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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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40112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三)


      這一刻,凌嘯本能地覺得危險,甚至覺得暖烘烘的慈寧宮大殿裡,有一陣陰風襲來。

      康熙為人寬容誠孝,連自己這最有理由大鬧天宮的人,也都看在無非一反的份上,願意幫他完成最後的心願,那麼,享受了康熙幾十年晨昏定省的太后,難道就這麼無情無義?!


      凌嘯忽地記起來,皇太后不是無情之人,當日康熙第二次西征之時,索額圖謀反前,還是皇太后給西北的康熙寫信警告呢!今天,康熙屍骨未寒,這皇太后至於為了一個小小部落,就置皇帝的意願於不顧,命令自己去篡改傳位遺詔?!


      想到這裡,凌嘯悚然而驚,試探,絕對的試探!康熙大行而去,新君未立之前,身為太子太師、監國輔臣和一系列頭銜實權,能對冊立新君產生不小的影響,光是執不執行康熙遺詔這一條,就讓國人大為猜測。可放眼方今天下,除了皇太后的洗澡水之外,暫時間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奈何於他的,皇太后不試探他,試探誰去?


      回答得一個不好,或者有些像鰲拜,這老奶奶說不定就要寬衣接帶,「坦誠」相待呢。

      凌嘯也不是傻鳥,太后有心計,他還會官話呢!「老祖宗,孫兒以為,當此非常時刻,穩定重於一切,乾清宮關防得很嚴實。當然,孫兒也會馬上前去查看一下。如果真有顯跡奸人,孫兒絕對不會放過他,如果沒有大礙,我們大可以等宣詔地關鍵時間之後,才從容審訊緝捕,和氣方可以致祥。您說呢?」


      聽出了凌嘯的推托,太后微微噓了一口氣,「好,既然你這樣說,哀家相信你有這把握,確保社稷順利更替。哦,記起來了,哀家這些時傷心太甚,晚上總是睡得不實沉,老覺得害怕。這不,得虧容若家的盧氏帶著小子來伺候,給哀家這大殿上帶了些生氣,要不然啊,還更加不堪呢。你給哀家把把脈。看身子骨有沒有什麼不妥。」


      凌嘯暗吞一口唾沫,立刻抓起太后的手臂,裝模做樣地診脈起來,卻是對太后的暗示裝傻充楞,心中大為慶幸自己猜得對。連容若這看守乾清宮的一等侍衛。太后都扣了嫂子和侄子當人質,試探自己就更加正常了。不過,我凌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想暗示我把妻子兒女送來當人質,我他媽地犯賤啊?免談!


      太后目光炯炯地望著閉目專注的凌嘯,心中好生猶豫,待要明說宣欣馨帶孩兒晉見,卻不知道怎地,暗自有些汗顏。

      她畢竟是個女人,心還沒有硬到呂後那樣的地步,凌嘯不僅是她最有孫兒感覺的後輩。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想到自己怎麼著都是太皇太后的權隆地位,加上對凌嘯的信任,那句要人質的話在口邊滾來滾去半晌,依舊沒有說出口來。


      「太后脈象微有虧虛之相,乃是心中思悼皇阿瑪所致,急痛攻心才致於脾臟氣血不足,望太后節哀節悲,好生調養方才……咦?」凌嘯本是一副名醫風範地細細解說,卻突然急轉直下,擺出驚詫的面容,再次拈上太后腕脈,擰眉苦思半晌正色道,「老祖宗,您近來可有腹痛不適、便溺偏黃、口舌乾燥的感覺?」


      老太后被他嚇了一跳,這口乾舌燥和便溺偏黃可都是老年人地常事啊,每日來的太醫都沒有說些什麼,怎麼凌嘯卻是這副模樣?倒是腹痛不適這一條讓她心中大為不安,「乖孫,哀家怎麼啦,有什麼不妥嗎?是不是大腸癰有復發的可能?」


      要是長有兩個闌尾,倒也不排除復發可能!

      凌嘯暗笑太后的緊張模樣,天氣寒冷了,我這庸醫動的手術,不隱隱發痛才怪呢!您要我妻兒當人質,不欺負一下怎麼行!您雖沒說出口,但難免您等下又反悔,還是我提醒一下我能救您地命,免得日後又要人質的,麻煩!「哦,太后啊,過喜則傷陰,過悲則傷陽,腸腑乃是陽脈所集,還請您一定要節哀,不然落下隱疾,弄得日後復發,可就不好了。」


      太后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自古以來,大腸癰之下鮮有倖存者,華佗也只是救過幾個而已,但華佗卻又有幾個?!她的心思漸漸轉移到養生上去了,先前對凌嘯妻兒的想念,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扯了一會兒湯藥注意的閒話,太后攬住凌嘯地肩膀,凝視他的眼睛說道,「乖孫兒,你皇阿瑪遭遇不測,他托付給了你重任,你就要小心保全自己。這幾日等候阿哥們進京的時候,千萬不要去隨便會人,說不定有人也在暗中要對付你呢。不要回府去住,白日就在大內裡,身邊記得帶些扈從,晚上就回軍中,這樣也安全些。好了,哀家知道你要做些佈置,就忙你地去吧。」


      ******

      「駙、駙、駙馬爺,您怎麼能帶府上護衛進到大內?!」

      凌嘯走回隆宗門,幾位重臣卻被他的上百親衛嚇了一跳,心中又狐疑又驚懼,堂堂皇宮之內,凌嘯竟然敢自己帶扈從進來,這是臣子絕不允許擁有的權力,幾乎等同於越禮謀反!


      「王爺、諸位大人莫怪,凌嘯身負重任,是蒙皇太后她老人家特許的慈恩浩蕩如此,再念及皇阿瑪,凌嘯怎敢不克兢所能,為天家分憂,為社稷出力?!」

      儘管凌嘯盡量說得感恩戴德,也盡量做到低調謙恭,可這待遇本身就太過駭人聽聞,不知道內情的張廷玉三人都是瞠目結舌,太后不是和凌嘯有怨隙地嗎?連裕親王這知道內情的岳父。看向凌嘯的眼神也不免有些酸幽幽的,我堂堂親王,平時也只能帶四五個太監進來呢!


      其實,凌嘯當時也被太后說得莫名其妙,但瞬間就明白過來。

      太后雖是心軟和喜歡自己,但她好歹也是皇宮裡面混地。早就看得清明,如果康熙真的沒有留傳位詔書,自己就幾乎是決定性地人物,要知道,有詔奉詔,有沒有自己無關緊要,可一旦沒詔書,凌嘯這考評皇子的太子太師,幾乎就是一言九鼎,那些平日和自己有怨仇的。不得自己喜歡的,哪能容許凌嘯拽了康熙朝,又在新君朝中以擁立之功繼續拽下去?他們不想盡一切辦法,提前弄死自己才怪!


      凌嘯回來京師,是償康熙人情。不是來送命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踏康熙後塵。一出慈寧宮,他就請高無庸去了東華門,讓沈珂挑選了一百親衛進來扈從,反正他被人嫉妒。也不是一件兩件了,不怕再加這一樣。太后的這種體貼關懷,凌嘯要是憂讒畏忌的推辭。他可就是真二了。


      五人聯袂回到上書房,這裡卻還有兩人在等候,正是皓髮白頭的康親王,抱著五歲的十五阿哥,他們也是奉了太后懿旨前來參與議事的,赫然就是三重臣三宗室一監國地格局。


      裕親王乃是輔臣之首,號稱監國攝政,自然就由他所主持,首先就是向凌嘯介紹了京中的一些安排。封鎖皇上駕崩的消息、嚴密保護乾清宮重地、關閉紫禁城日常諸門、嚴查內外城中謠傳等等,然後就是把這些時日商定的宣詔方式告諭給凌嘯,「待到阿哥們全部回京之後,朝廷將召集十位阿哥、三監國輔臣、上書房大臣、宗人府宗令宗正、六部尚書,齊聚乾清宮,請出皇太后鸞駕,當眾開啟皇上遺留的傳位密詔。凌嘯,你覺得如何?」


      「當然應該如此。」凌嘯點點頭,心中卻聽得一陣警惕,「不過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樣,要是密詔上空白一片,該當如何?」

      五人面面相覷,齊齊望向正在康親王懷中掙扎地十五阿哥,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這幾天大家都在迴避。

      老十五是康熙出巡前欽定的監國阿哥,按照慣例,那可是不得了的位置,就算他還是吃奶的娃,可大清朝的順治帝和康熙帝就是六歲和八歲登基地,老十五也有五歲了,登也登得。但這登和不登,五人的心中,卻有各不相同的心思,不過,提到十五阿哥如果登基,他們腦海裡都閃過了凌嘯地影子。


      多爾袞攝順治的政,孝莊可憐兮兮地垂簾,結果垂到要脫衣伺寢的地步,之後,大清朝已經很避諱用王爺來攝政了,所以康熙登基,用的是四顧命大臣輔佐,可自從鰲拜專權之後,這一點也不保險,如今沒了孝莊那樣敢脫衣善平衡的奇才,誰還敢用外家的大臣?兩相平衡之下,唯有凌嘯這傢伙既是有才大臣,又是天家親婿,加上太后剛剛有特旨那樣的恩寵,十五阿哥登基,八九成就是凌嘯當首輔顧命呢!


      順治十八年就在翰林院當檢討的陳廷敬,看見大家都不說話,知道如果沒有遺詔,各方利益都得兼顧,這擂台有得打。他已經老了,康熙皇上駕崩之後,陳廷敬只想完成這順利傳承之後就辭官歸隱,但在他看來,凌嘯卻未必是好的首輔人選,一個滿朝是敵人地五毒駙馬,手中更大權利之後,還叫那些敵人活不活了?即使凌嘯寬仁大量,可人家哪裡能安心?樹欲靜而風不止之下,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軒然大波,這可與新皇成長期間要求穩定的宗旨大大不符。


      陳廷敬一邊想著這困局,一邊就去端起茶杯喝水。忽地,他一口吐出口中茶葉,舔。舔嘴唇訝道,「怎麼有些雜味,這是什麼茶?」

      凌嘯忽覺不妥,望向自己快喝光的茶杯之中,果見茶葉中混有一些小卷葉般的東西,正要喝問,忽覺自己的心怦怦快跳起來,已然有了尿意和昏沉感覺,大驚叫道,「夾竹桃!」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四)


      人年輕就是有些不好,凌嘯不是宰相王爺們一樣細細品茗的矜持之輩,也沒有他們那種日日品茶的愛好,渴了就咕咚咕咚地喝,腸胃功能太好了的他,喝得快,也發作得快。


      夾竹桃是劇毒玩意,號稱古代九大毒藥之一,三片干葉就能要人親命,關鍵是其他八種毒藥都沒有它的葉狀特性,可以混入茶葉中施毒而令人無所察覺,要不是陳廷敬這宰相平日品茶都能品出道道來了,凌嘯只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清楚,直接報銷在這上書房中,尾追康熙去做黃泉之伴了。


      但凌嘯此刻卻知道,陳廷敬這一嗓子,恐怕也只是讓他不做一個糊塗鬼罷了,他杯中的異樣葉子不下五六片之多,泡出的茶水又都進了肚子之中,現在心臟就像鬧鐘錘子一樣猛跳著,用不了多久,心就會跳到他衰竭而亡的。


      眾人慌張起來,一時間都是或在吼傳太醫,或在呼人抓刺客。裕親王緊緊抓住凌嘯的手,眼淚都急下來了,他也是在這將要失去的時刻,才發現到這女婿對自己的重要,有了凌嘯,他走路都可以橫著的,要是沒了,也可以橫著走,不過會時不時擔心被人踢一腳,尤其是以後新君上台,親疏再遠一層的時候。


      張廷玉從沒有見過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和康熙遇刺於太湖不同,這裡可是大內皇宮啊。這一通茶水下去,只怕是要將一屋子重臣王爺全給毒殺掉了!想到恐怖處,張廷玉連忙大聲呵斥趕來地侍衛,「還愣者幹嘛?給我封了這裡,封了所有宮門,捉拿剛才半個時辰內。所有進出上書房的服侍太監!再派一標人,去拿了尚膳監的膳底檔,查清楚誰當值,茶葉誰經手!」


      侍衛們趕緊去辦事了,張廷玉一轉身卻發現凌嘯樣子越發有異,趕緊再對外吼一嗓子傳太醫。凌嘯現在的身份位置十分重要,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只怕宮內新君未選出,城外勤王軍都可能大亂呢!他這平日裡四平八穩的宰相,今日可是顧不上自己等人怎麼樣了。說老實話,他沒什麼感覺,無它,每日茶水泡著,渴不起來也喝得出來異味。不歡喜那味道,沾唇就丟在一邊了。


      等不及太醫了,我要自救!萬毒怕一嘔!

