甩了自己一嘴巴,膽子大得凌嘯都莫名其妙。

      四人正要應對膽囊腫大的方苞,簽押房送來了剛剛收到的江蘇巡撫的回咨。

      「回駙馬爺前咨鈞鑒:臣沿大運河尋到蘇州,聞得線索,龍舟船隊過蘇州而不入,臣尋至吳江,方知聖駕忽然偏入太湖水域,湖口竟然有水匪漂屍及破船殘骸!驚駭憂懼之下,臣已將此事上稟京師上書房,並調集了省內水師及沿邊軍兵,往茫茫太湖之中展開搜尋……」


      凌嘯一下子傻了,龍舟過蘇州不入?

      難道……難道有人挾持了老康?!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3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五章 玄燁駕崩


      光天化日之下,法統嚴密之世,五千御林軍所保護的聖駕突然失去蹤跡,竟還可能是暴力事件,問世間還有這麼駭人聽聞的事嗎?

      接到江蘇巡撫宋葷的緊急回咨,凌嘯初是驚呆,繼而震怒,一腳掀翻一張紅木茶几,心中全是對那意圖謀害康熙的傢伙充滿了憎恨。拋開凌嘯和康熙之間難以否認的感情不談,借壺尿尿才剛開始,有人就要砸掉尿壺,光是這一點,凌嘯就斷斷不能接受!現在這種羽翼不豐,遍地仇人的時刻,離了康熙,不要談什麼興國大計,只怕凌嘯想要活命都在模稜之間呢。


      「天地會?知無堂、日月盟餘孽?」凌嘯不顧三位先生的驚異,暴躁地在堂中來回疾走,「天地會在我這邊有了出路,加上知無堂日月盟的前車之鑒,他們不可能鋌而走險啊。而兩個扯旗子造反的,大部分被趕到了南洋,就算報仇雪恨,要刺殺的也只會衝我來啊!天哪,到底是誰?!」


      「~咳!二公子,你也做小婦人之態?!當今之際唯有兩條,一控皇子,二探聖躬。」鄔思道猛咳一聲,看完那緊急回咨,心中雖是一樣驚慌,但驚濤駭浪裡歷練出來的冷靜功夫,使得他很快沉靜下來,「本來要去太湖走水路最近,但阿哥們都在邵武,我們知道問訊江蘇,方苞也不是傻瓜,是上書房行走大臣。他不曉得問江蘇麼?思道以為,此刻不能再等,二公子,你需要即刻點起勤王軍,馬上自海上奔赴浙江海鹽,改陸路馳往太湖地區。這邊你留下太子太師和監國輔臣地印信。派黃浩、戴南山帶領賈縱的八千禮儀兵趕往邵武,將阿哥和方苞一起圍護起來!」


      戴名世一愣,「方苞也是欽差和亞相,他有那麼好相與嗎?萬一他手底下的幾百侍衛加上阿哥們的隨從不服我們,這廝殺起來,賈縱的禮儀兵不是保安就是披甲奴隸,扛得住嗎?」


      鄔思道森森一笑,傲然道,「勤王軍,鋒銳利刃也。怎麼能不隨身攜帶?禮儀兵,犬馬忠誠也,豈能不放出去咬人?!」

      凌嘯霍然轉身,目光中滿是欽佩,這鄔思道真是一個角色!

      點將領點到了黃浩這挨打受辱之將。點軍師點到了戴名世激進蔑滿之士,點兵卒更是絕了,居然是禮儀兵,那些被朝廷推三阻四最後才被自己「收留安頓」下來的江西保安,被貴族當野狗。騾馬奴役最後卻被自己決然赦免地披甲奴隸。呵呵。從上到下,竟是沒有一個對朝廷有好感,用來對付耍威風的欽差和阿哥。真是最合適不過了。


      略一沉吟,他當即毅然道,「照鄔先生的說法去做。顧先生,你去幫我如此起草命令:當此非常時刻,眾皇子倘還有忠孝皇阿瑪之心,則不可回京謀嫡,若還記得皇阿瑪授命給本太師,則不得違抗師命!靜候於邵武城,待本太師去再次救駕。若敢聽信妖言,擅自行動,則乃私心覬覦大位、罔顧天地君親師之禽獸,人人得而誅之!」


      三人一起心中稱妙,暗讚凌嘯詞鋒犀利。不僅太師身份拿捏得好,更是一針見血指出,他們彼此之間的身份爭鬥嫌疑,而「再次救駕」四字,則是擺出他曾四次救駕的忠誠資歷,端的是嚴密得滴水不漏,堂堂煌煌忠心耿耿。此言一出,已是將九位阿哥逼到了死地上動彈不得,誰敢妄自行動,誰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禽獸!


