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只會禁咒的魔法師 作者:黑默 (連載中)

 
godangel1984 2008-3-7 18:37:2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 79852
第一卷  第一章 法師塔
  位于帝國銀月行省最南的法師塔,曾在藍海大陸風光一時無二。五百年過去了,這座法師塔因為帝都的搬遷、和遷都後廢棄的道路導致魔獸森林的擴張,再也沒有了往日風光。

  它的名字,叫黑森林法師塔。

  如今,這裏成了追尋魔法真理和曆史的人才會流連的地方。悠久的曆史也讓它多了一個“能挖掘出強大魔法的遺跡”的稱號,只是,有多少人關注就不知道了。

  總的來說,呆在黑森林法師塔的,大多是只懂研究的人。也許,還有寥寥幾個深信“能挖掘出強大魔法”、希冀能一夜成名或一夜暴富的人。

  事情總會有例外的。比如,多了幾個被家族懲罰的貴族子弟,和尋求自身魔法原因的青年。

  清晨,一天最美好的時光,至少在黑森林法師塔是如此。

  這時的空氣格外清爽,暖色的朝陽會把法師塔、和周圍空蕩蕩的鋪滿巨大石磚的偌大廣場廣場,分割為少量暖橘和大片冷紫兩種分明的顏色,能讓高明的畫家興致大起,在畫布上抹下令人心醉的顏色。微冷的褐色調中,法師塔後面密密麻麻的樹木和雀鳥的鳴叫,以高聳的法師塔為主題,便組成一曲滄桑中略帶清新的樂章。或許,詩人也會對碎裂的地磚中冒出頭的不知名花草感歎一番,繼而寫出動人的詩章。

  但事情總會有例外的,不是嗎?別忘了那幾個貴族子弟,這一切在他們眼中只能是枯燥和無聊。

  “該死的,這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啊?”凱爾是一個小貴族的長子,因為糾結幾個同伴打架,得罪了一個大貴族,被迫躲到這裏。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就是他父親弗萊興子爵說的“讓這個小兔崽子去黑森林受點苦,也好讓他知道做了不該做的事會有什麼後果”。對此,凱爾無法反駁。

  現在,他對父親口中的“後果”感觸頗深。

  沒有美酒,沒有美女,沒有游逛的地方,在這個該死的地方買東西竟然要徒步走上兩個小時?好吧,這些都能忍受,金幣放在口袋就讓它們發黴去吧,反正每天都有人送吃的來。可是,這裏竟然沒有舞會?天哪,沒有舞會還叫什麼貴族?

  “該死的!”凱爾狠狠罵了一句,看向法師塔後面的森林,忍不住就大罵出來,“你們發春啊!每天大清早就在那鬼叫,老子不用睡覺啊?該死的,遲早有一天一把火燒了你們!”

  “得了,凱爾。要燒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加入。”凱爾身後的帳篷走出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的男子,打著哈欠說,“記住啊,燒出來的魔晶算我一份,據說挺賺錢的。”

  “閉嘴,渥特!”凱爾狠狠地瞪了那青年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向森林,“遲早我要燒了這魔獸森林!遲早!”

  渥特耷拉著眼睛,聳了聳肩,表示接受了凱爾的想法。

  魔獸森林的騷動繼續著,沒多久,帳篷裏的剩下三個人也受不了了,相繼打著哈欠走出來。

  “唉,才過了兩個星期,還有一個半月呢。”一個胖子揉著眼睛,發出悲哀的感歎。

  “閉嘴,卡普阿!”凱爾再次發出命令式的話語。

  顯然,胖子並不認為凱爾說出的話有任何效力,又或者,他早已受夠了凱爾惡劣的態度,只不過在找一個爆發點而已。而剛睡醒,尤其是被吵醒的人最有資格爆發了。

  “凱爾,你這個混蛋!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被關到這裏來?”胖子並不笨,一句話就把凱爾歸到團隊的對立面。

  “我有強迫你們加入嗎?”凱爾暴跳如雷,指著胖子大罵,“當初是誰興奮得要拿劍過去的?該死的,要不是渥特阻止了你,你就殺人了。殺了人我們還會在這?該死的,那個小子是赫因湯侯爵的兒子,你殺了他,我們還有活路?”眼看凱爾越來越憤怒,就要沖上去給胖子一頓胖揍,讓胖子的體型更接近某種家畜多一些,渥特三人連忙沖上去拉開兩人。

  “得了,兩位。”渥特見凱爾和胖子依舊梗著脖子,擺擺手說,“凱爾,你的煩惱我能理解,畢竟我現在也在這,但我希望你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好嗎?”凱爾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渥特轉頭對胖子說,“卡普阿你也是。當初揍那個小子,你也贊成。既然做了,就別後悔,我說得對不?”

  胖子還是有些不服氣,好久才哼著說:“我也不一定要留在黑森林的。”

  一句話,讓正試圖冷靜的凱爾又要沖上去。渥特制止了凱爾,對胖子說:“留在你家的莊園?得了吧,卡普阿。這只是形式,讓赫因湯侯爵閉嘴的形式。我不敢相信,你竟然連形式也不願意做?難道你認為一個侯爵的能力會比我還差,以致找不到你家的莊園?別忘了,他可是一直在找機會報複我們,只留下你,會讓他報複得更狠。再說,現在我們五個人還在一起,至少沒分開不是?你們說呢,約翰,萊斯?”最後一句話是對一直將凱爾和胖子按住的兩個貴族子弟說的。

  約翰和萊斯連連點頭,極力贊同渥特的觀點。

  “好了,你們是貴族。貴族就要有貴族的胸襟。”渥特拍著凱爾和胖子的肩膀,說,“為什麼我們不喝點紅酒呢?”

  “只有昨天剩下的面包,你要不?”胖子自然知道渥特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配合地翻了翻白眼,對凱爾說,“剛才是我失態了。原諒我,凱爾。”

  “嗯。”凱爾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胖子的道歉。

  “天哪,只有面包?”渥特誇張地拍了一下額頭,滿臉悲哀地說,“凱爾說得對,這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凱爾聽了這話,得意地給了胖子一個眼神。胖子轉過頭,全當沒看見。

  “我們得找些事來做,要不,我們會發瘋的。”身材壯碩的約翰湊了過來,顯然也極為厭煩現在的生活。

  “嘿,我知道我們該做什麼了。”萊斯話語中透出壓抑不住的興奮。

  眾人朝萊斯努嘴的方向看去,不禁都提起了精神。對視一眼,五人已經達成了共識。

  沒想到那小子終于出來了啊!

  法師塔正門,走出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他有一頭深褐色的頭發,身材不高不矮,是最標准的大陸成年男子的身高;他的身形略微偏瘦,灰色的法師袍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他長得也極為普通,說不上什麼特色,或許,治安官把他當嫌疑犯讓證人指認,保不准證人還認不出他。總之,那是一個你只能說出褐發藍眼的青年,還有,他的法師袍,灰色的,沒有任何裝飾,倒是很幹淨。嗯,沒有裝飾,他還是個見習法師。

  他叫司督.哈裏森,是個在黑森林法師塔呆了整整六年的人。他今年剛好二十歲,也就是說,他從十四歲開始便留在了法師塔。這在帝國很少見。一般像他這樣的見習法師,都會找個老師,又或者,去魔法學院學習。而且,二十歲的見習法師很少見,因為就算天分再差,到了他這年紀,魔法師都能混個一級法師。

  鑒于黑森林法師塔的曆史和魔法師的特殊地位,帝國對法師塔倒是挺照顧的,至少沒讓這裏的魔法師餓死。帝國也不會吝嗇這點糧食和人力,但懶惰的食物運輸員也絕不會老實地按規矩辦事。或許,這也就是司督看起來體型偏瘦的原因。

  不過,魔法師都是沉迷研究、不善于打理生活的人,不是麼?

  法師塔內保存著很多石碑,還有刻在石壁上的文字和魔法陣圖案,大多是前人的研究成果。這些文字和圖案都印成了書,藏在或大或小或公或私的圖書館,所以,留在這研究幾乎是不必要的。這也是造成法師塔沒落的原因之一。還是那句話,只有老古董才會鍾愛所謂的“最原始的資料”。

  至于司督選擇留在法師塔修習魔法,而且還是黑森林法師塔,只能解釋為他跟這裏的其他法師一樣,是個老古董型的人物。也許,他有自己的解釋。

  跟法師塔裏的老古董差不多的是,司督也是個木訥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司督是老古董?可能吧,至少,他年輕的面容讓他看起來不像,還有他的真實年齡,也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老古董。

  哦,忘了說了,司督因為長期不見陽光,還有個顯著的特征:臉色蒼白。這讓他看起來有些許貴族風範。

  “該走了。”司督走出法師塔,有點遺憾地看著法師塔,“六年了,還是沒能找出個結果,唉……”那一聲歎息,聽在耳朵有些滄桑。

  “嗨,司督,好久不見。”一個長得挺帥的金發青年走過來,親熱地摟著司督的肩膀說,“出來走走?”

  “嗯,好久不見。”司督不習慣地扭了扭身子,沒掙脫金發青年的手。他看著金發青年,好久,才在回憶之前五個貴族子弟的對話中想起金發青年的名字,“渥特,謝謝你啊。”

  金發青年渥特一愣,神色間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他笑著說:“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司督的雙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話。

  渥特一行五個人,在法師塔的魔法師們看來,並不算是好人,來到法師塔的第一天便大喊大叫的,驚擾了全部靜修或研究中的魔法師。誰都知道,能在黑森林法師塔呆下來的,大多喜好安靜,也不喜歡打擾人,同時也不希望被人打擾。渥特他們第一天便打破了法師塔的安甯。

  然後,他們把目標放到整個法師塔唯一的年輕人司督身上,出了不少手段戲弄司督。

  司督也曾憤怒過,但好久沒跟人交流的他對渥特五人,因為這一鬧,還是有些許感激之心的。天知道再這樣下去,他還會不會說話。而且,渥特他們的捉弄,也讓司督幾近僵硬的腦子開始了轉動。猛然警覺現在自己現在的狀態已經嚴重偏離初衷後,司督對渥特他們的感激又增了一分。

  這也是司督決定離開法師塔的原因。

  但,感激是感激,好感又是另一回事了。

  渥特並不知道司督的想法,他只感覺莫名其妙,懷疑這個見習法師是不是在老古董中呆得太久,以致腦子出問題了。

  “打算出去了?”司督的腦子有沒問題渥特管不著,他在意的是能從見習法師身上得到什麼樂趣。

  “是啊,該走了。”渥特的話又引來了司督的感慨,“也是時候該走了。”

  “走?”渥特眨了眨眼睛,問,“去哪?不打算回來了?”

  “不知道。”司督心裏一片茫然。

  家?司督所在的村莊,很早以前便被戰火摧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人活下來。被老師收留的第五年,老師也死了,很恥辱地死于暗殺。最糟糕的是,查明真相後,老師竟是因為與另一名魔法師同名同姓而被暗殺,讓司督想報仇都提不起力氣。現在該去哪?司督突然發現,除了法師塔,他竟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司督的目光又飄向了身後的法師塔。

  “銀月城怎樣?”渥特熱情地向司督推薦著,“那可是個好地方。銀月城的美女可是全天下有名的,而且,那裏的商業很發達,沒有你買不到的東西。矮人制造的鎧甲,精靈魔力灌輸的魔法飾品,獸人的寶石,哦,還有米拉斯王國的宮廷武士專用劍都能買到。你不喜歡?沒關系,銀月湖你知道吧?知道就好,那個地方美啊!青山,綠樹,藍天,白雲,碧水,嗯,再加個美人陪同泛舟就完美了……”

  司督聽著渥特滔滔不絕地說著,心裏有了警惕,之前的戲弄他還沒忘記。

  “怎樣?”渥特終于結束了吟詩般的推薦,拍著司督的肩膀說,“我推薦的絕對是個好地方,保證你去了就不想回來。”

  “哦,謝謝,我……”

  “我們是朋友嘛,不用客氣的。”渥特打斷司督的話,指著法師塔後面的一條小路說,“喏,往那走便是了,很快就能到,估計走三個小時吧。唉,說來我還真羨慕你啊,想走就走,沒半點負擔,可憐我還要在這鬼地方再呆上一個半月。”

  “渥特,我……”

  “不想去銀月城?”渥特再次打斷司督的話,“嗯,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地方比較好玩。帝都,帝都不錯。美女如雲,幸運的話還能見到皇室成員。我跟你說,那些皇室成員長的跟我們不一樣,都是黑發黑眼的,看起來特吸引人。”

  “渥特,我……”

  “唉,不過也沒辦法。”司督的話第三次被打斷,“我記得這裏好像只有一條路,就算你想去帝都,也只能先經過銀月城。”

  “我記得……”

  “你說那些路是不?”渥特甩甩手,擺出一副怒容說,“那些該死的官員,就知道貪汙貪汙,路都塞半年了,也不見有人去修。遲早讓皇帝陛下砍了他們,看他們沒了腦袋還怎麼貪汙!”

  “嗯,那我去銀月城看看,或許它比你說的還好。”司督想了想,接受了渥特的建議。

  “放心,去了就絕對讓你舍不得走。”渥特哈哈大笑,用力拍著司督的肩膀說,“我推薦的,絕對錯不了!”

  于是,司督被渥特半推著走上那條小道。

  走在全被茂密的樹木包圍的小道上,司督總覺得他被算計了,尤其看到幾乎將陽光全部遮住的高大密集的樹木時。可是,他想不出自己哪裏被算計了。

  在司督身後不遠處,五個青年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一邊小聲說著話。

  “渥特,真有你的,這就讓他上鉤了!”那是凱爾的聲音。他壓低聲音興奮地說,“你不去做外交大臣還真是可惜了。”

  “小意思。”渥特得意一笑,“你不是想炸了魔獸森林嗎?那小子好歹是個魔法師,一兩只箭豬還是能幹掉的。”

  “嘿嘿,我還沒真見過魔獸吃人呢。”胖子卡普阿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聽說以前還有鬥獸場。你們想啊,懷抱美人,搖著紅酒,坐在高台上,看人獸決鬥,那才是真正的貴族生活啊!”

  “現在不是給你看了麼?”渥特的話立刻讓五人低聲笑出來。

  “如果是風狼就好了。”約翰一邊說著,一邊興奮地比劃,“先割斷他的腳筋,讓他不能逃跑;再切了他的手指、鼻子,留著他的舌頭和眼睛,讓他有力氣叫出來;然後一邊叫一邊看著自己的肚子被挖開,那個腸子……”說著,他做了個拿東西在脖子上繞圈、吐著舌頭的動作。

  “得了,約翰,你惡心不惡心?”萊斯說,“我們要的是一場精彩的、最好是勢均力敵的搏鬥。那才符合我們身為貴族的審美。像你那種做法,去屠宰場看就夠了。”

  立刻,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

  他們並沒為萬一司督失手,以致被魔獸攻擊有絲毫擔心。看來,他們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再說,他們中還有渥特這個二級法師不是?

  在走了二十多分鍾後,司督便隱約猜到自己要面對什麼了,也大略猜出了渥特為什麼極力慫恿他走上這條小道。

  樹林走到這,視野突然開闊了許多。

  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冒出個頭的青草間,依稀能看出焦黃的野草,還有醒目的露出一截燒焦的樹樁。很明顯的大火燒過的痕跡。或者是火系魔獸做的,又或者是大型火系魔法留下的。

  這裏經曆過一場戰鬥。司督提起了戒心。

  可是,後退已經來不及了。

  林間,陰風般穿過身體的嚎叫一陣陣響起。連綿不絕,在林中回蕩著,始終不肯消散。

  已經進入魔獸森林了?司督的心吊了起來。在他來到法師塔那一年,這裏雖然也是森林,但還很安全,魔獸的活動範圍還沒擴散到這。看來,這些年,已經讓魔獸繁衍到原來的森林包容不下的地步。

  “該怎麼辦?”司督轉著頭,眼睛不停掃視周圍,尋找一個可以容身地方。可是,周圍除了樹木,還是樹木。

  回去?司督還沒來得及找出對應方法,林間一陣唏嗦聲讓他額上的冷汗立刻冒出來。

  已近中午的太陽,把樹木和保留著燒蝕痕跡的空地嚴格地分割為兩部分。一半是明亮的空地,陽光灑在身上留下微微暖意;一半是幽暗的樹林,冰冷如冥界。

  那片幽暗中,四盞幽綠小燈滲出慘淡光芒,黯淡了所有陽光,直射得人心底發寒。

第一卷  第二章 火蓮開
  狼!

  風狼!

  如果這個世界最讓人無力的是被畫匠畫成大蜥蜴的傳說中的巨龍,那最讓人膽寒的就是風狼。

  如同所有的狼一樣,風狼也是群居動物。這種善于群體作戰且天性善于學習的魔獸,同時也具有極好的耐心。它們會仔細觀察對手,小心試探,得知對手實力後,會以全部力量將之摧毀。

  它們,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

  或許,約翰擁有預言師的天分。正如他所說,得知敵人實力不如自己後,風狼會顯得格外精細,那計算之精細足以讓帝國商業大臣汗顏。這種精打細算也讓它們的攻擊看著異常血腥,異常殘忍。

  誰也無法冷靜對待風狼極具效力的攻擊!也許,這個世界還是會有人能看著自己的腹部被割開、大腸流了一地,而不瘋狂大叫、拼命把那團還在爬蟲般蠕動的東西塞回它們本來的位置。

  正如屠宰者知道能毫無感覺地解決牲畜,任何獵物到了風狼眼裏,也就是食物而已。別怪它們殘忍,要怪就怪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

  “還有,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談起風狼,有經驗的人都會滿臉悲哀地歎息一聲,末了他們還會加上一句,“別逃了,還是給自己一個痛快吧。”

  獨狼?不,是雙狼!

  黑暗中,走出兩只馬駒大小的狼,腳下邁著貓般優雅的步伐,咧開如在嘲笑的嘴卻現出森森白齒,在冥王般漆黑的毛發下,和那幽幽碧綠以及額上那線一指長的白色形成強烈對比,隱約將陽光反射過來。

  那四只金幣大小的眼睛著死死盯著獵物,未曾有半分移動。如早有計劃般,兩只風狼緩緩走到獵物兩邊,腳下比在被困住的獵物周圍游走的獵人還悠閑。如蔑視卻警戒,似閑散卻謹慎。

  “這是,攻心術嗎?”獵物卻于此時冷靜下來。司督慢慢集聚著全身的力氣,並沒移動,“雙狼?”

  獨狼有時比群狼還危險,是爭奪頭狼失敗的狼。它通常是狼群裏最強壯的,要不它也不會有膽量挑戰頭狼,之所以輸,大多是因為經驗不足。獨狼在經曆過頭狼爭奪失敗、逐出狼群後,往往不能生存,活下來的都是最強壯的。因此,獨狼是精銳中的精銳。它不會放棄任何生存機會,只會比以前更精于計算。

  永遠別惹獨狼!它永遠不會小看對手,永遠不會!

  全力而為,獨狼比群狼更善于此道!

  雙狼?

  分出大半精力尋找著兩只風狼的不同,很快,從體型略小的風狼微微凸起的腹部,司督知道這是一公一母。

  能從群狼中拐出母狼的獨狼?眼角猛抽搐著,司督被自己的猜測嚇得不輕。

  逃?不能,絕對不能!一轉身,它們便能看出自己的虛實,絕對會在自己轉身那一瞬間撲上來!再說,這是森林,魔獸森林,誰能比出生在這的魔獸更熟悉地形?

  後退?不行!風狼被譽為最聰明的魔獸不是假的。稍稍後退,司督可以肯定風狼會發動攻擊試探。

  站立不動?好主意,或許你能像傳說中的勇者,在生命受到威脅那一刻,爆發出無匹氣勢。

  該死!怎麼辦?司督把頭稍稍往上抬了抬,試圖阻止汗水從額上滴下。

  兩只風狼的腳步因司督這一仰頭微微一頓,小進一步後停下。

  這是什麼意思?司督絕不會認為眼前的風狼會因為自己這一仰頭,便以為自己對它們極其不屑。雙眼微微一眯,司督試圖從風狼的動作發現什麼。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司督雙眼猛地一睜,不自覺就喊了出來:“不好!”

  它們要使用魔法!

  兩只風狼額前白毛,在碧綠的雙眼一亮時,同時射出兩道風刃。

  呼!風刃劃過空氣的尖銳呼嘯蓋過一直在司督耳邊盤旋的雙狼的呼吸,狠狠刺激著耳膜,沖擊直欲碎裂的脆弱耳膜。

  前進!司督的勇氣不知從何而來,瞬間充斥身體。前進!先逃出風狼的攻擊,其它的再說。

  勇氣的回歸,讓司督的雙腳爆發出無窮的力氣。生死之間,一切都顯得如此簡單,除了生存再無其他。

  “嗤”一聲,法師袍的邊角被切開一道平整的口子,風刃經過的強壓,讓小腹兩邊隱隱有些發疼。

  逃過了!還差一點!

  司督沒有回頭,死死盯著前面。眼角余光觀察到的一切快速往後退,兩只風狼的轉頭,卻跟前方的目標一樣緩慢進行著,像蝸牛在移動著。他清晰地看到兩個狼頭在發了兩道風刃後,眼睛跟隨著他的前進移動著,一點一點地移動著。甚至,他能看到是狼頭先移動一小段距離,幽綠的眼睛才跟上。

  一切都是如此詭異,卻是如此和諧。

  突然,時間靜止。

  “噗”兩聲悶響在背後炸開,聲音漫長的如同過了整整一年。

  半空中,司督的身體在超過風狼之間的直線才一步,甚至邁出的腳還在半空,兩道風刃狠狠砸在背上,將他砸得飛起。

  就差那麼一點!司督背上的痛楚還沒漫延開,身體在飛起一兩米後,本能地腳尖墊底,雙手撐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不可思議地站了起來,直接面對剛轉過身的風狼。

  “該死的!就試一次,就試一次!”司督睜圓的雙眼、猙獰的面孔,預示他的理智正在慢慢喪失,“就試一次!”

  風狼已經知道獵物的實力,約好般一同撲上。目標:獵物喉嚨。

  “就試一次!”司督雙眼赤紅,幾近瘋狂地大喊,“火蓮漫天!”

  話落下,風雲立變。

  藍天本是無雲,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雲卻往一個地方擠著,擠不過去,便化成漩渦,風眼般駭人;森林再也不見生機,寂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空氣中傳來幹燥的味道,翠綠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變黃,縮成一團,如秋降臨。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一切都還是那麼緩慢,依舊詭異地和諧著。

  那兩張猩紅傾盆大口離最終目標就差那麼十厘米,只需再眨一次眼的時間。

  就是那麼一次眨眼的時間,先是枯葉冒出火花,然後是枝幹,再是樹幹,最後是……空氣。

  燃燒!

  火紅一片!

  除此再無其他顏色!

  朵朵火花正如赤蓮盛開,逐漸盛開,連成一片……

  ***

  簡陋的房屋,除去一桌兩椅,以及桌上書本,便無它物。

  “老師,為什麼我發不出小火球呢?”一個褐發孩童委屈地看著雙手,淚水在眼眶打轉。

  “小家夥,你才十歲。老師在你這年紀才剛開始接觸魔法。”須發灰白的老人一臉慈祥,摸著孩童的頭說,“再過兩年,你肯定行的。”

  “老師也是十二歲才能發出小火球嗎?”孩童抬起頭,臉上的沮喪已經大半被好奇取代。

  “啊?哈哈。”老人仰頭大笑,說,“沒錯,老師也是十二歲才能發出小火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冥想,再冥想。”

  “真的?”孩童不能理解老師為何大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我的弟子還會差嗎?也不看看你的老師我是誰?”老人繼續笑著,神色間顯得很愉快。孩童的雙眼則射出羨慕的目光。

  ***

  依舊是那間小屋。

  孩童已經成了少年,老人的頭發卻幾乎全部白了。

  “老師,還是不行啊。”少年半是不解半是沮喪地看著雙手,說,“咒語、手印、魔法陣、步驟都沒錯,就是不行。可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魔力,為什麼就不行呢?”

  “不急。”老人微笑著擺了擺手,“再過幾年,你去黑森林法師塔看看,應該能找到答案的。”

  “為什麼現在不能去呢?”少年看向老人,眼中的不解又深了一層,“還有,為什麼要去黑森林?普頓城就有法師塔啊?”

  “你現在的魔力還不夠穩定,等你十六歲就行了。”老人拉過少年,摸著他的頭說,“至于黑森林,那可是整個藍海大陸最早的魔法理論集聚地,裏面的秘密至今還沒能全部找出來。”說著,老人神色間顯得很向往。

  “嗯。”少年點了點頭,對黑森林法師塔也多了一些向往。他想知道,全部文字和魔法陣都已經被記錄下來的黑森林法師塔,為什麼在老師口心中卻還留有秘密。

  ***

  “老師,老師!”少年臉上全是慌張,跌跌撞撞地跑向熟悉的小屋。老人卻躺在血泊中,胸口還在不停滲出鮮血。

  那一瞬間,少年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找不到任何可以容身的地方。雙手也失去了溫度,除了無盡的冰冷,感覺不到任何存在。

  “怎麼了?”他喃喃說著,“怎麼會這樣的?”

  聲音好像不是從自己口中出來的,聽著像是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在旁邊說話。

  “老師……”臉上是什麼?怎麼這麼燙?好像把臉熔出一條壑出來?

  “老師!”他瘋狂地大叫一聲,撲到老人身上拼命哭著,任誰都拉不動。

  “老師……”

  ***

  這就是黑森林法師塔嗎?好舊啊,不過,味道很熟悉。

  ***

  “還是不行啊。”少年已經成長為青年,依舊習慣地看著雙手,歎了口氣,“並沒找到原因,只說體質不同,也沒說哪裏不同。”

  眼睛在刻滿文字和圖案的牆上和石碑間慢慢掃視,又是一聲歎息。這些都已經能默寫出來了,並沒找到老師說的秘密。很多文字圖案上還有劃痕,是被人破壞的,估計有人不願把一些重要的資料透露給其他人吧。老師說的秘密會不會就在這呢?

  去上一層吧。想不出個原由,他朝樓上走去。

  這裏與下面並無不同,仍是石壁、石碑,還有地上用白粉寫下的推論。看上去時間並不長,字跡還很清晰。當然,這裏也不會有人會故意把別人留下的推論擦去,除非來到過這間房的人認為別人的推論根本一文不值。

  他走過去,先細細看了一遍地上的推論。整齊雋美的文字和慎密的推論,正是黑森林法師塔的法師共同的特征。

  咦?還可以這樣推論?

  他有些吃驚,細細從頭看了一遍。

  推論者從牆上記載的一個火系禁咒得到靈感,提出新“共鳴理論”。與舊“共鳴理論”不同的是,他提出:與元素共鳴達到一定比例的時候,咒語、手印、魔法陣都不再是必需的,或許,連魔力都不需要儲存,可以直接調用空間中無限的各種元素。如此算來,魔法師就成了一個中介體。

  不過,該推論者最後還是推翻了自己的理論,認為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卻沒寫出最後結論的證據。但卻根據牆上記載的火系禁咒,推論出他認為如果“新共鳴理論”成立,“無需咒語、手印和魔法陣”的魔法施展方法和步驟。

  最後,署名:阿爾方斯.馮.霍夫曼。

  體內魔力正不自覺地按著推論這所寫的步驟進行的青年立刻停了下來。

  阿爾方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馮.霍夫曼?

  視線移到刻滿文字的石壁。

  禁咒……

  “火蓮漫天?”通往魔獸森林的小道上,正藏著身形前進的五個青年停了下來。其中一人聽到傳至耳朵的大喝聲,感受到空氣中瘋狂湧動的各種元素後,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無比,轉身就往回跑,同時大喊,“該死,是禁咒!快走,來不及了!”