      腦海中中閃過親人們的影子,凌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氣勁團團迫近胸腔心室附近。死死壓住那快要爆炸地蹦跳,卻在裕親王的驚愕中,豎起一隻手。狠狠向自己候間捅去,一陣撓抓之下,哇地一口吐了出來,噴得岳父裕親王一頭一臉。凌嘯接連施展酒過掏喉手,卻是心中謝謝老天,感謝老天讓他是經理出身,感謝那些逼他喝業務酒的客戶。


      裕親王見凌嘯臉上的潮紅漸漸淡了些,剛要慶幸有了希望,不料凌嘯一把推開他。撲向取暖火盆旁的炭簍,用手揉碎木炭成粉末,就急不可耐地往嘴巴裡面塞去,到後來,嗆得他連連猛咳,佟國維慌了,生怕他嗆噎出問題來,趕緊端起茶水就往凌嘯手中遞去。


      黑嘴黑臉的凌嘯接過茶杯就往口中喝去,卻不料趕來的沈珂劈手打掉,大哭道,「爺,我的爺啊,你這是怎麼啦?爺,這水怎麼能再喝?你不會是瘋迷了吧?」

      佟國維這才察覺到自己差點好心辦壞事,臉色蒼白地說道,「是啊!這茶水都是毒,老夫都昏了頭,來人啦,快給駙馬爺弄新鮮的玉泉山泉水來,快!」

      十五阿哥嚇得哇哇大哭的時候,眾人卻已經都忘了去哄哄他,大家全被凌嘯地模樣嚇呆了。嗆得七、葷八素的凌嘯,竟然爬到地上去要添那碎杯子裡面的茶水喝,渾是沒有聽到有毒的警告,即使沈珂大哭著拉他,他也脖子伸得長長地要去添吸。這一副長脖子模樣,逗得十五阿哥破涕為笑,童音咯咯笑道,「咯咯,凌嘯姐夫瘋了。」


      凌嘯瘋了?!

      眾人大驚,雖然他們都覺得很可能是瘋了,但親自聽一個童言無忌的孩子說出來,就別有一種震撼。這些人都知道吞炭變聲地典故,哪裡懂得吞活性炭可以解毒的道理,凌嘯把自己弄得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除了是瘋迷了之外,還有什麼解釋?


      這種判定,直到十五阿哥說了兩遍,凌嘯也不用言語和行動反駁,唯是傻愣愣地呆然,大家就知道十有八九了,以至於太醫趕來給凌嘯灌甘草、金銀花、綠豆湯的時候,大家還是傻傻地呆愣著,只有沈珂和趕進來的一幫台面上親衛地痛哭之聲。直到容若聞訊趕來,五人才在激動之後感覺到心悸和頭昏,紛紛大駭地討了三寶解毒湯喝下,半晌仍然不知所措。


      太子太師神智不清明了,萬一大行皇上沒有留下傳位遺詔,誰來定評哪個皇子當皇上?就算給十五阿哥,他也不能在九個虎狼哥哥環伺下坐得穩啊!

      ******

      凌嘯很快又回到了慈寧宮,接到警訊的太后,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凌嘯中毒瘋迷的事實,一道懿旨將凌嘯傳來,但凌嘯已經不是走著來地,夾竹桃何等霸道劇毒,他又牛飲一滿杯,縱使自救了,也少不得拉稀擺倒地昏誰過去。


      哪怕不到一個時辰前,太后還在想著試探凌嘯,但當凌嘯真的昏睡在她面前的時候,太后就有些六神無主了,她可沒有想到自己五十多歲還要經受這樣的一次國事磨難。正因為凌嘯重要,太后才試探他,可如今,沒有了康熙刻意培養出來的凌嘯強勢坐鎮,難道任由九個阿哥爭得死去活來。難道又要回復以前那種八王議政地模式?可當今天下不同關外彈丸之地,只怕是想要八王議政也不可能呢!


      太后顫抖著手,撫著凌嘯的臉頰,輕輕為他擦去炭跡,喃喃對陳廷敬、張廷玉和沈珂等親衛說道,「你們跪安。駙馬就留在這裡,哀家來照顧吧!」

      陳廷敬和張廷玉相視一愣,天色都快申時末了,怎麼,凌嘯還沒有當上首輔,就享受多爾袞的待遇了?但他們都知道這念頭實在荒唐得瘋狂,趕緊躬身辭別,去調查那想把王爺宰相一鍋燴掉的狂人,兩人都知道,自己恨得牙都癢癢地!


      啪嗒的淚水滴在凌嘯地臉上。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他,漸漸醒了過來,呼吸間卻是想反胃嘔吐的感覺,一睜眼的散焦模糊中,竟是誤把藻井堂皇的宮殿當成了閻王殿。開口就寒森森地喚了一聲,「皇阿瑪?」


      太后苦苦熬等到亥時,本是抱有一絲凌嘯裝瘋的期望,沒想到他睜眼就來這麼嚇人的一句,登時就忍不住滿腹的淒清。淚水流得更凶,但凌嘯卻很快就清明過來,畢竟他也是行伍練武之人。身子骨打熬的不錯,等看清這燭火通明的地方是慈寧宮,頓時就嚇了一跳。黑?n?n地深夜裡,自己怎麼能逗留在深宮後院,還是寡婦雲集的慈寧宮!這要是傳出去,凌嘯可就百口莫辯了,有心人造謠起來,哪裡管你有沒有興趣,越是編造的齷齪。越是市井暢銷!


      「老祖宗,孫兒怎麼在這裡?!這不合適……」凌嘯不顧頭暈,翻身就要下榻出殿。

      太后眼睛猛地一亮,凌嘯還知道怕!

      「~噢~可嚇死哀家了,你沒事了吧,身子骨覺得還行嗎?」太后一手拉住了凌嘯,一手謝天謝地的輕拍胸口,「哀家下午聽到上書房施毒案,嚇得差點暈死過去呢,真是佛祖菩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皇上在天之靈保佑啊。」


      凌嘯這才想起下午上書房中毒的事情來,怔怔回想一陣,終於記清楚了所有地細節,尤其是,他昏迷前趴在地上觀察佟國維那碎杯裡茶葉的情景,真是歷歷在目。日,起初他懷疑佟國維方苞受命於老八,可人家佟國維杯子裡面的夾竹桃葉更多!況且老八智商應該知道這對國家意味著什麼,那很可能是阿哥內戰,以他老八不長於軍事,他的膽子也不至於大到這個地步!那就奇怪了,這幕後喪心病狂的人,究竟是那一股勢力呢?


      進京不到一天,自己就差點掛了,怒憤填膺下,凌嘯哪管什麼鸞駕前失禮,怒哼哼咬牙切齒地罵道,「狗日地,是哪個忘八蛋這麼毒,居然要殺盡所有宰相和輔臣?這不是要把整個國家搞得稀巴爛,南征北戰烽煙四起?牛雞巴好狠,我操!」


      太后被他這陽剛十足的污言穢語罵得一愣,哭笑不得,心道你見過牛雞巴嗎?但已是佯作生氣,眉毛沉擰瞪他一眼,嗔道,「衡臣他們都說你中毒後瘋迷了,果然呢,一醒來就在哀家這裡大放厥詞,哼!」


      凌嘯一見不妙,趕緊在老人家面前撒嬌,用在雅茹那裡學來的嗲腔調正要說話,不料高無庸剛好進來,驚喜而泣道,「啊,駙馬爺醒了,太好了,爺知不知道啊,張中堂他們說您被毒藥毒瘋了地時候,太后當時好生心痛呢,她老人家可是把爺當親孫子來疼的呢,看到您當時不說話,連奴婢都吃不下飯……嗚嗚……好了,爺沒瘋就好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太監的眼淚更是不可放在心上的,但凌嘯聽著聽著眼睛就亮了,伸舌頭撥出成串的口水,傻呵呵道,「不,我還是瘋了的好!」

      太后的眼睛猛地再次一亮,興奮之下一把將凌嘯抱入懷中,有種醍醐灌頂的快樂。

      等候阿哥回京的幾天時間內,這孫女婿凌嘯,還真是「瘋了」地好!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4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神龍教毛東珠?


      京師內城九門突然關閉,禁城正陽等門全部鎖閉,政治嗅覺一向靈敏的北京人馬上意識到,朝廷和皇家定有大事發生。

      消息靈通的各路人馬立刻連軸轉地四處打探,甚至有人不避路途不短,遠赴通州、豐台、西山,馬口峪等地軍營探究竟,蛛絲馬跡、捕風捉影地瞎猜瞎傳一通。一時間人言鼎沸,幾十個版本以上的流言滿天飛,崇文門緝稅額大漲幾倍,酒樓茶館裡茶水費劇增,就連那八大胡同裡的過夜費,也跟著暴漲,無他,龍門陣是要趕場的。


      不過,消息並非封鎖得鐵桶嚴密,至少,在太子太師瘋迷的這件事上,就很快流傳得官場皆知,立刻形成多家歡喜幾家愁的局面,以至於外間對前因後果的猜測,比上書房裡面還要來得熱鬧些,畢竟,比起天馬行空的長舌謠言來,三個上書房大臣面對的壓力更大,他們破案,需要的是線索和證據!可惜,自從在御茶膳司的水井裡找到兩個太監屍體之後,線索馬上就斷了,他們倆一個負責上書房茶膳供給,一個負責日常伺候,現在全都死了,怎能不讓張廷玉他們覺得棘手難查。


      好在,中毒最深的凌嘯,似乎沒有太在意破案進展的僵局,一個成天昏睡、醒了也是癡呆呆愣著望藻井的人,想表示在意也有心無力啊!但是,太后很在意破案地事情。給上書房下了限期懿旨不說,一天三遍地派高無庸前來催問進展情況,忙得陳廷敬、佟國維、張廷玉三人頭昏腦脹。三人肩挑著九州萬方的日常政務批理,本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現在又添了一個在宮中謀害全部重臣的大案。由不得他們敢掉以輕心。


      豐台提督狼嘾、九門提督陶和氣、勤王軍總兵黃浩,就是趁眾大臣忙得不注意的時候,進入到大內慈寧宮的。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一身龍鳳金絲鑲藍禮服,端坐慈寧宮寶座之上,座旁春凳上,是癡癡然呆坐的凌嘯。看到凌嘯地這幅模樣,狼嘾一陣愕然惋惜,陶和氣目瞪口呆,唯有黃浩男兒熱淚直淌。


      太后等他們三人行完大禮,看著如今還蒙在鼓裡的狼嘾。。面色沉靜地宣佈了康熙皇帝駕崩的消息,頓時就讓這老侍衛出身的狼嘾痛哭流涕,悲絕當場,唬得小太監們一陣推拿搶救,好久才緩過氣來。太后等他哭聲漸漸歇下。方才肅容道,「哀家秉承列祖列宗的遺澤母儀天下,這時候就更加要掌好新君交替的定盤星。三位卿家,你們執掌了京師內外的軍權,可能否做到謹遵大行皇帝的遺命。為他默定的新君勤王護駕?」


      狼嘾和陶和氣立刻拜倒地上,口稱誓死勤王護駕惟太后懿旨是從。黃浩盯一眼凌嘯。淚光中忽見凌嘯微笑點頭,頓時心花怒放,一天來的擔心化為烏有,當即匍匐地上,對太后錚錚道,「皇太后慈鑒,勤王護駕,是大行皇帝給我軍欽定地使命,奴才代表全軍兩萬將士稟報太后。定然做到名副其實!要是到時候我軍拉稀擺倒,不用太后下旨,黃浩就自絕於天下人面前!」


      太后早窺見黃浩看凌嘯,知他們話雖漂亮,卻其實是惟凌嘯馬頭是瞻的,但八旗制度就是這樣,她也不忌諱這點,反倒歡喜黃浩擠兌狼嘾和陶和氣,點頭道,「好,三位愛卿忠貞皇室,哀家好生欣慰,等平穩過渡事畢,哀家另有懿旨封賞給三位愛卿。現在你們聽清楚,京師內外兵權軍令,全由慈寧宮一言而決,由駙馬凌嘯和裕親王一起傳達,可聽明白了?」


      陶和氣一愣,諾諾問道,「太后,要是上書房群議,或者另一位輔臣以監國阿哥的……」

      太后直接就打斷了他,「駙馬和裕親王聽哀家的,你們聽他們的!其他人地命令,四個字,陽奉陰違!」

      豐台、九門本是直接聽命於皇帝,勤王軍更是如此,現在康熙駕崩了,又沒有太子,不聽太后的,還能聽誰的?至此,三人再無異議,馬蹄袖猛然齊打,轟然應諾,「喳!奴才等遵旨!」


      凌嘯看著太后決策果斷的樣子,心中很是佩服,一方面藉機逼得上書房喘不過氣來,一方面偷偷在慈寧宮架空京師兵權,的確是有乃姑孝莊地遺風啊!

      正暗思間,三人已經退了出去,接踵而至的駭然就是內務府諸位要員,凌嘯除了認識總管容笑以外,其餘幾個都不認識,但從他們的服飾看來,都是三品以上地內大臣。果然,這些人正是禁宮內衛的頭領,俗稱的武太監侍衛,乃是內朝守衛主力,和外朝侍衛們共同拱衛著紫禁城。


      行完禮起身,容笑和凌嘯眼睛一對,又在火光一碰間閃開,容笑忍不住又一眼望去,看看凌嘯的眼中再無以前的那種鋒芒,果然是瞳昏眼朦的瘋子模樣,殺子仇人如此下場,容笑哪裡收得住幸災樂禍,一下子張大了嘴巴笑起來,差點就笑出聲來。


      你笑?