      定計完畢,西禪寺系統立刻行動起來,一陣人仰馬翻的緊張氣氛。

      行動的,不僅有勤王軍騎兵和禮儀兵,還有勤王軍海軍,竟是操起戰列艦和一些小船,也將跟隨出發。海軍的任務只有一條,進逼天津衛,帶去凌嘯給岳父裕親王、宰相佟國維地親筆信,同時,將欣馨小依和孩子們接到海上。


      等到一切整畢,已是到了第二天中午,凌嘯緊緊握住三位先生的手,對留守福建的金虎和特廷說道,「你們兩個,一定要死死掌握住福建三營,無論是綠營、征丁還是旗營,膽敢不聽從三位先生西禪寺軍令的,格殺勿論。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切軍事調度,三位先生才可決斷,吳英他們這些人,但有異議,你們也要及時向先生們回報。最後說一句,我這次可能面臨重大抉擇,西禪寺所有人等地安危交給你們了,你們兩個要保重!」


      金虎和特廷都是明白人,一跪在地,亢聲道,「爺請保重,也請放心,有我們兩個豎著,西禪寺就不會垮掉!」

      鄔思道忽覺深深悲哀,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是殘疾而悲哀,以前的只是悲傷,凌嘯對他信重若摯友,可偏偏他無法隨軍行動朝夕襄贊,這對謀士來講,的確是個莫大悲哀。


      看到彼此又將分別,凌嘯又要單獨去面對某些未知,鄔思道心神潮起之際,只好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倘使皇上有礙,一旦確見屍首後,你須該日夜兼程趕到京師,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搶先拿到傳位密詔,首選十五六,次選十三,再次五六七!如果……事不可為,二公子啊,馬上逃回福建來,思道至死等待!」


      「……先生?!」

      凌嘯大吃一驚,把腦袋搖得亂擺。他倒不是不敢偷改詔書,不敢扯旗子,人被逼到絕地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他不願意接受的,是鄔思道所說地那種可怕的可能,康熙,自己又敬又恨又服又不服的康熙,寄托了自己一腔希望地皇帝,真的會死去?!


      鄔思道卻不肯多說。苦笑不語。

      皇上如果真地遇到不測,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真有詔書存在的話,改詔書也恐怕只是白日做夢,康熙何等人,既然留了傳位詔書。就一定會做好防範篡改的準備!唯一還有希望的地方,就是希望詔書上是他們所猜的老十六,但美太子計劃還沒有實施,康熙多半不會把幼年的十六阿哥寫上去,倒是嫡長子胤礽地可能性不小,畢竟,這是倉促駕崩,不是壽終正寢,受過系統政務教育和有宿舊情分地,就只有廢太子了。


      「爺。大軍準備完畢。」親衛隊長沈珂進來稟報,他也將隨凌嘯出發,而且是繼胡濤和胡駿分別外出公幹後的親衛指揮。

      凌嘯強自收起心中恍惚,正要扣好甲帶出去,忽見堂後竹簾一翻。蘭芩、雅茹、瑾虹簇擁著一身勁裝的大母,黛寧和葉卡捷琳娜也是憂色忡忡地走了出來。凌嘯望著腰懸寶劍、打扮得如同劍仙一樣的大母,忍不住一愣,訝然道,「額娘。您這是……」


      大母安詳恬靜至極,神色質。樸道,「你額娘有順風耳。知道你這次可能會遇到什麼。所以這次,再也不敢承受那兒行千里母擔憂了,我去為你分憂,我要就隨苗俊青號北上,伺機接出媳婦孫子!」


      這是長者的權利,凌嘯點點頭,上前抱抱淚眼朦朧的蘭芩,抱抱咬唇倘淚的雅茹,抱抱妙目噙淚的瑾虹。拍拍她們柔軟的臂膀,輕聲道,「我會回來,我答應你們。有一句話我老早就想告訴你們:如果不是我生辰八字有問題,我會讓你們幸福得不記得痛苦。」


      黛寧在旁邊一記粉拳忽地揍來,拳勢雖凌厲,可惜揍在凌嘯地胸膛上,怎麼看都有些別樣味道,「你還知道沒讓丫頭們幸福啊,現在知道啦,就該好好保全自己,一定要安全回來,你還欠著姑姑二十萬兩……」


      黛寧正說著,不料凌嘯忽地將她攬入懷中,眾人瞠目結舌之中,凌嘯卻在黛寧耳邊悄聲道,「姑姑,對不起,我好後悔沒有聽你的,先前就幹掉仇人。」

      被自己侄女婿當眾抱在懷裡,是什麼樣的感覺,恐怕黛寧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在心臟的猛撞疾跳之中,黛寧感覺到的全是慌亂,尤其是凌嘯接下來地那句話,「姑姑,那天你要走,我在船上對你說的那三個字,是真的。」


      推開黛寧,凌嘯望望葉卡捷琳娜,見她眼中忽閃忽閃的光芒裡滿是茫然,忍不住心中一歎,越發覺得煢煢孑立的她很是可憐,連這種大家都明白危險地關鍵時刻,文化的差異下,只有凌琳娜不知道,她的保護神弄不好就要倒台了。展臂接納住葉卡捷琳娜豐腴地嬌軀,聞者她身上的香味,凌嘯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現代」。


      這種想念「現代」的感覺,風塵僕僕的路上,凌嘯再也沒有想起過,但他到達太湖東山島邊,看到全身披麻戴孝的江蘇巡撫宋犖,和一襲黃幔包裹中的康熙之後,凌嘯馬上想起了「現代」。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醫生在哪裡?!沒有的話,來個法醫也行啊,至少他能給些鎮定劑給自己吧!