  那人是渥特。隨著他一聲大喊,所有人都站起身,臉上全是驚詫,稍愣了一陣後,跟隨渥特瘋狂跑了起來。

  凱爾在眾人中最高,腳下因死亡的威脅突然發力,竟很快超過先跑的渥特跑在前面。

  約翰也超過了渥特,見凱爾跑在前面,一時心急,伸手拉住了凱爾。

  時間再次變得極其緩慢。

  凱爾不甘和不敢相信的眼神在身體向前傾斜時往後看去。

  約翰竟然露出一絲興奮,或許他認為超過了全部人,自己就安全了。然後,表情停滯下來,不可思議地朝下看去,他的腳正踩在凱爾的腳跟,身體也跟著凱爾向前倒。

  渥特只顧著自己跑,在撞上約翰那一瞬間,眼睛緩緩睜大,逐漸的,眼睛幾乎要沖出眼眶。

  萊斯根本沒有防備,直接撞上渥特,他的表情由開始的一愣,緩慢地向恐懼轉變,眉毛高高吊起,扶扯線木偶般扯動眼皮、鼻翼、上唇統一向上翻,最後定位。

  卡普阿最矮最胖,在撞上萊斯前已經發現不對,不可置信地猶豫著想要收腳,身後的威脅和慣性卻帶著他以更大的沖力往前撞。

  “砰”一聲,時間回複原狀。

  五個人狠狠撞在一起。將凱爾壓在最下面。

  嗡!火蓮迅速蔓延,將能接觸到的一切,瞬間化為灰燼。

  一切的發生,過程還來不及連續眨兩次眼。

  紅!除了紅還是紅!炙烈的紅,比岩漿還鮮豔的紅,豔麗的如同最純淨的紅寶石做成的花朵。

  那朵豔麗無二的花朵,叫火蓮。吞噬時間萬物的火蓮,吞噬一切善的、惡的,使之歸零。

  所有,歸于灰燼,再無分別。

  這裏是魔獸森林,由魔獸繼承並發展了上千年的森林。從接近雲端的高空看去,一朵如血色蓮花瞬間盛開,層層疊疊,在無盡的綠色陪襯下,嬌美非常。它的邊緣有一塊空地,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築,人們稱之為“黑森林法師塔”。蓮花的蔓延在這停下,只為那座叫“黑森林法師塔”的建築。

  黑森林法師塔裏,長期居住著一群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是魔法師,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行為習慣是安靜,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興趣是研究,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能力標准叫大魔法師。今天,安靜被打破,研究被打斷,他們臉上浮現出一個共同的表情,叫震驚。

  一切,都因為那朵蓮花的盛開。于是,他們心裏多了一些共同的疑問:禁咒?是誰發動的?阿爾方斯?還是……

  與他們有同樣疑問的,還有東北方向一座輝煌無比的城市裏的一些人。那些人臉上,在震驚過後各有不同,有狂熱的,有驚喜的,有焦急的,也有一些冷靜的。他們還知道一件事,不止自己,別人,包括朋友、盟友和敵人也察覺到了那朵蓮花的盛開。

  一切都與魔獸森林的那個身影無關。

  火蓮盛開那一瞬間,他已經清醒過來。知道無法阻止,只能將火蓮盛開的地點往魔獸森林挪了少許,並快速給了自己一個結界。他並沒發現自己如何設置的結界,因為結界在一瞬間便消散了,否則他會欣喜若狂或是伏地痛哭。

  無所謂,時間足夠他對自己之用一個類似禁術的魔法——聖光重生。傳說中屬于神的魔法。能將接觸到的元素瞬間化為身體的一部分,以使身體瞬間回複,除非靈魂消散,身體將回複到最佳狀態。這是神的範圍。因缺失了靈魂重生,而得以保存在法師塔的法術。

  或許,它也可以稱為禁咒,因為沒有大量的人力和魔晶石,根本無法啟動。但就算是禁咒,也只是針對個體的禁咒,魔力的波動還不足以大範圍傳開,更不可能驚動絕大多數的人。

  他堪堪活了下來。

  因為火蓮只追求剎那的永恒。

  後悔之下,他又施展了一個“冰封萬裏”,好在意識到這會讓森林受到更大的傷害,中途停了下來,卻也讓周圍的溫度降了不少。火蓮留下的高溫,也明顯降到一個能讓人接受的範圍。只是,附近依舊不像春天,與烈夏無二。

  顯然,他並沒意識到這會給人帶來多大震驚;也不會知道,在他走出森林沒多久,一堆一碰就碎的墳堆般的黑色物體下會爬出一個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幾天過後,會有一隊軍人來到法師塔,將有關禁咒的文字和圖案鏟去,而不是繼續保持、高傲地相信,就算有關魔法的記載擺在眼前也沒人能學會。

  他只是踏著因一個火系禁咒便將全部水元素抽到空中集聚為雲朵,最後瘋狂往下潑著水的泥濘道路上。

  一切依舊與他無關。

第一卷  第三章 南昆城(上)
  目標一鎖定。

  預計出現地點:南昆城。

  第一批成員已經達到。第二批人員一日後出發。

  ***

  位于藍海帝國東部的銀月行省,有三座主要城市。主城銀月城自不必說,因靠近落羽聯邦,成了商業集中地;更靠近落羽聯邦的阿森城,則成了兩國商業交流的第一站;至于南昆城,卻是靠敵國米拉斯王國興盛起來的,雖然也靠近落羽聯邦,中間卻隔著一座大山。大山再往裏便是有名的中央山脈,往外往帝國走,中間隔著的便是魔獸森林。

  南昆城是一座要塞與商業城的結合體。經過近百年的修葺,城牆厚度和高度僅在帝都、銀月城之後。站在城外遠遠望去,除了箭樓,看不到任何城內建築。

  或許是因為與王國之間的戰爭屢屢發生,南昆城民風極為彪悍,經常能看到民眾佩戴刀劍行走。這裏的鐵匠鋪和武器店也是全帝國最多的一個城市。帝國的傭兵團,排名前五的更是有兩個設在此處。顯然,城主很樂意見到這個場面,以致幾乎每條主街都有一個決鬥場。

  與它的盛武之風相對應的是,城內建築崇尚實用,與帝都的奢華大為不同。走在街上,除了城主府和交易中心略顯華麗,其他建築一看就會讓人聯想到小型堡壘:低矮、簡單、結實,大多不超過兩層樓,直覺上給人感覺就是壯實的矮人,排列整齊的壯實的矮人。往前看去,能讓四輛馬車並行的主街道竟會顯得過于寬敞。

  這令人不解的寬敞與千篇一律的房子組合在一起的時候,便有了些壓抑。

  方便的是,如果要找旅館,看到哪棟建築高出一兩層,直接過去,吃飯問招牌菜,住宿問有沒房間就成了,幾乎不用擔心找錯地方。

  吃飯要錢,住宿也要錢,對于再次涉足塵世的司督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就算話都需要思考一段時間才能說出口,司督還不至于忘了錢的重要性。為此,他在返回法師塔,走上六年前那條路,即使已經看到了城牆,醒悟過來的他還是折返了回去。無它,借錢而已。

  有時候,不怎麼說話的人遇到同樣的人,還真直接無比。要是再遇到被迫不怎麼說話的人,還能得到不少提示。

  法師塔裏的魔法師之間的關系很奇怪。通常,每個人都是各自埋頭研究、思考,若是在同一個房間相遇,也不會跟對方打招呼,只管找到自己感興趣的內容研究便是。除非,先前的人剛好沒在思考,兩人之間還會多一個點頭的動作。還有一種情況比較特殊,便是兩個人都在研究同一個內容,法師塔內這才有可能響起交談的聲音。當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這裏的唯一規則是:不打擾他人。

  大多心境不能沉靜的人一般在法師塔都呆不過一個月。那種身邊有人,卻不能交談的滋味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這也是那五個貴族子弟甯願在法師塔外搭帳篷,也不願進法師塔過夜的原因。

  當然,凡事有例外。人總會變的,不少原本喜好熱鬧的人在法師塔呆了一段時間後也能適應,只是,一旦逮住機會,嘴巴便停不下來。

  司督的運氣似乎很好。

  司督最先是隨便找了一個魔法師。提出借錢後,或許對方對法師塔裏唯一的年輕同類很有好感,隨手扔給他一個錢袋,並直說錢很少,如果司督打算出去的話不夠用,最好多找幾個人借錢,並且還指點一個人讓司督去找。

  既然錢少,司督想著對方可能會有用的時候,便將錢還給對方。彼此都很幹脆,借錢的沒有不好意思,把錢借出的也沒說什麼,接過錢袋往法師袍一塞,繼續低頭研究。

  司督第二個找的,便是先前那個魔法師指點的人,剛巧是個被迫接受不說話的人。一見有人攀談,大方地拿出一袋金幣,拿出幾個放回法師袍留下以後用,剩下的金幣連帶錢袋一起塞給司督。然後,他開始指導起司督該怎麼應對外面的世界。

  結果,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司督受益不淺,老頭——他叫莫恩——也盡了談興,兩人就差當場結拜了。

  又在法師塔留了一夜,兩人討教了一些魔法上的看法,對彼此都很是佩服。

  臨走時,莫恩老頭交給司督一個地址,說他也已經受夠了,眼下這個正在研究的問題研究透徹立即回家,還要司督一定要上門一敘。司督自然應承,多一個朋友的好處他還是很清楚的。也直到清晨司督離開法師塔時,莫恩老頭才一拍額頭,遺憾地說,剛想著指導年輕人和討論魔法,竟忘了問他知不知道昨天連施兩個禁咒、而且第二個禁咒還能收回不爆體的強人消息了。此時,司督已經走出了法師塔的範圍。

  再次回到塵世的司督突然多了一絲膽怯。還好,他的運氣實在不錯。這個城市習慣直來直往,倒也跟法師塔內的情形差不多,免了他一番立刻改變自己的心思,也讓他有了信心面對。畢竟,昨天莫恩老頭說的實在恐怖,簡直將法師塔外面的世界說成是地獄還不如。

  莫恩老頭應該是有幾分想把自己留下來,以便能多個說話對象。司督還是能理解的。

  “先找個地方住下,其它的不用急。”默念一遍莫恩老頭特別提醒的話,司督看著筆直的街道有些傻了眼,愣了一會才想到問人。把要問的問題在心裏過濾了兩遍,確定不會造成莫恩老頭說的“禍從口出”後,司督這才叫住一個路人。

  “嗯,請問,”話卡了一下,“旅館在哪裏?”話順了,臉上的笑容也很真誠,就是有點像推論魔法得到最終答案後的了然一笑,高深莫測。

  確實高深莫測,要不那身形壯碩的路人怎麼會愣了一陣?

  “哦,直走就成了。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旅館。”

  “謝謝。”司督點頭微笑,繼續高深莫測,沒辦法,這是他最熟悉的笑容。說罷,抬腿就走,步伐間姿態優雅——從法師塔的其他魔法師那學來的,或者說,受那些魔法師的影響太深。要知道,魔法可是高知識分子才能學的,識字和金幣一個不能少,除非像司督這樣好運剛巧被魔法師收留,要不,絕大部分魔法師只能出自大富之家或是貴族。而貴族的舉止又怎能不優雅?

  看著司督走遠,那路人才回過味來,有些後怕地說:“被發現了?應該不會。碰巧,碰巧而已。”

  很快,一個閑逛中的瘦弱男子飛快掃了周圍一眼,小心地湊向那路人,低聲問:“怎麼?他看出來了?”

  那路人的眼神閃爍一陣,說:“不能肯定。”

  瘦弱男子低頭沉吟片刻,說:“做最差打算吧。”然後,快速離開。

第一卷  第三章 南昆城(下)
  司督按那路人的指點一路前行,一看到旅館便走了進去。

  旅館裏面人不多,離午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只有兩個人坐在桌前喝酒閑談。顯然,司督不會從中推測出這個旅館的受歡迎程度,否則,他便會轉身離開,尋找一個人氣旺點的旅館。

  “客人,有什麼可以幫您的?”迎上前的是一個油光滑面的中年胖子,綠豆眼眨巴間顯得有些奸詐。他臉上掛著職業笑容,問,“您是吃飯,還是住宿?”

  “住宿。”司督看了那人一眼,閉上眼睛回憶著莫恩老頭的指點。這是他的習慣。

  那中年胖子是這家旅館的老板。他看著司督,揣測著眼前這個穿著老舊法師袍的青年的身份。乍一看,他認為這是個窮的不能再窮的魔法師,要不怎麼一件新法師袍都沒有?而且,看他那模樣,還只是個見習魔法師。天哪,這世界還有二十多歲的見習魔法師?老板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再說,南昆城就有一個魔法公會,平日進進出出的就沒見過一個二級法師以下的魔法師。

  好歹想著能敲詐一點是一點,老板自動忽略了見習法師並沒攜帶任何包袱,沒想到見習法師卻閉上了眼睛,顯得有些倨傲。

  心裏一個咯 ,老板眯了眯眼睛,再次打量著見習法師。頭發梳理得很整齊,皮膚白皙,有些蒼白,手指修長,指縫間沒有一絲汙垢,嗯,灰色的法師袍也洗得很幹淨,沒有任何汙漬……很像那些整天無所事事、故意降低身份、擺弄出一副另類姿態以尋求刺激的貴族子弟。再往見習法師身後瞄了幾眼,果然,有幾個鬼祟的身影閃閃縮縮的。

  該死!沒事幹不會呆在自己的領地啊?想找刺激就別帶上護衛,也別自欺欺人的讓護衛躲在一邊!老板心裏腹誹著司督,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身姿也放得更低,搓著手說:“客人,您要怎樣的房間?”

  司督想了一會,不大明白老板的意思,莫恩老頭也沒說這些事,只能說:“隨便。”

  他這一沉默,到了老板眼裏,便成了:果然是萬惡的貴族,說個話也得裝神弄鬼的,就沒個痛快。顯然,老板將司督的猶豫理解為不屑。

  不宰你宰誰啊?拿定主意,老板說:“客人,住宿三個銀幣一天,押金三個銀幣。”金口一開,房價立刻上升幾倍。

  司督睜開眼,看著老板皺著眉頭:十二個金幣,每天三個銀幣,不吃不喝,也就能住一個多月,再加上吃的話……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深思或回憶時閉上眼睛,面對煩人的問題則盯著一個東西看,都是司督的老師繼承給他的。

  然而,在別人眼裏,閉眼成了倨傲,盯人……那是不滿。

  “那個,可以……”心裏又是一個咯 ,老板以為遇到行家了,冷汗就這麼從額上滲了出來。趕走客人倒是一回事,反正也沒少做,得罪貴族……天哪,那幫混蛋可是人人都知的記仇。

  “嗯,給我一個房間。”司督將老板還未出口的“可以便宜些”打回肚子,拿出錢袋,在桌上放了一個金幣。

  一袋金幣?家族徽章?老板的眼立刻直了,自動將司督話裏的“嗯”這個語氣助詞當成是自顧身份,不屑與平民爭執。天知道司督這個語氣主次只是在告訴自己,莫恩老頭說的“先找個地方住下”應該錯不了,照做就是,沒必要想七想八的。

  同時眼睛一亮的,還有跟在司督後面、鬼鬼祟祟卻始終把目光放在司督身上的“護衛”,和旅館喝酒閑談的兩個人。那兩個人見到司督拿出金幣,對視一眼,都發現彼此眼底的興奮。那眼神與發現食物的風狼倒是極其相似。

  將司督引到一個房間,還在後怕的老板點頭哈腰說:“客人,需要為您准備午飯嗎?”

  司督正好有些餓,便點了點頭。

  房間不算很大,擺設也很簡單。一張雙人床,床上是疊得整齊的被子;一張橡木桌,桌上擺著一壺水和一個杯子,還有插在玻璃瓶的一朵百合,除此之外,便是一張椅子和清潔用的臉盆毛巾。

  有些不倫不類,主要是那朵百合放在這不大合適。不過,明亮的房間卻因為這純白的百合多了一絲溫馨。

  對此,司督並沒多大感覺,條件更簡單的法師塔都能度過來,更何況在他眼中還算不錯的房間?

  觀察了一會房間,走到窗前,看著街上忙碌的身影,司督心裏多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裏已經不是法師塔了。那些活生生的、穿著各色衣服而不是乏味的法師袍的民眾,還有耳邊依稀的談笑聲,如此告訴司督。

  感歎還沒進行十分鍾,司督回過了神。回頭一看,老板身邊跟著一個端菜的夥計,有些拘謹地站在門口。

  點頭讓老板進來,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心裏的不真實感又湧了上來。六年來,在法師塔吃的都是面包,喝的都是清水,司督幾乎忘了這個世界還有一種食物叫炸魚,有一種純白的液體叫牛奶。

  “客人,您還需要什麼?”思緒再次被打斷。這次不是敲門聲,而是老板討好的問話。

  司督搖了搖頭,正想掏錢,老板連忙制止了他,說三個銀幣已經包了一天的夥食。

  笑話,現在不給你一點好處,不怕你在背後耍手段啊?認定司督是貴族的老板想:再說,我也虧不了本,就算三餐都包了,至少還有一個銀幣的賺頭。

  等老板和夥計退下,司督拿起刀叉,一時看著手中的刀叉愣住了。看來自己還真得好好習慣正常生活了。

  其實,司督眼裏的豐盛午餐,也不過一個長面包,一條巴掌略小的炸魚和一杯牛奶。可能是因為太久沒吃過葷食,司督對炸魚並沒多大興趣,吃了幾口便專心對付起面包。舌頭傳來的香軟告訴他,這並不是法師塔提供的硬而粗糙的面包。至于牛奶,他倒是很喜歡,喝得一滴不剩。

  接下來,就該去魔法公會了。一是將灰色的法師袍升級為黑色,二是看能否找到一個工作,畢竟十二個金幣按現在看來,很快就會花光。

  問了老板魔法公會的地址,司督出門了。他並沒發現跟在後面的身影。

  “去魔法公會,大街直走,在第一個轉彎處往右,就能看到了。”老板是如此說的。司督現在正走在老板說的那個轉彎口。

  意外出現了。

  一個老婦在走到司督身邊時,突然腳下一拐,往司督身上倒來。司督下意識地伸手扶住老婦,同時往老婦旁邊看去,有一個人驚呼一聲也扶住老婦。

  “抱歉,剛才有只狗突然跑出來,把我嚇了一跳。”那人扶住老婦後,便不停道歉。

  那人有點眼熟。司督並沒多想,將老婦扶好,問:“你沒事吧?”

  老婦靜默稍許,確定身體沒問題後,對司督一笑,說:“沒事,你可以放開了,小夥子。”司督減輕了手上的力度,見老婦晃了晃,立刻又扶上了老婦。老婦擺了擺手,隨即站穩了身子。

  意外再次出現。

  與司督一起扶住老婦的人一聲驚呼,將老婦和司督撞倒在地。

  三人亂成一團,好久才起來。

  司督並沒注意到,第一個將老婦撞倒的人,正在此時將手伸向他的法師袍,掏出了他的錢袋,然後轉手,把錢包遞給隨後將三人撞倒的人手裏。

  也沒人注意到,那個拿著錢袋的人興奮地還沒跑出多遠,便被人拉到一條巷子,幾個人湊上去就是一頓好揍。那幫人一邊揍人,還一邊惡狠狠地說著:“叫你偷東西!也不看看那是誰的東西?”

  當然,這對那位偷東西的老兄來說,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如果旅館老板在的話,或許會認出,那幫人正是司督的“護衛”。

  總之,這是一筆糊塗帳。其結果是,司督扶著老婦,而老婦正想展示自己的身子骨還算不錯的時候,又一個人撞了上來。遭罪的是老婦,還有另一個被拉去胖揍一頓的人,他會很欣喜地發現,他的兄弟就在他不遠處,就是形象慘了些。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司督扶著老婦說。

  “沒事,年輕人,我還行……哎喲!”老婦一句話沒說完,緊接著痛呼一聲,不得不接受了司督的幫助,說了一個地址。

  和魔法公會在同一條街道,並不遠。司督估算著距離,眼睛快速掃著街道兩邊的路牌。

  從來做賊就是心虛的。司督那並無特殊意義的掃視,在別人眼裏,卻成了另一回事。

  “他看過來了。”巷子的黑暗中躲著一幫人,眼睛放在司督身上。其中一人碰了碰夥伴說,“該不是發現我們了吧?”

  “他,他也太厲害了吧?這都能發現我們?我們不是已經把錢袋放回他身上了嗎?”

  “或許他早就知道錢袋被偷了,只不過懶得理會而已。”

  “那,我們不是多此一舉了?”

  “別多想了!你看他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不可能像個老狐狸一樣城府這麼深的。”

  “可是……你能肯定這是他的真實年紀?”

  “對啊對啊,我聽說魔法師有讓自己變年輕的魔法,說不定,他……”

  “閉嘴!哪來這麼多事?我就沒看過像你這麼膽小的人,難怪你混了這麼多年還是外圍成員!”

  “……我看,他,他可能真是老妖怪……”

  “夠了!接下來的事不用你們做了,明天有人會接班。”

  “他確實可能是老妖怪嘛,我又沒說錯什麼。”

  “夠了!你被辭退了!還有你們兩個,也被辭退了!”

  ……

  帝國曆658年3月12日第二次報告:目標一城府極深,警惕性很高,不易接近,建議采用其他方法。另,目標一可能性高,建議加大關注力度。

第一卷  第四章 老妖怪?(上)
  將那老婦送回家中,又閑聊了幾句,司督便在老婦一家人的歡送下告辭了。

  走上五十多米,司督來到魔法公會。有些意外,南昆城的魔法公會與整個城市出奇的一致。樸實的建築,沒有其他城市的魔法公會那般奢華異常,與南昆城大多建築相比,也就多了一層樓。三層高、淺灰間紅外牆的樓房,如果沒有掛在大門的徽章,還真讓人區分不出它與旅館有什麼區別。

  進了大廳,倒也寬敞,幾乎將整個一樓口包容了。看得出,裏面的裝飾還是費了一番心思。

  四根成年男子才能堪堪抱出的柱子,如陣隊離在大廳中間,隱隱將大廳分割為內外兩個距離對等的部分;大廳的高度看著比外面看時猜測的高出一倍,是用特殊魔法造成的視幻覺;陽光不可思議地被魔法陣轉移過來,使得整個大廳看起來明亮大方;腳下是平整的大塊方石做成的,陽光下,地磚的天然紋理流水般緩緩流動著。最裏面則是服務區,齊胸的橡木高台,營造出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

  大廳人很少,只有服務區裏面的兩個人。司督走到那個看著比較漂亮些的年輕女子台前。

  “你好。”司督走到服務台前,問,“請問等級認證在哪進行?”

  “填表。”那女子看了一眼司督,往台上扔了一張表格,低頭繼續修理指甲。

  司督對那女子冷漠的態度並沒什麼感覺,拿過表認真填著,很快便完成了,交到那女子面前。

  “司督.哈裏森?”那女子看了看表格,指著一個空格說,“你是做一級認證還是其他?”然後,她好像發現新奇事般,抬頭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司督,“見習法師?你真的有二十歲了?你確定沒填錯?二十歲的見習法師我還真沒見過。”她嘖嘖歎著,看向司督的眼神有些不屑。

  司督也不說話,點了點頭,在那女子指出的空格上寫上“一級法師認證”。

  “一個金幣。”那女子伸出手,見司督站著沒動,有些不耐煩地重複,“一個金幣,等級認證費。”

  又沒了一個金幣?司督微微皺眉,手上還沒什麼動作,一個人小跑到身邊,對那女子說:“瑪麗,工作時候別做私人事。你看凱莉,她比你好多了。”然後,他也不理會瑪麗的不屑,朝司督微微一笑,伸出手說,“你是來進行等級認證的吧?你好,我叫瑞恩.瓦拉,你可以叫我瑞恩。”

  司督一愣,隨即握上瑞恩的手,回笑說:“你好,我叫司督.哈裏森,你可以叫我司督。”那個微笑,依舊高深莫測。

  “不就是一個見習法師嘛,有必要……”瑪麗的話沒說完,就在瑞恩的一瞪下吞了回去。

  要不是我,剛才你可能已經被他滅了!

  “請跟我來。”瑞恩熱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個,”司督拿出錢袋,示意等級認證費還沒付。瑞恩尷尬一笑,等司督付了一個金幣後,兩人才繼續往樓上走。

  瑞恩的年紀在三十上下,人長得還算不錯,深紅的頭發,蔚藍的眼眸,是很招女人喜歡的那種。他的口才也不錯,即使司督一直沒怎麼說話,三兩句也向司督介紹了魔法公會的情況,時不時還捎上一兩句笑話。

  可惜,司督的童年和少年期接觸的都是有限的幾個人,那時的他也聽不大懂大人的玩笑話;至于法師塔,對不起,那裏沒幾個人喜歡閑談,更別說談笑了。所以,瑞恩極具時代性的笑話,司督要麼聽不懂,要麼,根本是在雲裏霧裏。最後只能繼續保持微笑,偶爾點頭表示自己還在聽,並沒失禮地走神。

  真是夠難對付的。瑞恩現在只想擦一把汗,口中卻只能繼續說著他認為合適的笑話:“所以呢,為了免得被城主大人怪罪,我們也只能把錢都用在裏面裝修了。也免得被人看了,說魔法公會的都是窮光……”得,如此蹩腳的笑話也只有自己才說得出來,而且還是不該說的話。傻笑,趕緊轉移話題,“嗯,到了,就是這。”

  壓力很大啊!笑呵呵地把司督引進房間,關門那一刻,瑞恩迅速地在額上一抹,然後幹脆地一甩。呼,清爽不少。

  房內的裝修很典雅。陽光透過落地窗,最顯眼的是沾了房間一半寬度的榧木書桌,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墨水、鵝毛筆、代表主人魔法師身份的透明水晶球,和正中央的一本打開的厚厚的書本,展示出來的那一頁,印著一個魔法陣;書桌後面是一張寬大的能讓兩個人並排坐下的榧木椅子,暗紅的顏色上,和書桌一樣雕刻著精細的紋飾,古老而繁雜;再往後,靠牆的是兩人高的書架,擺滿了或薄或厚的書;書桌對面,是兩張及膝高的靠背椅和木制玻璃面矮幾,幾上是紋飾華美的純銀茶具。

  司督的審美能量還不能讓他對這一切做出判斷,但他覺得很美,很舒服。

  “那,我們開始吧。”瑞恩並沒注意到司督的表情,要不,他會自傲地跟司督扯上兩句關于純銀茶具的由來,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幫司督進行魔法師等級認證。

  “在這嗎?”司督看了周圍一眼,並不認為這裏是個進行等級認證的好地方。

  魔法師等級認證裏,有一項是魔法施展,司督可不認為腳下柔軟的地毯能經受住一個小火球。雖然,他也發不出小火球。

  “不,不是。”瑞恩連連搖頭。他可不打算讓司督在精心布置的書房施展魔法,萬一司督真是那個連發兩個禁咒的強人,多年心血不都得在今天報廢?

  “那,我們該去什麼地方?”司督有些迷惑瑞恩為什麼帶他來這。

  “不,不是,嗯,我不打算,對不起,我的意思不是這樣,是我不願意,啊,也不是……”司督說話太沒情感了,至少在瑞恩耳裏是如此。被嚇出冷汗並語無倫次的瑞恩調整好久,才定下心擠出一個微笑,說,“今天我們就不測試魔法,直接測試魔力值就行了。”

  兩個禁咒啊!想著就讓人害怕,沒把他惹火就不錯了。不怕一萬,就怕那個萬一啊。小心,小心沒壞處的。

  “嗯?”司督再次不解。制度改了嗎?

  可憐的瑞恩並不敢直視司督,而是將焦點放在司督身後幾米遠的地方,否則也不會看不出司督的真實想法,也不會被司督一個語氣助詞嚇得腳軟。

  “好吧。”司督覺得只測試魔力值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發小火球,“你說怎樣就怎樣,我沒意見。”

  神赦天降!心猛地松下來,差點沒讓瑞恩虛脫,癱倒在椅子。

  再次穩定心神,瑞恩從書架下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箱子,這才想起沒問司督的魔法系別,連忙問:“您是什麼系的?”不知不覺間,連敬語都用上了。

  司督思考一陣,說:“隨便。”

  立刻,瑞恩手一軟,箱子差點沒掉在地上。

  隨便?難道他還是全系魔法師?這,太誇張了吧?