      太后還沒有開腔,凌嘯一副傻樣地逕自站起來,東晃蕩西晃蕩,全不管內大臣們的驚詫,晃到容笑身邊,好奇地看著容笑的臉,一副研究的模樣。容笑越發高興,尤其是對凌嘯漸漸流下來地涎水很是解恨,正要怪叫「一聲疑是銀河落九天」,忽地,凌嘯咳出一口濃濃地綠痰,飛快地吐在容笑的嘴裡面,然後咧嘴對太后拍掌笑道,「婆婆太后,我總算找到了痰盂。」


      太后苦笑,大臣竊笑,容笑狂吐!

      凌嘯展開手臂側跳著跑出大殿,卻懶得再理會容笑向太后告狀地小人模樣。裝傻就有傻的好處,誰叫老子傻呢?他知道,再呆在大殿上十分不妥,太后把紫禁城外的兵權交給自己和岳父,這內城的要是再給自己,天下還會姓愛新覺羅?!懂得自行避開。遠比熱心太后怎麼樣佈置要好得多。


      沈珂還率親衛守在慈寧宮門外,他剛剛得到了黃浩的暗示,已經放下了對凌嘯的擔心,亦步亦趨地護著凌嘯,跟他來到慈寧花園裡面,窺見四處沒有人,低聲道,「爺,小依姨奶奶和四個小主子已經到了海上,老太太親自帶人護送地。不過,欣馨公主卻不肯走,她說要和爺生同穴,死同衾,黃軍門無奈之下。只好派了兩營士兵護住公主府。」


      凌嘯心中感動,正要點頭說話,不料南邊臨溪亭處轉出幾個人來,赫然就是帶著從人的德妃娘娘。沈珂見不能多說,看著地上急忙低聲道。「欣馨公主要黃軍門轉告爺,小心德妃娘娘。」


      剛剛用舌頭撥出涎水的凌嘯大吃一驚,一口倒吸唆回涎水。已是愣住了。欣馨在警告自己的相公,一定要小心正牌子岳母,小心老四和老十四的老娘,這是何故?

      德妃眼力極好,微微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凌嘯,快步就走了過來,眼中淚水漣漣,扶著凌嘯的肩膀,口中卻已經哭出來了。「嗚嗚,我的好女婿,你這是怎麼啦?本宮聽說你被奸人所害,嗚嗚,本宮的命怎麼這麼苦啊,皇上駕崩去了,兒子們還在路上奔波,女婿又被人害成這樣。噢~天啊,你叫本宮還怎麼活啊……」


      欣馨警告不為無因,可凌嘯看著傷心得呼天搶地的德妃,卻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小心她什麼,只好祭出最牛逼地一條,裝傻!

      但裝傻絕對是個技術活,很多行為都是即興表演,無數經典癡傻瘋癲的鏡頭在他腦海閃過,也許是因為皇宮的環境類似,吳孟達的那個海公公形象,立刻就獨佔鰲頭,成為了凌嘯脫口而出的不自覺行為,「JJ!我要JJ!」


      德妃大愣而驚,我沒有JJ啊?沈珂傻眼汗顏,JJ在這裡……

      好在凌嘯機敏,自己又不是太監要什麼JJ,馬上含糊著改口道,「咪咪,我要咪咪。」這一下,兩人全都茫然不解,咪咪是什麼東西,他們是聞所未聞地,不過,凌嘯很快就做出了示範,龍爪手一把探出,正中德妃身邊的宮女胸前,揉捏兩下後還伏身低頭作舔啃狀,卻一跤摔倒在地上,嚇得沈珂連忙上前扶起。


      按說,這種情況下,德妃應該走掉了,但她沒有走。怒怒看了那宮女一眼,德妃彎腰攙扶起凌嘯,卻是毫不猶豫地追問道,「凌嘯,凌嘯,你要的是什麼?」

      凌嘯尺把長的口水旋悠著,一眼窺見這老親娘故意挺得老高的豐乳,心下猛一咬牙,龍爪手再度揮出、按下、抓緊、死勁一揉捏,傻傻笑道,「我要咪咪。」

      德妃這才大驚,怔怔地望著凌嘯將她搓圓捏癟地魔爪,強忍住那裡的一絲禁忌快意,橫眉呵斥道,「你作死啊!竟然敢非禮本宮,來呀……」

      「呵呵,娘娘是怎麼啦,怎麼媳婦什麼都沒有看見啊?」德妃身邊太監宮女正要推開瞠目結舌的沈珂,上前捉拿凌嘯,卻不料鹹若館柳蔭下走來婀娜妙曼地二阿哥福晉石氏,笑嘻嘻地望著德妃。


      石氏以太子妃身份管理後宮多年,淫威手腕令德妃都很是忌憚,就算她今天已經不再是後宮管理者身份,德妃也怕這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當即費了吃奶的勁,忍者胸前痛楚,把凌嘯的魔爪死死扯下,怒哼一聲甩著手絹離開了。


      凌嘯順勢倒在地上簸箕而坐,卻是內褲都給汗濕了。這冬天寒冷,大家衣物都多,但是他細細回味剛才的襲胸感覺,卻是驚世駭俗的震撼。岳母因為是皇妃,故例不哺乳,年紀四旬卻豐乳堅挺有彈力!


      二十來歲的宮女卻正好相反,松啪啪軟踏踏,那感覺哪裡像是妙齡宮女,分明就是手抓水心饅頭的感覺!

      老天爺,神龍教毛東珠嗎?!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五)


      目送這岳母的背影,凌嘯已經驚呆了,清宮的後宮管理之嚴,豈是能容許男扮女裝者混跡宮女隊伍中的?可那宮女給他的感覺又是實實在在的,尤其是德妃不顧岳母皇妃之尊送乳上來,更是想確定凌嘯是不是真的瘋了,是不是真的要咪咪,這就讓凌嘯大敢蹊蹺,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


      可惜,那宮女如何進宮,有什麼使命,凌嘯卻根本沒有機會細想。

      命運就是這樣,桃花運要麼不來,要麼就接踵而至,看見凌嘯無限「失落」地望著德妃去遠,石氏一擺手斥開沈珂等親衛,竟然像個姐姐一樣地把凌嘯扶到臨溪亭中坐好,言未出口,淚先奪眶,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喃喃低泣,「駙馬,我的心肝兒,你終究還是被人害了……嗚嗚……玉婷好恨,長恨英雄翹楚遲,恨不相逢未嫁時……」


      凌嘯聽她如泣如訴的聲音,心知自己即使變成了癡傻模樣,她都還沒有死心,正有些被她感動,不料石氏抓起他的手放到飽滿的胸前,繼續自言自語,眼淚一滴一滴地流到凌嘯的手上,「駙馬,你喜歡摸這裡是吧,來,玉婷給你摸。。。嗚嗚。……今天你就摸個夠,等到二爺回京,只要遺詔上的不是他,玉婷就要自盡去了,不知道駙馬還記不記得,還有一個女人不怕死,也要給心愛的漢子溫存……」


      在慈寧宮這種地方摸完岳母摸舅母。即使他是奉了懿旨裝瘋,可也摸得凌嘯如坐針氈,生怕有人過來看見,但此刻一聽石玉婷沒頭沒腦地話出口,忍不住一愣。新君剛上台,總還要顧忌名聲的。就算胤礽沒當皇上,也不一定被殺,就算被殺,也不會連累到妻子啊,為何這石氏說要自盡?


      見凌嘯眼眸更加茫然無神,石氏淒淒一聲苦笑。她是典型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本想著向石柚忠借種生下康熙的嫡親皇孫,為胤礽登大寶增加勝算,可珠胎暗結方才兩個月光景。康熙卻腿一伸暴死於太湖,腹中的小生命不僅毫無了用處,反倒是會讓薄情的胤礽諸多懷疑,與其過那備受冷落地生活,她更願意心灰意冷地離開。


      「爺。有人來了!」沈珂在遠處看得心驚肉跳,他雖是第一次進宮,但也知道不能和這女人糾纏下去,穢亂後宮的罪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連忙上前提醒著拉了凌嘯就走。凌嘯走得很是沉重,眼前的這個女人深陷權利場中無法自拔,偏偏又想追求完美的感情寄托。衝突之下,絕對可憐,可惜凌嘯也是無能為力,就連他自己的性命也在危險之下呢上書房毒案,兩個直接責任人迅速被人滅口,這事情的詭異,說小了是仇恨行為,說大了就是滔天陰謀!


      在凌嘯看來,上書房下毒的只會是兩種人。一是反清復明的秘密組織,藉著這種關鍵時刻意圖癱瘓帝國首腦,殷德恆既然都能夠接近康熙進行謀刺,那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可是細想下去,他們要是有這種投毒和滅口本事,要殺康熙還不是分分鐘地事情,犯得著那麼複雜地在太湖殺康熙?可要真是這一種秘密組織,凌嘯目前漫無頭緒,唯有裝瘋加防範,而要是後一種的話,這其中的事情就值得凌嘯玩味了。


      再一種就是阿哥們之中有一利益集團,覺得遺詔不可能準備好,可對於凌嘯等人讓他即位的希望又很渺茫,豁出去了來一招亂中求勝。

      一起毒殺全盤推倒,會立刻引起阿哥勢力爭相鐵血逐鹿,這是何等的富貴險中求?這要多大地膽量和實力?沒有強悍的人脈聲望和平亂信心,阿哥們誰敢這麼做?就算歷史上的老八那麼有人脈聲望,在亂中求勝這一招上,也只敢做到用死鷹賀康熙六十大壽這一步而已,因為他沒有平亂的本事和膽略,或者說,他還不狂妄!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魄力和心胸,又對自己信心十足呢?


      「十四是平亂之君!」康熙對老十四法不傳六耳地評價,突然又響在凌嘯的耳旁,他一下子嗖然止步。

      胤?的膽子比腰還要粗,平日地自視之高,從他敢於自立門戶就知道了,連康熙都對他刮目相看,評價之高,可以說是阿哥中最高的一個。但老十四的實力很弱,官員中的人脈聲望也不怎麼樣,就算挖了老八的一些牆角,老八也不是死人,不可能讓他全挖去?那麼,沒有老八那樣的人脈,胤?沒道理敢這麼做啊?!


      待聯想起德妃的那個宮女,凌嘯越來越覺得不妥,自己懷疑老十四,對萬般呵護么兒子的德妃自然也少不了警惕頓生。慈寧宮前的花園離德妃宮殿甚遠,她要逛園子散心,盡可去近在咫尺地御花園,跑這裡來幹嘛?要說她是來提前看看自己將來的寡婦窩,打死凌嘯他都不信。


      略一沉吟,在性命攸關的關鍵事情上,凌嘯是不敢嫌麻煩和拖沓的,馬上低聲命令道,「沈珂,爺出來有一會了,要回慈寧宮去,你馬上回府中,不管欣馨公主在懷疑德妃娘娘什麼事情,馬上問清楚,問好之後,立刻前來伺機稟報。」


      ******

      沈珂回來得很快,求見的時候,凌嘯正在和太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計議宣詔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

      辭出大殿,沈珂遞上了欣馨親書的幽香素箋,「嘯郎見箋如晤:欣馨自與君結髮,此生即不作第二人想,故處處留心。三日前,欣馨被額娘召入宮中,還未進門即偶遇內務府總管大臣容笑出來。見到欣馨卻神色間乍慌而後恭,慮及他乃嘯郎之仇人,欣馨不敢或忘,及至昨晚驚聞嘯郎中毒,欣馨甚是懷疑這總管大臣。而額娘當日竟然向欣馨提出接我們兒女入宮,還說是徵得了內務府特例。雖為欣馨所拒,但想起來卻更是難解,額娘要我們孩兒入宮,這大違體制,更不是內務府可以做得了主地。故欣馨托黃浩向你示警,萬望嘯郎留心,欣馨匆匆憂字。」


      凌嘯看完素箋,倍感欣馨對自己的深情厚義,一時間竟是癡了。當日在何園,面對康熙對自己布下的偵知處密探小婉。心思縝密的欣馨毫不猶豫鴆殺之,還有不要相信康熙、不要相信老四的警告,如今更是直指其母妃的可疑處,對自己是何等全心全意!看看欣馨地「憂字」兩字,凌嘯忍不住親書一封讓她寬心的信讓沈珂送回。「妻如此,夫何求,生同衾,死同穴。」


      再次見到容笑的時候,凌嘯依然是一副傻樣。可容笑卻有些很不妥的感覺,心中惴惴不安地問高無庸道,「高公公。不是說太后召見容某嗎,怎麼不見皇太后?」

      高無庸呵呵恭敬地一笑,「太后在用膳,容大人跪候片刻就行了。」

      容笑這才略略安心下來,惡狠狠地盯了凌嘯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午間的那一口濃痰,冷哼一聲跪倒在大殿之上。可直到容笑跪得膝蓋發痛,高無庸所說的片刻也還沒到,在內廷份量不弱的他。忍不住要催促高無庸了,但一抬頭,卻嚇了一大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凌嘯的眼睛凌厲尖銳,賊亮又帶火地盯著自己呢!