      凌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連退七八步,復又不敢相信地衝上前去,一把推開要他除去紅纓的宋犖,怔怔地望著僵死了地康熙,眼淚奪眶而出。

      康熙已經被湖水泡得慘白鼓脹,除了因發脹淡了皺紋褶皺,脖子、腮幫處被魚蝦鱉龜咬了些殘缺外,面容上還是那般的傲然和不甘,微微張開的嘴唇,彷彿想要訴說什麼,又彷彿是要呼吸,可惜的是,他早就不能呼吸了,甚至散發的屍臭味讓眾人都不能呼吸!


      「皇、皇阿瑪~嗚嗚~」

      凌嘯終於接受不了這打擊,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六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一)


      靜靜凝視康熙的遺容,凌嘯痛苦地埋下腦袋,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全都湧上心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凌嘯對康熙的情感甚是微妙而矛盾,但有一條,他和康熙目前是互相依靠,同一戰壕的關係,心理上,形勢上都是如此。即使彼此的目的不盡相同,即使他偷偷想過造反,康熙也偷偷想過防他,但這不能否認他們在互為庇護,互為照應。


      初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凌嘯一直在內心對康熙抱有敵視,到今天他才覺得膚淺,不是因為康熙怎麼樣了而覺得膚淺,而是因為自己犯了形而上學錯誤而羞愧。

      的確,康熙是成為了中華民族的一種障礙,可那只是客觀歷史局限性為主因的一種無意,深處當今這個時代,除了凌嘯自己以外,有多少人意識到這點,連康熙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越接近康熙,凌嘯就越堅信這是一種無意,自己或許可以做到改變他。不為別的,和清末那婆娘說「寧與外人不與家奴」不同,康熙是有強烈自尊自強心理的一個人物。翻毛雞和追求完美的他,為什麼要打疆土,滅獨立,甚至後來禁止天主教?這都和那婆娘有本質不同,至少,在對待炎黃子孫和洋人的態度上有本質不同。


      康熙是昧於對未來的無知之上,是弱在對漢族的基數和文化的畏懼之上的,如果凌嘯真地和他們同時代。還會有資格說他笨說他怯嗎?與其用憤青的態度去對待這皇帝,還不如接近認識他、揣摩拉攏他、潛移默化他,借他的本事威望,行自己的救國救民。


      可惜,很多東西,往往在失去的時候。才覺得出彌足珍貴來。凌嘯剛剛找到這種如魚得水又可行的感覺,康熙卻就這麼駕崩了,擺在凌嘯面前地將是別樣艱難。這一次,凌嘯真的哭得好傷心,想到康熙宛在的音容笑貌,想到他和自己的恩怨情仇,想到日後的茫然無助,凌嘯很快又暈過去了。


      康熙就這麼去了,凌嘯頂上的天沒了,囂張這個詞於他來講。將是過眼煙雲。但凌嘯囂張如故,他已經氣瘋了。

      「一群飯桶!爺打死你們這些混賬東西!」

      除了忽赤靈和術裕這兩個故人以外,再次醒來的凌嘯悲憤欲絕,對跪倒在簡易靈棚外的侍衛頭領和御林軍統領們拳打腳踢,不管是末等蝦還是一等大侍衛。統統拳腳問候。瘋狂的模樣讓宋葷等人都不得不膽戰心驚,甚至偶然打到宋葷身上,都不敢吱聲躲閃,更加遑論這些失職等待問罪的禁衛官員了。劉鐵成被盛怒地凌嘯打得頰齒見血,連兼了直隸總督的武丹也不得倖免。沒等說話就被凌嘯揍得差點兩眼吹燈。


      但他們職守有虧,弄不好就是個充軍喜拔你牙的命,哪裡敢在凌嘯面前相爭。一個個苦苦承受,背不住凌嘯鐵拳的,哀嚎痛哭地在地上磕頭。

      這頓拳頭,凌嘯卻打得毫不憐憫,這是替國人揍的!

      「難道五千御林軍就是泥巴捏地?他媽的就算是泥巴捏的,壓也能壓死人!」打累了,凌嘯一把揪起武丹,吼道,「滾進來。說!皇上到底是怎麼樣駕崩的?」

      武丹一下子嚎啕出聲,內疚讓他在凌嘯的鐵拳下咬牙承受,但談到康熙駕崩,看著康熙地遺體,強烈的自責、懊悔和辜負,使得他老淚縱橫,一把落地鼻涕,兩行漢子清淚,嗚咽苦道,「駙馬爺,嗚嗚,奴才該死啊,是那狗日的殷德恆,這個閹貨居然是潛伏地賊子,他是那楊起隆狗賊的弟弟!說要為他被凌遲的哥哥報仇,所以在十天之前快到蘇州的時候,詐稱駙馬爺你和裕親王要結黨謀反,還有十足的證據,騙得皇上的單獨接見,不料他暴起持械,用一把匕首挾持了皇上,還扎死了一個太監,證明他那把匕首見血封喉……」


      楊起隆?

      凌嘯聽得滿頭霧水,悲怒的心更加昏昏沉沉,這個假朱三太子不是在十六年前就在鳳翔被凌遲了,怎麼他的弟弟居然潛伏到康熙身邊十六年竟然無人知曉,還做了偵知處要員?