  “您最擅長哪系魔法?”瑞恩一邊把魔晶石擺在桌上,一邊小心地說,“我這缺了暗黑系魔晶石,比較難找。”

  “火系。”司督回答。

  瑞恩連忙把鮮紅如紅寶石的魔晶石放在司督手上。

  “輸入魔力便行了嗎?”所謂見習法師,就是已經入門,但還沒經過任何魔法認證或認證失敗的魔法師,司督屬于前者。

  “是的。”瑞恩這才有了些許疑惑。但在看到司督的灰色法師袍後,心裏卻泛起一個念頭:他該不會是沉睡中醒來的魔法師吧?仔細一想,要是用傳說中的“天國千年”,還真有可能。要不司督怎麼連如何進行等級認證都不知道?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司督身上還穿著見習法師袍,也解釋了他為什麼能連發兩個禁咒。

  沉睡千年的老妖怪,什麼事不可能發生啊?再說,誰能肯定灰色在千年前不是代表大魔導師?

一卷  第四章 老妖怪?(下)
  握著魔晶石,司督突然問:“怎樣才算通過?”

  瑞恩一愣,下意識地回答:“用你最大的魔力灌輸就行了。”

  連這都不知道?難道,他……在考慮該用多少魔力,才能隱藏身份?

  司督的天分並不算差,體內也不是沒儲存魔力,相反,他這些年來從沒停止過冥想。法師塔的環境決定了他沒有任何娛樂,只能通過修煉和研究度日,日複一日的冥想和從沒使用過自身魔力,讓他體內存儲的魔力達到了一個別人用二十年才能積蓄到的數值。

  他不能施展魔法的原因也不是魔力問題,從法師塔記載的內容看去,他之所以不能是施展魔法,主要還是體質問題。輸出魔力的過程,他還是很熟悉的。

  魔晶石開始慢慢變亮,逐漸的,映紅了身邊一米半徑的空間。很快,這個空間開始擴大,兩米,三米,直至整個房間,最後,幾乎將陽光全部壓了下去。

  房內一切,除了陰影,籠罩在一片紅色海洋。也映紅了瑞恩驚詫的臉。

  隱隱的,紅色讓空氣多了一股腥味,帶著鐵鏽味道的腥味。

  還有,空氣漸漸幹燥得讓人皮膚發癢,所有水分似乎都消失了。

  “可,可以了!”瑞恩反應過來,連聲大喊,制止了司督的繼續。他似乎看到司督手上的魔晶石已經有了些裂紋。

  這……太可怕了!見習法師?說出去誰信?分明就是大魔法師才有的魔力!

  司督感覺體內的魔力也快沒了,聽到瑞恩的話後,立刻停了下來。

  紅色褪下那一瞬間,純白的陽光奪過空間專屬權。紅白間的交換,讓人適應不過來,眼睛能看到的東西還存留著大量的紅。

  “還要試其他的嗎?”司督將魔晶石遞給瑞恩。

  瑞恩看著魔晶石一陣發愣:沒碎?剛才是錯覺?為什麼他能給我這種錯覺?

  “還要試其他的嗎?”見瑞恩沒回答,司督又問了一句。

  “啊?”瑞恩猛抬起頭,看向司督,眼底有了一絲恐懼,下意識地回答,“當然。”

  他還想隱藏實力?這已經是隱藏實力後的測試結果?他還會其他系的魔法?這就是沉睡千年的魔法師的實力?難道千年前的魔法師都是全才?

  司督在體內魔力幾乎使用一空後,全身多了一絲疲軟,還有一絲暢快。這讓他忽略了瑞恩的反應,興致勃勃地拿起一顆蔚藍的魔晶石。

  “水系?”瑞恩不可置信地低聲說了出來。

  自古水火不融,能練成水火雙系的魔法師,堪堪一只手能數過來。

  “可以嗎?”司督以為瑞恩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看著瑞恩問。

  “當然,當然。”瑞恩連連點頭。

  體內魔力雖然在慢慢回複,可是確實不多了,不過,還好足夠引動空間中的元素。

  現在,司督想知道他能將多少魔法元素吸引過來。

  就像一個看到新奇玩具的孩童,總是想著能讓玩具多一些令人驚喜的功能。

  先前是視覺上的體驗,現在,輪到接觸上的刺激了。

  房內溫度就像停擺了瞬間、隨即瘋狂地朝反方向擺動的時鍾,一個眨眼間,降到一個讓人感到寒意的地步。

  很難描述的感覺,屬于時間之神的玩笑。

  先前的燥熱飛快退下,消失無蹤。然後,先是感覺身體如在霧中,眼前卻並不顯得彌蒙,有的只是處在霧中的水霧附著在皮膚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霧開始凝結,凝結成一粒粒碎鑽般晶瑩的水滴,依舊只能感覺不能看到。水滴慢慢變大,逐漸連成一片,將身體覆蓋,等發現時,這層覆蓋物已經厚到讓人無法置信,連呼吸都給凍結了。驚慌間,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身體已經處在汪洋中。

  一切都是觸覺上的感覺,看不到,聽不到,除了皮膚上傳來的,什麼都感覺不到。哦,還有鼻腔聞到的似乎專屬水的味道,冰冷、清洌、無情。

  啪!一聲悶響,打破了空間,所有的一切,回歸。

  瑞恩感覺呼吸似乎消失了剎那,然後,就是大量的、濃密如水的空氣猛往鼻腔灌,比溺水還難受。

  “這是……”

  “還是差了點。”司督看著手中碎成粉末的魔晶石,有些遺憾。看來,游離在空間的元素實在多的嚇人,根本不是一個物體就是能容納的。他對瑞恩歉意地說,“對不起,把你的東西弄壞了。”

  瑞恩看著司督滿手的藍色粉末,嘴角抽搐了好久,才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堪的笑容,戰戰兢兢地說:“沒關系。您,您還要再試試其他魔法嗎?”

  “不必了。”司督不無遺憾地說,“換了其他,結果也一樣。”

  瑞恩心裏猛地就是一個咯 :換了其他……結果也一樣?他,他真是全系魔法師?現在,瑞恩已經對魔獸森林發現的兩個禁咒都是司督施展的深信不疑。

  剛才那個火系魔晶石測試還好說,但那個水系魔晶石……根本就是禁咒發動時的威力啊。瑞恩可以肯定,如果水系魔晶石的容量大到能容納一個禁咒的威力,而且,最後爆開,南昆城將不複存在。絕對!

  可是,魔晶石爆開那一刻,魔力竟然沒返流?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魔力的返流?如果換成是自己……瑞恩想到這,狠狠打了個哆嗦,那……肯定屍骨無存。

  太可怕了!瑞恩再看向司督時,眼睛裏全是恐懼,隨即,迅速移開視線。

  “我算是通過了嗎?”一個聲音飄到瑞恩的耳朵,切斷了所有的思緒。

  “當,當然。”這還不算通過?瑞恩感覺五官都錯位了,臉上的肌肉也全都無法控制,做不出一個該有的表情。“您,您確認只是要做一級法師認證?”

  不是一級法師認證還是什麼?司督皺了皺眉,將瑞恩的話理解為:他要收好處。莫恩老頭教導的太成功了,幾乎把這個世界的黑暗全說完,就是沒提些光明的東西。

  “您說一級就一級。”司督的皺眉差點沒把瑞恩嚇壞,連忙惶恐地說。

  “嗯,那,我可以走了?”瑞恩狂點頭,等了一會,又聽司督說,“對了,我的法師袍,還有認證書。”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瑞恩忙說:“您稍等,我現在就給你辦。”身才沒轉過一半,司督又說話了。

  “嗯,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司督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裏可不是法師塔,複雜的很呢,也總覺得沒在法師塔放得開。

  “您說您說。”司督斷斷續續的話幾乎把瑞恩折磨得快瘋狂了,頭也不敢回地點著。我求您了,您就快點走吧。

  “你這有沒什麼適合我的工作?”

  “啊?”瑞恩一愣,隨即想到那是個沉睡千年的魔法師,缺錢很有可能。心裏有些慶幸,看來,他並不是個不擇手段的人,還是懂得世間規則的。

  “當然。您擅長什麼?”瑞恩的心情松下些許,臉部肌肉也能控制了,連忙扯嘴一笑。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現在背對著司督,立刻轉過身繼續笑著。

  這是笑嗎?司督想了想,覺得對方怎麼笑跟自己沒關系,便說:“魔法卷軸抄錄。”

  啊?瑞恩的表情又是一滯:這可是個很專業的工作,對魔法沒了解透徹根本做不來……不對,他是大魔導師,怎麼會做不來?或許,他做出來的魔法卷軸……

  想到這,還不答應就是傻子。瑞恩連連點頭。

  “那我先走了。”司督拉開房門,想起了一件事,回頭說,“法師袍和認證書,我明天再來拿。”以司督理解,明天他再來魔法公會的時候,工作的事也應該有下落了。當然,莫恩老頭說得再全面,總會有一些事沒說到的,比如魔法公會的辦事效率。

  不過,似乎瑞恩已經決定用有史以來最有效率的速度把司督的事辦好。

  再次被司督斷斷續續的話折磨一遍的瑞恩自然答應,等想到還沒問司督的住址後,剛想開口,門已經關上了。

  終于安靜下來了。瑞恩感覺著汗水將肌膚和衣服粘在一起的不適,全身的力氣突然消失得一幹二淨,癱坐在椅子上。

  好久,他顫抖著手拿出幾張紙,歪歪斜斜地寫著。

  尊敬的會長大人:根據您提供的信息,屬下基本確定那個人就是司督.哈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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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angel1984 發表於 2008-3-7 18:40
第一卷  第五章 旅者之家(上)
  “旅者之家”的老板亨裏克這兩天心情好的不行,本來就油光閃閃的臉紅潤了不少,張嘴笑著就合不上了。誰叫他的生意一年來第一次如此好呢?現在別說上等房,柴房都空不出來。最主要的是,那些顧客大方的很,出手就沒見過銅幣,而且,絕不回價。

  這日子舒坦啊!亨裏克經常這麼想。

  “客人,您回來了?”一見出現在門口的穿著黑色法師袍的青年,亨裏克立刻迎上前,態度恭敬的不得了。

  這可是福星啊,住進來才三天,旅館就住滿了,得伺候好了,讓他多留些日子。如此思量的亨裏克在一級法師的夥食上下了不少功夫,每天一個樣,保證吃不膩。

  “嗯。”那人是司督。他淡淡應了一聲,找了張空桌坐下。菜不用點,一會老板會自己送上來。

  魔法等級認證第二天,司督從魔法公會主事瑞恩那裏找到了一個工作:專門為魔法公會抄錄魔法卷軸。工作不算辛苦,就是悶了點。不過,這對曾單獨在法師塔呆了六年的司督來說,似乎算不上什麼苦事。再說,抄錄卷軸的時候,不時要翻閱資料,魔法公會大量的書籍讓他的見識又漲了不少。

  不得不感謝他那貧窮的老師。自接觸魔法第二年,老師便帶著他接了一些抄錄魔法卷軸的工作,三年多的時間足夠他了解卷軸抄錄的整個流程。現在的工作,從某方面來說,更像是在複習和實驗。法師塔得到的大量知識,也終于有了實踐的機會。

  瑞恩沒虧待司督。一級魔法卷軸三個銀幣,二級魔法卷軸六個銀幣,如此,卷軸每升一個等級,酬勞便增加一倍。當然,主要是瑞恩也不敢虧待司督,也希望通過合作讓司督對魔法協會產生認同感,以讓後面的合作能更順利的進行。還有,前提是:魔法公會不能吃虧。

  工作第一天,司督出了一些小差錯,報廢了一張上好的空白卷軸。不過,在第二張的時候,司督已經把感覺找了回來,速度也在飛快上升。畢竟,以前是他畫魔法陣,老師灌輸魔力,總是少了些成就感。全部都靠自己的時候,時間便仿佛回到了法師塔的歲月——獨自一人,無人打擾,全神貫注,速度立刻從每天一張到現在的每天三張。

  一級魔法卷軸兩張,二級和三級卷軸各一張,嗯,瑞恩說不用賠償那張廢棄卷軸的錢,那就是有二十一個銀幣。司督在心裏算著,湧起些許自豪:看來賺錢不難啊。

  要是他知道以前和老師一起抄錄魔法卷軸拿了多少報酬,他會得出一個結論:瑞恩的賺頭很少。

  想起瑞恩那一句“應該的,畢竟您太久沒接觸卷軸了,這一張就算是幫您恢複狀態”,一級法師便對那個總是用敬語,而且表情怪異的男子很有好感:好人哪!

  如果瑞恩知道自己在司督心裏的評價,怕也是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郁悶。還好,與一級法師交好的最低目標達到了。嗯,私人友誼。

  可是,那個瑪麗……司督皺了皺眉頭,真不好辦啊,似乎自己並沒得罪她吧?莫恩說得對,女人碰不得。

  他並沒發覺,他這一皺眉頭,本來還算熱鬧的旅館大廳立刻沒了聲音,再響起是在一秒後,而且小了很多,由高談闊論變成交耳細語。

  “我,頭,我忍受不了了!我就不相信就他跟我差不多的年紀,還真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話的是眾多客人中一個,雖然口中這樣說著,他的聲音還是很小。

  “夠了!”被年輕人稱呼為頭的中年人拉住他,低聲卻充滿威嚴地說,“你以為上頭為什麼讓我們明目張膽地試探?”

  “我,我……”

  “你以為上頭為什麼要我選一些像你一樣的人?”中年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圍,都是自己屬下,見他們也把耳朵悄悄伸過來,知道壞事的可能性並不算太大。也好,教訓一下年輕人,免得他們總以為天第一,老子第二。“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把你拉在身邊?”

  年輕人低頭沉默。

  “你們想送死,我無所謂。”中年人哼了一聲,說,“可是別把我拉進去,明白不?”

  年輕人小心地看了一眼怎麼看怎麼像貴族、怎麼看怎麼莫測高深的司督,輕輕點頭。有些事,並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客人,您的菜來了。”亨裏克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司督的思緒。

  亨裏克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已經摸准了一級法師的胃:面包選最香最軟的,可以試著換成水果香味的,但口感一定要好;牛奶每次一大杯,一級法師似乎很喜歡這種飲料;至于肉食,一級法師似乎更喜歡水煮蛋,其他的無所謂,熏肉千萬別上。

  “謝謝。”司督已經養成一個習慣,開餐前先喝一口牛奶,再對付其他食物。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亨裏克做了個誇張的紳士禮,配上他那有幾塊油汙的圍裙,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轉身時,他的眼睛飄過其他客人。

  嘿,把你們主子伺候好了,還怕你們跑了不成?亨裏克活到這把年齡可不是假的,商隊?見鬼去吧!他一眼就看出其他客人跟一級法師有莫大的關系。雖然不敢得罪一級法師眾多的“護衛”,但只要一級法師出現,亨裏克立刻上前服務。至于“護衛”們,對不起,你們的優先等級還不夠。再說,一級法師可是有風度的很,也比那些見鬼了的貴族子弟好相處多了,雖然有些倨傲,“謝謝”、“請”這類貴族子弟忘了的話絕對掛在嘴邊。最主要的是,他還不挑嘴,遇到不喜歡的食物放到一邊不吃就是,更不會趾高氣昂地叫嚷著換菜。

  如果全天下的貴族都跟這個貴族一個樣,世界就美好了。這是負有惡評的“旅者之家”老板的美好願望。

  司督正吃著,門口方向響起了一個粗曠的聲音:“赫塞,我看就這吃算了。你看,人坐的很滿啊,菜肯定做得不錯。”立刻,除了一級法師和胖老板,所有人,包括夥計的臉上都浮現出怪異的神色。

  司督沒理會。初到南昆城時,這樣的大嗓門還會讓他難受,現在,習慣了,這裏都是這樣的人,吃自己的飯就是。

  “好,就聽你的。”那個叫赫塞的聲音很好聽,充滿磁性而又果斷,給人初印象便是:這是個豪爽的貴族。

  “兩位,您看這。”亨裏克迎上前,言語間有些無奈。

  “別廢話,那張桌子不是只坐了一個人嗎?”那個粗曠的嗓門一路行至司督面前,“這位魔法師先生,您不介意我們跟你同桌吧?”倒是從他的大嗓門聽不出,這還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我?”司督抬起頭,看著眼前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兩個頭、強壯的像個黑熊的大漢,確定他說的就是自己後,微微一笑,說,“你隨意。”他留意到,大漢的皮底鋼質胸甲上,陰刻著一個徽章,是一只紅色的狐狸側面剪影,高高翹起的大尾巴點的頗為自傲。

  “謝謝。”大漢朝司督咧嘴一笑,“認識一下,我叫史丹,這是我朋友赫塞。”最後一句,是指著他旁邊的同伴說的。

  “別介意,史丹就是喜歡交朋友,看到順眼的就想上前結交。”赫塞笑著向司督解釋。他是個魔法師,藍色的法師袍袖子上的三條金邊,說明他是個只要再進一級,就能換下藍袍穿上紅袍的中階六級法師。他還是個美男子,暖暖的陽光般溫暖的淡黃頭發柔軟地散下來,懶散地微卷著;長長的睫毛下面,是他漂亮的眼睛,瞳孔是淡淡的藍色,能映出人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和淺薄的雙唇讓他看著顯得很精明,卻不會讓人討厭,笑起來時也很迷人。

  跟強壯、面部線條剛硬的黑色短發的史丹站在一起,兩人倒是相映成趣,一個溫雅一個剛強,極其分明。

第一卷  第五章 旅者之家(下)
  “那是我的榮幸。”司督微微一笑,伸手邀請兩人坐下,“我叫司督。初次見面,你們好。”一副貴族做派,這是司督養成的另一個習慣,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和接觸,他發現如此做派最容易獲得他人好感。除了早對他有成見的瑪麗。

  史丹是個很善談的人,天南地北無所不容,說的都是他的經曆。如果不去計較他的大嗓門,他說的故事可以編成吟游詩人吟唱的題材了。

  從他口中,司督知道他們都是駐紮在南昆城的帝國五大傭兵團之一的火狐傭兵團成員,前幾天剛從帝國分部調到南昆城總部。這幾天,他們的任務就是放假。因兩人交好,便結伴同游南昆城。說著,兩人都稱贊起“旅者之家”的食物。一時,一直把精力放在司督身上的眾“護衛”臉色更顯怪異。

  相對于史丹,赫塞的話對司督更有吸引力。或許是兩人都是魔法師,多了魔法這個共同話題,再加上赫塞的口才確實不錯,也很善于傾聽,沒多久,話題便轉移到魔法,不大說話的司督也放開了喉嚨。

  “我曾設想,我們現在能使用的魔法,是否都可以從根源上找起。”司督已經被提起了談興,多年的獨自修行研究,今天終于找到了可以盡情一談的長期對象,顯得很興奮,“你看,這是‘火蓮漫天’。我試圖將它拆分,發現從根源來說,它是源自小火球。”說著,他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上點著。不一會,桌上多了密密麻麻的水滴,“小火球是凝聚火元素而成的,‘火蓮漫天’則多了一個完全抽離排斥其它元素的過程。我猜測,元素在不同平面,分布也不同,這樣就造成了火元素凝聚時不均勻,離魔效中心(魔法效力中心)的距離也不一樣,也就造成了火元素呈一個形態分布。”

  他嫌講得不夠清晰,在桌上用水畫了一片花瓣,指著最厚的地方說,“這是火元素最集中的地方,”指著花瓣尖說,“這是最稀薄的地方,又或者,只有一邊最稀薄的地方。”

  司督沒發現,他說到“火蓮漫天”的時候,“護衛”們都是眼睛一亮。

  “怎麼說?”赫塞被司督吊起了興頭,往司督又湊近了些,“還有,‘火蓮漫天’的邊緣,‘花瓣’顯得越大,你怎麼解釋?”

  “很簡單。”司督自信一笑,說,“之所以我認為它可能只有一邊最稀薄的地方,是因為朝向魔效中心的另一邊是引燃點。我猜測,引燃點都是連在一起的,甚至處在同一個平面。至于越到外圍花瓣越大,完全可以認為,非火元素離魔效中心越遠,抽離排斥得就越不徹底。就像一張沒燃燒完全的紙,邊緣未燒完的地方,留下的痕跡越明顯,其他地方則全成了灰燼。‘花瓣’也是,越到周圍越稀薄。”

  這些想法都是司督從那篇“新共鳴理論”啟發得出來的。

  “好見解!”赫塞右拳打在左掌,大聲贊歎。

  “可是,”自司督和赫塞談論起魔法,便很無聊的史丹插嘴,“你們走題了吧?我記得你們一開始說的是魔法原理,怎麼變成魔法效果了?”

  “其實有很大關系的。”赫塞朝司督眨了眨眼睛,止住司督的話,一本正經地對史丹說,“就像你習武一樣,知道最終效果,逆推回招式原理是不是比較簡單?”

  史丹快速地連續眨了幾下眼:“從理論上說,是這樣的。”

  “那不就是了。”赫塞喝了一口茶,說,“我不在跟司督談論魔法理論嗎?”原理和理論,意思有些共通的兩個詞語,在赫塞口中變成了同一回事。

  “司督,我們繼續。你從小火球和‘火蓮漫天’的異同,得出了什麼結論?”解決了史丹的提問,赫塞立刻興奮地看向司督。

  “嗯?”司督從剛才赫塞的眨眼中回過神來,說,“我的結論是,如果將低級魔法稍加改變,同時加大威力,完全可以進化為禁咒。”然後,他的興趣又濃了起來,根據“稍加改變”和“進化”做了詳細的解釋,把赫塞說得一愣一愣的,眼底的佩服也越見濃郁。史丹則死忍著不打哈欠。

  赫塞的眼神無疑給司督打了一針興奮劑,讓他說著就停不下來。眼看天暗下,月上來,史丹不得不做了一件壞人興致的事,打斷兩人的談話,指著外面示意赫塞該回去了。

  司督和赫塞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很有意思的一個小夥子。”走在街上,史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是悶了點,而且,似乎只對魔法感興趣。可惜了。”

  “什麼可惜了?”赫塞問。

  “嗯?沒。”史丹瞥了赫塞一眼,說,“跟你們在一起夠無聊的。一開始我還想找他玩玩呢,像他這樣實在的人,現在可是找不到了。”

  “實在人?”赫塞笑嘻嘻地看著史丹,“你是在罵我呢?還是在說你自己?”

  “得了。”史丹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就你實在?心眼多著呢。”

  “嘿,那你不是個實在人?”赫塞故意細細打量著史丹,說,“就你這模樣,第一感覺肯定是直腸子的人,難道大家都錯了?”

  “是我錯了成不?”史丹舉手投向,嘟囔著說,“每次跟你說話,都會說到我身上,就沒見我說贏過你。”

  “好,你最實在了!”赫塞拍著史丹寬闊的肩膀,大笑起來,“就你最實在了!”

  “捉弄我能讓你很有成就感?”史丹猛翻白眼,決定轉移話題,“這南昆城還真夠無聊的,還是帝都好啊。”

  “沒錯。”赫塞放過史丹,點頭贊同,“如果不是三年一度的換防,我還真不願意過來。”

  “是舍不得你那幾個小情人吧?”史丹挑了挑眉,揶揄道。

  “你就知道?”赫塞得意一笑,說,“現在嘛,算了。我對司督可是感興趣得很,以他的學識,竟然只是一級法師?我還真以為他是那個老家夥返老還童了。”

  “說不定哦。”史丹笑著點頭,“或許還真讓你猜對了。”

  “嘿,真是哪個老家夥返老還童就好了。以前想找那些老家夥也找不到,閉門羹都吃怕了。”赫塞一臉往事不堪的模樣,“難得遇到一個心也跟著返老還童的老家夥,或許聊著聊著,我這穿了快十年的法師袍就變成紅色的了。”放開扯著的法師袍,赫塞突然高聲說,“高階法師,大魔法師,天哪,那我就是排在仙貝兒後面的 ‘天才魔法師’了!二十五歲的大魔法師,多美好的世界啊!”

  “行了,口水都流下來了。”史丹使勁拍著赫塞的肩膀,把他的幻想全部打散了。見清醒過來的赫塞一副吃人的模樣,史丹慢悠悠地說,“別忘了,司督只是個一級法師,法師袍還是剛領的。”

  “去!別跟我炫耀你的觀察力。”赫塞不屑地說,“別忘了,剛才說司督是老家夥回春的可是你。”

  “是我說的?我怎麼記得是你說的?”史丹撇嘴聳肩,無所謂地說,“那你剛才幹嗎不拉他入團?不是就能隨時見面了嗎?”

  “啊?”赫塞一臉愕然,嘴角抽動了幾下,有氣無力地說,“剛才說得太興奮了,忘了。”隨即,愁容一掃而光,充滿中氣地說,“明天,明天我一定拉他入團!”那作態,跟對一個剛在大街上見到的美女跪地大喊“我一定要娶你”一個樣,看得史丹拉了拉不存在的衣領,擋住那不存在的突然掠過身體的陰風。

  就在赫塞和史丹一路打鬧著往火狐傭兵團總部走的時候,一個陰影從巷子躍出,朝兩人相反的方向快速消失。

  暗行者!

  ***

  帝國曆658年3月14日第四次報告:目標一身份基本確定……經察,已有他方勢力對目標展開拉攏,現大致確定該勢力為……請速決。

  第三百零三號報告:已有勢力對司督.哈裏森展開拉攏,建議立刻展開行動。另,建議使用……

  同時,魔法公會。換下華服穿上藍色法師袍的瑞恩,在桌上撲開一張紙,恭敬地寫:“尊敬的會長大人:屬下經過多日來的觀察,已經確定司督.哈裏森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根據屬下推斷,司督.哈裏森並不喜歡被束縛。”寫到這,瑞恩想起了司督的“下馬威”,狠狠打了個冷顫,好久才提筆繼續寫,“不過,據屬下觀察,司督.哈裏森對魔法公會較有歸屬感……所以,屬下認為,如果拉攏司督.哈裏森,只需使用人情攻勢……最後,祝會長大人順心如意。您忠心的下屬:瑞恩. 瓦拉。”

  ***

  離南昆城兩日馬程的銀月城,一個身穿深紅法師袍的美貌女子走進裝修豪華的房間,關門擋住了外面的追求者。三兩下脫去法師袍,露出穿著樣式簡單的貼身武人打扮的玲瓏身材。女子坐在寬大的橡木椅上,看了一眼手中的紙張後,手一晃,憑空而來的火焰立刻吞噬了紙張,瞬即化為灰燼。

  “司督.哈裏森?禁咒法師?呵……”

第一卷  第六章 赫塞的邀請(上)
  
  這幾天,赫塞找司督找得很勤快。開始時史丹還會跟著來,沒兩次就無奈退下。夾在兩個魔法師中間,聽著絲毫不感興趣的魔法知識,不能不說這是一種折磨。

  赫塞並沒跟史丹說好的那樣,在第二天就向司督提出入團邀請,團長認為一個二十歲的一級法師過于不可思議,似乎並沒招進來的必要。最後還是因為耐不住赫塞的折騰,團長才讓赫塞對司督的魔法進行試探,直到證實了司督的具體身份和勢力後,才決定是否要將司督招進傭兵團。

  可惜,司督似乎並不怎麼合作。

  關于身世來曆,司督不願多講,只說了來自帝國邊境的一個小村莊。至于那個村莊,對不起,司督猜測,要麼它已經徹底毀于戰火,要麼現在已經落入王國手中。

  至于魔法,司督在表演了深厚的理論基礎後,立刻變得謙遜無比,無論赫塞怎麼試探要求,司督都不願露一手。要不是看司督是個實在人,或許赫塞就要用些下作手段逼他出招了。

  一切都來自莫恩老頭的教導。

  在跟赫塞忘乎所以地討論了一番魔法後,獨自一人時,司督突然想起了莫恩老頭說過的話:“皇室曾傳出一句格言,‘財不露白’。”當時,莫恩老頭可是說得鄭重無比,舉了一二三無數個例子證明這句格言的正確性,大體上都是某人因得了某件寶物,沾沾自喜地到處宣揚,最後被人幹掉。所以,司督想對那四個字印象不深都不行。他現在至今能將莫恩老頭的最終結論一字不漏地背出來。

  “做人,凡事要留一手,最好別人對自己的印象都似是而非,這樣才能多活些日子。”

  怎麼留一手,司督不知道,所以,他幹脆只說他認為找不到證據的事。比如自己的身份和“我的魔法很差”。從某一個角度來說,司督可沒說謊,也就沒什麼負罪感。畢竟,赫塞和史丹都是值得交的朋友。

  苦了的,只是司督那些每兩更換一批、卻依舊死死占據“旅者之家”自稱商隊的“護衛”們,把帝國邊境被毀村莊的資料都找了一遍。天哪,十幾年前的被毀村莊啊!誰知道“巨石村”在帝國有多少個啊?該死的,那幫農夫難道就不會取些個性點的名字?難道“巨石”是個很好聽的名字?怎麼十來年間光是被毀的“巨石村” 就有差不多十個?嗯,別怪一幫昏了頭、而且在謠言越傳越盛的狀況下揣揣不安的“護衛”們,忘了帝國與王國之間要不是隔著幾座大山,早就警鍾頻響。顯然,他們也意識不到“巨石”正是來源于這些保護帝國的大山。

  時間就在魔法協會和“旅者之家”這麼過去了,單調的很。直到這天,赫塞拉住司督,神秘兮兮地說:“司督,你這樣的生活態度可不行,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

  所謂友誼,有時就像“一見鍾情”那麼飄渺,那麼不可觸摸,卻又在一瞬間讓你得到了它。司督和赫塞的友誼,顯然屬于“一見鍾情”式的。因魔法相交的兩人,短短幾天就向對方暴露了真面目。至少赫塞看起來是如此,在沒外人的情況下,他可不會在司督面前保持彬彬有禮的貴族形象。

  司督很疑惑,問:“為什麼?”