      凌嘯沒瘋!而且還突然問出一句讓他膽戰心驚的話,「你們為什麼選十四阿哥?那個德妃跟前的宮女是什麼人,到慈寧花園來想要做什麼?」

      容笑下意識起身想跑,可剛剛站起來又覺得自己太過心虛了,再說要跑又能跑到哪裡去?裝作活動腿腳地樣子,又跪了下去,可額頭上的汗卻忍不住冒出來,「奴才不知道駙馬爺在說什麼!」


      根本不需要再問什麼話,心不正則眸子眊焉!長久在商場官場窺人眼色的凌嘯,一望容笑就知道他有問題,而凌嘯自己在剛才的突然盯視試探前,更是將整件事情的大致走向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地,他實在難以想像,老十四年紀這麼小,心卻這麼黑,真是合了無毒不丈夫這句話。


      胤?他們在邵武,得到聖駕異常的消息比自己只早不晚,這老十四也知道,如果沒有遺詔,他目前的希望很渺茫,弄死自己和一班重臣,就可以導致朝綱大亂,說不定還會讓朝廷群龍無首,民間烽煙四起。阿哥中長於軍事指揮的,除了十三阿哥,就是他了,到那時候,他再振臂高呼,以強力姿態率兵平亂,說不定就把皇帝寶座平到他自己手中去了,連康熙都說老十四有平亂才幹,想必胤?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要做到這一點,老十四缺一樣,強大的官僚班底地支持!而差不多佔了半朝之多、又和自己有仇的滿族勳貴,就是老十四最好爭取的資本。容笑身居內務府總管大臣,下毒、滅口、安排宮女,都不是小菜一碟?


      別地阿哥們還在懾服於自己淫威之下,不敢和看不得自己繼續拽下去的勳貴們同流合污,老老實實趕往太湖的時候,這老十四竟然遙控算計了自己一下。哦,不對,他不是算計自己,自己只是他的一顆信手要吃的棋子。當然,他要完成這一切,太后也將是他的障礙之一!


      「不說話嗎?」凌嘯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笑得很毒。

      容笑鐵下心來,傲然一昂首,嘲笑戲謔的神情一覽無餘,意思明顯的很,「證據?」

      凌嘯當然不寄望現在去德妃那裡抓宮女了,他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公諸天下的閒工夫,更不會寄望於什麼人去懲罰超然地老十四,所以,他把手伸到一襲黃幔上,猛然一下子拉開,玩味地一笑道,「需要證據嗎?有殺錯,不放過!」


      見黃幔後並沒有刀斧手,容笑一愣,正要等凌嘯說話,不料凌嘯暴起飛騰過來,抓住容笑肩頭,一拳就擂在他心口上,笑道,「恭喜你,成為偷窺太后沐浴而被誅的第二人!」


      容笑的眼珠一下子金魚般鼓脹起來,死死瞪著黃幔後的空白牆面,不要說太后赤裸玉體洗澡,就是連畫的貴妃出浴圖都沒有一副!白牆迅速變黑,那個對凌嘯騙人的投訴,容笑也只能向閻王告狀了。


      凌嘯扔下斷氣的容笑,轉身在內殿寢宮扶出面色蒼白的太后,毅然道,「老祖宗,我們避去哪裡?」

      太后還沒有說話,就聽一聲輕響,卻是高無庸暈倒在殿門口,強烈的殺氣自背後而來,凌嘯轉過身來,入眼就是一個年輕太監,但細看模樣,赫然就是那個午間所見的宮女。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三章 菜園門


      根本就沒有開場白,一切都是電光石閃間的本能。

      這太監的面孔在凌嘯的視野裡迅速放大,速度快得凌嘯都有些措手不及。駭然之下,他只好反手將太后猛地扯入自己懷中,身子猛然下蹲,窺得太監手中烏光閃閃地武器刺來,腳下死命一蹬往左側閃身開去,口中卻是無恥地破鑼高喊,「護駕,抓刺客!」不管殿外有沒有人聽到這一嗓子呼救,但起碼在空曠的大殿上很是響亮,敢來行刺皇太后的,就算武功不高,起碼也是立了死志的,這一刻凌嘯已經看清楚了,敵人拿的赫然就是毛筆形狀的武器,還很可能是餵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危險迫近之際,凌嘯可不敢托大,一邊周旋一邊趕緊呼救。


      刺客卻是藝高人膽大,輕功勝了凌嘯一籌,幾招過後,不等招式用老,足點金剛木丹犀,翻身回騰向抱著太后的凌嘯刺去。窺見那一點筆尖的幽芒近身,沒有武器可以招架的凌嘯,面臨著生死間的大抉擇,他本來和這刺客有得一拼之力,可惜他還抱著太后,大打折扣之下,凌嘯好想下意識就把太后放到身前當肉盾!


      但在萬分之秒的時間,凌嘯就根本不需要作出任何抉擇了,一股龐大綿長的氣勁醇綿綿地進入他的後背,經脈中舒心透爽之下,刺客的動作忽地在凌嘯的眼裡變得緩慢多了,凌嘯一腳直接就踢向刺客地手腕。隨著輕輕一聲骨骼悶響,刺客的判官筆應聲落地,前驅的身體,被凌嘯接踵而至的擰身反踢直接就踹得倒飛出去,撞在火鳳玉屏上,已是鮮血狂噴昏死過去。顯見腹部受創甚重。


      「……額娘?」凌嘯感受著背上如影隨形的那一隻手掌,放開太后轉身過來,看見微笑著的大母,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但很快,他就被太后地一聲欣喜歡呼給驚呆了,「阿絲,是你,真的是你!哀家終於見到了你,我的好表妹。」凌嘯大吃一驚,他大母不是滿洲人嗎。什麼時候成了太后的表妹,難怪皇太后對自己有時候好得有些過分,可既然大母如此身份,怎麼會去給黛寧當教習嬤嬤?如此說來,她是太后表妹。自己算是太后的表姨侄,又是太后的孫女婿,這輩分已經亂得一團糟。


      大母卻只是向太后微微一笑,對聞聲衝進來的沈珂等人道,「你們快把刺客關押起來。押回通州軍營嚴加看守,等我回來後審訊!」說罷,大母望著驚魂未定的凌嘯。掏出絲絹給他拭了額頭的冷汗,慈祥地說道,「嘯兒,無須再裝瘋賣傻了,親衛們不能在宮中攜帶火器,再遇到什麼武功高強的刺客,你就很是危險。鄔先生已經從海路趕到通州軍營,太后這裡我來負責保護,你略作安排之後。還是回通州去吧!」


      凌嘯真真切切地感受著大母那別樣地母愛,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此刻再逗留在宮中,對他來講,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必要。這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刺客,看見容笑的屍體半點都沒有猶豫,也沒有憤怒,很顯然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大,之前地老十四和容笑勾搭的猜測,肯定還有些事情是自己沒有猜對的,因為至少,這個刺客不太可能是容笑派來的!


      太后畢竟不是尋常人,很快就鎮定下來,見凌嘯望著容笑的屍體很是疑惑,馬上知道了他在困惑什麼,刺客曾在德妃那裡扮作宮女,這是凌嘯告訴她地,還請她趕緊躲避,僅憑這一條,太后就在心裡對德妃恨得牙癢癢。略一沉吟,太后拉著凌嘯大母的手,卻是向凌嘯笑道,「哀家給你懿旨,馬上派五百勤王軍進宮來,參與護住乾清宮,另外,你攜德妃回府去探望你家孩兒吧,哀家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見她!」


      帶著同樣的憤懣,凌嘯趕到延禧宮。他真地是心寒了,也才在真真意義上理解了欣馨為何看得這麼通透,無情最是帝王家,神秘的德妃一定知道些什麼事情,甚至還知道有人要毒害自己這女婿的事情,可她居然深深瞞住,哪有半點將欣馨放在心上?


      可德妃卻根本不在宮裡,親衛們詢問了延禧宮的下人,才知道她自申時起就不知所蹤了,等到大太監們在宮中細細尋找到宮門快要落鑰的時刻,還是沒有找到德妃的身影。倒是聞訊趕來的裕親王等人,看見凌嘯並沒有瘋迷,或高興或憂愁的驚愕之後,趕緊嚴命大查宮門守衛,到月上柳梢的時刻,凌嘯得到消息,德妃詐稱獲得太后懿旨,「騙過」守衛自神武門出宮去了。


      ******

      這麼容易就能騙過守衛,那紫禁城裡地慾求不滿的幽怨嬪妃們,只怕早就跑光了!

      那這結果讓凌嘯瞠目結舌,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德妃的的確確是和勳貴們有勾搭,要不然,她如何能夠離開已經封閉了的紫禁城?刺客可以混進來,知情的關鍵人物又可以跑出去,禁宮就像菜園子門一樣,太后懿旨和上書房的命令如同虛設,這如何不讓凌嘯惱火?


      「德楞泰,帶人去,把神武門守衛全給爺抓來,在乾清宮前就地正法!」從東華門外調進五百勤王軍之後,凌嘯怒氣沖沖地來到乾清宮之前,對德楞泰暴吼一聲,下了這個殺一儆百的殺人命令。


      凌嘯明白,所有人都在懷疑康熙可能沒有留下遺詔,但凌嘯卻傾向於康熙留了遺詔,因為只有他知道,康熙定下秘密建儲和離京雖只有一天,但自己和康熙私底下計劃這事情卻其實有很多天,康熙身為皇帝,不可能不慎重對待的,正大光明後面的金匣中九成是有內容的遺詔。鑒於此,這乾清宮重地,可絕不能成為神武門一樣的菜園子門!


      抓人很是順利,凜冽的冬夜寒風中,在上千侍衛的眾目睽睽之下,八十幾顆人頭在慘叫之中咚然落地,冒著熱氣的鮮血,將乾清宮前的漢白玉染得血污片片,紅白相映下的血腥味,驚得這些守衛全都呆住了。


      可事情卻沒完,整個殺人過程中一言未發的凌嘯,忽地獰笑著再次命道,「德楞泰,把這些人頭送去午門、東西華門示眾,屍身,就放在這些欄杆上,給大家提個醒!」


      大家雖明知道凌嘯是在殺雞駭猴,但還是忍不住都挺直了胸膛,他們知道這乾清宮安全的重要程度,現在已經是關切到他們性命的地步了,盯著欄杆上擱著的那些頭身份離的死屍,沒有人願意成為這樣的一具死屍。


      在康熙寢宮前大開殺戒,還把屍體掛在漢白玉欄杆上示眾,說老實話,這軍令讓陳廷敬三人很是反感,這可是很關乎朝廷和皇家體面的事情。三個宰相望向裕親王,希望他能勸勸盛怒的凌嘯,孰知裕親王本是帶兵的王爺,打心眼裡贊同凌嘯的鐵腕,當即淡淡一笑,「不礙事的,這寒冬臘月時分,屍體放個五六天都不會爛,讓他們看看也是菩薩心腸嘛!」


      凌嘯的確是菩薩心腸,愣愣地看一眼佟國維他們,似乎對自己大開殺戒有些汗顏,指著屍體笑道,「唉,還是叔王明白凌嘯,這樣吧,德楞泰,你給豐台駐軍大營、九門提督衙門也送去些屍體示眾,沈珂,咱們也帶五具屍體回通州去,總之,凡是關係到九鼎之重的軍隊,一律要讓他們見見亂臣賊子的下場!」


      回到通州軍營裡面,已經是快到亥時的深夜時分,鄔思道早已經等得心中焦急萬分。

      他接到獵鷹傳來的康熙駕崩消息,立刻當機立斷地改變了留守西禪寺的定計,乘快舟往京城趕來,這倒比要扶柩慢行的皇子們快了不少。可誰知道一到京城,他就被凌嘯被人下毒致瘋的消息給驚呆了,即使很快得知那是凌嘯將計就計的裝瘋,但鄔思道很不放心漩渦中心的凌嘯,所以,他親自向從天津衛返回的老太太稟報,請她趕往宮中去保護凌嘯,這才正好撞上了慈寧宮行刺的那一幕。看到凌嘯平安回到軍營之中,鄔思道長長噓了一口氣,他還記得,自己聽到凌嘯瘋迷的消息時,心中那悲痛絕望的感覺,現在都還不能平復呢。


      凌嘯很感動於鄔思道的眼中噙淚,也看得出鄔思道今天很疲憊了,但這些都不能妨礙他繼續用這些天的事情刺激鄔思道,當即攬了先生的臂膀,把遭遇和看法一一道來。


      鄔思道悚然而驚,猛然愣道,「二公子,你猜錯了,做手腳暗害重臣和太后的,絕對不會是十四爺!」

      「~啊?」凌嘯傻了,這一連串事情中,德妃乃是關鍵人物,欣馨看到她和容笑勾搭,她還想要自己的子女們當人質,那刺客宮女也是最先出現在她身旁,德妃不是為了她最喜歡的老十四,又是為誰?!