      「後來,投鼠忌器之下,奴才等不敢冒險上前救駕,皇上也承諾他給他封鐵帽子王相賜,可這狗賊抵死不從,還不許停船直接向太湖前去,說是要皇上去他哥哥的衣冠塚前磕頭認罪。奴才等生怕閃失,只好緊緊跟隨,正要偷偷傳警信出去,可這傢伙說,本不準備馬上殺掉皇上,若是看到有後續援軍趕到,他會提前殺死皇上。奴才知道這事情不是人多可以……」


      到這裡,凌嘯知道先前地猜測是對的,天下之大,除了這種手法之外,恐怕很難接近康熙的,如此潛伏十六年,起碼比呂四娘要靠譜得多。

      武丹嚎泣得越加大聲,「等到十二月初十,殷德恆這廝帶著我們在太湖東找西尋,他一個豬腦袋進水了不說,記性又差,十六年前他自己埋的楊起隆衣冠,居然自己不曉得做個記號,接連幾天看到山勢實在不對,他越來越瘋狂,七天前的深夜,我們看他實在絕望了,再次要他接受封王釋放皇上,甚至還把他那養子侍衛都抓來了,他還是不肯就範,最後竟然將龍舟旁的船隻全都趕開老遠,拽著皇上就往湖裡面跳去……當時正是狂風暴雨的晚上,加上湖心有巨大漩渦,沒有長達六丈以上的撓鉤,我們沒能把皇上救起來,直到昨晚上,才用漁網網到皇上……嗚嗚……殺千刀的殷德恆,事先給主子身上綁了好多玉石金器……」


      聽一遍康熙的遇難過程,凌嘯心都是疼的。哪個皇帝沒仇人,可死在這種私怨之下,對本來可以發揮巨大作用的皇帝來說,好冤,對滿腹期望的凌嘯自己來說,更是比六月雪還冤!自己發了什麼神經病,為什麼要支持康熙搞美太子,為什麼不阻止他秋季南巡,到如今老虎葬身老鼠口,英雄喪命狗熊手。


      「報上書房了嗎?還有誰知道?」凌嘯怔怔然,卻猛然想起鄔思道的話,趕緊問道。

      宋葷連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回駙馬爺的話,今天凌晨,於成龍、魏東亭和釋壘大人趕往蘇州衙門去了,他們一方面調集盛斂棺木,一方面要給朝廷緊急稟報和請罪,此噩耗將通報天下,舉國同哀。嗚嗚。」


      凌嘯大吃一驚,自己還是來晚了。

      消息已經破空傳出,密不發喪和偷改密詔都錯過了最好時辰,現在即使是飛,只怕也追不上至少八百里的進京急報。鄔思道的改詔願望已然落空,剩下的,就指望著老十六是聰慧早發,既然他能把康熙的美太子慾望都調動起來,那就只能寄望於十六更加厲害,迷得他老爸連這種過渡奏折,都寫上他這小屁孩的名字吧!


      但凌嘯不是幻想家,他還有理智,現在把老十六寫上遺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死太監呢?!」感到鬱鬱的氣悶在心頭不能呼吸,凌嘯咬牙切齒問道,「不要告訴我他能跑掉!」武丹向宋犖看一眼,這江蘇巡撫馬上稟道,「駙馬爺,那狗賊落水之後不到一刻就浮起來了,已經是自刎身亡,屍首在外面帳篷,駙馬爺要看看嗎?」


      凌嘯猛然瞪大哭得腫泡泡的眼睛,霍地一下站起身來,疑雲頓生,希望也頓生。難道……

      這事情實在是透著怪異,明明一刀可以捅死康熙,為何還要玩那種綁金沉水的把戲?這不是典型的脫了褲子放屁?!

      但看看殷德恆這傢伙的屍體之後,這個陰得很的太監的確讓凌嘯刮目相看。

      宋葷被這存放屍體的帳篷裡的臭氣熏得直翻白眼,趕緊一擺手,一個末等蝦上前就扯開蒙屍布。殷德恆的屍首都快要開始爛了,他對自己的確夠狠,愣是將自己的喉嚨割得深可見骨,這兩年殺了些人的凌嘯看得出,這種傷口左深右淺還略向右下斜拉,傷口邊肌肉前翻後緊,顯見就是他自己所為,要是外人在後背割喉,傷口就完全不會是這樣!


      見凌嘯不言聲,審了很多司法案件的宋葷,一指示意那末等蝦,「脫掉。」末等蝦立刻嫻熟地一扯屍首褲子,嚇得心神本已經受創很深的凌嘯一驚,日,幹什麼?窺視太監還是玩什麼?就在凌嘯要一口吐出的時候,他看到殷德恆的大腿根處,赫然有十個烏黑難辨的紋身字。


      「血肉償血肉,骷髏還骷髏!」

      原來這傢伙要康熙和他哥哥楊起隆一樣,腸穿肚爛,死無全屍!

      凌嘯頓時勃然大怒,對那死屍踢了十七八腳方才罷手。氣得發瘋的他,已經顧不上對康熙和殷德恆的恩怨持之以公正評說,這種事情還是留給冷靜又事不關己的專家去評論吧,凌嘯只知道,沒有康熙的日子,自己將過得很鬱悶,換了自己是康熙,面對想要殺掉自己的假朱三太子楊起隆,也許不會凌遲他,但絕對會一樣殺了他,這有錯嗎?!


      忽聽那邊簡易靈棚內一聲驚呼,凌嘯大吃一驚,不會是詐屍,不會是康熙活過來了?!