  “你看,”赫塞指著司督說,“你每天在魔法公會工作六個小時,除了午飯偶爾在公會解決,其它午飯和晚飯時間,就只跟我一個人討論魔法。”

  “史丹不也經常來找我嗎?”司督插嘴說。

  “拜托,他來這幾乎都是因為我在好不?”赫塞一臉“你是大木頭”的表情,“你除了魔法,還有什麼?我問你,南昆城你在走過多少個地方?你說得出地名的又有幾個?”

  司督搖頭,並不認為赫塞說的有多可怕。

  “唉,怎麼跟你說呢?”赫塞誇張地摸上額頭,悲痛地說,“你不覺得你的生活太單調了嗎?”

  司督繼續搖頭。

  “天哪,你!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搖頭了?”赫塞比先前還要誇張地叫了起來,“換成是我,早就自殺了!不行,你今天無論如何要跟我出去。”說著,他拉著司督就往外走。

  剛巧,史丹走了進來,一看到赫塞便說:“就知道你在這。哎?”他的目光移到被赫塞強拉向外的司督,吃驚地說,“赫塞,你該不是想帶司督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吧?”

  “我也是為了他好。像他這模樣,不悶出病才叫奇怪。”赫塞甩了甩手,對史丹說,“正好,我發現一個好地方,本想著先去總部找你,現在也省得我走來走去。”

  “很抱歉。”史丹豎起兩根手指,“兩個壞消息。”

  “壞消息?”赫塞看了看表情依舊平淡的司督,皺眉說,“還兩個?”

  “兩個。”史丹肯定地點頭。

  “說!”

  “一,你和我的休假,取消了。”史丹分別指了指赫塞和自己,用手在脖子做了個切的動作,“二,今天,我們有任務。所以,團長大人非常好心地幫司督保住了貞操。”

  赫塞的嘴動了好久,吐出三個字:“該死的!”

  “嗯嗯,團長大人還說,”史丹特地加重了“大人”兩個字,擺出一幅奸詐的模樣,學著某人的語氣說,“這次未完的休假補到下次。”

  “每次都來這套!”史丹的表演把赫塞的怒火成功地全部轉移到某人身上,“下次休假,我的假期就不是半個月,而是兩個月了!”看來,怨氣挺重的。

  “對了,”司督這才插嘴,“我現在該去魔法公會了。”

  瑞恩會喜歡司督的工作態度的。現在司督的魔法卷軸等級已經上升到恐怖的五級,除了給司督帶來巨額報酬外,也讓魔法公會終于有了比較大的賺頭:天知道現在市面出售的四級以上魔法卷軸多麼稀少,而且還是五級魔法卷軸!

  可赫塞不是瑞恩。

  “管他呢!”赫塞再次拉過司督的手,“司督,你也去,就當散心。”

  史丹沒意見,看他那模樣,也跟赫塞一樣,徹底無視司督身上的黑色法師袍,轉而認同司督的魔法理論,認為司督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雖然從沒見過司督施展過魔法。

  見史丹聳肩表示對赫塞的賭氣毫無能力,司督還真不知該怎麼拒絕赫塞。

  工作?瑞恩說了,他想去便去,不想去就不去,完全自由。其它的?嗯,似乎並沒其它理由。沒其他理由?難道自己的生活真的這麼單調?

  最後,司督點頭答應了赫塞。

  “直接去城門會合,就等你一個人了。”史丹對赫塞說。

  往城門的路上,史丹說明了任務:去魔獸森林捕捉馳迅猴,數目三只以上,越多越好。

  “就這任務?”赫塞瞪大著眼睛,突然罵出來,“這麼簡單的任務找我幹嗎?有沒搞錯?”

  史丹聳肩,再次學著某人的語氣說:“團裏的魔法師就赫塞的等級最高,你也知道,馳迅猴那小東西雖然很可愛,速度卻不是蓋的。我需要一個能快速施放‘遲緩術‘的魔法師,所以,只能選赫塞了。”史丹指著自己的鼻子繼續說,“至于你,沒辦法,史丹,誰見你是赫塞最好的朋友?”後面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你別看赫塞平時表現得很有貴族風度,發起火來,還真只有你才能控制得了。”顯然,史丹就一替罪羔羊。

  “如果你再學那個混蛋說話,我發誓,我會宰了你的!”赫塞惡狠狠地瞪著史丹。史丹挑挑眉,無奈地聳肩,立刻讓赫塞找不到可以發泄的目標,只能恨恨地說,“難怪他要我們去城門會合。該死的,該死的老狐狸!”想掉頭回火狐傭兵團總部已經來不及了,不到兩百米的距離,說不上多少句話便道路。

  城門下面,有一個佩戴著火狐傭兵團徽章的人正在左右張望著,看到三人,立刻迎了上來。

第一卷  第六章 赫塞的邀請(下)
  “奧托,怎麼就你一個人?”沒等那人說話,赫塞先開口了。看他那模樣,只等對方說錯一句就撲上去咬一口。

  “他們先走了,說讓我一個人等你就成了。”奧托是個三十多歲長相普通的男子,穿著和史丹一樣的制式半身甲,閃亮的鋼甲說明他是個很注重細節的人。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赫塞這模樣,回答完赫塞的問題後看向司督,微笑點頭,問,“這位是?”

  “司督.哈裏森。”司督禮貌地對奧托一笑。

  “你就是司督啊?呵,最近聽赫塞說的最多的就是你了。”奧托伸出手,“幸會。”

  “別轉移話題。”赫塞拍開奧托的手,死盯著奧托說,“他們?他們有誰?”

  “失禮了。”奧托沒理會赫塞,對司督抱歉一笑,“我們團長把赫塞寵得太過了。”

  司督還沒說話,赫塞大吼:“該死的,他寵我?奧托,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根本沒有‘他們’?那個老狐狸是不是又只讓我們三個人去?”

  奧托不說話,繼續保持微笑。

  “該死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赫塞死攥著拳頭,雙眼充血。史丹見狀,連忙按住赫塞的肩膀,說:“算了,赫塞,先完成任務,回去再跟團長理論。”

  赫塞的怒火迅速消散,化成一聲長歎:“那個吸血鬼,回去又能怎樣?他肯定不在,反正他有的是理由。吸血鬼!老狐狸!”怒火又上來了,不過踩幾下地,也就平息了。最後無力地揮手,說,“走吧。”

  司督發現,赫塞那句“走吧”一落下,奧托小心地松了口氣。

  “對了,司督,你會騎馬嗎?”奧托轉頭問。看來他已經確定司督會跟著去了,又或者,類似的事情赫塞做過不少,奧托早已習慣。

  算會吧,如果以前跟老師同騎也算的話。司督想了想,說:“別騎太快,應該行。”

  “那好,我們走慢些,反正時間也不算很緊。”奧托點頭。

  城門下,停著四匹馬,馬臀上都烙有火狐傭兵團的標識。奧托給司督找了匹比較溫順的馬,司督翻上去試著溜達了幾圈,確定不算太難操控後朝其他人點了點頭,四人便朝魔獸森林走去。

  這並不是前往法師塔的那條路。魔獸森林的範圍已經離南昆城很近了,騎馬慢行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兩條路比較相似的地方是都很安靜,行人幾乎見不到。不過,現在走的這條路兩旁的小山包似乎比前往法師塔的多,往往走上幾步就能見到延綿的小山包。走在路上,總會有壓抑的感覺,好像自己是被人看管的犯人。

  司督不自覺地就往兩旁的小山包瞄了幾眼。

  “當什麼也感覺不到的時候,最好小心自己的直覺。這是我多次險死還生的經驗。”莫恩老頭曾慎重地說。

  直覺?司督並沒發現赫塞三人有何異狀,只能安靜地繼續驅馬前行。

  走了差不多三刻鍾,那種被看管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司督暗暗一笑:看來是我太敏感了。

  行至此處,小山包依舊不時能見。

  “司督,笑什麼呢?”赫塞把頭湊過來問。經過這麼長時間,他的狀態似乎已經回複過來,又像是想通了,被迫接受了安排。或許,他是在等待一個總爆發。

  “沒什麼。”司督朝赫塞一笑,問,“跟我說說你們捕捉馳迅猴的步驟。”他並不想說出剛才的感覺,哪怕已經接受了赫塞的友誼。很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只是一時沒想到而已。

  赫塞挑了挑眉,說:“還不是那樣。先尋找它們的聚集點,小心接近,抓住機會後就施放‘遲緩術’,剩下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後面的呢?”司督問。

  “一張大網扔過去。”史丹湊過來說,“好運的話,能逮住幾只。你知道,那些小東西滑溜的緊。”

  “好運的話?”司督呵呵一笑,“那不好運呢?”

  “一個都沒有。”赫塞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難道就沒其他更好的辦法?”司督問。

  奧托接上話說:“馳迅猴太嬌氣了,燒不得、電不得,小火球雷電一類的魔法根本不能用。”

  “至于風刃,”赫塞說,“如果你想把那些小東西一刀兩斷,那就用吧。”

  “那抓它們幹嗎?”司督有些不解。

  “還不是那些貴婦人造的孽。見馳迅猴嬌小可愛又沒有攻擊力,便紛紛出錢購買當寵物來養。偏偏那小東西難抓的要死,而且很容易死亡,價格也就越來越高。你知道那幫貴族有多無聊的了,越是難買的東西她們越是追求,好拿來顯擺。說來,這次的最低三只,還不算過分,四個人足夠……”赫塞說到這停了下來,臉色變得極其古怪,然後,怒容又上來了,低聲罵,“該死的吸血鬼,老狐狸!就四個人!該死的!全世界就他最精打細算!”顯然,他又想起了被某人算計的事。

  這次,奧托和史丹也不去安慰赫塞了,任其絮絮叨叨地低聲罵著,兩人全當沒聽見。罵了半分鍾,赫塞就此停下。

  氣氛有些古怪。赫塞悶頭看著馬背上的鬃毛;奧托身體坐直如同驕傲的皇家騎士般目不斜視;史丹跟跨下的馬進行著友好交流,撫摸著馬頸讓它舒服些;司督不願去理會這些事,自得其樂地再馬背上研究起之前在法師塔沒參透的理論。

  這個世界,總會有些突然的事發生,誰也沒辦法預知,誰也控制不了。

  四人的靜默保持了三分鍾,卻在同一時間把目光放在前方。

  呼叫聲?司督聽的明白,突然改變了方向的逆風將一陣談話聲吹到了耳邊,似乎有十來個人在說話。他想起了剛才並不愉快的感覺,心裏冒出一個念頭:剛才是不是這幫人?

  隱約間,風中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叫聲,聽著並不真切。奧托回頭看了一眼赫塞和史丹,三人同時點頭,神色也瞬間嚴肅起來。

  “司督。”赫塞朝司督看去,司督點了點頭。

  猛一拉 繩,拍了一記馬臀,四匹馬朝前快速奔去。紛亂的馬蹄聲中,身後留下了四串黃煙,慢慢凝聚成一串,在馬蹄聲還清晰可聞的時候,隨風消散而去。前方,黃煙分成兩股,然後再次上演著凝聚,消散……第一卷  第七章 救美?(上)
  司督的騎術很差。在馬跑起來的時候,不僅司督知道,赫塞他們也看到了。史丹和奧托對視一眼,回頭說了聲“我們先走”便拍馬而去。至于赫塞,則留在司督身邊指導著騎術。

  “身體放低點,不要把馬肚夾得太緊……”赫塞一邊對司督說著,一邊頻頻看向前方。聚在一起的人影已經依稀可見。

  穿著五花八門的十來個男子大聲呼嘯著,控制著馬匹將正中的一個女人包圍起來。距離太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從動作看來,他們正在戲耍那女子。

  盜賊?應該是的。不管出于什麼情況,當看到眾多男子欺負一個女人的時候,一般都會把那些男子歸到反面角色。當暫時找不到合適詞語的時候,沒人會在意對方到底是不是盜賊,先給他們按個身份才是重要的。“盜賊”這個身份似乎很合適。如此一來,因為面對的是盜賊,英雄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見史丹兩人沖上來,盜賊們分出一半的人,慢悠悠地擋在前面,那姿態,似乎根本不在乎奧托和史丹。

  此時,司督慢慢掌握了一些操控馬匹的訣竅,馬速卻不可能提高,只能說他現在在顛簸的馬背上舒服了少許。

  “嗯,他們打起來了。”一直關注著前面事態的赫塞說。看他那模樣是想催司督快些,但又明顯不可能,神色間有些著急。

  司督看了看前方,奧托和史丹已經抽劍和盜賊鬥在一起,便對赫塞說:“你先去。”

  赫塞頓了一頓,“嗯”了一聲,在馬臀上狠狠拍了一記。

  史丹他們的狀況並不算好,二對七在人數上很吃虧。那幫盜賊似乎訓練過聯手攻擊,一波一波的就沒斷過。奧托還好些,或許盜賊們以為他的威脅比較小,只分出三個人對付他。史丹就比較狼狽了,雖然隨身大劍揮舞得很快,盜賊們游走間見縫插針地來那麼一兩下,也讓他應付得有些惱火。

  或許,讓他們合在一起更容易對付些。司督看著史丹他們,隱隱覺得分開制敵是個錯誤。他數了數盜賊的數量,十五個。若是盜賊聚在一起,一個大型魔法足以解決,現在的情況卻是人分成了兩邊,而每邊都有要救的人。

  赫塞已經靠近打鬥範圍,身上的藍色法師袍清晰可見。他掏出一塊布蒙住馬眼,迅速翻下馬來。盜賊中身材特別出眾、差不多能跟史丹一較高下的大胡子手一揮,四個盜賊脫離了糾纏女人的包圍圈,朝魔法師拍馬而來。

  “火球術!”這時,作為一個非常有經驗的傭兵的經驗就體現出來,赫塞在魔法範圍外停下,等著四個盜賊自動迎上前;作為一個中階頂級魔法師的威力也體現了出來,話落下,身前憑空出現四個火球,朝剛好來到最佳魔法攻擊範圍的盜賊疾飛而去;作為一個接受正統的教育與鄉土教育的區別也出來了,至少,司督更喜歡用 “小火球”這個稱呼。

  當然,現在沒有人會去在意“小火球”和“火球術”哪個更好聽些。生死重要。

  那四個盜賊也不是泛泛之輩,其中武技比較好的隨手一劍打散了迎面而來的火球,其他三人雖打不散火球,卻也將火球打偏,同時偏身讓了過去。也因為這火球,將四人的動作停頓了一小會。

  一小會就夠了。

  又是四個火球,依舊精准,逼得那四人不得不再次面對。同時飛出的還有另外四個火球,是朝圍攻史丹二人的盜賊而去的。因為背對赫塞,雖然出了最佳的魔法攻擊範圍,也讓那四人好一通狼狽,在同伴的招呼下向兩邊閃去。

  位置空出來了。

  “史丹,奧托,過來掩護我!”赫塞大喊,雙手開始結印,同時默念咒語。

  如此好的機會怎能錯過?史丹和奧托同時大喝一聲,蕩開那四個盜賊反應過來時揮出的劍,在空中一旋在馬臀狠狠一拍,朝赫塞直奔而去。

  圍向赫塞的四個盜賊身形一頓,明顯在考慮應該先擋住兩個劍士還是魔法師。

  “先殺了魔法師!”見先前圍攻史丹兩人的同伴已經追上來,盜賊首領大喝一聲,“別浪費時間!如果你們連一個魔法師都搞不定,幹脆自殺吧!”語速並不快。顯然,他很自信,也不打算出手。

  形勢微妙起來,又有些怪異。

  十五個盜賊中,四個依舊圍在女人身邊,並不擔心出現在周圍的魔法師,依舊嘻嘻哈哈地你一劍我一刀,與其說是對敵,倒不如說是在練手和戲耍。而盜賊首領則站在一邊,冷漠地看著手下和對方打鬥。

  史丹和奧托已經脫離圍困,他們絲毫不理會後面追上來的七個盜賊,直直奔向赫塞,因為只有兩個人,他們的速度比後面慣性地排出陣型的盜賊快很多。

  攻擊赫塞的四個盜賊在首領大喝下,條件反射般地在馬背上坐直身子,跨下的馬也因此一頓,然後快速驅馬前行。

  時間,定格。

  空氣中的元素湧動著擠向赫塞,躁動不安。隨著赫塞的口一張一合,元素如軍人般尋找著屬于自己的位置,歸隊,站列,分出,只剩下燥熱的元素停留在前面,等待元帥的號令。

  “火炎陣!”時間瞬間回複,以先前百倍的速度進行著,停留在原地的火元素在聽到一聲號令後,立刻擺出陣型,占領了號令者前方十米半徑的範圍,化出橘紅的火樹。

  中階魔法的威力立刻顯現出來。

  首先被驚嚇的是馬匹,紛紛嘶叫著立起前蹄。而史丹和奧托,在赫塞喊出“掩護”時便做好了准備,在火焰從地上冒起的時候,拿布蒙住了馬眼。

  最為狼狽的是攻擊赫塞的四個盜賊,幾乎控制不住馬匹。

  想做動作,已經遲了。史丹兩人已經近身,雖然躲過了奪命一劍,卻依舊在身體留下大小不一的傷口。首先被攻擊的兩個更是被迫拿身體阻擋橫掃而來的劍, “鏘”一聲,卻是鋼鐵相擊的聲音。劍過處,露出了肮髒的衣服下面的閃亮鎧甲。鋼甲又如何?依舊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噴出一彪鮮紅。

  盜賊那方被廢了三人,攻擊赫塞的四人只剩下武力頂尖的那個還有攻擊力。

  形勢依舊不妙。

  不過多了一個中階頂級法師,已經不再狼狽。

  刀來劍往間,時不時會飛來幾個火球。盜賊們的圍攻再也不見效果,節奏被徹底打亂,七個人,竟只與兩個人堪堪打成平手。

  再狠點!彼此眼球充血,不時來一個以傷換傷。

  沒關系,我們的人數比他們多,比流血也比他們晚死。可是,該死的魔法師,那個該死的魔法師!該死的火炎陣!該死的!不,沒關系,魔法總會有時限的,很快,很快就……

  “你們廢物啊!”盜賊首領大聲喊,“平時的訓練都還給我了?一幫廢物!結陣,結陣!分出三個人對付魔法師的火球!塞拉,聽到沒有?”他還是不打算上陣,只是大喊。

  眾盜賊立刻恢複了神智,先前攻擊赫塞的武藝最好的盜賊,立刻指揮著同伴,按首領說的,點了三個人擋在前面。

  形勢大變。

  “該死的!”赫塞也大喊,“史丹,奧托,你們平日不是自稱合擊第一嗎?該死的,你們在幹嗎?小混混打架啊?”

  史丹兩人早在盜賊首領大喊的時候就清醒過來,好在分開得不遠,很快就合在一起,合擊也有了效果,卻只能讓形勢更加惡劣。分出阻擋綿綿不絕的火球的三個盜賊任務並不重,依舊能不時空出手攻擊史丹兩人。

  “該死的!”赫塞手中不停,低聲罵著,“好好的喊什麼喊?本來我已經把自己人都算上了……”他在使用火球術時,還不時地夾雜著看不見的“嗜血術”,但一切都被盜賊首領的一聲大喝破壞了。

  本來,混亂中,盜賊們是根本不能發現的。如果繼續下去,以史丹兩人的攻擊力,說不定……

  姍姍來遲的司督剛好來到赫塞後面,聽到了赫塞的低聲喝罵。

第一卷  第七章 救美?(下)
  
  這算什麼?司督靜靜看著赫塞,談不上接受不接受,只是一時不大明白赫塞的目的。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

  “這個世界分為兩種人。一是理智的人,一是不理智的人。”莫恩老頭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高深,“當然,並不是說理智的人就沒有不理智的時候,只是按當時情況來分類。記住,如果感覺自己被算計的時候,最好冷靜下來,仔細分析接觸過的人。這時,千萬要保持理智,不能讓任何情感破壞了你的思維。如果你的智力在對方之上的話,理智的你很容易就發現自己被誰算計,怎麼被算計;如果你的智力不如對方,也沒關系,至少理智的你能加倍留心觀察,以便哪次逮住機會,看破對方的伎倆。所以說,不理智是很不可取的。”

  也就是說,很多事情只能看當時的狀況去分析?而且,不要看不起這種行為,因為自己有一天也會這麼做?司督的思緒一上來,竟在不該發呆的地方發起了呆。

  有些不能明白,有些不能接受。

  “司督,別愣著啊!”赫塞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司督所有的思緒。朝赫塞看去,他正邊發魔法邊頻頻回頭,“快幫我!我快頂不住了!”

  幫忙?司督的視線轉移到戰鬥場景。

  最遠處,是那個身材高大與史丹不相上下,身材也很壯碩的盜賊首領。他看到司督的出現,手一招,圍攻女人的盜賊立刻分出一個,但也就一個,朝司督方向跑來。

  盜賊首領並沒把穿著黑色法師袍的司督放在眼裏。

  現在只有三個人圍攻的女子依舊狼狽,擋得了上面的進攻擋不了下面的。司督這才發現,那女子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紀,面容姣好,精致的五官結合在一起很漂亮。遠遠看去,她臉上已經沒了反應,只剩木然。或許剛被攻擊的時候,盜賊的侮辱和耍弄還能讓她氣憤,但久了,除了最後的不死心讓她幾近麻木地反擊,再也沒多余力氣用在臉上;或許史丹他們剛出現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會泛起一絲希望,但看史丹兩人被壓得毫無脾氣,已經足夠打破她的幻想;在赫塞這個魔法師出現的時候,或許她的信心和希望會再次點燃,反擊也會激烈些,但早已透支的體力,哪還容她做多大的反擊?現在?就司督身上顯眼的黑色法師袍,有多大作用?她應該早已經麻木了,心裏僅存的,怕也就是最後那一絲接近崩潰的反抗。

  反觀圍攻她的三個盜賊,動作依舊敏捷,身上根本見不到一個傷口,與女人破碎的以致露出片片白皙肌膚的衣服形成了強烈對比。他們並不打算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只是在戲弄她。

  武技相差太大了。即使史丹他們的出現,她依舊只是盜賊耍弄的對象。

  或許,一切,都已經麻木。

  史丹和奧托兩人,招架間還算有章法,雖然有些狼狽,卻有效地止住了身體傷痕地增多。換句話來說,他們現在打得很保守,只能自保,能不能解救那個女人已經是另一回事。

  七個盜賊,七個武藝高強合擊嫻熟的盜賊,史丹兩人能擋到現在也能說是武藝很不錯了。至今還沒放出鬥氣,說明史丹和那幫盜賊一樣,都是純武劍士。

  或許他們修習了鬥氣還好些,雖然只有很短時間的爆發力。不可思議,司督竟然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再近些,是一片正在慢慢弱下去的火焰。那應該大多是赫塞本身的魔力造成的,他牽引的空間中的元素應該並不多,否則不會這麼快魔法就會失去威力。

  “司督,快幫忙啊!”赫塞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

  司督朝赫塞看去,他的臉上全是汗水,一滴滴凝結在一起,藍色的法師袍正微微顫抖著,或許,藏在寬大的法師袍後面的身體也在顫抖。

  時間也就過了幾秒。

  幫忙?問題再次回到先前,司督微微皺起眉頭:我只能用禁咒,怎麼幫忙?在魔獸森林出來後,司督已經確定了自己只能用大型魔法,哪怕稍小點的譬如高階魔法他都發不出。

  環顧周圍,右邊是一座小山包,左邊再遠些地方就是大片的森林,那是魔獸森林。腳上除了一條人踩出來的道路,就是野草野花和零零散散幾顆大樹。

  上次是運氣好,才在關鍵時候回複神智,把魔法往其他地方挪了少許,結果還不是差點把自己也搭上去了?現在麼?不可能,缺乏魔法陣控制禁咒的爆發範圍實在太大,根本就不是容易控制的。再次看了一眼場中的所有人,司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難道,我還要殺了你們不成?那跟沒救有什麼區別?

  司督不想殺人,一點都不想,甚至,哪怕就算單獨遇到這夥盜賊,也不願下手。與信仰無關,司督只是想不出殺他們的理由。他並不怕作為同類的人,他怕的是無法根本理解的其他族類。因為根本無法理解,所以他害怕,所以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能爆發出生命潛能,面對能交流的,他反而下不了手。

  再說,真下得手去,萬一控制不了怎麼辦?那就連自己在內都會毀在這裏。司督至今還在懷疑上次自己是怎麼逃出生天的,那太不可思議了。

  “司督,別愣著,快幫忙啊!”赫塞的聲音更急了。

  低頭習慣地看著雙手,司督還沒想出個結論,耳邊傳來盜賊首領的大喊聲。

  “你們這幫廢物!”盜賊首領憤怒了,沖上去手一擺將那女人掃飛出去,大罵,“平日讓你們玩玩就可以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就不會看時間嗎?”一邊說著,一邊驅馬朝史丹兩人跑去。一直在耍弄女人的三個盜賊一愣,隨即跟了上來。

  地上,那個女人的身體滾動兩圈後停下,趴著再也不動。

  “塞拉,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盜賊首領繼續喊,“我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你竟然連幾個人都收拾不了?啊?”

  圍著史丹二人的盜賊分開,被盜賊首領稱為塞拉的男子一臉怯懦,也不攻擊史丹了,閃在一邊。

  直面相對!

  第一招。盜賊首領手中的大劍橫向一掃,其勢直欲裂山,攻擊範圍將已有警覺聚在一起的史丹和奧托籠罩在內。

  鏹!兩把遠比平常粗大兩倍的劍碰在一起,爆出一團火花。史丹的劍彈開,那劍去勢不減,直追奧托而去。

  鏗!奧托橫劍身側,左臂撐在劍身,巨力將他的身體連帶身下的馬匹往右橫跨一小步。

  威力如斯!