      鄔思道怔怔地望著帳外冷月,悶聲道,「十四爺狂則狂,可他畢竟還是黃口小兒,軍事上的謀略和膽識,並不能等同於政治上的見識和決斷,所以,胤?有這個膽子,卻沒有這個心機!二公子,思道越看越覺得,這事情倒像是咱們那位四爺的手筆,別忘了,他也是德妃生的兒子呢!」


      凌嘯大吃一驚,老四?!這些事情,竟是近日老實得如同五好學生的老四所為?

      看見凌嘯狐疑不信,鄔先生冷冷道,「至少,以十四爺的秉性手腕,還養不出捨命行刺的刺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四章 沒有康熙的日子(六)


      凌嘯也覺察出自己的猜測有問題,反問道,「難道四阿哥有這個全盤攪亂的膽量不成?」

      鄔思道架起枴杖,在凌嘯的扶持下掙起身來,擰眉想了一下,忽地歎一口氣,「四爺最是善於利用各種勢力,你得罪的那一大票勳貴,人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寢你的皮,這一股各色人等都有的勢力,阿哥爺們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真正有這種心胸度量,敢兼容並蓄的,卻只可能是四爺。八阿哥門戶之見太深,他不可能,二阿哥心胸狹窄,也不可能,十四爺更是暴躁氣盛了些,絕無可能!」


      胤禛是以後做皇帝做得不錯的人,這點心胸見識,凌嘯還是相信他有的,點點頭,卻聽鄔思道把話題轉到了胤祥的身上,「如果,十三爺上次自立門戶,也是四爺授意的話,那四爺就有這個膽量!阿哥之中,十三爺本身精於軍事,但他比十四爺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和京畿駐軍的中下級武官廝混得很好,真要是亂中求勝,嘿嘿,十三爺登高一呼,瞬間就可以為四爺拉起驚世駭俗的一個有兵大黨。所以,這膽量,四爺憑什麼沒有?!」


      「那、那刺客呢?四阿哥不是已經自廢了粘桿處嗎?」

      鄔思道嘿然一笑,「你二公子,除了水師以外,都還知道藏一個粵海船隊在暗中呢,焉知四阿哥除了粘桿處,就沒有一個黃衣喇嘛組成地暗殺組織?哼。文覺和性音這一文一武的兩頭陀,我鄔思道可從來不當他們是和尚喇嘛這麼簡單!不然,你想一想,阿哥們都在扶柩路上,這等事情要指令、策劃、執行和善後,這環環相扣、各司其責。是封貝勒不到四個月的老十四能做得好的?他有這樣嚴密的核心班底?!」


      凌嘯「嗔」地一聲站起身來,驚怒之下連椅子被他碰倒都渾然不覺,雍正雍正,一擁而正,沒有核心班底效忠擁護他,何以會搞得奪位謎團幾百年流傳?凌嘯這才明白過來,阿哥之中,最善於騙人和凶殘的,地確就是老四,居然把自己都給騙了。還以為他會老老實實地在秘密建儲和貢獻榜框架內爭取康熙的垂青呢,沒想到,這胤禛反應迅速雷厲風行到這種地步,冷血無情更是到了骨肉恩情全然不顧,差一點就把自己的小命用夾竹桃夾走。還要行刺可以在康熙之後對立新君有莫大影響的太后!


      想到這裡,凌嘯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不禁為乾清宮擔心起來,「先生,他這些運作。都是在沒有遺詔的前提下才可能奏效,那麼,有遺詔呢?他會怎麼做?」

      鄔思道搖搖頭。訝然攤手道,「你把思道當他肚子裡面的蛔蟲了?四阿哥會怎麼樣篡改遺詔,我也想不出來。不過,要是真有遺詔,我估摸著他只有認命,不說你現在已經派了勤王軍參與保護乾清宮,至少有一條,十三阿哥在新君沒露出昏庸殘暴之相以前,是不會幫四阿哥的。十三爺,是真孝子啊!」


      凌嘯這才放下心來,向火盆處靠近了一些,方略略感到堪堪驅除「雍正」給自己的寒意,搓揉雙手半晌才忽地丟出一個炸彈出來,「鄔先生,我覺得,死在太湖的那個人,可能不是皇阿瑪。」


      ──轟!

      鄔思道被這炸彈炸得猛然一晃,雙拐不穩之下已是不慎滑到在地,摔了一個七仰八翻,不理凌嘯過來趕緊扶他地手,差點哭出來了,「二公子,你就不要玩我這把老骨頭了好不好?你說說看,思道來到這裡才一天,一會兒是聽說你瘋了。。……」


      「我是認真的,決不是因為我深深懷念皇上產生的幻覺。」凌嘯苦笑著扶起先生,正色道。

      鄔思道狐疑地望了凌嘯半晌,見他不是玩笑,也不是真瘋,愣道,「何以見得?」

      凌嘯眼前閃過東山島上的情景,卻也不能太過肯定,「我覺得,殷德恆刺殺說疑點重重,這倒也還在其次,關鍵是今日裕親王的話提醒了我,寒冬臘月,水冷刺骨,被魚蝦鱉龜咬壞有可能,但屍體在水底恆溫,就那麼幾天,不太可能臭到放屍屁地地步啊!剛才,我還專門前往順天府和刑部,找了大清朝最頂尖的仵作,詳細詢問求證了一番,現在,我可以斷定一點,除非……除非是皇上之前在船上就已經死了幾天,在火盆溫暖的龍舟上烘了很久,才導致屍體內部腐爛,才會有我聽到的那聲響!」


      「二公子,那也只是說明,皇上之前就死了而已,不能證明死的不是皇上!」

      凌嘯對自己不自覺留下地淚水恍然不覺,猛然轉身道,「殷德恆挾持皇上達幾天之久,龍舟還在行駛,就是說,龍舟上還有其他人,侍衛、太監、船工一應俱全,就算殷德恆還有同黨輪換挾持皇上,但他們不可能聞不到皇上的屍體臭氣,窺視一下就能發覺皇上早就死了,那麼,他們憑什麼不去抓殷德恆,還照他的吩咐在太湖上到處遊蕩?!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些人早就得到了指令,或者、或者他們這些心腹之人都明白,被挾持地人,根本就不是皇上!」


      「……?!」

      凌嘯又道,「當日我沒有細想,現在想起來,更加肯定。仵作告訴我,魚蝦鱉龜如果要咬死人,首選的地方就是耳朵、鼻子等突出肉軟之地,絕對不會是只咬下巴腮幫等平滑之地!所以,沉屍水中的這幾天,其實屍體根本就沒有被咬,很可能是凶器上真的有劇毒,使得魚蝦鱉龜根本就不敢咬呢!而刀口就在唯一地缺損處。下巴和腮幫!但殷德恆為何這麼做?只有一種可能,和皇上酷似的這個人,只有那地方和皇上不像,長了痣或者胎記!」


      這真是全然揣測,但又絲絲入扣,由不得鄔思道隨著他的思路。愣道,「如果死的不是皇上,龍舟上的人為何不在事後稟報真相?」

      凌嘯繼續大膽揣測,「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皇上交代了前因後果,他們心中有數,一是皇上沒有交代就突然離開,他們就算看出來什麼,畏懼失職大禍而集體緘口。但我傾向於他們心裡有數,因為。眼睜睜看著別人不知道是假地皇帝被殺,也一樣是大罪。嘿嘿,他們有把握咧!」


      聽到這裡,博覽群書也包括《洗冤錄集》地鄔思道這才信了,一屁股坐到龍舟上。把凌嘯之前講述的挾持沉水之事回想一遍,已是眼眸裡精光暴閃。

      鄔思道既是研究帝王心術的人,他就不可能不研究康熙皇帝。這位在位三十六年的皇帝,自登基以來,已經遇到了不少的劫難。十四歲和鰲拜生死相搏,十八歲時又躲過了吳應熊逃跑前的暗殺,二十八歲時候應對假朱三太子楊起隆在京師的謀反。之後,一征葛爾丹時候中軍兵敗回逃,二征歸程時索額圖的連環刺殺,三征時被羅剎包圍,還有今年北狩時太子持械裂布城。諸多的劫難下來,康熙對自己安全的保護怎麼會不用盡心機?康熙如果被絕對心腹又常單獨見駕地凌嘯給刺殺了,這可能,但被一個太監給挾持幾天幾夜,怎麼說都不太可能吧!就算那殷德恆真的潛伏十六載處心積慮。可龍舟之上其他人也不是死人啊。


      鄔思道上身猛然前傾,眼眸波光流動,「二公子,你確定殷德恆是自殺?」凌嘯很是肯定,那傷口絕對是自殺。這就讓鄔思道大惑不解了,「不管皇上是真是假,死在船上已經多日,殷德恆為什麼要跑去太湖逗留幾日,還沉屍江中?要是我,想活命的話,早就偷偷策劃逃跑,想死的話,乾脆早就自殺了!」


      凌嘯苦笑道,「先生,這個我倒猜得出來。那麼多近衛軍虎視眈眈,殷德恆跑是跑不掉的,他應該真是楊起隆地弟弟,從他腿上的刺青來看,他恨皇上恨得入骨。不管他知不知道殺的是不是真皇上,但在內廷打滾十幾年的他,定然知道,頂著皇上名義的人暴死在外,必定京城慌亂舉國動盪,正好又沒有立太子,弄不好就會天下大亂,清朝鼎失國滅,這才是他真正徹底意義上地報了仇呢!」


      這一夜注定兩人無眠。

      雞鳴一遍的時候,鄔思道已經徹底相信,死的那個不可能是康熙皇上,但他卻茫然猜不出,皇上是為何、在何地拋下聖駕,他又是幹嘛去了?

      天色漸亮地時候,呆然憧憬興奮、又為康熙擔心的凌嘯,卻被鄔思道的一聲「哎呀呀」給驚醒了,「二公子,你覺不覺得,皇上有可能是故意安排假死的?」

      「……唔?」

      鄔思道興奮得眼亮如貓,湊近凌嘯壓低聲音,「你想,皇上可能是為了試探一下你的忠心、試探一下皇子們對他遺命的遵從程度,故意假死的?說不定那殷德恆是反賊,都是假的呢!皇上如果這麼來一下詐死,你這太子太師關鍵人物的忠心、沒得到帝位地阿哥們是否敢於不領詔,這全可以一下子試驗出來,到時候,皇帝只要在遺詔公佈後,新皇登基前出現了,呵呵,一切就都可能看得清清楚楚。」


      凌嘯傻了,康熙既然是皇帝,多疑就是骨子裡面的本性。

      但他很快就懷疑了鄔思道的這種假設,「不可能吧,皇上安排假死的話,殷德恆自殺就說不通,皇上的性格我知道,如果殷德恆忠心到願意為做戲而自殺的程度,皇阿瑪就絕對不會捨得讓他自殺,否則,皇上又怎麼算得上是千古包容之君?再說了,假死這麼陰險齷齪的機詐狡猾之事,如何可以對天下臣民交代?!」


      左也不對,又也不對,這樣一來,鄔思道徹底無語,他也已經糊塗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五章 鄔思道斷定接班人


      康熙身邊人知道他用替身金蟬脫殼了,就說明這應該是康熙安排的假死,但凌嘯剛才說的也很有道理,康熙絕對不是那種把名聲往水裡面扔,也不是捨得用忠心手下性命做戲的君主。


      鄔思道長於揣摩人心局勢,但對事情各種可能性的想像力,絕對沒有凌嘯那樣天馬行空,好歹也是各種書籍和電視劇調教出來的人嘛,所以凌嘯還在沉思,他卻傻了。

      不過,鄔思道畢竟不是常人,宮腋官場裡面的很多事情,如鬼似魅,本來就是無法窺見真相而纖毫畢現的,多年來浸淫於此的他,只知道當務之急就是快刀斬亂麻,使得自己一方立於不敗之地。


      「二公子,咱們也別想太多,無非三種情形。第一,皇上是真駕崩了,殷德恆還有同夥,計劃也很周密,有辦法掩蓋好皇上的屍臭,而那些龍舟上的侍衛們很無能,被他們先行解除了反抗能力。第二,假死也好,將計就計也好,皇上掌握了局勢,他必定會在遺詔新君登基之前趕回來,真相大白於天下,至於你說的什麼名聲,嘿嘿,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前人撒土,迷後人眼?第三,皇上沒有死,但他也沒有掌握局勢,比如,皇上出去微服私訪,或者幽會佳人之類的,要麼樂不思蜀,沒有得到太湖事情的消息,或者出了什麼事情被抓了起來,總之,他趕不到關鍵時刻到達。那麼。針對這三樣,我們該好好綢繆個完全之策!」


      鄔思道說得地確有道理,凌嘯也漸漸放下了心頭的各種揣測,不管死的是不是康熙,在沒有第二個玄燁出現之前,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他凌嘯就得要輔佐新君繼位!這一點,凌嘯也不能否認,滿朝文武,甚至皇太后也不能否認,所以,什麼阻止開啟遺詔,什麼暗尋康熙,在如今這箭在弦上的時刻,都是扯淡!