      雖然凌嘯很明白可能性不大,但他哪裡按捺得下心中的那種希望,連忙奔跑過去。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販子


      凌嘯一個箭步衝進靈棚,只見幽幽燈火之下,守靈的十幾個小侍衛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康熙皇帝卻依然熟睡一般躺在黃幔上,哪裡有一絲活過來的跡象,那一絲希望猶如是風中微焰飄零的蠟燭,不帶一聲響地熄滅。


      無能保護好康熙倒也罷了,這群廢柴居然在靈堂上一驚一詐,殊無半點對大行皇帝的恭敬哀思之心!對康熙有泰山之情的凌嘯頓時大怒,上前就要將這些傢伙扯出去,不料忽聞「~咘」地一聲輕響自靈床上傳來,不大但清晰可聞,嚇得宋犖和武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驚叫著慌神請罪,「啊~皇、皇上,奴才罪該萬死……」


      靈棚內一陣詭異陰森的氣氛,凌嘯也不禁毛骨悚然起來,待要上前細看,不料一股更加惡臭的氣味傳來,一眼望去,卻是康熙微微隆起的腹部慢慢癟下去了。懂些狀況的凌嘯這才明白過來,康熙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連腹內都開始腐敗了。


      死者長已矣,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頭,抹掉淚水,凌嘯起身再一次凝視這岳父半晌。在負屍緩緩還京和即刻趕去京城之間,凌嘯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皇阿瑪,蒙您信任寵愛,兒臣奉命輔佐監國阿哥,又兼太子太師重任,當此大喪之時,國不可一日無君,兒臣唯有秉持孝心,全力致於大清朝定國大計,不能親自為您扶柩。嗚嗚,兒臣先去為您穩固江山……」


      武丹和宋犖知道這是題中應有之意,連忙上前為凌嘯備好白麻袍服,躬身聽訓。

      「宋犖武丹,馬上傳本輔臣密令給上書房行走方苞,著他率邵武城中所有兵丁。護送九位阿哥趕來蘇州。等他們到達之後,汝再告知詳情,讓他們扶柩回京。這裡所有兵丁侍衛,也要做好告誡,決不可再洩露出去,朝廷需要時間從容佈置,穩定重於一切,明白嗎?!」


      宋犖剛要點頭,忽地想起一件事,面有難色道。「駙馬爺,於制台、魏督,釋軍門他們三人都趕去蘇州了,三位大人心痛皇上,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是不是需要臣派人,去把您這保密地命令也通傳他們一聲?」


      一擺手,凌嘯轉過身來,望著孤零零躺在靈床上的康熙,眼睛又模糊了。「不用了,我親自去蘇州告誡他們!宋大人,你派出快馬去找金絲楠木才是正事!……皇阿瑪。兒臣去了,望您在天神靈保佑……」


      揮別出來,已是天黑月升,扯下了紅纓的勤王軍一路疾馳向北,直奔蘇州而去,待到進城,正是子夜時分。

      凌嘯也不令全軍歇息,一到運河邊,逕直向先前得到快馬消息的於成龍三人走去。也不隨他們哭泣,輕輕扯起他們,悶聲就道,「皇阿瑪的盛斂之事,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即刻趕往京師,你們記住三件事,一是皇阿瑪駕崩之事需要保密,就算你們先前告訴了什麼人,也馬上給我採取措施。二,沒有上書房和三輔臣聯簽之命,你們兩江三省,不得擅自調動一兵一卒。三,我給你們手令,一待九位阿哥隨方苞到達,馬上給我將方苞抓起來,押送京師!」


      魏東亭只是海關官員,加上心中甚為悲痛康熙駕崩,已是昏昏沉沉,凌嘯說什麼他都點頭。於成龍卻大吃一驚,方苞是上書房行走大臣耶,皇上駕崩的關鍵時刻,怎麼可以說抓就抓?!就算凌嘯是監國輔臣、太子太師,可這一個命令就拿了人家亞相,未免太跋扈了吧。這樣想著,口中不免猶豫,待要想問,卻見凌嘯地臉有些猙獰,加上兩人以前的不合,於成龍又膽怯不敢問。


      「嗯?!」凌嘯一陣威壓的哼問。

      釋壘卻是裕親王的門人,有了瑾虹這層關係,凌嘯相當於是他的半個主子哩,當即不管於成龍的不自在和猶豫,率先就一個軍參紮下去,「喳!奴才遵令,只等方苞一來,奴才的軍標馬上將他拘押。」


      凌嘯滿意地點點頭,拍拍釋壘的肩膀,忽地想起一事問道,「馬齊何在?」釋壘三人神色一暗,「當時皇上落水,我們成千成千的將士跳水去救,馬相也追著皇上跳下湖去……到昨晚我們都沒有撈起馬大人。」


      聽到馬齊跳水,凌嘯不禁一愣,以這傢伙在西征時候的表現,他有那麼忠心嗎?