  第二招。史丹反攻。劍彈回時在控制停頓那麼一瞬間,依舊是橫掃,閃電般劈向盜賊首領不設防的腹部。

  右腳一拍,跨下純黑駿馬如有靈性,小小挪了一步,險險讓過往死裏去的劍鋒。

  第三招。奧托出手。原本撐在劍身的左臂一抓,該單手為雙手執劍,大劍一旋,來到頭頂,然後,狠狠劈下。

  是朝馬頭而去。盜賊首領有兩個選擇,一是後退,讓那劍鋒砍下馬頭,一是反擊。

  叮!兩劍碰在一起,奧托的劍被彈向一邊。

  夠了!

  第四招。史丹看准空蕩,在盜賊首領挑開奧托的劍的時候,直直插去,目標,肋下。

  盜賊首領不慌不忙,一手執劍,一手拉 ,右腳離蹬,身體往左一偏,手中大劍同時利用身體這一旋轉,揮向史丹。

  收招,史丹在劍尖追到盜賊首領那一刻,往上一拉改刺為橫擋。

  騰騰騰,彼此後退兩步。

  所有攻擊,加在一起還沒三秒鍾。

  “再來!”奧托大喝,“你的力氣還沒史丹的大呢!”兩腳往馬肚一拍,直躍而去,又是一計橫掃,往盜賊首領碩大的腦袋奔去。

  “要不是剛才老子打得夠累,”史丹上前,同樣是橫掃,卻是奔盜賊首領腹部而去,“還輪不到你小子來教訓老子!”

  “發什麼愣!”盜賊首領驅馬小退,大喝,“還不去殺了那兩個魔法師!”

  眾盜賊條件反射地應了聲是,朝赫塞和司督奔去。

  地上,火焰已經很稀薄,只依稀能看到淡黃的火苗。

  赫塞全身的魔力已被抽個幹淨,再也榨不出一丁點。

  “司督,”赫塞軟軟靠在馬背上,無神的雙眼望向不見一絲雲彩的蔚藍天空,平靜的聲音透出無限淒涼,“很高興認識你,我想,這關我們是過不去了。很抱歉,我不該拉你一起完成這個任務。”

  陽光下,他白皙的臉龐幾近透明,隱隱能看到皮膚下面鐵青的血管。

  “該死的!”史丹驚恐地大叫一聲,劍勢一緩,回過頭看向赫塞。

  “史丹!”奧托驚叫出聲,眼看著盜賊首領跨下的黑馬在小退一步後往右連跳,眼看著他不顧史丹正在回收的劍會否傷害自己,高高舉起了劍。

  “你們是不錯的對手,可惜,這是戰場。”盜賊首領冷冷地說。陽光下,因殺人過多而覆蓋上一層淡淡黃褐的劍爆出一道閃亮的光芒,照得人不敢直視,也蒼白了所有顏色。

第一卷  第八章 英雄?(上)
 

  “陽光很暖和啊!”赫塞眯著眼看向太陽,喃喃說,“赫塞.瑟曼,好好記住吧……”在他頭上一米高的地方,一把將陽光反射過來的劍奪去了所有光芒,同時在赫塞英俊的臉上留下一片狹長的陰影,像要把那張英俊的臉分成整齊的兩部分。

  時間之神將時間停了下來,靜靜欣賞著眼前的場景。與之相反的是,元素之神卻想著加快時間的進行。

  風雲激變。

  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天空多了一層厚厚的雲朵,遮住了天空,遮住了太陽,仿佛赫塞臉上的那道陰影無限擴大,將目力所及範圍全部籠罩。

  天色昏暗,似黑夜之神不顧白晝之神的反對,正將一只腳踏進專屬白晝之神的空間。

  空氣中的溫度卻猛然升高。吸入鼻腔的氣體前一息還帶著春天的清涼,下一息已經燥熱無比,在鼻腔瘋狂沖擊著,不帶一丁點仁慈,要把裏面的所有全面摧毀。

  凡是能透出氣體的地方,都像沸油淋過,包括毛孔,滾燙的讓人窒息。汗水似乎早已蒸發,但不是,那只是在一息間發生的。皮膚傳來迅速幹裂的感覺,血液像在鍋裏煮著即將沸騰的水,騰騰冒著彌漫蒸汽。一切都不可觸摸,一切都不可目視,有的只是感覺。

  靈魂就這麼跟著快要燃燒起來!

  燃燒的中心是一個穿著黑色法師袍的普通年輕人。

  他像個漩渦,將周圍所有的一切全部吸了進去。

  瘋狂如地獄之犬,不吐出任何一塊殘渣。

  終究時間之神力不能敵,匆匆退讓。細不可聞的“哧”一聲,不知是誰的頭發被燒去一根或是哪人身上最後一滴附著在皮膚的汗水被蒸發,所有,恢複。

  “停手!”盜賊首領大喊,在寂靜中顯得尤為清晰,蕩起了陣陣回音。

  懸在史丹上僅僅幾厘米的劍停下,然後撤去;劈向赫塞的劍拼命地往一邊偏去,斷去幾根淡黃如陽光般溫暖的頭發,和一塊天藍色的衣角。

  元素之神並不大願意才剛出場就此退下,稍稍往後撤了撤,繼續靜靜看著事態的發展,或許,他認為事情還能更有意思些。

  “這位魔法師,”盜賊首領的聲音軟了下來,看向一級法師的眼睛裏面透出些許後怕,把劍插在身後的劍鞘,高舉雙手說,“能否請你先收手?”

  一級法師依舊保持著淡淡的表情,視線透過盜賊首領,不知落在什麼地方,看不出焦點。

  “都退後!”盜賊首領再次大喊。話落下,所有盜賊都往後退了幾步,卻沒退出攻擊範圍。盜賊首領顯得有些憤怒,大聲喝罵,“你們這幫廢物!退下啊!”

  現在他沒任何資格談判,沒有。

  眾盜賊這才緩緩退到了攻擊範圍以外。看他們僵硬的姿勢,顯然早就接受了命令,只是猶豫著一級法師會不會趁機滅口、和平日的訓練讓他們保持著隨時可以反擊的姿態。

  “咕噥”,赫塞吞下梗在喉嚨的唾沫,狠狠地出著氣,想吸氣時,一口長氣卻花上了幾次才吸上來,斷斷續續的比抽泣還難看。他的表情很怪異,眉毛高高吊起,雙眼睜得大大的,鼻孔也擴張得很開,嘴角抽搐著,好幾次後拼命咧開到最大的程度,“嘿,嘿嘿,呵呵……”古怪的笑聲很小,卻讓每個人都聽到了。最後吐出幾個字,依舊很小聲,依舊讓每個人都聽到了。

  “禁咒的威力……”

  所有人神色一變,瞬間換上同一種表情:驚愕,不甘。

  禁咒,魔法最頂端的存在,一旦釋放,再也無法收回。不止是魔法師們的共識,從沒接觸過魔法的人,也從世人對神秘的魔法描述中得知這個共識。

  “不,不可能……”愣了一陣後,盜賊首領扭曲的臉上全是不甘,極度不甘,咬得格格響的牙齒間,擠出一句話,“不可能的,禁咒不可能瞬發的,你知道的,你是魔法師,你知道的!”

  赫塞終于平靜少許,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盜賊首領,嘴咧開一條縫隙,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禁咒……”史丹雙唇動了幾下,終于擠出一個苦笑。龐大的元素劇變,就連他這個對魔法根本不敢興趣的人都感受到了,而且,感受非常強烈。

  奧托的頭小小地扯動幾下,機械如木偶,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僵硬成一塊鋼鐵,無法挪動半分,力氣並沒消失,卻連轉頭都做不到。他使勁地想把眼睛轉過去,還是做不到。

  “是禁咒。”赫塞終于有了回應,頭猛地轉過去,像被人強行扭過去一樣。他看著一級法師,不止是嘴角,整張臉的肌肉都開始抽搐起來,張開的嘴唇變換出各種形狀,喉嚨卻于此時凝結,出不來任何東西。

  “都停了吧,我不想殺人。”

  一級法師的聲音飄渺地比之天邊還遠,聽著極不真切。隨著話音落下,元素之神無奈離去,他轉身,身後全歸他管理的元素瞬間潰散,再也感覺不出來。

  如神降旨。

  所有人精神一松,那一刻松弛下來的肌肉幾乎支撐不住身體,只想往地上倒去。

  “呃,好。”盜賊首領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久才控制著臉上的表情向一級法師說,“謝謝。”手一招,眾盜賊就要離去,一級法師再次開口。

  “等等。”盜賊們心頭一緊,條件反射地看向一級法師,他正指著被盜賊們抱在懷裏的三個受傷的盜賊說,“把他們放下。”

  就在眾盜賊以為一級法師要出什麼手段的時候,一級法師繼續說,“把他們放在地上,還有那個女人,放在一起。”

  很怪異的要求,剛受到強烈刺激的盜賊們根本反應不過來,都把目光投向首領。首領眼角抽了幾下,機械地點了點頭。盜賊們立刻按一級法師的要求把同伴和女人放在地上,轉身再次離去,還沒走出兩步,一級法師又開口了。

  “你們打算把他們扔下?”機械地回過頭,看到一級法師皺起的眉頭,立刻讓他們的心再次吊起,只能愣愣地停在那,等待一級法師發落。

  一級法師沒再理會他們,緩緩走到躺在地上的四人面前,將雙手平平舉起。

  他要幹什麼?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放在一級法師手上。強壯的三個盜賊並沒昏厥過去,正控制著身體不要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咬緊牙關,使勁睜著眼睛,死死盯著一級法師白皙的雙手,仿佛那裏隱藏著世間最可怕的惡魔。

  元素之神再次降臨。

第一卷  第八章 英雄?(下)
  
  空間中紛亂的元素迅速組合,不再只是幹燥的氣息,反而鼻端仿佛有一股清香飄過。

  草木的氣息。清新中帶著隱隱芬芳。

  眾人的驚慌還沒被提起來,卻感覺到了無比的溫暖。頭頂的雲層漸漸散開,陽光透了過來,先是一縷,然後,大片灑在身上。

  從未感覺陽光是如此美妙,從未如此渴望過陽光的照射……

  神的恩賜!

  一級法師身上散發出溫和的白光,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朦朧白霧中,看不清面容,那身黑色法師袍,現在看來更像純潔的白。

  聖潔如斯!

  “聖光重生?”躺在地上的四人身上多了一層溫和的白光後,赫塞從恍惚間醒過神來,低聲驚呼。看向一級法師的眼睛裏面,再次變得無比複雜。

  沒人注意到赫塞的異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地上四人飛速愈合的傷口吸引了。

  “呼。”三個盜賊中,最強壯的那人細細呼出一口氣,看著一級法師時,眼中不再是戒備和驚恐,只有感激和敬畏。

  再一個眨眼的時間,其他三人的傷口都恢複過來,女人臉上的青色淤痕也消散不見。

  神使啊!除了赫塞,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種陶醉的神情,心裏都產生想要膜拜的沖動。

  “司督,你真的只是一級法師?”赫塞的話瞬間打破了其他人的幻想。在感受到眾多殺人的眼神後,赫塞絲毫不為所動,依舊緊緊看著一級法師,想從他臉上找出一個證明。

  光明神殿的魔法,向來具有很強的誘惑力。赫塞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麻煩。

  第一個回複過來的是奧托,他的眼睛在眨了幾下後便回複神采,看了一眼一級法師後,低頭在心裏默念:他是司督,他是司督……

  緊接著,史丹也收回了怒視赫塞的眼神,把頭微微低下,嘴唇細細動了兩下不知道在說什麼。

  盜賊首領也回複了過來,清咳兩聲後朝一級法師說:“謝謝。”說完,朝屬下大喝一聲,“走。”

  這一聲“走”喊得極是時候,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盜賊們向已經法師整齊地道謝後,翻身上馬,迅速離去。

  那個女人站起身,神色怪異地看著遠去的盜賊,隨後站在司督一旁,低垂著頭安靜不語。

  司督隨手又幫史丹和奧托恢複了身體的觸目驚心的傷口,這才看向那個臉蛋都被垂下的頭發遮住的女人。他始終沒回答赫塞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司督看那女人的手試圖遮擋泄露出來的白皙的肌膚,微微皺了皺眉。赫塞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司督身上,立刻除下法師袍交到女人手上,叫她穿上。

  “謝謝。”女人穿法師袍的動作很優雅,舉手投足間都顯示出貴族風範,與貴族不同的是,她的速度很快,一句“謝謝”說完,也差不多穿好了。她這才把頭轉向司督,卻依舊微微低垂著,用清脆好聽的聲音說,“魔法師大人,我叫艾米麗。”

  司督的眉頭再次微微皺起,猶豫稍許後還是說:“我叫司督,司督.哈裏森。”

  那自稱艾米麗的女人似乎並沒聽出司督話裏讓她說出全名的暗示,說:“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哈裏森大人。”

  “別叫我大人,叫我司督。”司督對艾米麗的稱呼絲毫不感興趣,淡淡地糾正說。

  “好的,如果這是您的意願。”艾米麗表現得很順從。

  不對,很不對!司督看著艾米麗,心裏泛起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理智,保持理智。閉上眼睛回憶著莫恩老頭說過的“理智”,直到感覺自己已經冷靜下來,他才睜開眼,看向旁邊的赫塞。

  赫塞剛好開口問艾米麗:“艾米麗小姐,你是怎麼被這幫盜賊抓住的?”

  或許是赫塞的語氣很溫柔,或許因為是剛才赫塞遞衣的好心舉動,艾米麗一直緊繃的雙肩微微抖動了一下,沒幾秒的時間,抖動得更是厲害。一直小心地捏著法師袍的手放開來,捂上了臉,然後,那雙有著修長五指的手後面,傳來一陣低泣聲。

  一幫男人立刻慌了手腳,還是赫塞有經驗,細聲細語地安慰起艾米麗。好歹讓她停止了哭泣,赫塞轉過頭,責備地看了司督一眼,瞳孔卻隨之一縮,眼睛連忙避讓開去。

  他想起了司督剛才威力無匹的魔法實力。

  司督似乎已經能夠理解艾米麗剛才的表現了。莫恩老頭說過,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她們的戒心很重,一旦對你放開心,卻會對你死心塌地。或許,這就是莫恩老頭說的不可理喻和戒心很重。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面對強勢的人,通常只有兩種表現:一是狂妄,這種人很少,而且腦袋多少有點問題,遇到的時候別理就是;另一種,表面恭敬,如果你能給他偌大的好處,他的心裏也是恭敬的,如果不能,就會表現為恐懼。恐懼表現出來,則是戒心,或明或暗的戒心。莫恩老頭也曾如此說過。

  當兩種戒心加在一起的時候,艾米麗的表現似乎完全可以理解,隱瞞自己姓氏的做法也能夠原諒。

  回憶起來的司督看向還在無聲抽泣的艾米麗,用自己最溫和的聲音說:“對不起。”

  立刻,一直在躲閃著司督並沒看過來的目光的史丹和奧托猛地轉過頭,臉上全是愕然;赫塞也放棄了繼續安慰艾米麗,轉頭死盯著司督;就連艾米麗都在那一瞬間停下了傷心,抬起了頭,露出她那漂亮的臉蛋。

  “對不起。”司督似乎並沒留意到三個男人的怪異,對艾米麗說,“我為剛才的無禮向你道歉,請原諒。”

  “是我的錯,不關您的事。”艾米麗在震驚過後,連忙低下頭小聲說。

  “沒事沒事,大家都沒錯,錯的是那幫盜賊。”赫塞哈哈一笑,拍著司督和艾米麗的肩膀說,聲音大得像在宣泄,又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司督沒對赫塞的舉動表露出不滿,反而微微一笑,本來極其普通的臉散發出無上魅力。

  這或許就是莫恩老頭說的,強勢的人,所做的事即使再普通,往往也會被認為與眾不同。這就是強勢的人所獨有的魅力。

  赫塞賭對了。

  “司督,我們還是朋友吧?”赫塞並沒讓現在的情況在自己的大笑後迅速冷場,轉而嚴肅地問。

  “當然。”司督微笑點頭。

  赫塞的嘴越咧越開,再次大笑起來。這次的笑顯得格外豪放,就連史丹和奧托都被感染,不多時也跟著大笑起來。

  “我們是朋友!”陽光下,魔獸森林邊緣,這句話響起時格外鏗鏘有力,徘徊在周圍許久不肯消散。

  艾米麗抬起頭,看向大笑的火狐傭兵團成員和依舊淡淡微笑著的司督,嘴角也露出開心的笑容,將她蔚藍的眼眸和垂在腰間的柔軟金發映襯得更加靚麗。

  或許,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在魔獸森林的另一邊,有一個人卻在法師塔裏面揪起了灰白的胡子。

  “又是哪個人啊?這幾天埃勒蒙斯大神降臨人世了啊?怎麼短短時間內又出現一個能把禁咒當水喝的家夥?而且……見鬼了!我是不是感覺到了光明神殿那幫家夥在使用魔法啊?不可能的,這是自然女神殿的勢力範圍,那幫家夥不會跑到這裏來的。”見扯下幾根胡子,他稍稍一愣後使勁地搓著滿是皺褶的臉,喃喃說,“清醒!冷靜!該死的,只要把這個問題研究透徹,我就出去!我發誓,這次出去,再也不回來了!我發誓!”
godangel1984 發表於 2008-3-7 18:42
第一卷  第九章 艾米麗(上)
  魔獸森林邊緣。

  赫塞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身上的法師袍脫下後,裏面是貼身的錦服,依舊是以藍色為主,光線折射過來的時候,能看到錦服上的暗花,精細而又繁雜。

  史丹的形象很狼狽,鎧甲都是看不出什麼,沒鎧甲保護的地方如手部,衣料都碎成一條條的,切口邊緣還有大量血跡。他看向赫塞,問:“我們還去抓馳迅猴嗎?”說完,他的眼睛小小地轉動著,在目光接觸到司督時迅速移開。

  身邊突然多了個極其強勢的人,不是誰都能在第一時間接受的。哪怕已經得到了對方的承諾。

  “去!為什麼不去?”赫塞大喊,“我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而且,目標就在前面,就這麼回去?算了吧,我可不想被那個老狐狸嘲笑!”

  他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把目光放是司督身上,只是看著前面的森林。

  “司督,你看呢?”奧托微笑著看向司督,表情控制的很好,目光也沒躲閃。

  “按你們說的做。”司督淡淡回答。

  奧托點頭,轉向艾米麗問:“艾米麗小姐,你一直往這條路走,很快就能看到南昆城了。如果你在南昆城沒認識的人,可以到火狐傭兵團,就說是奧托.海耶克讓你來的。你看這樣行不?”

  艾米麗站在原地很久,一直低垂著的頭抬了起來,看向司督,小聲說:“哈裏森大……司,司督,我能跟你們一起行動嗎?我的武技很好的。”她也不打算問其他人,直接問最關鍵的人物。

  “我無所謂,”沉吟稍許,司督對赫塞三人說,“你們看呢?”

  “不大好吧?”奧托說,“而且,我們只有四匹馬。”

  艾米麗的表情立刻浮現出一絲憂愁,但她始終也沒做什麼動作,只是站在那,等待司督四人的決定。

  “沒關系。我的魔力已經恢複不少了。”赫塞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說“我和史丹共騎一匹馬,艾米麗就騎我的馬吧。史丹,你不介意吧?”雖然是對史丹說,他的眼神卻有七分放在司督身上,裏面有一種東西叫勇氣。或許是出于緊張,他直接稱呼了艾米麗的名字。

  他正試著以之前的態度對待司督。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死忍著不移開視線十幾秒,赫塞放棄了。

  史丹聳肩,表示無所謂。因為這一聳肩,他終于輕松了不少。

  奧托接受了幾人的建議,五人翻身上馬。

  事實上,這是一件非常無意義的事,因為他們很快就發現,要照顧司督的騎術,走路到森林也就是多上那麼幾分鍾的事情。而且,兩個大男人共騎一匹馬,不管是在視覺上,還在身體上都不是件舒服的事。再說,馳迅猴是很機敏的魔獸,沒有人能肯定剛才司督這麼大的動作還沒把它們嚇跑。現在,還是步行好些,免得動作太大,讓那些小東西跑得更快。也就走了半分鍾,所有人在赫塞的建議下,翻下馬,把馬找了棵樹栓上步行。

  運氣實在算不上好,五人來到情報上記載的馳迅猴聚集地時,別說馳迅猴了,鳥都不見一只。

  能說什麼?怪司督?怪他使用威力這麼大的魔法,以致把任務目標都嚇跑了?見鬼了,雖然司督怎麼看怎麼是個能夠相處的人,但他那可以瞬發的禁咒,想起就讓人膽戰心驚。何況,他這麼做是為了救自己。

  怪盜賊?得了吧,人家早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

  耐著性子,在巨大的林木間小心地潛行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們終于找到目標了。

  似乎運氣來了。巨大的覆滅危機,竟然讓附近幾個族群的馳迅猴聚集在了一起,放眼望去,樹上全是躁動不安的小猴子。

  或許,根本用不上魔法,只要找個潛行好些的人,小心摸上去,時機選好,動作快點,運氣好到極點的話,一張大網就能抓住十幾只。前提是只要沒讓它們發現。

  火狐傭兵團的三個成員對視一眼,彼此都發現了對方眼底的慶幸。看來,他們說謊了,馳迅猴並不是好找的。

  赫塞小心地湊在司督身邊,小聲說:“司督,你就別出手了,看我們的就行了。”

  司督點頭,他也確實沒打算加入捕捉馳迅猴的隊伍中。難道要他一個禁咒扔過去?見鬼,那些可愛的小東西能剩下灰就不錯了。

  赫塞又湊到艾米麗身邊,問:“艾米麗,你會撒網嗎?我們剛好有三張網,嗯,我的武技不行,多出來的那張網是備用的。”顯然,赫塞直到現在還沒發現他對艾米麗的稱呼已經改變。

  艾米麗點頭,然後搖頭。

  “會還是不會啊?”赫塞繼續小聲問。

  “我,”艾米麗咬了咬下唇,看了司督一眼,對赫塞說,“我武技應該還行,撒網,我,我沒試過。”話完,臉頰竟然泛起了一絲紅暈。

  赫塞無奈一笑,說:“沒關系,你等會幫我捕捉逃到這邊的猴子就夠了。”

  艾米麗接過赫塞遞過來的網,又把頭低了下去。

  赫塞輕輕搖頭,躡手躡腳地來到史丹和奧托身邊,打了個手勢,史丹兩人點了點頭。

  “上。”一句輕喝從寬大的灌木葉子間發出,空氣隨即產生細微的扭曲。那團扭曲的空氣迅速朝樹上已經揣揣不安的馳迅猴飄去,將五六只猴子籠罩在內。還沒等馳迅猴意識到敵人在哪裏,也沒等它們施展得意技能,又是一團扭曲的空氣,這次只將三兩只猴子籠罩住。

  只有成年男子膝蓋高、全身白毛、只有一條黑線從腦後延伸到足有身體兩倍的尾巴、號稱“白色閃電”的馳迅猴立刻亂成一團,瞬間,幽暗的林間多了無數白影,快得讓人的眼睛根本跟不上。其中有幾只,在這些白影中顯得格外顯眼。它們正睜著占了臉蛋一半面積的烏黑大眼睛,因為適應不了身體突然的襲來的遲鈍,從枝間落下。

  “該死的,快點!”灌木叢中,站起一個穿著藍色錦服的帥氣青年,他的目光盡處,是兩個正在撒開大網的壯碩男子,“別讓它們落地!要不我們就白忙活了!”

  唰!那姿勢堪比專業級的漁夫,將落下的猴子全部籠住。嗯,不是第一次幹這活了。

  一道白影朝藍衣青年所在的灌木叢飛來,是個不顧方向亂闖、偏偏來不及改變行進方向的小家夥。

  藍衣青年立刻大喊:“艾米麗!”

  一張將藍衣青年頭頂十平米空間全部占領的大網突然出現。

  望著朝自己落下的網,藍衣青年扯了扯嘴角:“我是想告訴你讓開。那小東西撞上來很痛的……”話未完,那網已經將他完全蓋住,“……真的,不騙你。”

第一卷  第九章 艾米麗(下)
  很狼狽。

  除了史丹和奧托因為抓住了幾只馳迅猴顯得很興奮,其他兩男一女都很狼狽。

  最狼狽的還是艾米麗。不止人被網住,小腹也被一只飛來的猴子撞得發疼,正蹲下身再次用長發蓋住了臉蛋。也不知道她是疼痛多些還是愧疚多些。

  赫塞三兩下把三人身上的網除去,看來也不是第一次了。

  司督正伸出手想對艾米麗說些什麼,可惜,很抱歉,他自被老師收留以來,交談過的女性加起來兩手兩腳還有多,更別說六年唯一交談過的女性就那個讓他頭疼的瑪麗,所以,他顯得有些措手無策。

  赫塞吊了許久的心突然放開了很多,以致他突然產生有種想發笑的感覺。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艾米麗的肩膀,說:“沒關系的,第一次大家都差不多。”然後,他的臉上浮現出怪異的神色。看來,這還真不是他第一次被網套住。

  “謝謝。”艾米麗終于抬起頭,死忍著小腹的疼痛,眼眶的淚水在打轉,正拼命別讓它流下。這時的她,很有讓人想抱在懷中呵護疼惜的沖動。

  司督的手一時忘了收回,愣愣地看著艾米麗,好久才在赫塞的一聲低咳聲中回過神。也不知道司督到底是臉皮厚還是表情習慣了單一,竟然能保持依舊平日淡淡的表情轉過頭去。

  “司督,”艾米麗第一次流利地說出司督的名字,積滿淚水的漂亮大眼睛裏全是哀求,更加讓人覺得疼惜。她從懷中抱出一只馳迅猴,那猴子比艾米麗還大幾倍的眼睛正在慢慢失去神采,裏面有著無限眷戀,與艾米麗的哀求彼此深深相印著。“司督,求求你,幫幫它好嗎?”

  赫塞的眉頭在猛然一跳,顯然,正注視著艾米麗的司督不可能發現,試圖多抓幾只追馳迅猴、追得不亦樂乎的史丹和奧托更不可能知道。

  果然眼淚是女人無上的法寶啊!

  司督一愣,隨即知道艾米麗的目的。

  一個活到二十歲的年輕男子,而且是從沒接觸過美貌女子的男子,最主要的是,這個男子還是情感上的初哥的善良之輩,你叫他如何拒絕美人的哀求?司督應了一聲,接過艾米麗手中的小猴子,逃開艾米麗感激的眼神,一個“聖光重生”灑在小猴子身上。

  浪費啊!赫塞在心裏狂喊可惜。

  不過,司督有能力也有資格浪費不是?

  或許是小猴子實在命好,骨頭竟然沒有錯位,要不,就算能讓它十幾倍的重傷大漢恢複過來的“聖光重生”,也只能讓它以後盡情享受殘疾生活。

  “吱。”小猴子叫了一聲,聲音不大。“聖光重生”也只能讓它的傷勢是恢複過來,但所損耗的能量卻是沒辦法。畢竟,“聖光重生”不是十全大補藥。

  “小家夥,暫時你是沒辦法回到你的朋友那去了,只能讓我先照顧你了。”從司督手中接過小猴子的艾米麗,溫柔得像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母親。輕聲安慰小猴子後,艾米麗拿起它的爪子,朝司督招了招,“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記住了……”話沒說完,在看到司督兩人的神色後,臉頰立刻紅得像打上了一層厚厚的腮紅,然後,頭飛快地低了下去。

  司督只是驚愕,至于赫塞,這次不是眉頭一跳,而是眉頭狂跳,像一個頑皮的孩童拿線穿在他的眉間猛一通亂扯。

  這……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我說,”一個大嗓門打斷了三人的尷尬,“你們在幹嗎呢?咦,艾米麗小姐,只是你抓的?厲害啊,我記得我第一次抓馳迅猴的時候,可是一只都沒抓住,而且還被一個笨蛋用網套住了。”那人是史丹,他手上提著一張收好口的大網,裏面有三只嬌小可愛的猴子正慌張地顫抖著,沒有任何反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馳迅猴除了可愛的外表和閃電的速度外,還有一個特征,那就是膽小,它們的膽子小到一旦被大型魔獸侵身,就會被嚇得乖乖等死,而且,根本想不起自己有著無與倫比的速度這一天賦。

  “史丹!”赫塞輕喝一聲,狠狠地瞪著史丹。

  史丹立刻把頭別到一邊,全當沒看到,對奧托說:“你抓住了幾只?”