      天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居然扯絮一樣的下起大雪來了。親衛端來早點。兩人匆匆用就,無心去觀看軍營雪景,接著商議萬全之策。

      「二公子你認為九成會有遺詔?」

      鄔思道有些愕然,儘管他不太相信康熙短時間會立下遺詔,但他其實也是盼望有遺詔地。「有遺詔的確要好一些。沒有遺詔的話,根據目前獻書數目的計分情況來看,老十三、老十四、老八名列前茅,但四阿哥加上先前的一個五十分積分,已經和老八同列第三名。也就是說,你得要選這四個人其中之一,到那時候。你和太后定下十三爺,必定會為你爭取到多一點的準備時間。至於十五阿哥這種好人選,唉,除非是皇太后力挺十五阿哥,加上各派勢力互不退讓的妥協之下,否則十五阿哥毫無可能!」


      凌嘯也點點頭,順治皇帝,就是沒有傳位詔書,各派商議出來的妥協之君。但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在皇子貢獻榜上的老十五,除非康熙鐵板釘釘地在遺詔中宣佈他繼位,否則老十五很難登基,好在凌嘯也不對此抱有奢望,他現在要做地,就是盡量猜出誰是遺詔人選。


      鄔思道的面容和外面的冰雪一樣冷,「如果皇上今年就已經立詔,那麼這個人選很可能是應急之君,預防的,就是現在這種皇帝暴斃的危機。根據皇上給您說地評語,老八老九,老五、老七和老十一就絕無可能是遺詔所選,剩下的廢太子、四阿哥和十三、十四都有可能成為皇上的應急之君。」


      凌嘯已經徹底拋開對康熙的生死猜測,靜靜地聽著鄔思道的剖析。

      「論情分和資歷,廢太子首當其衝,至少他有嫡長子名分和二十年太子資歷,對於穩定政局,團結漢族士大夫很是有利。不過,思道今日細想,他如果被選為接班人,他會不會怨恨皇上廢他太子位?會不會在尊謚號、守陵墓、待遺孀、親骨肉等方面讓皇上為千古笑?皇上很重視身後名,想必選他地話,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人情上來講,廢太子肯定怨恨皇上,加上不是皇上臨死親口傳位,他也不會感激。所以思道以為,皇上選他的可能性只有四成!」


      望著鄔思道把人心掰得這麼深刻,還獨出蹊徑,卻又別有一番合情道理,凌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望著鄔思道都有些崇拜了。鄔思道卻沒有注意凌嘯的讚賞眼光,呵氣在手上繼續道,「在皇上心中,成年阿哥裡,無疑最是疼愛十三爺,但他如果選十三爺,就不如選四爺。」


      凌嘯一愣,「先生,為什麼?」

      鄔思道笑了一下,「這是十三爺和四爺往日關係使然!四爺是年長阿哥,長久以來,十三爺又唯四爺馬首是瞻,突然掉了一個個兒,往日小弟為君,四爺為了臣,他會真心為十三爺賣命,從而一起對抗其他阿哥穩定朝政?!這種心理狀態很容易為人所利用和收攏,那十三爺地皇帝位置坐起來可就很慘了。皇上既然愛他,就絕對不會害他,所以,選十三爺的可能性更小。」


      凌嘯已經驚得站起身來,「選老四?」

      「不,我以為老十四的機會要更加大得多!」鄔思道霍然轉身,聲音就像是從肺腑共振出來的一樣,「三點原因,皇上會選老十四。一,既是皇上暴斃之時選出來的應急之君,就該有莫大的平亂本事和雄心,皇上對十四阿哥的評語正好契合。二,我的二公子啊,你可曾注意到,為什麼皇上很不喜歡八阿哥?」


      「他那人脈,犯了皇上的忌諱唄!」凌嘯脫口而出。

      鄔思道猛然間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錯!告訴你,皇上是嫉妒!嫉妒老八地賢德好名聲,嫉妒他有那麼多的官紳趨之如鶩。嘿嘿,你忘記了,連大臣說他娶親姑姑亂倫。這都要下旨意打口水仗的皇帝,之前是何等的追求光明磊落,現在呢,不也開始要你幫他背黑鍋了嗎?跟誰學的?還不是學的老九老十為惡,老八坐收名利那一套!所以,皇上其實很在乎人脈聲望,這一點,對新君繼位後地政局穩定也甚為重要,老十四出自八爺黨,骨子裡面也仍然是個八爺黨。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樣根基利益的老八,關鍵時刻還是會擁護老十四的。」


      他饒了這一圈回來,凌嘯卻絲毫不覺得他牽強附會。的確,政治人物的命運和決策。其實是以他底下黨羽的利益為導向的,就如同蔣介石為何不改革和革命的道理一樣,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凌嘯點點頭,苦笑著問道。「選十四的第三點理由呢?」


      「第三,因為你!」鄔思道看著凌嘯,話雖嘩了凌嘯。卻並非為了取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結局好壞已經會影響到了朝局呢!皇上和你情分非淺,在他心中,也應該是真心想把你留給未來地新君善用的。可如果選廢太子和四阿哥,對他們是否違反天年丹書而殺你,皇上也肯定沒有把握,要是逼得你造反,或者你死去讓天下人寒心。就絕對不是皇上願意看到的了。但老十四,卻沒有必須殺你的絕對理由和怨仇,相反雄心勃勃的年輕之君,定會用你這開拓進取之臣,僅此一條,你就將成為江山地一個擎天保鼎,以臣權的代表,成為君權和親權之間的一種平衡協調,君無道你可攜阿哥們進諫,親無禮你可擁新君鞭打。」


      凌嘯把他的三個理由聽完,知道他說得非常有道理,遺詔上八成就是老十四了。想到這裡,凌嘯已經不再是苦笑,而是慘笑了,自己要想在框架內先保命積蓄力量,就將會成為老十四的一條狗,一條才狗、惡狗集一身地狂犬。「先生,這個結果似乎很壞啊。」


      鄔思道搖搖頭,分析的結果讓他自己也覺得鬱悶,長歎一聲,「二公子,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如果是十四,好歹可以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徐徐圖謀,比胤礽和胤禛上台要好得多啊!你現在不是應該感歎,而是應該要做正事。趁四阿哥沒回來,趕緊讓人栽贓,說他地門人在外面傳皇上駕崩的謠言,居心叵測至極,最好是請太后下懿旨,出其不意搜查雍和宮,管他和尚喇嘛,抓來殺掉再說,打掉這些毒瘤!嘿嘿,就算四阿哥回來,他也只有乾瞪眼。」


      端起茶杯喝一口,凌嘯點點頭,對付險些害死自己的敵人,他當然滿心贊成,趕緊向黃浩傳命,要他依命進宮請懿旨。看著黃浩出去,凌嘯已經看開了,做大事總是有艱難處的,若是掙位和改革那麼簡單,世界早就共產主義了,忽地促狹道,「先生,要是你猜得不對,那會是什麼原因?」


      「不可能!」鄔思道有些意氣地把話說死,一瞪眼道,「除非皇上寫遺詔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在考慮最佳的江山接班人,否則絕無可能。」

      但世事真的沒有絕對的。

      當中午大雪越來越大的時候,黃浩送來上書房地滾單通報,看得剛剛睡了一個囫圇覺的凌嘯頓時就急了,「到昨晚申時,諸位阿哥已經快馬趕到了山東臨清。」

      絕對應該是扶柩慢行,起碼還有五六天光景才能進京的阿哥們,居然今天晚上之前就可以抵京了,這絕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出現了,凌嘯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他們顯然是以什麼理由放棄扶柩,直接先行趕回來了。


      凌嘯忽地莫名一喜,難道他們也發現了康熙死得有疑點,拋棄了替身屍體趕回來報訊?!

      他被自己這個猜想興奮得再也不能平靜,卻被沈珂的通報把滿腔興奮澆滅了,「爺,我們請了太后的懿旨,去雍和宮搜查了,可那裡愣是一個和尚喇嘛都沒有呢,據福晉說,他們昨晚上突然提出雲遊,今早上就走得一個不剩,這一點我們問過路人,已經被證實了,就是他們前腳走,我們後腳到的。」


      凌嘯疑雲頓時,自己這裡有奸細洩漏消息?不可能啊,那麼,這些老四的班底幹嘛去了?難道……劫殺皇子?!

      ~嘟~嘟~!通州大營裡面馬上響起了號角聲。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六章 見風使舵


      當結果和猜測一樣的時候,猜測才能升格為預測,否則,猜測永遠就只能是猜測而已。

      凌嘯帶著五千勤王軍趕到廊坊,迎頭撞上平安無事又披麻戴孝的阿哥們之時,他明白,劫殺皇子的猜測沒有能夠升格為預測,胡濤胡駿帶領的勤王軍親兵和釋壘的江寧八旗一共四千人,把九位阿哥護全得鐵桶一般,他們除了車馬勞頓的萎靡之外,就只有父皇駕崩帶來的憔悴。阿哥們發現死者「康熙」蹊蹺的猜測也只是妄想,阿哥們之所以不扶柩緩緩上京,無非是人人都存了僥倖,又都人人擔心京中生變罷了。萬一遺詔傳給了自己,自己卻逗留在扶柩途中,別人信手奪了帝位,那該找誰哭去?


      看到凌嘯親自帶兵來接應,阿哥們頓時哭成一片,孝衣堆裡淚雨紛飛之下,人人都為之側目黯然。但凌嘯卻明白,他們的淚水,並不是為自己來迎接而感動的,因為他們一個個擠上前叫著師傅,顯然就是在凌嘯面前拼淚水多寡,顯示自己有多悲痛。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悲痛,凌嘯不是胤禛那種刻薄性子,也不想去分清他們是悲痛康熙多些,還是對突變無常命運的恐懼多些,凌嘯只明白一點,對十四好些。


      因為,凌嘯也需要見風使舵。

      「胤?,德妃娘娘出了點事情,來,姐夫和你共乘一車,咱們慢慢談。」寒暄剛畢凌嘯戚容裡帶著遺憾,一反常態。攜了十四阿哥地手,別有一番溫馨地將他扯到自己車駕上,氣得胤禛心中又驚又妒,德妃難道只是老十四一個人的老娘嗎?!


      胤?見凌嘯上得車來,好有受寵若驚的驚喜。他並不是笨人。路上早已經想得很清白,無論是有遺詔,還是按照貢獻榜排名,自己的機會都不會小,此刻太子太師凌嘯的單獨接見,或明或暗地給了他一種證實。


      想到凌嘯對局勢的特殊影響性,十四阿哥卻沒有等凌嘯先說德妃,老爺子屍骨他都可以不管,何況是老娘,即便偷人被捉姦又怎樣。「姐夫,我也算是勤王軍一份子,聽說你在蘇州留下了抓方苞撈馬齊地軍令,十四弟思量著,姐夫既然下此嚴命。這必定關係到大局,我還是給姐夫先回這事情吧。到我們出發北上,馬齊的屍首還沒有撈到,但抓方苞……當時有人挺身反對,釋壘將軍和胡濤大哥都很為難。後來,我和十三哥一起執行了將軍的命令,方苞就在後面的囚車裡。」


      反對抓方苞的。無非就是八阿哥九阿哥罷了,胤祥胤?兩個少壯阿哥足夠對付他們了。凌嘯心中暗讚胤?也是善於暗示的高手,上來就表示了親近和支持之心,當即欣慰地點頭道,「甚好,知我者十四也!內廷之中發生了一些事情,娘娘身邊有一個宮女和容笑勾結,意圖行刺皇太后和所有重臣,娘娘……失蹤了。」


      「什麼?!」胤?大吃一驚。車簾外的白雪光映照進來,他的臉變得更加蒼白,搖晃著頭,諾諾喃喃道,「不可能吧……額娘她老人家難道被人陷害,然後殺人滅口……」不等凌嘯說話,瞬間,十四忽地痛苦起來,一把扯掉了帽子抓著腦門揉搡,連凌嘯單獨接見就是可能懷疑他都渾然不覺。


      看他如此反應,凌嘯心裡對鄔思道服得五體投地,老十四現在忍受的,是一向疼愛他的母親地背叛。

      暗歎一聲,凌嘯安慰道,「娘娘是否真的牽連到這個大案之中,現在還是模稜不明。姐夫的職責,就是秉承皇阿瑪的遺志,確保大清的平穩過渡,有詔遵詔,無詔擇優,胤?,你需當打起精……」


      「爺,八阿哥九阿哥請見!」胡駿快馬而來在車外稟報,打斷了胤?地翹首以聞,氣得老十四恨不得出去把兩個哥哥拳打腳踢一通。見凌嘯無奈起身,老十四心中一動,不顧肉麻,抓了凌嘯的手落淚道,「姐夫,皇阿瑪促然駕崩,多少大事壓在姐夫肩頭,十四弟好生心疼,望姐夫善加保重,他日首輔朝政,內革弊政外揚國威以致盛世巔峰,誠乃天家至福,要是把你累垮了,將來再無人可擔革新大任,那可就是江山社稷的莫大損失!」