      慢慢一想才明白過來,看來,這傢伙收到了自己地那封諷刺之信,對方苞告陰狀固然是恨得牙癢癢,只怕也對自己忌憚得很,生怕自己冷不丁給他一刀,想要保全,恐怕也只能學自己一樣,抱住康熙的粗腿,來一次救駕,憑鐵牌子功勞獲得皇上的庇護。


      凌嘯跨上戰馬,揮鞭之前冷冷道,「再撈,撈起來馬大人,給我來封信!」

      ******

      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午時,凌嘯回到了京師。

      京城很平靜,東直門前,達官貴人、販夫走卒、文人士子進出如舊,仍是一派帝都繁華,冬日暖陽下,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聖明君主已經駕崩了。幸好凌嘯事先除下了孝服,要不然定會驚世駭俗,嚇醒這些太平盛世裡面的芸芸眾生。


      高高地城門樓子前,凌嘯進城卻遇到了麻煩。

      康熙在江南時任命的九門提督,乃是從黑龍江軍中調來的,四十七八歲,名叫陶和氣,卻一點都不和氣,笑嘻嘻的軟刀子拒絕了凌嘯帶一千親衛入城,「駙馬爺請明鑒,太后前日頒下懿旨,但凡地方督撫進京,一律允許帶從人兩百。爺是監國輔臣身負重任,千金之軀不比尋常,做好警嘩關防也是應該地,不過,這一千之數未免太過駭人。內城之中有順天府、步軍統領衙門和五城司保護,治安絕對嚴密。還請爺體恤卑職地為難處,削減削減扈從人數,可好?」


      凌嘯冷冷望著這傢伙一眼,心中躁怒。他照規矩把勤王軍放在了通州,自己僅僅帶了一千名親衛,已經是在制度和安危之間做了讓步,現在還要他削減,怎麼不讓他光火。這是什麼時候?是自己老大駕崩、舉國無首的時刻,多少政變顛覆的慘事多就發生在這樣地關鍵點上!要凌嘯帶著兩百人,進去那住滿旗人勳貴的內城裡面。他就算穿了鐵布衫,都會感到脖子涼颼颼地!


      「不好!」凌嘯也不是善茬,冷冰冰鐵板板砸了回去,「你還知道爺不是督撫啊,爺要進城晉見太后。怎麼著?」

      沒料到凌嘯這麼拽,這剛剛來到京城不到半月的提督傻眼了,要說不許進城,卻又不敢。凌嘯的確不是督撫,而是督撫毒藥。招牌擺在哪裡,發起怒來,也不是他能夠接得下來的。冷汗把背心浸透。陶和氣正要陪笑著繼續牛皮糖,不料,城內跑來一大群侍衛太監,領頭的赫然就是慈寧宮總管高無庸,這下子陶和氣心花怒放,呵呵,有人代替自己打擂台來了。


      陶和氣把手一讓,笑道,「喲。是高公公,呵呵,正好,我在為您昨日個傳的太后懿旨犯難,正和駙馬爺……」

      高無庸是太監身份,見陶和氣把他往火坑裡面推,恨不得一拂塵打死這二百五,叫他見識一下不男不女的厲害,趕緊打斷這傢伙地囉唆,跪在地上給凌嘯磕了頭,恭恭敬敬地道,「爺,您可回來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天問八遍啊,爺,快請隨奴婢慈寧宮晉見。」


      凌嘯嗖地摔一張銀票給高無庸,把手一擺,沈坷看見,一掌推得守門游擊連退三步,率著親衛就往裡走,看得陶和氣目瞪口呆。

      走到身邊,凌嘯盯了他片刻,忽地伸手拍拍他的臂膀,矜持笑道,「陶大人是吧?皇阿瑪要你來當這九門提督,當然是信任於你,今天看你的表現,也算是堅於職守,不錯。好,從現在開始,你聽著,除了太后懿旨、我和裕親王地命令以外,任何人的軍令,你都不要理會!」


      陶和氣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身旁的一個年輕千戶昂然道,「駙馬爺,九門提督乃是皇上特旨特簡的獨立要職,不受上書房、兵部、王公的節制,唯有聖命旨意是從!我在東北也曾聽說勤王軍有一軍紀鐵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如果駙馬爺要我父親聽令某事,您只有去請皇上授權,否則恭請恕罪了。」


      凌嘯好生欣賞,這年輕人有強項令地風骨,當即擺手止住了陶和氣的驚怒呵斥,道,「你兒子?」

      陶和氣臉上的驚色未退,「駙馬爺恕罪,這是犬子陶祺,在我中軍忝居千戶,因為是獨子,平日驕縱……」

      看看陶祺那赳赳之氣,凌嘯嘿嘿,「我勤王軍,就是喜歡這種聽軍令有紀律的年輕人,游擊陶祺聽令,隨我中軍入城!」

      嗡──!陶和氣感到腦門上一陣暈漲,差一點中風癱瘓。咋了,兒子一下子就成了從三品裨將?暈,他現在才想起來,凌嘯雖和自己一樣是從一品,可任命提拔勤王軍內部人等,那是連兵部吏部都不需要稟報的!那起點,比自己這裡可高得不是一星半點,深怕過了這村沒有那個店,趕緊推搡著兒子跪下,「還不快給駙馬爺跪下,快拜謝他老人家地提攜。」


      陶祺卻比他老子清明,恭敬地問道,「駙馬爺,那監國輔臣還有佟中堂,為何不聽他的命令。」

      凌嘯冷然素容,「他一不是稱爺的,他二不是管軍地!陶和氣,現在起關閉九城,不許出不許進!……皇阿瑪……在太湖駕崩了。」陶和氣大吃一驚,心中卻是已經信了這噩耗,這才明白過來,為何一向不理政務的皇太后,突然要限制大員進京從人人數。


      直等到他下完把九個城門關閉的軍令,一回頭,忽想起應該去皇城討個統屬說法,可一眼瞅見凌嘯那遠去的親衛隊伍尾巴,頓時大叫不妥。

      還討個屁的統屬說法,獨生兒子都被凌嘯拐走了!媽的,別人用糖拐人,你這個人販子用官拐人!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5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八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二)


      堂堂壯年聖帝,在出巡途中駕崩西去,古往今來,也只有秦始皇是這樣的結局。

      接到於成龍等人的火急報告,逆波遮天而來之下,京師上書房重臣和得信親王盡皆震撼嘩然,眾人已經忘記去揣測天意如此安排,是否暗示康熙和始皇帝一樣偉大,他們還有更加堵心的事情,國不可一日無君!