  奧托笑著提起手中的網,說:“四只。逃了一只。”

  “夠了夠了。”史丹完全無視赫塞的存在,自顧和奧托說,“這次賺頭挺大的,估計團長大人不會虧待我們吧?”

  奧托不回答,用史丹的招牌聳肩作為答案。

  “哼!”赫塞使勁地哼了一聲,聽到後的史丹則得意一笑,那表情,根本就是在說“我終于贏了你一次了,看來也不是很難嘛”。其實,他們都知道,如果這裏不是多了一個艾米麗,如果司督一直沒顯示超強的魔法,得意的絕對輪不到史丹。

  這只是一個表演,一個試圖讓氣氛輕松些的表演。並無其他目的,它屬于朋友間的氣氛調和。

  “行了,回去吧。”奧托拍了拍赫塞的肩膀,對艾米麗說,“艾米麗小姐,這只馳迅猴是屬于你的,你想怎麼處置?要不要我們幫你賣出去?”

  艾米麗抬起頭,臉上的紅暈依舊沒有散盡。看了奧托一小會,她把視線轉向司督,問:“我能不能養它?”

  這是什麼感覺?莫名其妙。除了莫名其妙,似乎有一絲甜甜的,正在心裏漫延。很舒服的感覺。司督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然後點頭。

  與司督截然不同的是,史丹和奧托,跟赫塞之前的反應一樣,都是眼眉狂跳。至于赫塞,頻率少了些,就跳了兩次。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尷尬迅速漫延,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先前司督帶給赫塞三人的震驚,在那一瞬間,消失無蹤。

  打破沉寂的是艾米麗懷中的小猴子,或許是和同伴的所處的環境不同,沒有大網籠著的它小小地“吱”了一聲。

  “那個,”赫塞咳了兩聲,說“該回去了。”

  于是,五人彼此沉默著往魔獸森林外走去。

  來到栓馬的地方,四匹馬正乖乖地吃著地上的草。看來,火狐傭兵團的威望還是蠻高的,至少臀部印著火狐烙印的馬沒人敢偷。

  馬匹的分配是按照赫塞之前的建議。司督、艾米麗和奧托單獨一騎,赫塞只能和最壯碩的史丹共騎一匹最高大的馬。

  安靜地走了幾分鍾,沉寂再次被打破。這次是艾米麗。她問了三個火狐傭兵團一直想問但不敢問的問題。

  “那個,司……司督,你為什麼放了那幫盜賊,還幫他們治療傷口呢?”

第一卷  第十章 魔法天才(上)
  旅者之家。

  老板亨裏克看著緊緊跟在一級法師身邊的金發美人,滿意地笑著。這幾天不知怎的,一級法師的“護衛”“商隊”在最後一次全體退房後,就再也沒有強行將整個旅者之家霸占,搞得胖老板現在都快分辨不出哪個是真正的客人,哪個是一級法師的“護衛”。

  不過,現在的生意才叫正常的生意不是?看了一眼零零散散但始終變換著的客人,亨裏克心裏真的很滿足。

  前一段時間,一級法師的“護衛”讓旅者之家表面上的生意好了很多,然後,多了一些從眾的客人。在“護衛”們撤離的時候,一級法師又帶了一個美人回來,讓整個旅者之家的男性客人立刻猛增。

  一級法師倒是沒什麼。很多特地為了美人而來的客人看見一級法師身上的黑色法師袍,都有想出手的沖動。可是,美人是美人,卻是帶刺的美人。亨裏克就沒見一級法師出過手,前來挑釁一級法師的家夥,都被美人一招打翻了。她甚至沒讓那些家夥能靠近一級法師。

  這樣才對嘛!胖老板暗暗點頭,已經把一級法師身邊的美人當成了活動廣告:擂台賽?嗯,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吸引人的。胖老板也不笨,利用之前從一級法師的“護衛”身上敲詐來的錢財,大大提高了旅者之家的夥食。如此一來,吸引的客人就更多了。

  遲早他們會養成慣性的。亨裏克看向一級法師的眼睛裏全是感激:好人哪!福星哪!

  至于一級法師,很抱歉,他有些後悔了。當然是因為跟在身邊的美人。

  他有些後悔當時的一時沖動,收留了這個美女。可是,你認為一個情感上一片空白的人,能夠果斷地拒絕美女的迎合?換成任其他人,心裏更多的也怕都是竊喜吧?

  那天在魔獸森林出來的時候,司督沒有回答艾米麗的問題,只以微笑對待。

  說起來,艾米麗是三人中最沒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因為她首先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不過,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女人。女人,通常都有特殊的權力。

  或許認為司督的拒絕回答是因為自己對身份的隱瞞,艾米麗的表情立刻垮了下來,又淚水汪汪的,抽泣著說出了自己可憐的身世。

  艾米麗生長于一個帝國官員之家,從小就過著幸福的生活。但某一天,有一個官位比她父親更大的人的兒子,看上了貌美的艾米麗。而這個紈 子弟的肮髒生活早在整個城市出名了,艾米麗怎麼肯從?就是她父親也不肯。

  于是,悲劇出現了。

  被拒絕了一次又一次的紈 子弟惱羞成怒,利用他父親的身份將艾米麗一家人投入獄中,唯獨艾米麗逃了出來。

  追擊艾米麗的盜賊就是那該死的紈 子弟召來的。

  “所以,他們才不敢把我擊傷。”艾米麗滿臉淚水,歉意地對司督說,“請原諒我的隱瞞。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我現在很怕被人知道身份。”

  天哪,標准的吟游詩人口中的題材,也只有情感生活一片空白的司督才願意相信了。赫塞三人聽著艾米麗說話的時候,可是滿臉汗水。

  “嗯,司督,”與司督關系最好的赫塞清咳兩聲,說,“你知道,我們都是傭兵,就算艾米麗小姐過去,我們也只能安排她住在另外的地方。嗯,這對她的安全很不利……”他終于想起稱呼“艾米麗小姐”了。

  “哦。”司督點了點頭,靜靜看著赫塞。

  “嗯,那個,”赫塞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了,“我想,你是不是能夠照顧她一段時間呢?等艾米麗小姐找到她的親戚後,嗯,那就……”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司督想了想,看到艾米麗死死忍住的淚水後,一時沖動便點頭了。

  于是,這一點頭,成了司督後悔的根源。

  其他的好說,艾米麗挺會照顧人的,司督的飲食起居都被她照顧的很好。可是,難道艾米麗就不能離自己遠點麼?就不能不跟著自己去魔法公會麼?每次看到瑞恩臉上的了然,和瑪麗的鄙視不屑,司督萬年不變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怪異的神色。

  很好。現在司督對赫塞三人也有了些不滿,他們把艾米麗送到旅者之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天知道根本找不到,嗯,是沒去找共同語言的一男一女,吃飯時只能相對而坐是什麼感覺!

  “艾米麗,你先回去吧。”司督轉過身,看著艾米麗說著照例的話,“我要工作了。”這是一個好理由,至少溫順的艾米麗接受了。

  “好的,您小心。”艾米麗微微低著頭——她就沒抬起過幾次頭——然後看著司督,直到司督消失在魔法公會,才轉身離去。

  司督逃開魔法公會大廳前台瑪麗的眼睛,快速走進了藏書樓,走進瑞恩為他准備的工作室後,迅速把門關上,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幾時司督有過這麼窘迫的時候?迄今也只有艾米麗能做到。

  豔福難消啊!腦中已經不知多少次閃過莫恩老頭的感慨了,當時司督只覺得莫名其妙,現在,他理解了,理解得很透徹。

  甩甩頭,在看到1*2米的工作台後,他的神情立刻回複。顯然,魔法始終還是司督最重要的追求。

  現在司督已經能夠制作六級魔法卷軸了,這已經是魔導師的領域。可惜,雖然基礎極好很紮實,繁雜的魔法陣還是讓司督的成功率保持在一半。這個概率已經讓瑞恩欣喜若狂了,可司督不滿意。說他是鑽牛角尖也好,執著也好,他現在只要坐在工作台前,就想著怎麼提高成功率。

  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

  司督不停變換著方法、步驟,希望能夠提高成功率,可是,不管他如何改變,就是只能成功一半。

  制作魔法卷軸的步驟能改變?改變了步驟還能成功?天哪,被其他魔法師知道的話,整個魔法界會立刻轟然炸響!

  顯然,這種方法也就司督能用。這個世界能把空間的元素直接抽離,並附著保存在魔法陣上,也就司督奇怪的體質做得到。

  “又失敗了。”司督歎氣,把廢棄的卷軸扔到右手邊,左邊則對應地擺著一張制作成功的魔法卷軸。

  瑞恩不會介意司督失敗的,現在一張六級魔法卷軸已經讓魔法公會賺的咧著嘴就合不上,不就一張空白卷軸嗎?一個銀幣就能買一張上好的空白卷軸了,瑞恩才懶得在在乎那小小個一個銀幣呢。

  司督在乎。可是,就算他再在乎也沒用,還沒拿過另一張空白卷軸,敲門聲響起了。立刻,司督的嘴角往下拉了拉。

  “司督,我是瑞恩。”司督知道他是瑞恩,他真的知道。這幾天他都快被瑞恩的敲門聲折磨怕了。

  “嗯,”不開門不行,瑞恩會繼續敲下去的。司督無奈地把門打開,說,“只成功了一張。”然後,把制作成功的魔法卷軸交到瑞恩手上。

  “辛苦你了。”瑞恩終于能正視司督了,可那也就是因為兩人熟悉了的關系,他心裏對司督還是畏懼的緊。他擺出最溫和的笑容說,“你該去吃飯了。”

  我就知道!司督在心裏喊了一聲,表面卻沒有任何改變,淡淡應了瑞恩一聲。

  這怪不得瑞恩。每天中午,艾米麗都會把做好的飯菜送到魔法公會,然後司督就必須接受瑞恩的繼續了然,和瑪麗的繼續鄙視不屑。說來,也有司督的錯。剛開始那兩天,他還會回去旅者之家吃飯,但艾米麗的“賢淑”讓他怯退了,以後就幹脆躲在了魔法公會。于是,艾米麗主動找了上來,時間准時的很。以致瑞恩都養成習慣,在估計艾米麗快到的時候,討好地提醒司督。

  現在,司督是回旅者之家吃午飯也不是,不回去吃也不是,只能無奈接受。

  瑞恩寶貝般把六級魔法卷軸揣在懷裏,司督則來到大廳。結果艾米麗沒見著,大廳倒是多了一個人。

  一個美女,姿色不在艾米麗之下的美女。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穿著深紅的法師袍,袖口上有一條閃閃發光的金邊。

第一卷  第十章 魔法天才(下)
  高階魔法師。

  那美女看起來也就跟司督年紀相仿,一頭酒紅長發懶散地披在肩上,略帶些嫵媚;她的皮膚很白,司督看過去第一眼就想起了牛奶;長長的睫毛下面,是她淡綠的眼眸,隱隱藏著拒人千裏的傲然;小巧的鼻子也略顯得淡薄的雙唇,組合在一起倒是完美。法師袍下,她的身體被遮得嚴嚴實實的,不過她的身材很高挑,甚至她可能比司督還高。

  與溫順而又有些膩人的艾米麗相比,她更像是一朵白玫瑰,嬌美中帶些清洌,周身圍繞著看不見的刺。

  司督也就看了一眼,然後打算轉身離去。別怪他,在接受了艾米麗帶來的“折磨”後,他對美貌女子產生了天然的過敏。

  豔福難消!那根本就不是司督能消受得起的。況且,她再美與司督何幹?倒不如好好准備一下,艾米麗來時,該如何躲避瑪麗照例的眼神。

  可是,豔福還是自動送上門來了。

  “司督.哈裏森?”就在司督轉身那一刻,美女開口了。雖然她在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成熟些,但明顯她做不到。

  嗯,或許她的年紀比看上去的還小。

  “你是在叫我?”司督轉過身,見美女點頭,說,“你怎麼稱呼?”

  確實是個美女。司督再次在心裏下了判斷,後果就是,他突然有一種不安的預感,以致他想走出魔法公會,去體驗一下赫塞說的民眾生活。

  惹來一個莫名其妙的艾米麗已經夠了,現在該不會也把她也惹了吧?千萬別怨司督怎麼能有這種想法,也別懷疑司督有什麼不純潔的念頭,相反,司督純潔的很。只是,在一時沖動後招來一個行為舉止怪怪的艾米麗後,他對陌生人的搭訕,尤其是女人有了畏懼心理。或者說,接觸過的兩個女人,漂亮的艾米麗和還算漂亮的瑪麗,都跟司督有些不對路。

  沒錯,是“漂亮”。眼前的女人也很漂亮。

  “仙貝兒,仙貝兒.卡梅隆。”美女款款上前,深紅的法師袍突然產生了一種飄了起來的錯覺。她微笑著看著司督說,“初次見面,你好。”

  “哦,你好。”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司督的眉頭輕輕一跳,思考著自己該做些什麼。“你找我有事?”他那該死的毛病又來了,緊緊盯上了眼前自稱仙貝兒的大眼睛。

  仙貝兒好看的修長眉毛與司督截然相反地微微一皺,隨即展顏一笑:“聽說你是禁咒法師?”

  司督感到莫名其妙,倒不是因為仙貝兒口中的“禁咒法師”,而是她的皺眉。

  我得罪她了?很好,司督的思緒被這一打岔,終于停止了他該死的毛病。

  “嗯,不是。”司督否定了仙貝兒的問話。

  所謂禁咒法師,就是能發禁咒的魔法師。

  這個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也就有了形形色色的魔法師。大多魔法師都是規規矩矩地修行冥想,積蓄魔力,一步步地升級。可也有些比較另類的魔法師。他們瘋狂地迷戀威力強大的禁咒魔法,以致根本不修習低級魔法,幾近狂妄地相信:當魔力值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完全可以用自身從沒用過的魔力驅動禁咒。

  之所以是“幾近狂妄”,是因為自古以來就只有一個可憐蛋成功了。他成功的代價就是禁咒發動那一刻,人也爆成了粉末。

  天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有人相信瘋狂的禁咒法師理論!但是,這種人就從沒斷絕過。或許,人偏執起來,還真是瘋狂無比。

  司督是禁咒法師?顯然不是。他只是個除了禁咒,什麼魔法都發不出的古怪魔法師。

  可是,誰信啊?至少仙貝兒的表情告訴了司督一件事:她不相信!一點都不相信!

  仙貝兒潤紅的雙唇正在慢慢張開,搭救司督的人出現了。

  “哎?你是……仙貝兒.卡梅隆?”那人是瑞恩。他可不是專門來救場的,相反,他是來討好司督的,曲線救國式地討好司督。可惜,他討好的對象今天遲到了。

  司督實在非常感激瑞恩,他早就想走人了,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仙貝兒有想繼續問下去的沖動。財不露白啊!每次想起莫恩老頭說的這四個字,司督就有些後悔為什麼要使用魔法。可是,似乎每次都由不得自己。

  仙貝兒瞥了司督一眼,微笑著朝瑞恩點頭,說:“我是。你是瑞恩.瓦拉主事吧?你好。”

  從仙貝兒口中吐出的自己的全名立刻讓瑞恩整個人都飄了起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霍夫曼老師還好吧?”

  立刻,本來打算立刻離開的司督停下剛要邁出的腳,豎起了耳朵。

  霍夫曼老師?阿爾方斯.馮.霍夫曼?

  仙貝兒注意到了司督的動作,嘴角翹了起來,說:“爺爺他很好,勞您掛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瑞恩搓了搓手,眼睛轉著想著該說什麼的時候,這才警醒司督還在旁邊,連忙說,“你看,我都忘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這是司督.哈裏森,最傑出的魔法師。”

  天知道瑞恩只是想拍司督的馬匹,但效果卻不是一般的差。司督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心裏卻在叫糟,不安感也強烈好幾倍;至于仙貝兒,則是雙眼微微一眯,嘴角也翹得更高了。

  可憐的瑞恩並不知道自己多日來的苦心可能就要報廢了,手引向仙貝兒說:“司督,這位是帝國有名的魔法天才,還沒到二十歲就跨入了大魔法師的行列——仙貝兒.卡梅隆。還有,仙貝兒小姐的父母,可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馮.霍夫曼僅有的兩個弟子。”

  魔法天才?大魔導師的直系徒孫?司督總算猜出少許那沒來由的不安感從哪來的了,看來莫恩還真……財不露白?他有一種預感,今天的事有可能繼續發生。

  很好,司督這次沒盯仙貝兒,轉而盯向瑞恩。

  瑞恩何其無辜,難道拍馬屁有錯嗎?瑞恩在見到傳說中美麗的魔法天才仙貝兒後,平日的觀察力早已經不知飛到哪去了。被一個能使用全系魔法和禁咒的老妖怪盯住是什麼感覺?瑞恩會告訴你:很恐怖!恐怖到膀胱立刻傳來飽脹、以致就快溢出的感覺!

  “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司督決定撤退,放過了瑞恩,朝仙貝兒紳士地一笑,“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朝瑞恩一點頭,然後,轉身,邁出左腳。

  左腳停住。

  “我想,等你有空的時候,和你探討一下魔法。我猜,哈裏森先生,您,不會介意吧?”從美人口中吐出的“您”,有說不出的味道。

  左腳落地,轉頭,再次微笑:“當然,那是我的榮幸。”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挑釁(上)
  出了魔法公會的司督終于暫時放松了,眼睛不自覺地就想往後看。身後後跟隨著一個人的目光,或許是錯覺,或許……

  女人?司督的嘴角翹起,在他一貫的表情上,還真看不出這笑到底屬于什麼性質。不可否認的是,它,依舊高深莫測。比起那見鬼了的盯人盯東西看,這會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等了一會,沒見艾米麗,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裏升起,好像什麼地方空了一塊。很奇怪的感覺,讓司督很不舒服。思索了一陣,得不出個結論,他決定回旅者之家。

  艾米麗會在那裏的。司督並沒發現,他腳下的速度正慢慢增加著。

  旅者之家。

  眼尖的胖老板亨裏克第一個發現了司督,連忙迎上前:“尊貴的客人,您回來了。您的朋友正在等您。”

  “嗯,謝謝。”司督隨口應了一聲,很快反應過來,“朋友?”

  胖老板的眼珠子在小小的眼睛裏朝旅館內挪了挪。

  朝旅館大廳看去,藍色的法師袍極其顯眼。是赫塞。跟隨赫塞一起的還有史丹,奧托沒出現。他們兩個跟艾米麗談得正歡,艾米麗稍稍有些走神,眼睛時不時往門口瞄著。很快,她也發現了司督。

  “您回來了。”跟胖老板同一句話,卻有些緊張。艾米麗快步來到司督身前,依舊低著頭,金發下的漂亮眼睛往上瞄了瞄,“我本想去給您送飯的,瑟曼先生和……”

  “哎呀,司督,是你回來了。”赫塞又回複了以往的嬉皮笑臉,朝司督二人招了招手,說,“好久不見啊。艾米麗,我就說嘛,沒看見你,司督肯定會回來的。”

  沒事就好。司督朝艾米麗淡淡“嗯”了一聲,對赫塞說:“七天沒見。”

  立刻,赫塞和史丹的臉色都是一滯。還是赫塞反應快,低咳一聲,滿臉悲哀地擺手說:“別提了。我沒想到那個老狐狸這次竟然沒有逃,更沒想到,他隨便說一句話就讓我火光了,一個火球就扔了過去。嗯嗯,發火不好,很不好,害得我被緊閉了好幾天。”

  史丹也反應過來,瞥了赫塞一眼後,對司督說:“別聽他胡扯。團長大人倒是在,但我們都沒見著,腳都還沒停下就被分派了新任務。”

  司督在赫塞一咳後,也發現了自己話裏的怨氣,正想著說什麼好,赫塞開口說:“那個老狐狸,吸血鬼,用來用去還不是這兩招?沒半點創意。”然後對司督說,“你看,司督,我對你夠朋友了吧?任務一結束就來找你了,要不,見到那個老狐狸,我還真保不准一個火球扔過去!”

  史丹呵呵一笑,繼續拆赫塞的台:“你就算了吧!團長大人好歹也算是個魔法師,就你,沒被團長大人狂扁就算好了。”

  “切!”赫塞不屑地嗤聲,“就他那半吊子的魔法?”

  “魔法師傭兵團長?很少見啊。”司督想著,隨口就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他是個鬼的魔法師!”赫塞翻了翻白眼,“也就會初級魔法。如果他也算魔法師,就沒有見習魔法師這一稱呼了。”

  司督明白了,看來火狐傭兵團團長是個會些魔法的劍士,估計他修習魔法,也就是為了能讓自己的攻擊更出其不意。

  “別站著啊。”史丹經過兩句笑談,似乎也回到了當初三人在一起的感覺,笑著說,“艾米麗的廚藝很不錯哦。”看來兩個火狐傭兵團成員對艾米麗已經很熟悉了,都省去了敬語。

  我知道,我都吃了很久了。想著,司督看向艾米麗。

  艾米麗發現司督的目光後臉上一紅,連忙說:“赫本先生謬贊了。”得,她對三個人倒是保持一貫的客氣。而直到艾米麗說出“赫本”,司督這才知道史丹的姓。

  “哪裏哪裏,艾米麗的廚藝確實很好。”說著,四人圍著桌子坐下。這次沒人在見識到艾米麗的美貌後,想出手試探一級法師了——史丹胸甲上的紅色狐狸顯眼的很。

  依舊是赫塞說的最多,其次是史丹,司督是問一句應一句,至于艾米麗,半天沒見她說一句話,或許是看在司督的面子上,這次赫塞很留情的沒拿艾米麗開玩笑。兩個火狐傭兵團成員都很精明,沒有提那天的事,更沒繼續問司督為什麼放走盜賊。關于艾米麗古怪的身世,他們都好像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這算是司督七天來第一次這麼放松,也難得能夠在有艾米麗的場合多說幾句話。

  赫塞確實很照顧艾米麗,至少,他沒像以前,跟司督在一起,談論的除了魔法就是魔法。

  午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司督站起身,慣性地想往魔法公會走。

  “嘿,司督,幹嗎呢?”赫塞拉住司督,翻著白眼說,“你該不會又想跑去魔法公會吧?”

  “嗯,我該去工作了。”司督承認了赫塞的問話。

  眾人的表情又是一滯。都隨手就能發禁咒了,還要工作?這跟大魔導師在招待客人時,起身說“我該去洗衣服了”同樣讓人不可思議。

  “我說,你缺那點錢嗎?”赫塞不滿地說,“要是缺錢你跟我說就是,我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難得我們來了,你就不能好好呆著?鬼知道下次那個老狐狸見到我們,又安排什麼任務。”

  “是啊,司督,就算不去,瑞恩他還會說你不成?”史丹也加入勸解行列。

  “沒錯!”赫塞立刻接過話,“瑞恩那家夥敢說你什麼,你立刻告訴我。我會讓他知道,火狐平日這麼照顧他的生意,不是這麼容易的事。”說完,他暗暗瞥了史丹一眼,責怪史丹說錯了話。

  “好。”

  眾人又是一愣,誰也沒想到司督答應得這麼爽快。天知道司督只是突然想到了之前那個漂亮的魔法師,嗯,漂亮的天才魔法師。

  司督偷偷看了一眼艾米麗,她顯得很開心,似乎司督能留下是多麼讓人高興的事。司督小心地送出一口氣:一個逼得自己不得不留在魔法公會,一個逼得自己不得不遠離魔法公會。女人,很有威力的詞語啊!

  “司督,我跟你說,有兩種人你千萬別惹,一是小人,”莫恩老頭說的話又從腦袋跳了出來,他說到這的時候,臉色顯得很奇怪,直到頂不住司督全是旺盛求知欲的眼睛,才低咳兩聲,繼續說,“那個,嗯哼,還有一種人,女人,你千萬別惹!尤其是漂亮女人,你見到了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否則,後果很嚴重!真的很嚴重!”

  司督當時想不明白,莫恩老頭說完話怎麼滿臉往事不堪的模樣,現在他懂了。她們天生就擁有全世界最厲害的武器,任何男人都不得不折服。天哪,看到那張漂亮臉蛋你打得下去?你開得了口大罵?行,你是個男子漢,你做得到,可是,等她們的眼淚一下來,再怎麼男子漢也變成了狗熊。

  溫順古怪的艾米麗,咄咄逼人的仙貝兒,嗯,頭很大。司督甩了甩腦袋,拋開無用的想法,加入了氣氛融洽的談話中。

  直到月上中天,赫塞和史丹才告辭。司督在和艾米麗說了聲“晚安”後,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照例的“艾米麗,你先回去吧。我要工作了”和“好的,您小心”,司督再次踏入魔法公會。

  然後,頭又開始大了。因為司督看到一個美人,穿著深紅法師袍的美人。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挑釁(下)
  “嗨,那個……仙貝兒,你好。”司督很想裝作看不見,可是人家就堵在面前,看不見?騙誰啊?

  “哈裏森先生,你好。”仙貝兒依舊淡淡笑著,依舊舉止典雅,依舊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您,該不是忘了我的名字了吧?”

  算是吧。仙貝兒的名字很好聽,想忘記也難,只是司督在見到仙貝兒的時候,正思考著轉身就走,一時沒想起來而已。

  “怎麼會呢?”司督不是笨蛋,就算再木訥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該說的。他調整稍許,狀態立刻回來了,對以一貫的微笑,說,“只是見到一位美麗的小姐,一時失神而已。”

  這話是赫塞教給司督的。他說女人都喜歡聽稱贊自己的話,還舉了很多例子,比如在見到陌生女人時該說什麼,怎麼回應對方說的但自己並不感興趣的話題……司督的腦子在學習方面特快,有用沒用的知識他都能很快學會,現在說的,完全是照搬赫塞“關于說錯話時該怎麼轉移對方視線”的話。一字不漏地照搬過來。

  可是,赫塞似乎忘了教司督該怎麼讓表情配合自己說的話。當然,這也怪司督,當時他可是沒半點興趣聽這個,既然司督不喜歡聽,赫塞還會繼續無聊話題?

  “您說得很不誠心啊。”仙貝兒淡綠的眼眸停在司督臉上好一會,微微一笑,說了一句如她酒紅色的長發般咄咄逼人的話。

  司督不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繼續淡淡地微微笑著。

  有人告訴司督,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但沒有人告訴司督,他現在的表現,根本就跟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差不多。換了一個小心眼的人,司督現在的微笑足夠對方恨他到死。

  有時候,本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是在雙方都不經意間變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仙貝兒是怎樣的人司督不知道,但她的目的司督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是,她有了足夠的理由完成她的目的了。

  “皇室傳出一句話,叫‘不打不相識’,”仙貝兒繼續溫和地說著,司督則心髒猛然一跳。果然,仙貝兒直起圓潤修長的食指,緊盯著司督說,“我們會稱為朋友的,哈裏森先生,您說是嗎?”

  皇室?不打不相識?司督並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哪裏做出了,那見鬼了的不安感正在心裏漫延。怎麼回答?司督滿腦子就這個問題。

  仙貝兒並沒給司督太多思考的時間,繼續說:“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討教一下魔法上的問題,您,不介意吧?”