      凌嘯聽完他的保證言語,忍住雞皮疙瘩的酸楚,後退小半步,在車門口躬身一禮,方下車而去,弄得胤?心花怒放,半晌都記不起老娘背叛地痛苦,等到想起來,卻已經感覺不到那是痛苦了,「皇額娘啊皇額娘,四哥早封貝勒又怎麼樣,皇阿瑪提前駕崩又如何?他連權奴都容不下的人,又怎麼能容得下權臣,又哪裡知道利用權臣?!你這次可算是算錯了一大半,哼!到時候可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讓我當一個平安王爺才幫四哥的!」


      ******

      「他方苞犯賤!」

      靜靜聽完八阿哥九阿哥囉唆了半天,根本就不畏懼八阿哥地凌嘯,用冠冕堂皇的言語解釋了為什麼抓方苞,「聖駕初現異相,他憑什麼不趕緊知會上書房和監國輔臣?憑什麼扣留九位阿哥在邵武這窮鄉僻壤?致使阿哥們失去了和我一起提前解救聖駕的時機,還以不可告人的心思揣度於本太師,破壞了非常時刻最需要的安定團結!」


      此言一出,八阿哥再也不能說什麼了,再糾纏下去,火就要燒到他自己的身上了,方苞想要做的,哪一件不是為他胤祀所做的?擺出一臉「明白了」的神色,八阿哥恭恭敬敬地禮送凌嘯出去,和老九苦苦思索著遺詔地內容,別有一番煎熬的滋味。


      始終踏不出自立門戶那一步的胤?f,看到八哥關己則亂的躊躇苦悶,卻反而清明些,笑道,「八哥,凌嘯單獨和十四談話,說明了什麼?說明老十四大有希望,所以你也不要太過憂心,要承認我們這次是輸了,以後方苞是殺是剮,八哥,你都千萬不要說話。再說,真是十四當位的話,日後那刀也砍不到我們身上咧!」


      老八既然是首腦,總有他當首腦的實力。

      方苞一看出聖駕異相的,胤祀就大呼不妥,心中哀歎父皇死得太早,憑他不得康熙喜歡,遺詔就不能作指望了,按照目前的貢獻榜名次,現在他也優勢不顯,所以他才在底下做小動作啊!看著反過來安慰自己的九弟,把嘴角一撇,恨鐵不成鋼地斥責道,「就這一點,你以為我看不出來!要是你八哥看不出,我會讓方苞扣留所有阿哥?唉,只可惜那胡濤來得太快,不然我們早就先跑到了京城,此刻說不定已經黃袍加身了!事不可為,天命未到啊。」


      老九一愣,卻見八阿哥眼中精光暴閃,咬牙切齒又道,「哼,帝位是要用屁股做的,椅子翻不翻,還要看來日方長!把凌嘯拉來詢問抓方苞的理由,你以為八哥是吃飽了撐的?告訴你,九弟,八哥是在為你避禍啊,這不,色厲內荏地糾纏半天之後,他還有心思追究,是誰提議拋下皇阿瑪靈柩先行的嗎?」


      胤?f頓時明白了八哥的苦心,他並不是不承認失敗,卻是在掩護自己這拋下靈柩的首倡議者!兄弟情深與否他說不上,但八哥照顧黨羽這一點,他老九忍不住那心下的一陣感動,淚水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但拋下康熙靈柩的事情,卻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囫圇過去的,這幫阿哥們既然敢放棄靈柩,凌嘯就敢逼得他們在冰天雪地的城外苦候靈柩抵京。

      這麼做的原因,一是為了康熙皇帝出氣,至少在天下人的眼中,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不在靈柩前宣示遺詔,不合太平盛世的禮儀。。二是凌嘯需要時間整肅佈置!五城都察院、順天府、九門提督衙門接到監國十五阿哥的批示條子,一面在內城實行宵禁和戒嚴,一面大索各家私藏兵器。而城外的京畿各駐軍,也理清了全部的統屬關係,勤王軍更是做好了時刻準備入城的準備。


      等這一切都安排妥當,康熙的靈柩也在釋壘和御林軍的護送下抵達京師,全城白幔幔一片的哀悼祭奠之中,裕親王福全、太子太師凌嘯、監國輔臣佟國維,率領了十五阿哥等十位皇子,在通國勳貴和滿朝文武的簇擁下,奉康熙皇帝寶柩進紫禁城,入封閉了大半月之久的乾清宮盛放。


      這一天,是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正是除夕。明日就將是新的一年,無論改元成什麼年號,都預示著一種天時和勢力富貴的更替!

      人都是好奇的,滿殿的二品以上重臣們如此,王爺們如此,凌嘯也更是如此,就連端坐受哀禮的皇太后,也好奇地望著容若和德楞泰親手取下的遺詔金匣子,那就更別提十個皇阿哥了,他們之中,今日有一個將會為君,可以操持其餘人的生和死,這就又不得他們不翹首呆望那個金匣子,心中是緊張、期望、怨恨還是苦悶,他們自己都難的說清楚。


      凌嘯也說不清楚,只曉得自己該緊緊盯著那金匣子!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七章 翻雲覆雨手


      金閃閃的匣子體積真不小,容若的雙手也很勻稱,可惜沒有人會去欣賞,大家關注的,只是他的表情。

      按照程序,是由他來開鎖掀蓋,他將會成為第一個看到有沒有遺詔的人,到時候,容若第一眼看到匣子內的表情,就很能說明問題!納蘭性德能夠以詞曲名垂文學史,無疑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他心中飄過的,卻不是自己的詞曲,而是顧貞觀的那首金縷曲,「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翻雲覆雨手!」命運翻雲覆雨,把康熙送往天國,留下的遺詔無論是誰,一樣堪稱是翻雲覆雨,因為,身為皇帝的康熙,本來就是可以造就他人命運或喜或悲的造命之人。


      卡卡幾聲金屬微響,容若小心翼翼地掀開匣蓋,卻被匣內的情形驚得一愣,駭然變色。

      他的臉色這一變,頓時就引發了乾清宮的連鎖反應,因為,最先跟著容若色變的,是他背後端坐的皇太后,方位的關係,使得皇太后第二個看到匣內有什麼,如果目瞪口呆不能形容太后的話,那瞠目結舌應該可以了。


      難道匣子是空的?!大家一起色變。

      不精明的人已經開始嗡嗡議論起來,詢問、驚訝、探討聲響成一片,更不乏有人已經擺出他早已經猜到的賣弄。而精明的人,早已經向凌嘯這太子太師望去,沒有遺詔的話。凌嘯就是可以決定誰是繼位者地關鍵人物,他的臉色將決定一個帝國的走向呢!


      「這麼多?」

      但容若忽然的一聲喃喃自語,很快平息了大家的混亂,卻引發了大家更加要命的瞠目結舌,一個個嘴巴都成了漏勺,什麼東西這麼多?!

      裕親王第一個忍不住。按照程序,他將是取出遺詔放在一方黃綾長案上地人,此刻的他,已然忘記了應得到太后的允許,逕直走上前來,向匣子內一看,也不免倒吸一口涼氣,驚訝道,「遺詔怎麼會有這麼多?」


      福全畢竟是不惑之年的王爺,沒有把金匣子整個倒過來取東西。他向皇太后一跪之後,小心翼翼地一件件把匣子內物事取了出來,從左到右地擺放在黃綾案上,看得眾人全都傻了眼,一隻滿是彈痕的護心鏡。一隻皮製水囊,而裱糊成黃綾聖旨模樣的就有三道之多!


      天哪,這那裡是遺詔匣子,分明就是一個康熙的儲物箱!

      凌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護心鏡,那是他第二次救駕時候穿在身上的東西。想不到竟然被康熙收藏到現在,要不是他知道康熙絕對不會立女婿繼位的話,他的心早就會怦怦直跳起來地!干吞一口唾沫。凌嘯那眼睛看看皇子們,這才駭然地發覺,自己其實也很希望康熙傳位給自己,不過,這妄想是被太多的不可能給掩蓋得很深罷了。


      但認識這個護心鏡的,不僅僅是只有凌嘯。佟國維、張廷玉、容若、德楞泰四人都認識,他們當日就在旁邊呢!對於這玩意出現在遺詔匣子內,他們都有些始料不及,但無一例外地全都面色蒼白地望著凌嘯。難道康熙要立女婿?!要真是那樣的話,大清朝馬上就要分崩離析,戰火連天了!


      康親王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身為宗人府宗正的他,輩分最高又德高望重,自然就是最合適地宣讀遺詔之人。架好水晶老花鏡,輕輕捧起最右邊的一份詔書,康親王輕咳一聲理了嗓子,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歷經劫難,險死者四,幸有佳婿凌嘯屢次救駕,危難間不惜以命相護,朕方得以垂拱至今,又為朝廷屢次立下巨功,大漲我國族治理之聲威,全朕千古明帝之聲名……」


      遺詔開始提的就是凌嘯!讀到這裡,康親王固然是大汗如雨,皇太后、皇阿哥、王公重臣更是恍若噩夢,他們誰敢忽視康熙和凌嘯之間的恩情,誰敢保證接下來的話,不是「駙馬凌嘯人品貴重,才幹卓絕,深肖朕恭,必能克承大統。著繼聯登極,即皇帝位」呢?!


      好在康親王越讀越快。「嘗聞古之明君賞罰分明,朕焉敢坦然相負?著再賜凌嘯朱輪、背壺、紫墊、寶石、雙眼、太監,為入八分之奉恩鎮國公,世襲罔替,後世帝君需謹記善待信用,其及直系子孫,非三司確鑿鐵證證其謀反,勿許刑傷葆其天年!欽此。」


      聽完,眾人已經明白過來,這是傳說中地「天年丹書」,看到康親王放下這份遺詔,他們全都鬆了一口氣,康熙封凌嘯為宗室鎮國公,固然是有些太嚇人,倫理上也說不通,可這不關他們屌事,當即一起跪下磕頭,轟然叫道稟遵大行皇帝遺旨。


      康親王抹了額頭的大汗,定定神之後,再次拿起一份詔書。這次他可學乖了,決定先用眼睛飛速瀏覽一遍,哪敢像剛才那樣展開就念,弄得老心肝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已?


      「啊?咕咕……咚!」不看還好,等他看完這份遺詔,康親王喉間痰咳,應聲就倒。

      ******

      眾目睽睽之下,宣讀遺詔的康親王竟然倒地,這立刻就引來大殿上地一陣驚慌,馬上就有人要走上前去。

      凌嘯已經得到了康熙的天年保證,哪裡還有半點猶豫,人心不是石頭,幫康熙完成遺願的強烈責任感,已經讓他忘記了自己終究會反的事實,猛然暴吼一聲,「全都不許動!違者格殺勿論!」


      隨著他的這聲暴吼,裕親王也清明過來,一指德楞泰,喝道,「妄動者。殺!」

      德楞泰鏘地一聲拔出腰刀,下死眼盯著最先逼近康親王地廢太子和九阿哥,看那情形,只要他們兩個敢再進一步,就要拿刀就劈。這一來,阿哥和臣子們全被鎮住了。乖乖地退回自己的位置,面色狐疑地望著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康親王,誰都不明白他倒地看到了什麼?


      變起倉促中,皇太后也是吃了一驚,好在她望到了身邊絲嬤嬤戒備的眼神,也看到了凌嘯和福全迅速就平定了騷亂,咳嗽一聲道,「傳太醫救治康親王,凌嘯,你來宣詔!」


      凌嘯萬般好奇地扯出康親王手中地遺詔。目送這顯然已經昏死過去的康親王,心中苦笑一聲,不就是年紀很小地老十四嗎,這有什麼好吃驚的,還被嚇得昏死過去?!但很快。凌嘯展開遺詔,一眼飛?之後,他差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難怪老傑書會暈死的!


      「此有好竽,彼有好瑟。此有所爭,彼有所勝。好難!點~兵~點~將,點。點,點。」

      滿殿嘩然!

      念完這道遺詔,凌嘯卻哇地一聲痛哭了出來,他猛然轉身,盯著那漆得朱紅的康熙棺槨,已是心沉下去,滿肚子都是疼痛。此時此刻,滿殿的人都被驚呆了,但凌嘯卻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被康熙忽悠得死去活來的大傻瓜!


      這不是康熙的遺詔,是他猶豫時的宣洩之言,尤其是最後的那三個點點點,分明就是苦悶難選得恨不得抓鬮。要知道,秘密建儲地建議,乃是在康熙鐵下心來搞完美太子之後,自己方才給他出的襄贊之策,那麼,早已經對成年阿哥死心的康熙,為何還會在這金匣子裡面藏有猶豫為難的話語?!這,難道不是在證明他之前全是騙凌嘯,又是什麼?!


      「師傅?師傅?」

      「凌嘯?凌嘯?」

      很多人盯著長案上的第三封聖旨,卻沒有一個人能領會凌嘯對康熙地愛恨交加,他們要的就是謎底,誰是傳位對象!