      太后哭得死去活來了七八次,除了一聲令下關閉紫禁城外,渾然已經不能主銜理事。倒是上書房裡面,佟國維、陳廷敬、張廷玉三人稟報了攝政裕親王福全,一方面嚴令不得洩漏消息,一面火速命令內班侍衛、善捕、虎槍兩營三千多人將乾清宮團團圍住。


      為防奸人擅入,三支互不統屬的內衛軍隊,竟是分成了混合三班,手拉手日夜守護著這處有傳位密詔的大殿,但凡敢靠近大殿五十步的,一律抄家滅族,凡舉報和緝拿者,賞以白銀千兩,賜爵三等伯。這一下,上千雙眼睛死死瞪著,上千雙手臂圍成肉城,乾清宮已是成了鐵桶禁地。


      宦海沉浮中,名利場上,誰沒有靠山仇敵,誰沒有親疏好惡?互相牽扯平衡之下,越是這繼統之君即將揭寶的時刻,眾人就越是願意接受天意:康熙親手寫就的傳位諭旨。這或許也是一種聽天由命,一種大家都不用死得太快的聽天由命!上書房大臣和幾位重要王公扯皮拉筋了兩天。總算是得到了都能接受地宣詔方式,但這方式卻不能現在就實行,無他,十一位阿哥之中,九個成年的都在福建,不當著阿哥們的面宣詔。日後有阿哥撞冤訴曲起來,他們都受不了!


      等,便成了唯一的辦法,他們先等到的卻是凌嘯抵京的消息。

      當他們在乾清門前地天街上看到凌嘯的時候,儘管他們都有千言萬語想要問凌嘯,這位太子太師駙馬爺,卻只是微微向他們一點頭示意,就向隆宗門外的慈寧宮行去。

      陳廷敬、張廷玉很注意地望著凌嘯的臉色和眼眸,兩人都是漢臣,見是悲愴中帶著堅毅的清澈。看到這康熙生前最信重的駙馬爺如此恬靜,他們也受了感染,心境也忽然平和下來,看來駙馬爺早有定計,這定計就是順天承諭!


      佟國維則越看越緊張。越瞄就越慶幸。

      他早就從方苞的密信中得知了聖駕異樣,信中還帶了方苞的分析,「古所未聞,必有事焉!佟相請於京中綢繆,靈皋將藉機先行斥走八爺回京。」這本是得天獨厚的先機。無奈的是,德楞泰和容若這兩大侍衛實在太臭太硬,連自己這領侍衛內大臣地面子也不給。這些時千方百計想進乾清宮,都是白費勁。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刻,佟國維就常常感到心悸難眠,不知怎麼回事,康熙的噩耗都已經傳到上書房了,那八爺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


      而現在看到他最畏懼的凌嘯,佟國維就一陣輕鬆,得虧之前沒有進到乾清宮去,不然可就慘了!

      福全看著女婿去遠地腳步。卻是無言地一笑,笑自己前天晚上的一個夢。

      他前天的夢裡,科爾沁部落叛變,五萬科爾沁騎兵橫掃京畿,打得大清哇哇叫苦,打得京城告急,打得群臣變色,打得太后驚慌。英明皇帝駕崩於太湖,成年皇子鍛煉在福建,自己這世祖血脈皇上親哥,受太后之懿旨,得群臣的擁戴、承百姓的寄望,臨危受命一登大寶。黃梁一夢醒來,裕親王才發覺,他媽地,這好像是前明土木堡之變!可惜的是,科爾沁只是韃靼一小部,也沒有志大才疏的也先當首領,當然不會讓他福全美夢成真了。


      凌嘯哪裡知道這些人地心思,他從踏進東直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放下了所有的幻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老二胤礽和自己仇怨深結,登基後會一刀刀碎剮了自己,即使石氏真的喜歡自己,她要是想辦法,區別不是沒有,但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先奸後剮罷了!

      老四和自己有仇,莫說自己不可能像隆科多一樣扶他上位,就算扶他登基,還不是另外一個隆科多?說不定比隆科多還要慘,連個圈禁到死都不會給自己!

      是老八登基就更過癮了,按他的性子,鐵定是將自己家人扣作人質,然後以此為栓繩,讓自己去南征北戰,去四海商貿,做一條他聚斂財富聲明的高級才狗!

      老十四更剛愎,除了給他當才狗以外,只怕是還要給他當惡狗,咬兄弟手足、咬權臣勳貴,咬漢族百姓,咬他看不爽的周邊列國,整一個流涎水地狂犬病!