  我很介意!司督差點就脫口而出,還好控制住了自己,繼續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繼續思考著該怎麼回答。

  好吧,跟現在的司督相處,是一件非常考驗人氣度的事。那麼,就看仙貝兒的氣度到底有多大了。

  “您答應了?”仙貝兒眯了眯漂亮的大眼睛,根本不給司督說話的機會,緊接著說,“那我們找個地方?我記得每個魔法公會都有測試魔法的地方,那裏都有堅固的魔法陣,我們不用擔心會破壞周圍的環境。”

  我有答應嗎?司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眼前的美人兒,怎麼有人喜歡強拉人做事的?同樣是美人,為什麼艾米麗就這麼順從,仙貝兒卻……

  一陣腳步聲傳來,司督連忙回頭,是大好人瑞恩。總算能找到理由拜托仙貝兒了,可是,似乎……司督的想法很好,現實卻……

  “司督,仙貝兒小姐,你們好。”瑞恩的魔法不怎樣,辦事能力卻很強。昨天思考了很久,終于明白了司督為什麼盯著他了,他的結論是:司督並不喜歡被關注。結論是正確的,理由是絕對錯誤的,他的結論是從司督是千年老妖怪推出來的。至于仙貝兒,這個備受寵愛的大小姐,結合她的年紀,性格應該有些叛逆,多多順著她的性子拍馬屁就行了。所以,瑞恩聰明地稱呼她為“仙貝兒小姐”,而不是“卡梅隆小姐”。

  “你好,瓦拉主事。”由此可見,仙貝兒也是個妙人兒,同樣是兩個字,“主事”可比“先生”好聽多了。

  “早,瑞恩。”司督的問好就隨便很多了,而且說話也慢了半拍,想說的推脫之詞還沒說出口,已經被仙貝兒搶先了。

  “瓦拉主事,魔法公會有魔法測試區嗎?”仙貝兒直視瑞恩的眼睛,讓他不得不看著自己,而不能注意到司督。

  “當然。”瑞恩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回答。然後,臉色瞬間煞白,不可置信地看了司督一眼,再看著仙貝兒說,“仙貝兒小姐,你們……該不是想?”

  仙貝兒點頭,司督……繼續高深莫測地微笑。

  “不行!”瑞恩大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軟下聲音說,“仙貝兒小姐,你知道,我們這的魔法陣,根本,根本不能抵抗禁咒級別的魔法啊!”他已經快哭了。

  這都什麼人哪?一個是大魔導師的直系徒孫、掌心寶貝,魔法界人盡皆知的魔法天才;另一個,天哪,就那碎成粉末的魔晶石,根本就是禁咒級別的人物,嗯,他本來就是老妖怪,兩個人要在這討教魔法?自然女神啊,你幹脆把我一個禁咒滅了不還幹脆些?

  瑞恩可憐兮兮地看著司督,見他還是繼續高深莫測的微笑著,心下一冷,只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仙貝兒,眼中那意思,就是“我就求您了,大小姐,您就放過我吧!”

  可是,仙貝兒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打斷了瑞恩所有的幻想。

  “在哪兒?”

  既然兩邊都是不能得罪的人,既然只要他們開始比試就能把整個魔法公會拆了,既然魔法公會被拆只能怪罪到自己身上,那麼……

  小人物生存不容易,一旦把小人物逼急了,那也不是件可以簡單視之的事。

  “不行!”瑞恩腰一挺,直直盯著仙貝兒,義正詞嚴地說,“南昆城魔法公會是助于魔法公會的,我不能把它用做私人用途!”何其大公無私!何其義正凜然!大廳灑下的陽光在那一瞬間,全部聚集大瑞恩身上,襯托他偉岸的身軀越見高大!

  “真的不行嗎?”仙貝兒的大眼睛又是眯了那麼一眯。

  英雄立刻跌下雲端。

  “仙貝兒小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實在不能把南昆城毀了啊!”那姿態,直比喪家之犬。

  “真的不行?”
godangel1984 發表於 2008-3-7 18:45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巧合?(上)
  冷汗濕背的瑞恩,思考著退路卻只能在臉上掛著微笑的司督,咄咄逼人的仙貝兒,整個魔法公會大廳靜了下來,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段時間,對三個人來說,都是很難熬的。

  打破沉寂的人總會有的,不過不是這三人而已。

  “嗨,司督,我好像忘了一件……哎?這不是仙貝兒嗎?天哪,你也來了?難道我就這麼讓你不舍?竟然讓你從帝都追到南昆城來了?”那人一出口,就沒句正經話。

  如果問司督最恨的是什麼,他會說正當研究就快出結果的時候,被一個該死的家夥打斷。確實,這是一件讓人很郁悶的事。現在,仙貝兒會知道這是什麼滋味的。

  美目放過戰戰兢兢的瑞恩,緩緩移到身後,然後眉毛一挑,嘴角翹起,淡淡地說:“好久不見,赫塞。你說話,嗯,還是那麼讓人討厭啊!”說得一點都不客氣,純粹針鋒相對。

  那滋味,就跟生吞蒼蠅沒多大區別。尤其知道強行打斷自己計劃的人是誰後。

  仙貝兒的瞳孔慢慢收縮,散發出一種不明物質,或許,這就是高人口中的殺氣。

  管它是不是見鬼的殺氣,大廳的兩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一個是為大難不死,一個是為終于逃脫了對方的緊逼。美人,並不是好相與的。

  “赫塞,好久不見。”司督說話慢了一步,瑞恩先開口了。或許,司督還得感謝瑞恩搶先開口,要不,他的形勢只能更壞。因為他想說的,和瑞恩說的是同一句話。顯然,他沒意識到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大,前提是從他口中說出來。

  一個在魔法上處于超然地位的人,一句話足夠所有人推翻先前對他的印象。

  被瑞恩搶了話,又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的司督,只能朝赫塞點了點頭。

  “瑞恩,你也好久不見了。”赫塞看向瑞恩,一臉隨和,完全當自己沒聽到仙貝兒的話。他繼續對瑞恩說,“嗯,既然來了公會,就順便跟你買點東西。最近有什麼好貨?說來聽聽。”

  瑞恩意識到赫塞和仙貝兒之間的敵視態度,小心地看了一眼仙貝兒,沒反應,這才對赫塞說:“嗯,有些好貨,你要什麼?”沒辦法,對比兩人的藍色法師袍袖口,一條金邊和三條金邊的差別是如此明顯。

  都不是好對付的人啊!今天怎麼了?天塌了?還是命運女神拋棄了我?

  “魔晶石就算了,上次跟你買的還有多,”赫塞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說,“能退貨不?我買錯了。你知道,我是火系的,天知道那天我吃錯了什麼,竟然買了一個水系魔晶石。”

  “如果賣出去的東西沒問題,不能退貨。你知道的。”瑞恩一談起生意,而且遇到一個討價還價的買主,終于擺脫戰戰兢兢的姿態,對赫塞搖頭說。

  “那就算了。”赫塞聳肩。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比如,用公款買那顆比藍寶石還靚麗的魔晶石是為了討好美人之類的。“你這有沒卷軸?這些日子把我搞得夠嗆的,沒卷軸在身邊,辦事就是差了點。”

  “有。”瑞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徹底忘了旁邊還有一個煞星,興奮地說,“你要四級的還是五級的?六級的也有。”太狂妄了,他竟然忘了制作卷軸的人也在旁邊站著。

  “天哪?我沒聽錯?有六級的?”不止赫塞,連仙貝兒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誰制作的?”

  狂妄的瑞恩在赫塞的一句話後立刻反應過來,額上又開始冒起了冷汗,極度小心地轉過頭,看了司督一眼。

  還好,司督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一張六級魔法卷軸的報酬已經快有兩個金幣,他已經很滿足了。所以,依舊微笑著。嗯,還是高深莫測。

  瞬間,大廳再次沉寂。

  六只眼睛停留在一級法師身上。其中一雙是小心翼翼的,一雙是不可置信的,一雙是驚愕的。在那六只眼睛中,大廳通過魔法陣轉移過來的陽光產生了扭曲,使得一級法師身上黑色的法師袍散發出溫和卻逼人的白光。

  “司督,是你……做的?”赫塞眼眉一跳,表情漸漸興奮起來,不一會揮拳大叫,“我早就該猜到了!該死,我說你怎麼每天呆在公會呢!早在瑞恩這個吝嗇鬼說有六級魔法卷軸的時候,我就應該猜到是你了!就南昆城這小地方,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該死,我怎麼就忘了!”

  吝嗇鬼?瑞恩繼續冒汗。

  “是你……做的?”仙貝兒在赫塞的大喊聲下,恢複了貴族儀態,但還是滿臉不可置信。

  很了不得嗎?才一半的成功率啊。司督心裏也很疑惑,但不會表情在臉上,依舊微笑,輕輕點頭。

  高人啊!

  “司督,瑞恩那個吝嗇鬼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兩倍,不三倍,你幫我做幾張怎樣?”赫塞拉過司督,絲毫不顧身邊的人,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還是吝嗇鬼?瑞恩額上的汗越來越多了。

  “十八個銀幣。”司督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很幹脆地告訴了赫塞。

  “十八個銀幣?”赫塞大喊,“天哪!瑞恩你這個混蛋,難道你沒告訴司督,六級魔法卷軸在世面有多麼稀少嗎?天哪!那可是一百個金幣也未必買得到的東西,該死的,瑞恩你這個混蛋!”批判完瑞恩,連忙拉下臉對司督說,“司督,我給你十八個金幣一個六級卷軸,你幫我做幾個?不,二十八個金幣,怎樣?”

  “不,不是的!我……”瑞恩連忙喊冤,結果,沒喊成。

  “三十八個金幣。”

  立刻,所有人的眼睛轉移到那個美妙的身影上,表情統一:你見鬼了?

  “嗯?”仙貝兒只是認識到六級魔法卷軸的稀少,下意識地說了出來而已。現在,她後悔了,非常後悔,連忙說,“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們繼續。”不對,什麼叫“當我什麼都沒說”?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該死的!我不是想說這個的……可惜,來不及了。

  瑞恩現在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事,關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才懶得理會仙貝兒到底怎麼了,在仙貝兒話落下立刻反應過來,滿臉哀求地看著司督,用自己最哀痛的語氣說:“司督,你知道的,我說過給你增加報酬的,你知道的。”增加到五個金幣而已,但瑞恩不會說出來,打死也不會說出來。

  瑞恩確實跟司督說過增加報酬的事,但司督認為瑞恩對自己照顧多多,如此好人,自己還要索求更多報酬?再說,十八個銀幣,足夠司督生活得很好了,而在黑森林法師塔生活了六年的他,根本不怎麼在意生活上的享受。所以,推辭了瑞恩。

  天知道那時的瑞恩怎麼膽子大了起來,竟然很歡喜地認為自己拿了更多好處,忘了司督“千年老妖怪”的身份。

  “得了吧,瑞恩。最多就五個金幣,我了解你,很了解你!”赫塞一句話就拆穿了瑞恩的真面目。鄙夷地撇了瑞恩一眼後,他對司督說,“五十個金幣!司督,我只能出到這麼多了。給我五個六級卷軸,不,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三個也行。”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巧合?(下)
  “我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司督並不想讓赫塞失望。

  “一半?”赫塞絲毫不以為意,誇張地說,“你知道大魔導師的成功率是多少嗎?也就六成!”顯然,這句話的主要對象並不是司督。

  仙貝兒眯了眯眼,看著赫塞的背影,再瞄了瞄司督,決定當沒聽到。這一沒聽到,也讓她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問題解決了,司督答應了赫塞幫忙制作幾個六級卷軸,至于報酬,赫塞堅決要求五十個金幣一張卷軸。司督見赫塞如此,也就沒再推脫。

  至于可憐的小人物瑞恩,他逃過了一劫。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司督終于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立刻讓仙貝兒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赫塞反應更快,拉過司督,邊走邊回頭對瑞恩說:“瑞恩,跟你借一天司督,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幫忙。”

  瑞恩怎麼不答應?這下好,連帶仙貝兒可能帶來的麻煩也一並消除了,當下把頭點得只見殘影。

  “那個,仙貝兒小姐,您還有有事嗎?”不知不覺間,瑞恩再次對一個比自己年輕的人用上了敬語。

  “沒事。”仙貝兒淡淡一笑,不勝嬌美。

  “那,我先告辭了。”說完,瑞恩迅速離去。

  “不屑對我出手嗎?”仙貝兒轉身,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兩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還是,你心虛了?六級魔法卷軸?希望你沒騙我……”

  出了魔法公會,兩人朝旅者之家走去。

  “赫塞,你找我什麼事?”司督再次問。

  赫塞停下腳步,細細打量著司督,好一會才說:“你真的不知道?”

  這小子裝傻呢?還是,根本沒在意過仙貝兒?

  司督直視赫塞,以眼神告訴了赫塞自己的想法。

  “是艾米麗要我來找你的。”赫塞躲開司督的眼睛,說,“她本來是要將你的午飯提前送過來,她說找到了親戚的消息,又怕你餓著,所以……你知道啦,女人,就是這麼愛擔心。”說著,他聳了聳肩。

  “那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司督問。

  “她來了。”說著,兩人在路口轉彎,赫塞指著前面說,“你自己去問她吧。”他的手指盡頭,是站在路邊不斷張望的艾米麗。她的身後有幾個畏畏縮縮的身影,看那小心的姿態,顯然是被艾米麗教訓過了又有些不死心的人。

  “司督,你沒事吧?”一見到司督,艾米麗立刻小步跑過來,滿臉關切。

  “嗯,沒事。”心裏有些波動,好不容易按下後,司督朝艾米麗微微一笑,“你不是找到親戚的消息了嗎?”終于,他的微笑不再是高深莫測,而是充滿溫情。

  艾米麗一愣,隨即低下頭,說:“我看到那個大魔法師了,怕你吃虧,就找赫塞他們了。赫塞說,我不會魔法,去了也沒用,就讓我在這等消息。”並沒回答司督的問題,不過司督並沒多想,反而心裏的波動比先前更強烈了。

  “謝謝,艾米麗。”司督說,“你親戚,他們……”

  “沒關系的。”艾米麗抬頭展顏一笑,“遲幾天去找他們也一樣。”這一笑,奪去了所有陽光的光彩。

  一時,兩人就這麼站在路邊彼此相視,沒有一句話。整個世界就此靜下,春天的暖意充滿了整個空間,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出黃土地,露出一小截嫩黃的顏色。

  破壞氣氛的人,在這個世界永遠不會缺少。

  “嗯哼,”赫塞輕咳一聲,湊過來說,“兩位,站在這裏很礙眼,嗯,很礙眼。”他還嫌不夠,重複了一遍後面的三個字。

  艾米麗的臉頰紅了大半,低下頭再也不肯抬起。司督臉上肌肉一抽,隨即說:“走吧。”

  “去哪?”赫塞笑呵呵地看著司督,問,“需要我跟著一起去嗎?”

  司督倒沒什麼,艾米麗則狠狠瞪了赫塞一眼。

  “嗯,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是什麼事呢?”赫塞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沒多久臉色真的變了,恨恨地說,“該死!我忘了那個老狐狸說今天找我有事了!見鬼了,我怎麼會忘了那個老狐狸?行了,你們慢慢聊,我走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腳已經大步跨了出去,還不忘罵著“該死的老狐狸”。

  攪局的人一走,兩人陷入了微妙的情緒中。

  很久,艾米麗說:“司督,陪我走走好嗎?”

  司督點頭,兩人開始了無聲的閑逛。

  這是司督來到南昆城後,第一次毫無目的地行走。說實在的,就南昆城的建築風格,還真沒什麼好逛的,一眼望去大多一個樣,除了能分出主街和其它街道的區別,走在非主街上還有可能迷路。

  如此一來,兩人行走的方向就很明顯了。整個城市除了防禦建築,就城主府和交易中心最高,兩人便不自覺地往最近最高的建築走去。

  走到這裏,人群逐漸密集起來。

  七層高的建築主樓有著尖尖的屋頂,直直沖向雲霄,在接近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閃閃金光;兩座從樓立在主樓旁邊,同樣是尖尖的屋頂,像個守衛;左右看去,這座建築幾乎占了半條街道,洞開的大門的前,擺著各色馬車,占據了門口的全部空間,與暗紅的建築主題互相映襯著。

  司督這才醒過神來,問:“這是哪?”

  艾米麗朝司督靠近了些,試圖躲開擁擠的人群。聽司督的問話後,說:“這是交易中心。”

  “交易中心?”司督微微皺眉,幾乎把整個街道都堵住的人讓他很不習慣,幾乎有轉身就走的沖動。好歹想到不能掃了艾米麗的興致,控制住了自己,說,“做什麼用的?”

  艾米麗一愣——事實上,任何一個人聽到這個問題時也只能有這個反應——然後“噗嗤”一笑,說:“當然是用來交易的啊。”

  “我知道。”司督也不自覺地往艾米麗身邊靠近,“我是想知道,這裏有什麼特殊物品交易?”司督想起了莫恩說的“很多魔法物品都流失在民間,擺在某個地方等著交易”,他自動忽略了莫恩後面的話“當然,前提是只要你能給出一個價格。而且通常交易的地方,都是在很秘密的場所,下次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你就知道了”。

  想起魔法,司督立刻忘了洶湧的人群。

  “很多。”回答的不是艾米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粗曠,略帶些沙啞。

  司督朝聲音來源處看去,是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精壯男子,年紀大概在二十五上下,與司督一樣都是深褐色的頭發,人長得很普通但顯得很彪悍,身上穿著一套制式胸甲,胸甲上釘著一個徽章,是黑色的狼頭。

  那個男人正看著艾米麗,右手放在心髒,做了個很紳士的動作,說:“美麗的小姐,我叫戴德……”

  可惜,艾米麗絲毫不給他面子,打斷他的話問:“我認識你嗎?”然後,又往司督身邊擠著,幾乎擠進司督的懷裏,抬頭說,“司督,我們走吧。”

  司督愣了一陣,正想著答應,那個叫戴德的男人看向司督,先是不屑,隨即表情越來越怪異,最後大叫出來:“你是司督?司督.哈裏森?”

第一卷  第十三章 戴德(上)【改】
  司督的思緒飄向了遙遠的記憶。那裏的天很高很藍,白雲下有青山環繞,還有一條碧水,圍著散開渺渺炊煙的屋村緩緩流動。躺在鋪滿綠色和點點星花的地上,能聞到略帶腥味的青草味道,清新中帶著淡淡青澀。

  那裏叫巨石村。

  “你小子真的一點都沒變過啊!”司督從回憶中回來,看著眼前一臉興奮的青年,感受著他的手拍在肩膀的力度,聽著他粗曠的聲音,“要不還真認不出你!還好,我知道叫司督的人就這麼一個人!”

  “戴德,好久不見了。”司督的心情瞬間平複下來,心底的興奮被狠狠壓了下去,朝戴德淡淡一笑。

  喧鬧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如在盛夏般幾乎讓人窒息。

  “是啊,好久不見,”戴德並沒發現司督的怪異,反而感歎著說,“十二年了吧?時間過的還真快啊。”他的感歎來得快去得也快,打量著司督嘖嘖感歎著說, “你小子厲害啊,都成魔法師了?要不要做傭兵?現在我可是小隊長了哦,戰狼傭兵團聽過沒有?帝國五大傭兵團哦!你要過來的話,我會照顧你的!絕對沒人敢欺負你!”說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別試圖了解很久沒見的人,哪怕之前你們很熟悉。記住,是人都會改變。”莫恩老頭曾滿臉唏噓地對司督如此說。

  司督的腦中就這麼閃過一句話,然後,心態截然不同了,再也沒辦法以一個正常的遇見故人的心態對待戴德。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感覺,尤其是它跟司督的習性很不符合。

  所以,一律以微笑待之。

  “隊長,不跟我們介紹介紹?”幾個跟戴德穿著同款制式胸甲的彪悍青年湊過來,嘻嘻哈哈地說著,眼睛緊緊盯著艾米麗。

  雖然那幾個青年的目光很不禮貌,但是,大家都知道傭兵的習性,他們才不會在乎美人會不會惱火,他們提倡的是及時行樂,誰知道下次任務是不是掉腦袋的命?所以,有沒多少人會跟大多脾氣暴躁的傭兵理論。

  “這是司督,我小時候的鄰居。”戴德一副兄長模樣,拍著司督的肩膀介紹著,看向艾米麗時,卻立刻變得彬彬有禮,“這位美麗的小姐嘛,司督,還不介紹介紹?”

  “我叫艾米麗。”艾米麗把頭垂下,低聲說。

  口哨聲響起,在喧鬧的人群並不明顯,卻有些刺耳。

  艾米麗皺了皺眉頭,輕輕拉了幾下司督的法師袍,小聲說:“司督,我們還是回去吧。”

  “來,司督,艾米麗,我帶你們去逛逛。”戴德顯然沒聽到艾米麗的話,拉著司督的手就往裏擠,那姿態,好似交易中心是他開的一般。他的同伴也沒給司督和艾米麗逃脫的機會,擠了過來將兩人圍在中間。他們還是很有分寸的,言語或許不怎麼顧忌,但始終跟艾米麗保持著一段距離,只是幫司督兩人擠開一條道路。

  裏面的擺設,絲毫不比魔法公會差,甚至奢華好幾倍。這裏或許是南昆城唯一裏外都奢華的地方了。

  這裏是主樓下面的空間,抬頭看去,高高的屋頂設置了與魔法公會大廳同樣的魔法陣,將陽光引了下來,很難相信,除了大廳四角碩大的、隱藏在牆根的原形柱子,如此高的建築竟然沒有其他支撐物。

  站在交易中心外,高大的窗戶會讓人誤以為主樓有好幾層,進來才知道,排列整齊的玻璃窗戶,似乎就是為了故意讓外面的人產生錯覺。

  大廳足有五百平米,並不像外面那麼紛亂,相對于大廳外面,人顯得很少,來來往往都腳步極快,匆忙但不慌亂。

  很強烈的落差,讓人適應不過來。

  或許,這就是建造建議中心的人所追求的目的。

  戴德在這似乎很有人緣,不時見路過的人跟他打著招呼。

  “怎麼裏外差別這麼大?”艾米麗一直跟在司督身邊,進來後就一直掃視著大廳,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

  “外面的都是那些貴人的仆從,”戴德朝來往的穿著華麗的人點了點下巴,臉上多了一絲得意,似乎能進來交易中心的大廳是多體面的事。又朝一個向他打招呼的人點頭後,才繼續說,“他們來的時候,都是帶上一大堆的仆從,好像別人不知道他家有多富有一樣。”戴德撇嘴聳肩,神色間有些不屑、有些羨慕、有些向往, “那幫小民,見有生意做,便紛紛兜售東西給外面呆著的仆從,一年下來也能賺上不少錢。”

  難怪沒見人騷擾艾米麗,畢竟出入都是有地位的人,平日再怎麼囂張跋扈,也不敢在同樣身份不低的人面前丟了臉面。估計那些仆從也就在這種地方一本正經的。

  看來,建造這裏的人跟魔法協會有關。踩著腳下流雲紋飾的能反射頂光的地板,司督卻在想著另一件事。

  “到了。”穿過一扇兩人高、能並排十來個人行走、裝飾著金制浮雕的大門,戴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司督的胡思亂想。

  很有錢啊!看著前面,這是司督的第一反應。他不大明白金幣的妙用,卻也知道眼前的傳送陣要花費多少魔晶石和魔法師的精力:要去的地方很遠嗎?

  司督的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後面有我們戰狼的專用貴賓室,帶你見識見識。”戴德的嘴角翹起,得意地拍了拍司督的後背,眼睛卻瞄向了有些震驚的艾米麗。

  短短距離就要用傳送陣?司督突然對交易中心的主人產生了興趣,因為由此可知這裏的主人極有勢力,或許他手上有平日根本見不到的魔法用品,或許還有傳說級別的。

  司督似乎只能想到魔法,什麼事都能跟魔法聯系在一起。

  站在傳送陣上,戴德朝站在一邊負責傳送的魔法師點了點頭。之間那個同樣穿著黑色法師袍,袖口有三條金邊的魔法師掐了個手印,三個人腳下白光一閃,消失在眼前。

  這是小型傳送陣,也就能一次性傳送三個人,其他人也只能下一次傳送了。

  在城市的另一邊,一座普通的居民住宅,一個身型藏在深色麻布袍下的男子,接過屬下遞過來的紙條,看了一眼後,低聲說:“嗯,你現在立刻分出一批人調查戴德,戰狼那邊應該有他的詳細檔案。偷還是搶,隨你們。還有,你叫下面的人准備好,事情就在這兩天,現在別去做多余的事。”

  “是。”屬下應了一聲,低頭緩緩退出,將門輕輕掩上。

  “嘿,那幫老狐狸,”那男子站起身,走前兩步,陽光投過窗戶投到他臉上,照亮了他英俊的臉龐,也在他淺灰色的瞳孔留下一個深深的陰影,“現在還要討價還價,就不能幹脆些?”

第一卷  第十三章 戴德(下)
  交易中心,位于左邊的從樓,地上直徑一米的傳送陣上,三個人影現出。

  “哇!”眼睛適應暗下又亮起的光線後,艾米麗立刻小聲驚呼出來。

  司督正看著腳下繁雜的魔法陣,思考著從沒在黑森林法師塔見過的空間魔法,隨即便被艾米麗的驚呼拉過神來。

  推開的用整塊橡木做成的大門,拉開的窗簾中間,是占了整扇牆的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城市如棋盤般整齊排列著,而投進的陽光將屋裏照得亮堂堂的,裏面的擺設一目了然。

  右邊,牆根正中央是一個火爐,暴露在外的紅磚,與屋內整體的暖色調相互映襯,顯出一種獨特的樸實。火爐上,擺著一個銀質燭台,輪廓纖細而優美。牆上,正中央掛著烤漆的劍架,交叉擺著兩把純金手柄的鋼劍,被陽光分割成分明的兩半,光與暗交接的地方,繁雜的凹刻花紋上,亮起點點金光。

  與之相對的,左邊牆上沒有任何裝飾,一片素白。純橡木的稍比膝蓋高些的圓形桌子,和圍繞著桌子零散放著的椅子,以及純銀茶具,卻透露出一種樸實的異域美感,厚實而不凝重。

  腳下是舒適柔軟的毛毯,繁雜精細隱隱帶著神秘的圖案,正在告訴所有人,它是來自遠在帝國之外的另一個地方。

  整體看去,擺設雖少,卻不顯得空蕩,反而給人感覺多一不可,缺一則少。

  “這,”艾米麗不可置信地問,“每個房間都一樣嗎?”

  司督依舊不能分辨腳下的東西有什麼價值,根本不知道那張看起來很有意思的毛毯,是他在黑市上賣四張六級魔法卷軸的價格。

  “差不多。”戴德得意地彎起嘴角,盯著艾米麗的同時,眼角瞄了瞄司督。

  “就不怕……”艾米麗思考著一個合適的詞語,“不怕不安全嗎?”

  “南昆城的交易中心,在帝國,只有銀月城的能夠相比,就連帝國的交易中心都只能排在它下面,沒個十來萬金幣身家的人還沒資格進來。”做了一番爽快的介紹後,戴德才進入正題,“如果這樣的實力都怕不安全,那交易中心也不用開下去了。”

  南昆城的交易中心,之所以能建得這麼奢華,說來還得多謝王國。正因為不想被敵國看低,這裏才在一開始就加了幾倍的預算,慢慢也就成了如今的場面。

  “來,坐。”戴德走到桌子前,招呼兩人坐下,然後表演了泡茶技術。

  算不上嫻熟,但也是一板一眼的,絲毫不見差錯。

  “司督,這些年你過得怎樣?”戴德往艾米麗和司督桌前放了一杯紅茶,問,“當初,你是怎麼躲過去的?我還以為大家都死了,就只剩下我了。”言語中,不勝唏噓。

  怎麼躲過去的?那時的司督根本就不在村子裏,因為他被一個穿著肮髒長袍的古怪老頭纏住了。因為老頭這一糾纏,司督逃過了一劫。直到好心的他以為老頭是餓慌了,才對他胡說八道,把老頭帶回家時才發現家沒了,都被一把火燒了。

  還有,滿地的屍體和紅色。

  那個老頭則是他的老師。

  司督在心裏長長歎了一口氣,並沒回答戴德的問題——他一點也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如果要報複的話,對象是整整一個國家,整個大陸實力最強的國家——將停頓了一瞬的茶杯繼續往嘴巴送。

  戴德似乎能理解司督的心情,也沒再問司督怎麼逃出生天,喝了一口茶,繼續問開始的問題:“你這些年過得怎樣?”