      凌嘯轉過身來,望了望緊張得牙齒都在打顫的阿哥們,無言的拿起第三份遺詔,緩緩展開,他已經不想預先看了,心中滿是對康熙既給他天年丹書,有猛然忽悠他的矛盾痛楚,如同是行屍走肉般念道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大清自太祖七誓起事,繼後南征北戰,方才克統江山御極天下,其間之艱難困苦,之熱血湮沒,之嘔心瀝血,之勵精圖治,朕為君三十六載,深有體會……」


      眾人恍如是熱鍋上地螞蟻,被康熙的這些追思開國艱難的文字撩撥得心裡有火,小半個時辰過來,康熙竟然還在遺詔裡面渲染他三十多年地治國感歎,除了少有的幾個人之外,就連張廷玉都吃驚於康熙的饒舌,至於阿哥們,鮮有不暗罵康熙唧唧歪歪囉唆的!


      凌嘯讀得口乾舌燥,錯字滿天飛,卻不得不忍著心煩讀下去,直到康熙再次提到了凌嘯自己,他才駭然發現這長卷已經快要接近末尾了。

      「朕嘗聞朱元璋之斷言,胡人無百年國運,初聞之時,朕恨之怒之,然今日,朕則可傲然戲弄之,汝有朕這般豐功偉績乎?汝有朕這般虛懷若谷乎?汝有朕這般佳子嗣乎?汝有朕這般佳半子乎?汝沒有,我清朝在兢兢業業的畏懼之下,汝焉知不能致使華夏昌盛至極?!」


      就算康熙專找牛人比,但喜歡和人家比,是他的個性,皇子們跪得腿都麻了,還是沒有能發現最有油鹽的傳位內容,直到凌嘯突然停下,大家才覺得心跳起來。

      「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恭,倘能繼承朕志,善待百官百姓,善待朕之遺屬,尊太后太師,親骨肉兄弟,可由皇太后和太子太師攜詔繼統。倘不能,則由太子太師稟呈皇太后,於皇子貢獻榜前三名中另選賢良。欽此!」


      沒有人磕頭遵旨,實在是因為這遺詔太他媽的怪異,大家被這內容給弄傻了!

      天底下,古往今來,哪有這種看似不肯定,其實肯定,看似肯定,又定下先決條件的傳位詔書?

      四阿哥胤禛不是傻逼,看一眼興奮得直舔。嘴唇地十三阿哥,胤禛猛然叫一聲「遵旨」,然後猛然將手指差點咬掉,鮮血直冒地豎著,指天發下毒誓,「兒臣胤禛對天發誓,倘若不能做到皇阿瑪所說的善待百官百姓,善待朕之遺屬,尊太后太師,親骨肉兄弟,將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凌嘯刷地一聲合了遺詔,腦海中只有五個大字。

      翻雲覆雨手!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7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乾清宮群起反噬


      康熙遺詔的荒唐,胤禛發誓的機靈,把整個乾清宮弄得死氣沉沉般寂靜。

      凌嘯傻傻地站在那裡,連皇太后無助慌神地叫喚他的聲音,凌嘯都沒有聽見。他剛才已經看了半晌,才排除了遺詔被篡改過的可能,但這怎麼可能?鄔思道的分析絕對入情入理,要是康熙真的為國家社稷著想,他就至可能立十四阿哥啊!此刻的凌嘯,好想和鄔思道促膝長談一番,甚至已經開始懷疑鄔思道究竟是不是反間諜了。


      廢太子胤礽,斷斷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無論是大寶花落別家,還是凌嘯和太后另擇新君,胤礽都知道沒有自己的好事,當此時刻,強烈的失望和冤屈感猛然襲來,胤礽突然淒厲地號哭起來,奔向殿左寶棺撫柩而嚎,「皇阿瑪,你好狠心啊──丟下礽兒就這麼去了……」


      他這一嗓子嚇醒了張廷玉,一邊口中順勢叫道「舉哀」,一邊朝凌嘯努著嘴,向裕親王拚命使眼色。他是漢臣宰相,口中無法插言這種事,但心中卻是清明無比,康熙皇帝的遺詔寫得雖蹊蹺,萬里國家卻不可一日無君,今日要是皇太后和凌嘯不能定下一個子丑寅卯來,此事將會為大清朝埋下十餘年戰亂的禍根呢!


      胤禛此刻真的恍如做夢一樣,本來,在廊坊看到凌嘯還活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孜。孜以求的局面沒有出現。連日來等候靈柩地時光中,他都是在驚懼和絕望中度過的。但就在他已經完全死心,正考慮怎麼遮掩陰謀保命的時候,康熙遺詔卻把他列為首選,這是何等的命運弄人?柳暗花明的鐵鞋踏破後,暮然回首的驚喜。讓他連自己發錯了誓都沒有察覺呢!


      「臣弟胤祥謹遵皇阿瑪遺詔,奉四哥為大清皇帝!」胤祥收到了胤禛求援地目光,咚地一聲磕下頭去,在一群熱望地看著凌嘯的皇阿哥們中,顯得特別的扎眼,一時間大家已經被他將了一軍,尤其是四阿哥系的三個大臣跟著磕頭之後,凌嘯更是成了大殿上的目光焦點。


      容若急得背心冒汗,他明白凌嘯若是再猶豫下去,那就只剩下了廢黜胤禛一條路。那該是何等的禍不可測?他正待要給弟弟使眼色,卻發現凌嘯沉靜的目光在皇子們臉上一一掃過,看得大家勇氣大增地抬頭互相盯視。容若心地一聲哀歎,弟弟已經朝著禍不可測的路上行去了?


      凌嘯卻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他在賭老四是不是真的人品貴重。即使是,那還要看看他有沒有人緣呢!

      看完阿哥們,凌嘯也不像胤祥那樣給四阿哥磕頭,緩緩轉過身來,用他能裝得出的最鎮定眼神望著皇太后。沉聲道,「太后,孫兒秉遵皇阿瑪遺詔。」

      皇太后心裡咯?一下。面色頓時就白了。她已經做好了幫助凌嘯廢黜四阿哥地一切決心,但萬萬沒有想到凌嘯竟然決定遵守遺詔,將想把咱們祖孫倆全殺掉的仇人推上皇帝寶座!


      看著凌嘯堅決無比的眼神,皇太后的眼前閃過風吹草低現牛羊的科爾沁大平原,她不僅想到了自己將會被暗鴆地結局,也想到了科爾沁子民的悲慘結局。開玩笑,康熙雄才偉略集於一身,文治武功爍古絕今,尚且不敢廢除對蒙古的減丁政策。軍事才幹平庸得一無是處的胤禛,哪還敢少殺半個,說不定還會加大屠戮比例呢!


      太后無聲地顯現一個慘然的笑容,對看起來已經王八吃秤砣鐵心地凌嘯擺擺手。

      凌嘯轉過身來,當中站定朗聲道,「四阿哥胤禛既得皇阿瑪垂青,寫於遺詔之內作為首選,但皇上也表明了對四阿哥的有些疑慮,所幸四阿哥也當堂發誓,之前似乎也並無作奸犯科的……」


      好!胤祥大喜過望地望著凌嘯在那裡侃侃而談,為自己地四哥高興得差點抓耳撓腮。

      不好!胤禛卻聽得警覺倍聲,心裡暗叫不妥,原來凌嘯這廝所說的奉詔,並不是奉自己為君,而是抓了康熙遺詔中的空子,在倘能和倘不能上想要生事!

      十四阿哥最先品過味來,細細回憶了一下凌嘯剛才給自己的別樣眼神,那是一種求援期待和兔死狐悲的目光,頓時恍然大悟,銼一聲站起身來,一磚頭砸來,「師傅,倘若四哥之前有作奸犯科,卻獨獨瞞住了皇阿瑪,您說,這該不該詳究?德妃娘娘與謀害皇太后和重臣們的案子相關,誰知道這當中是不是德妃娘娘和四哥合謀的?哼,反正師傅可以去欽差行轅去查,這次再去福建,我可是連一封京城來信都沒有收過的!」


      此言在大殿上猛然砸出來,頓時就驚得所有人全部呆了。為了帝位,有人爆出猛料,竟是連老娘都賣了呢!

      胤祥刷地一聲翻身從地上躍起,面色鐵青地一指老十四,咆哮地怒道,「老十四,你不要含血噴人!」

      帝位之爭上的勢不兩立,師傅凌嘯之前看好自己地暗示,加上生身母親無情背叛的苦楚,已經使得胤?和同胞哥哥再無轉圜緩和的可能,此刻面對老十三的指責,胤?嘴角一奚。


      他在領兵打仗未必就能勝得了十三阿哥,但八爺黨的圈子更加複雜,鍛煉得他在詞鋒凌厲上卻要強一點,施施然冷聲道,「皇阿瑪沒看清四哥的人品如何,這還用爭嗎?哼,四哥既然是人品貴重,皇阿瑪還擔心他不能外憐百姓內親骨肉嗎?我向師傅提出來這一點,難道不是為皇阿瑪的一世英名著想?難道不是為整個大清有個人品貴重之君著想?就是對四哥本人。只要做好了對他之前是否作奸犯科地調查,確定了他的清白,對四哥難道就不是一件好事?今日老十四把話說死,只要四哥清白,以後誰敢再囉唆半句,不等四哥下旨。我胤?第一個不依那些敢撥弄是非的陰險小人!」


      胤祥被十四正大光明的話哽得一怔,胤禛也鐵黑著臉找不出什麼話來駁斥,但老八老九卻很快就反應過來,挺誰不是挺,挺十四對自己可絕對有好處呢!當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推波助瀾,把「任前調查」的重要性講得聞者點頭稱是,聽者醍醐灌頂,一時間大殿上嘈嘈雜雜,赫然就是一派「八王議政」的格局。


      裕親王傻了,佟國維呆了。陳廷敬愣了,張廷玉更是癡了。

      他們當日都是上書房被暗殺地對象,要說心裡對那有嫌疑的德妃不膩味,那還真是違心話呢!剛才聽到四阿哥可能繼位的遺詔,佟、陳、張三人心裡其實都早已做好了辭官歸隱的避禍心思呢。否則,他們就算裝糊塗,可到時候德妃萬一回來真的當了太后,只怕用不著脫衣解帶洗澡,他們三個宰相也會自己活活憂懼而死!


      四人飛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卻自動避開了胤禛請他們主持公道的眼色,齊齊向皇太后和凌嘯一躬身,異口同聲道。「臣等恭請皇太后和鎮國公秉遵大行皇帝遺詔,以社稷為重,妥善調查,寧缺勿濫。」


      皇太后這才明白過來,表侄凌嘯為什麼叫做「五毒駙馬」!但她分明地感覺到,凌嘯的毒,毒也毒得可靠,當即忍住腔子裡。心花怒放,卻幫凌嘯在面子上擋了尷尬。雍容華貴地端莊頷首,「胤禛,君子愛人以德,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可否能理解各位愛卿的公忠體國之言?」


      太后真是會說話!凌嘯暗自讚歎一聲,望著四阿哥已經蒼白的面孔,知道他目前正在品嚐孤注一擲的苦果,面臨著大家地群起反噬。

      凌嘯心中冷笑不已,你老四學我毒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不要忘記了,毒要毒得有方向!

      皇太后已經把大家的話定下了性來,被壓縮得沒有迴旋餘地的胤禛,怎能夠再麥芒對針尖,無奈地給太后跪倒在地,嗆然服從。但胤祥卻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四阿哥的毒,他絕對不敢相信,自己的四哥會是那種喪心病狂地人,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一路膝行上前,在太后面前猛然磕了十幾個頭,直把額頭都已經磕得冒血了,方才哭泣道,「皇祖母,這定是小人們潑污四哥的流言蜚語,但您老人家既然已經決定了,十三孫兒也不能反對,可是,為了防著小人們借查案栽贓四哥,孫兒懇求皇祖母,調查的人選裡面,能不能也加上孫兒一個?還有,請皇祖母定下一個期限,否則,國家無君主,諸事料理不開啊。」


      看到胤祥的額頭流血,凌嘯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既感懷十三的忠誠,又憐憫於他地愚忠,尤其是凌嘯看見胤禛眼中對胤祥一閃而過的愧疚之後。

      凌嘯感到一陣的煩躁和嫉妒,那股子怒火上湧心頭,不等太后說話,冷聲道,「本太子太師嚴命,自今日起,除胤祥外所有皇子一律在乾清宮守靈,妄自踏出宮門一步者,斬於奉先殿列祖列宗前!乾清宮各有司守衛,繼續嚴陣死守,武丹、容若、德楞泰、劉鐵成、釋磊和胡濤領銜鎮守,確保阿哥們地安全。」


      這一安排還算公正,基本上沒有人反對,大家都等著凌嘯說說怎麼查案呢。

      「太后,您看,是不是以半個月為期,請裕親王福全、怡貝勒胤祥、陳廷敬、張廷玉帶人連夜查抄延禧宮、雍和宮,審訊相關人等,同時大搜全城,找到德妃娘娘?然後,倘若半月還查不到四阿哥與此案的牽連,正月十六,將是四阿哥登基繼位之日!」


      太后吃驚於凌嘯居然不派自己的人參與,愣了一下,見凌嘯沒有增補,點頭道,「嗯,准卿所奏!」

      大局暫定,沒有料到是這結局的臣子們,全都無言地退出了乾清宮大殿,凌嘯也親自扶了太后向慈寧宮而去。

      等到出了隆宗門,凌嘯輕聲對胡駿命道,「小駿,去快馬把鄔先生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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