      五六七三個,是鄔思道認可的下下選,勢力弱才能庸,偏偏是三個都優柔寡斷,也不是改革之君,還幫他們去對付阿哥們,有那精力,凌嘯還不如自己反!

      老十三,凌嘯想起了那次慈寧宮受罰他來探自己,心裡也很是溫暖,可惜的是,這小伙整一個親兄弟的內心柔善之徒,當皇帝是他悲哀,更是凌嘯的悲哀!

      十五十六,年紀小得可憐,鐵定是輔臣制度,裕親王攝政、黃太后垂簾,是鄔思道認可的上選,可惜的是,八月三十才議定秘密建儲,九月初一康熙就出發了,可能嗎?!


      ******

      慈寧宮宮門之前,凌嘯忽地想起了自己和老太后一起忽悠康熙的日子,心裡好生愧疚。

      可親可敬有恩有誼有才有德的康熙皇帝已經故去了,試問整個中華大地,還有誰值得他去用心忽悠?還有誰值得他去跪下磕頭?又還有誰。值得他去當一隻披著羊皮地狼!!!


      他來到京城之中,其實只是為了一樣,為了看一看康熙的密詔,究竟寫的是誰。康熙去世了,十五十六希望渺茫,即使有望。一大群阿哥們的能力在成長中,凌嘯最終八九成會踏上反途,所以,無論密詔上寫的是誰,凌嘯都想幫康熙辦到。


      因為,他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無情之人。

      可惜,帝王家,親情永遠擺在利益之後!

      見到凌嘯,哭成了腫泡眼的太后像是老了十歲,本來五十來歲地她。竟然憔悴不少,一把拉住要跪下請安的凌嘯,竟然和他抱頭痛哭起來。

      和老女人抱頭痛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為別的。太后哭的不真心,沒有那種母親哭兒子的味道,最多只能算是,因為大變來時的無助和恐慌而哭。這就讓曾經真真切切哭過康熙的凌嘯,心裡很為愛新覺羅·玄燁而悲傷。親生兒子都未必真心哭你,何況是這沒有生過孩子的養母。


      果然,被凌嘯一勸節哀。皇太后就慢慢節哀了,抓著凌嘯的手,抽噎著道,「凌嘯啊,我地乖孫啊,哀家驚聞噩耗,這心裡面都像是刀子在割一樣痛。。嗚嗚……皇上春秋鼎盛,正是開創萬世基業等待享受的時候,咋就忽然被奸人所害了呢……哀家這幾日腦子裡面像糨糊一樣混沌。也知道你肯定心痛得要死,但你可不能像哀家一樣啊,你是皇上最信重的臣子,也是他的親女婿,說句皇上的話,他是把你當個半子來看待地,你這孝子賢孫,可一定要打起精神,裡裡外外還有好多事情等你料理,斷不能負了你皇阿瑪的苦心!」


      這席話,凌嘯是把它當開場白來看待的,或者說是鼓勵自己挺身而出,為她這老奶奶的利益考慮一二。

      不出所料,太后抓起手帕為凌嘯擦去泉湧的淚水,見他一個勁點頭,也落淚哭道,「皇上既然已經立下了秘密建儲地制度,想必是留了詔書在正大光明牌匾後的,你們輔臣和上書房一定要把這些事情辦得妥妥貼貼,莫像太祖駕崩時那樣鬧家務落閒話。可怕就怕一點,萬一皇上那夜沒有留下傳位密詔,嗚嗚,那可怎生是好,你要哀家一個人如何處理啊……」


      原來,她也發現了時間倉促,針對萬一沒有遺詔的情況,討自己支持呢。不過,凌嘯想也想得出來,太后想要地,無非就是科爾沁等蒙古部落的安穩,那到時她要支持的,除了母親是蒙古人的老十三以外,就至可能是兩個小屁孩,好忽悠啊!


      這一點倒和凌嘯不謀而合,凌嘯輕輕拍拍她的手,起身磕頭道,「老祖宗,孫兒身為受恩深重的忠貞之臣、之子,如果有皇阿瑪遺詔,鐵定會按照遺詔辦事,天下誰敢不遵守皇阿瑪遺詔的,就是我的敵人。如果因時間匆忙沒有遺詔,孫兒一憑太后老祖宗決斷!要是有人不同意,我去和他們擂台。」


      太后眼角皺紋一舒閃,點點頭,忽地又哭道,「唉,皇上這一去去得突然,哀家本還指望著等皇上回來,就給他說說減丁之事的。嗚嗚,若是龍體欠安倒還罷了,若是壽終正寢也是運數,可這樣死在一個狗奴才手上,要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哀家受不了。嗯,哀家馬上下懿旨嚴查兇徒同黨,宮內宮外地太監侍衛,凡是和那殷德恆有關的,寧殺錯不放過,不然的話,哀家心裡面覺得憋屈啊。這事情就交與你去辦吧,哦,乾清宮那裡的侍衛軍士也要嚴查,都是肘腋心臟之地的要害崗位,不得不防!」


      凌嘯聽得眼皮直跳。這老太后得寸進尺,竟然暗示自己藉著搜查逆賊同黨的機會,伺機潛入乾清宮,改掉遺詔?!

      為了一個廢除減丁的小願望,去改掉皇帝的遺詔,這至於嗎?

      凌嘯漸漸覺得,太后身上的故事,似乎有什麼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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