  司督已經不能不回答了,在用眼角看了一眼艾米麗後,說:“還行。我被老師收留了,這些年都在黑森林法師塔裏修習。”

  “所以你成了魔法師了?”戴德將往事拋在一邊,拍著司督的肩膀說,“幾時帶我見見你老師?”儼然他成了司督的兄長。

  “老師已經死了。”現在,司督說起這件事,心裏的悲哀已經淡了很多,已經能夠流利地說出來。

  “對不起。”戴德稍稍一愣,向司督道歉說。

  “沒事。”司督微微一笑,輕輕擺了擺手。

  “來戰狼吧,我會照顧你的。”戴德挺起胸膛,堅定地對司督說,卻不經意地掃了艾米麗一眼。

  “司督……”還沒等司督有任何反應,艾米麗拉了拉司督衣袖,司督轉過頭看去,艾米麗臉上多了一絲緊張。

  司督朝艾米麗笑了笑,對戴德說:“不用了,我現在在魔法公會工作,公會的主事對我很好。”

  “行。”戴德朝低下頭的艾米麗看了看,笑著拍了拍司督的肩膀,說,“反正你小子別有事也不找我就行了,現在我可就你一個親人了。”

  親人嗎?司督點頭,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我會的。”

  接著,戴德又向司督說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曆。關于村莊的毀滅,他只是簡單地說“我爸是最早發現王國軍隊的人,他把我塞進了地窖,告訴我兩天後才能出來。等我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沒了。還好後來我遇到了團長,要不……”

  那些年,帝國和王國之間戰爭不斷,而且戰爭來的太突然,夾在兩國邊境的村莊都沒怎麼反應過來,帝國也沒有提醒,以致幾乎都遭了災。老師後來說,毀滅村莊的,王國軍隊的嫌疑最大,其次就是帝國潰兵。老師並沒明說就是王國軍隊做的。

  得到戴德的肯定後,司督暗暗松了一口氣。

  敘完舊,兩人開始聊起了其它的事,很快,話題就引到交易中心。

  “我聽說,交易中心有很多魔法用品?”司督說起魔法,幾乎從來不掩飾眼底的炙熱。

  戴德細細打量了司督一番,大笑著說:“你想買什麼?魔晶石?魔法杖?告訴我就是,我幫你買了。”

  “嗯,暫時還沒決定想買什麼。”司督想了想,說,“我想先看看有什麼可以買。”

  “呵呵,司督,不是我說你,這裏的魔法用品是很全,但是也很貴,沒有一定的金錢保證,他們是不肯拿出來的。”戴德朝司督的黑色法師袍努了努嘴。

  “那要多少錢?”司督並不在意戴德的失禮,對艾米麗說,“艾米麗,我還有多少錢?”

  因為多了一個艾米麗,對金錢沒什麼概念的司督幹脆把錢都交給了艾米麗保管,反正除了吃住,他也不認為自己有用到金錢的時候。

  “剛好二十個金幣三個銀幣。”艾米麗掏出錢袋,問,“你要用嗎?”

  看著艾米麗絲毫不作偽的姿態,戴德愣了一小會,然後大力拍著司督的肩膀說:“沒想到啊,你小子倒成小富翁了?”

  “夠了嗎?”司督問。

  “買個還算過得去的魔法杖夠了。”戴德並不怎麼在意司督有多少金錢,他的財產早在司督之上了,只是沒想到,一直就很木訥的司督竟然能賺來這麼多錢而已。

  魔法,果然還是有錢人的游戲啊!司督第一次意識到金幣是非常重要的,無奈地說:“看來只能下次再來了。”他並不需要“過得去的魔法杖”,那對他的作用很有限。現在,他只對很少見的魔法用品感興趣,哪怕只能摸摸,或者看上一眼。

  轉眼已經到了午飯時候,正當戴德開口請司督和艾米麗用餐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進來的是戴德的同伴,他們並沒跟著戴德三人進來,在接到傭兵團傳來的信息後,才敲響了大門。

  “隊長,有任務。”五個傳著戰狼制式胸甲的年輕人,筆直地站在戴德三人面前,這次完全沒當艾米麗是多麼可人的美人兒。

  訓練得很好的傭兵,如果不是胸甲上的徽章,他們就像帝國最正統的軍人。

  戴德在看到同伴的眼光後,向司督和艾米麗告了聲罪,問清司督的住址後,說了聲“過兩天我去找你”,司督兩人也知趣地告退了。

  ***

  帝國曆665年3月28日第五次報告:司督.哈裏森的身份基本確定……據查,其表現與之前有反複,不能確定其性格

第一卷  第十四章 開始(上)
  南昆城某處。

  “這幾天你可以放開些了,跟司督.哈裏森多做些接觸。”

  “上面達成協議了?”

  “嗯。你知道,那些大人物就是喜歡玩弄手段,有好處的事情,他們不會放手的……”

  “你的話,聽著有點像怨言啊。而且,你還不算大人物?”

  “我算嗎?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好的。對了,艾米麗她……”

  “行了,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說過。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

  “戴德的調查進行得怎樣?”

  “屬下通過潛伏在戰狼的人,得到了……”

  “我不想知道你們怎麼得到資料的,我只想知道結果。至于有功勞的,你只管記下就是。”

  “是。根據戰狼的記載,我們找到了他所在的村莊。那個村莊確實就是司督.哈裏森說的‘巨石村’……”

  “已經被毀了,是嗎?已知幸存者有多少個?”

  “無法統計。由于時間過于久遠,證據都已經無法找到。”

  “那麼,能證實司督.哈裏森身份的,就只有戴德了?”

  “是的。”

  “從今天開始,讓所有人員撤離司督.哈裏森的視線範圍。”

  “是。那個戴德,要不要我們……”

  “不用。現在他的身份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你們只需要盯緊戴德就行了。你退下吧。”

  “是。”

  ……

  “你又找我幹什麼?”

  “問你些事,關于魔法上的。”

  “哦,我很樂意為您解答。”

  “有沒有把人的靈魂轉移到另一個身體的魔法?”

  “不清楚,似乎聽說過。你知道,那屬于暗黑神殿的範圍,他們對魔法的保密很重視。對了,你問這個幹嗎?你該不會以為……”

  “不能肯定是嗎?”

  “如果……是的,我不能肯定。”

  “好了,沒事了。順便通知你一聲,事情就是這兩天的事。”

  “我的任務很重啊!”

  ***

  莫名其妙,這是司督現在唯一的感覺。

  就在他習慣地往魔法公會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可人兒,是仙貝兒。或許是身上穿著的深紅法師袍過于顯眼,沒有哪個人敢稍微接近仙貝兒。

  然後,事情的發展有些讓人轉不過腦筋。

  “嗨,司督,很巧啊。”仙貝兒的笑容有些牽強,卻沒了一貫的咄咄逼人,似乎她酒紅色的長發都溫柔了下來,“去公會嗎?”

  “是的,早上好。”仙貝兒轉性了?司督可不會這樣認為。

  “剛好我也要去,一起吧。”仙貝兒的笑容終于看起來正常了些,越發嬌美。

  “好的。”司督知道拒絕不了仙貝兒,幹脆地點頭同意。

  兩個人的關系並不是這麼容易就緩和的,尤其仙貝兒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司督暗暗提起了戒心。沉默著走了快一半的路時,仙貝兒首先開口了。

  “司督,”老實說,司督甯願仙貝兒稱呼他為“哈裏森先生”,“聽瑞恩說,你在黑森林呆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可以想象,仙貝兒跟瑞恩的交流多了很多,要不就不是“瑞恩”而是“瓦拉主事”了。

  並沒什麼好隱瞞的,想了想,司督便點頭承認了。

  “聽說,黑森林很多大魔法師?”看來仙貝兒也是個異常沉迷于魔法的人,說到大魔法師時,眼底閃過一絲興奮,“我還聽說,那些魔法師都有很深的理論基礎?”

  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至少說中了司督的軟肋——他一直為黑森林法師塔的魔法師感到深深折服,專心于魔法研究的他們值得司督敬佩。

  終于,兩個在昨天之前還針鋒相對的人開始有了共同語言,慢慢地開始了魔法上的討論。

  但去魔法公會的路太短了,根本不能讓兩個沉迷于魔法的人有多大的深入交談,而且,一個藍色的身影見到司督和仙貝兒後,立刻小跑了過來。

  “呀,仙貝兒,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啊!”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讓仙貝兒臉色一寒,狠狠瞪了那個該死的家夥一眼。

  “赫塞,早啊。你怎麼也來了?”司督的視線轉移到那個藍色的身影上。

  “喏。”赫塞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晃了晃,看了仙貝兒一眼後,說,“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會來魔法公會,所以,我也懶得去旅館找你了。這是三十個金幣,本來昨天就想給你的,但是那個老狐狸最近變得很娘娘腔,說起話就停不下來。”說著,又特地瞄了仙貝兒一眼,“別嫌少啊,就當是訂金,你知道,這玩意實在沉得要死,走在路上又響得很,我可不想被人搶了。”

  這話與其說是說給司督聽的,倒不如說是特地給仙貝兒聽的。仙貝兒的臉色從赫塞開始說話後,就一直沒好過。

  “赫塞,你知道,我可能沒這麼快幫你做卷軸。”司督說。

  “你昨天已經說過了。”赫塞聳肩,說,“時間倒是無所謂,反正錢先交到你手裏,讓你小子記著也好。”

  “好的,我盡快吧。”司督接過赫塞遞過來的錢袋,放進法師袍。

  赫塞見司督收下錢袋後,故意滿足地拍了兩下手,對仙貝兒說:“仙貝兒小姐,您是來……”

  “買魔法卷軸的。”仙貝兒氣度再大,也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

  “喲,大魔導師的直系傳人,也有缺魔法卷軸的時候啊?”赫塞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想讓人一拳揮過去。他笑嘻嘻地看著仙貝兒,說,“沒想到啊,仙貝兒小姐翻白眼,還是一樣的迷人啊!”

  仙貝兒就快忍不住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表情顯得有些沮喪,然後狠狠瞪了那個該死的家夥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對司督說:“司督,我為我的錯誤向你道歉。”

  得,還是“司督”,而且一個美人兒向你道歉,你能怎麼著?雖然感到莫名其妙,司督還是很禮貌地說:“仙貝兒小姐過謙了。”

  “那,我們等一會再見。”仙貝兒朝司督展顏一笑,在赫塞開口前,說了聲“很高興認識你”便飄然而去。

  赫塞不是笨蛋,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也並沒打算繼續挖苦仙貝兒,做出想說話的姿勢,也是為了讓仙貝兒早點離開而已。

  因為在赫塞的視線裏,多了兩個人,而一直面向魔法公會的司督和仙貝兒並沒發現。

  “嗨,艾米麗,你也來了。”赫塞朝那兩個人影招了招手,問,“你旁邊的是?”那兩個身影還遠著呢,赫塞似乎根本不在乎對方聽不聽的到。

  司督轉過頭,不自覺地就笑了出來,隨即心裏閃過一絲疑惑:今天的人很齊啊。

第一卷  第十四章 開始(下)
  隨同艾米麗一起來的,是戴德。

  “瑟曼先生,你早。”艾米麗走上前,先向赫塞打了個招呼,才對司督說,“司督,戴德先生找你。”

  “戴德,你好,我叫赫塞,赫塞.瑟曼,是司督朋友。”赫塞搶在司督前說,並伸出手。

  戴德看著赫塞身上的藍色法師袍,愣了好一會才握上赫塞的手:“你好,我是司督的同鄉。”

  “那我們也是朋友了?”在戴德點頭後,赫塞轉向艾米麗,眨了眨眼,說,“艾米麗,你怎麼還叫我瑟曼先生啊?你不是該跟司督一樣,叫我赫塞嗎?難道我們的關系就這麼……”

  艾米麗一怔,站在那不知該怎麼回答。

  赫塞歎了口氣,說:“好了,瑟曼先生就瑟曼先生吧,我無所謂了。”

  赫塞這一打岔,四人之間的氣氛反而好了些許。

  艾米麗隨即向司督說了戴德來找她的經過。

  司督前腳剛走,戴德後腳就走進了旅者之家。見到艾米麗後,他很興奮地說要帶司督去戰狼傭兵團,或許司督看過戰狼的駐地後,會很感興趣的。艾米麗說了司督已經前去魔法公會後,戴德便推遲了帶司督去戰狼駐地的時間,約艾米麗共游南昆城。

  很顯然,戴德的小半目標是艾米麗這個美人兒。艾米麗則幹脆地把戴德帶到了魔法公會。

  “可是,戴德,我要工作。”司督顯得有些勉強,拒絕了戴德。

  “算了吧,我敢打賭,瑞恩不會說你什麼的。”赫塞說完,朝司督後招手說,“瑞恩,你說是嗎?”

  司督一看,那人不是瑞恩還有誰?瑞恩的臉色並不是很好,英俊的臉上帶著點憔悴,顯然昨天並沒睡好。

  “當然當然。”瑞恩連聲答應,這才跟幾人打招呼,“司督,艾米麗小姐,赫塞早啊。這位是?”

  又給戴德做了一番介紹,瑞恩在赫塞的一句“昨晚很忙啊”下倉促逃離。

  怎麼不忙?幾乎是被仙貝兒拷問了整晚,雖然晚餐表面上看起來很融洽。天哪,都是不能得罪的人,忠心的瑞恩只能把他認為能說的都說了,至于司督的身份和具體能力,要麼一句“我也不清楚”帶過,要麼轉移話題。

  也不知道仙貝兒哪裏學來的問話技巧,沒幾句就變換著花樣問相同的問題,要不是瑞恩一直都很小心,還真中套了。其結果就是,瑞恩昨晚睡得很不安穩,仙貝兒的問題在夢中頻頻出現,雖然不至于被嚇醒,卻也很讓人難受。

  否則,以他一貫的行為,今天怎麼會比司督還晚到達魔法公會?

  “好了。”赫塞在瑞恩逃離後,聳了聳肩,說,“我們回旅館去。”

  “為什麼?”司督問。

  “嗯,那就去火狐駐地逛逛?”赫塞朝戴德眨了眨眼睛,對司督說,“或許,火狐的駐地也很漂亮哦,你一看就喜歡上也說不定呢。”赫塞的邀請明顯帶著玩笑成分。

  戴德的表情更奇怪了,看怪物般看著司督。

  “不去了。”司督想了想,搖頭說,“我還是去工作吧,答應你的事先做完再說。”

  赫塞沒再多說什麼,和司督三人聊了幾句便告辭了。戴德隨後跟上。艾米麗看了司督一會,說了句“中午我再給你送飯過來”也走了。

  司督在赫塞三人都離去後,站在原地好一會,才轉身走向魔法公會。

  “瑟曼先生,稍等。”戴德大步向前走著,叫住赫塞。

  “你可以叫我赫塞。”赫塞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戴德,笑著說,“你有事?戴德。”

  “嗯,是這樣的,”既然赫塞都不在乎了,戴德也沒去在意這些小節,想了想說,“是關于司督,赫塞,我很好奇司督怎麼這麼值得你注意。你知道,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我想多了解他些。”

  “哦,你不知道嗎?”赫塞說,“司督現在可是厲害的很,連六級魔法卷軸都能做呢。”

  “六級魔法卷軸?”戴德呆了一陣,然後用手在身上比劃著,“司督不是?”

  赫塞知道他在示意司督身上的黑色法師袍,笑了笑,說:“你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所謂的等級就能證明的。”

  倒也是,畢竟有一些奇怪的人,對所謂的等級認證很看不起,甯願隱藏自己的能力也不願去做什麼等級認證。戴德將赫塞的話理解為司督是屬于比較怪癖的人,雖然很懷疑司督的能力跟年紀很不相符,但他還是忍住了沒問。不是什麼話都能問的。

  “謝謝。”戴德放過了關于司督的疑問,將話題轉移到赫塞身上,“我聽說貴團有一個年輕的天才法師,想必就是赫塞你吧?”

  “哈哈,過獎了。”小小的一記馬匹,讓赫塞得意了一番,“說到天才魔法師,最有名的還是仙貝兒,遠遠排不到我呢!”

  “是嗎?”戴德接過話,笑著說,“聽說仙貝兒還是個大美人呢,赫塞你一定見過吧?”

  “什麼大美人,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小家夥,還沒成年呢。”赫塞撇了撇嘴,“不過,那個丫頭倒是挺漂亮的,據說跟她母親當年有得一拼……”

  “帝國玫瑰?魔法師的驕傲傑奎琳.霍夫曼?”

  “誰說不是?現在她叫傑奎琳.卡梅隆了,當初她要嫁給仙貝兒的父親的時候,帝國不知有多少男人在痛哭……”說到女人,立刻讓兩個男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而在赫曼口中的二十歲不到的小家夥,正在魔法公會的一間房屋透過窗戶往外觀望著。

  “艾米麗?很好啊,連你都來了,看來事情會很有趣呢。”少女甩了甩酒紅色的長發,捏著一縷在指間輕輕繞著,“要放低身姿跟人說話?我很高傲嗎?”

  她想起了昨天的一番對話。

  “仙貝兒,我要你接近他,並不是要你挑釁他。”

  “可是,是他先挑釁我的。”

  “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啊?別忘了,當初可是你搶著要接過任務的。再說,現在我們已經落在別人後面了。”

  “父親,你是在怪我嗎?我也不想的啊,誰知道是哪個混蛋傳出我要和別人訂婚……”

  “仙貝兒,這是淑女該說的話嗎?”

  “好啦,父親,我錯了還不行嗎?確實不是我想遲到的嘛。你知道那幫貴族有多麻煩?根本就不讓我走啊。”

  “行了,別跟我來這套。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跟那個司督.哈裏森打好關系。記住,放低你的身姿,明天跟他道個歉。就這樣了。”

  “唉,父親,你別關啊,我還沒跟母親說話……你還真關了?”

  ……

  放低身姿?我已經放得夠低了吧?

第一卷  第十五章 老狐狸(上)
  

  人在有了疑惑的時候,通常會想辦法解決。戴德也不例外。

  他很懷疑司督的能力。在他的印象中,司督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至少在巨石村沒被毀滅之前,司督很聽他父母的話。這讓司督看著有些內向。當然,司督也做過其他事,比如在被欺負時,狠狠地反擊欺負他的人。但戴德實在不能相信,那個印象中的司督,在赫塞口中成了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六級魔法卷軸代表什麼,戴德很清楚,但他很疑惑:如果赫塞說的都是真的,火狐為什麼不招攬司督?而且,為什麼赫塞要告訴他?不怕自己以同鄉的身份,將司督招進敵對的傭兵團嗎?他很自信?還是,根本不在乎?如果是自信,他為什麼自信?如果是不在乎……

  尤其是,對比起從赫塞口中說出的話,司督身上的黑色法師袍實在很顯眼。

  萬一是真的呢?團長會很高興多一個能制作高級魔法卷軸的成員,所以戴德不能隨手將它放在一邊。

  戰狼傭兵團位于南昆城的東邊,與火狐傭兵團一東一西地對應著。

  營地的建設更像是兵營,除了帝國法律禁止的箭樓等大型武器裝備,哨崗等防禦措施一一具應。走過與整個城市統一色調的淺灰圍牆時,能從圍牆的厚度感覺到,它根本就是為了戰爭建立的。

  戴德快速穿過偌大的操場,朝整齊的營房走去。

  他去的是團長辦公室。

  “戴德,找團長呢?”門口站崗的傭兵叫住了戴德,“團長剛剛出去了,聽說又有一幫盜賊出現了,團長應該在跟城主大人商量怎麼應對敵人呢。”

  “啊?謝謝。”戴德稍稍有些掃興,南昆城附近出了盜賊,他也得到了消息,現在他沒理由因為一個實力未明的司督,而打擾團長。

  “不用。”或許是站崗太久,有些無聊,又遇到不需要擔心忠誠問題的人,那個傭兵似乎有想繼續聊下去的沖動,“我猜,肯定又是那幫王國的雜種假扮的,要不哪來這麼狠的盜賊?能將一個二流傭兵團的整整一個分隊全滅了?”

  戴德很能體諒對方的心情,再說,司督的事想想確實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便跟那個傭兵聊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戴德兩人興奮地聊到武技的時候,站崗傭兵突然停下,挺直身體,大聲說:“團長好!”

  來人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精壯男子,黑色的短發讓他線條剛硬的臉部輪廓更顯分明,就連身上的制式胸甲,看上去都顯得跟外堅硬。他朝站崗傭兵點了點頭,才對比他矮上半個頭的戴德說:“戴德,你找我有事?”

  “團長早!”戴德也跟那傭兵一樣,挺直身體朝那中年男子敬了個禮。

  “還早呢?”團長笑了笑,拍著戴德的肩膀說,“進去聊。”

  裏面的擺設很簡單,最後面牆上掛著的是南昆城的地圖,畫的很細致,幾乎將整個城市的建築都描繪了出來;其次就是一張普通樣式的辦公桌,前後各放著一張木椅;地圖對面,則是兩張寬大的靠背椅和桌子。沒有任何裝飾,所有桌椅的棱角都削的筆直,剛勁有力。

  “說吧,什麼事?”團長在椅子上坐下,見戴德還站著,招呼了聲,“坐下說。”

  並沒多余的廢話,戴德一坐下,便將關于他關于司督的疑惑都說了出來。

  團長靜默稍許,說:“我最近也得到一個消息,說是南昆城出了個很了不得的魔法師。但最近團裏的委托很多,我只是叫人留意。”說著,他看向戴德,“照你說來,如果真是你說的同鄉,可能性並不大。”

  戴德點頭,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記得司督才剛過二十歲,如果真是他,有些讓人不敢置信。”

  “好了,如果你想照顧他,就把他收進團吧。”團長揮揮手,結束了這個話題,站起身走到戴德面前,把手放戴德的肩膀,微笑著說,“這次盜賊團的任務,我打算交給你來辦,你能做到嗎?”

  “是!”這可是大型任務啊!興奮的戴德哪裏還管司督,立刻將司督的事拋到不知什麼地方,愣了一陣後便大聲喊了出來。

  “行了,你下去准備一下,今晚我會宣布對你的任命。”顯然,團長很看好戴德。

  當晚,雖然眾隊長有些不大情願,戴德還是成功地成為了暫時中隊隊長。戴德知道,只要這次任務完美地完成,他將是戰狼傭兵團有史以來第三年輕的中隊長。

  好歹沒興奮過頭忘了司督,也僥幸地希望司督就是團長口中的那個魔法師,第二天一大早,戴德來到了旅者之家。任務他並不擔心,戰狼的素質不是吹的,而且,中午才是出發的時候,他還能擠出少許時間。

  司督和艾米麗都在,他們正打算出門前去魔法公會。

  “司督,艾米麗,早啊。”得知前途一片光明後,戴德整個人有種飄起來的感覺,說話時底氣也足了很多。

  “早。”司督的表情依舊淡然。

  “早上好,戴德先生。”艾米麗的態度依舊彬彬有禮。

  “司督,我要去完成一個任務,可能要一段時間。”戴德說著,眼睛悄悄飄向了司督身邊動人的身影,有些得意地說,“回來後,我就會正式升為中隊長了。”

  “恭喜你,戴德。”司督確實為戴德感到高興,但他的表情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當然,換成艾米麗或赫塞,就能看出司督說的是真心話。

  或許,司督的笑容應該更誇張些。

  戴德稍稍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拍著司督的肩膀,哈哈笑著,說:“我已經跟團長說了,回頭就讓你加入戰狼。放心,我會照顧你的。”

  司督對戴德的話並沒多大反應,只是繼續保持臉上的笑容。

  興奮中的戴德這次沒發現司督的“冷淡”,在大笑了一陣後,才慢慢停下,邊說邊轉頭:“好了,我該走了,你……”眼睛不自覺地飄向艾米麗,然後,發覺了眼角多了一個身影。從旅館大門灑進來的陽光,將那人籠罩在陰影中,身邊卻浮現出淡淡金光,仿佛那層金光附著在那人身上。

  最後,戴德的動作定格,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好一個英俊瀟灑的人物。

  他有一頭淡金色的頭發,暖似陽光,懶散地披在肩上;他有貴族特有的白皙皮膚,卻絲毫看不出蒼白,反而如處女般溫潤;掛在嘴角的微笑,會讓人忘了他的臉龐,只能注意到他淡灰中染了些許藍色的眼眸;他穿著一身淺綠的制服,貼身如同為他而生,並沒多大裝飾的衣服上,折射出來的細密暗紋,卻證實著它的不凡。

  他的出現,幾乎奪去了美人兒艾米麗的光彩。

  “你好,司督。我是安維爾.德雷希。”他的微笑幾近完美,伸出手的動作典雅如最嚴謹的禮儀範例,“初次見面,我是火狐傭兵團的團長。”

第一卷  第十五章 老狐狸(下)
  老狐狸?不得不說司督的心理素質很好,或者說,他的心態屬于老古董型,又或者,對方的溫和氣質以及性別讓他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在心裏贊歎了對方一番,就回複了平日神態。

  “你好。”司督握上了安維爾的手,臉上掛著一貫的微笑,說,“初次見面。”

  戴德呆在一邊,顯然很出乎意料。直到身邊的同伴拉了拉他的手臂,才讓他回過神來。

  “隊長,該走了,要不時間來不及了。”同伴並不知道戴德因為什麼會如此震動,湊在戴德耳邊小聲說。他並不是不認識安維爾,相反,他熟悉的很。同城對手,加上火狐竄起的太快,短短十幾年就爬到了帝國前五的位置,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只是,這個團長非常神秘,很少有人見過,但在別人的描述中也了解了不少。

  畢竟,安維爾除了傳說背後有很大的後台,還有一個很出名的名號,全帝國有名的名號。

  “閣下是戴德吧?”安維爾在司督放開手後,轉向戴德,感歎說,“戰狼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果然不停凡響!”這番話從他口中出來,絲毫不讓人覺得不妥,反而像是長輩對晚輩的真心贊賞。

  很怪異的感覺。

  “您謬贊了。”對方的稱贊雖然讓戴德心裏浮現一絲爽快,但他還不至于得意忘形,敬了個禮後,說,“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說完,他朝司督深深看了一眼。

  “請便。”安維爾稍稍挪了下腳步,隨即戴德快速離去。

  真的是司督?戴德行進間,腦中紛亂,理不出個具體的頭緒:難怪赫塞並不擔心,原來是火狐團長親自出馬。可是,司督……甩了甩頭,戴德試圖將腦中的想法全部扔開,一會要做的事更加重要。再說,現在再去招攬司督,怕是來不及了,畢竟,安維爾……

  “帝國第一美男子?”艾米麗發出小聲驚呼。驚奇的不止是“帝國第一美男子”稱號,還有,幾乎聽過安維爾名號的女性,都很想問一個問題:“他真的有三十五歲了?”

  三十五歲的帝國第一美男子,是一個很神奇、很讓女性有探究欲望的問題,尤其是這個男人還很神秘。但艾米麗還不至于冒失地問出來。

  “美麗的小姐,在你面前,我怎敢狂稱第一?”安維爾的恭維實在太漂亮了,再配上他溫文雅爾的笑容,立刻讓艾米麗羞紅了臉。

  留意到艾米麗的表情後,司督的心裏稍微有那麼一點不舒服。但也就那麼一點,因為腦中,莫恩老頭又跳了出來。

  “傳說中,創世神創造出人類的時候,並沒男女的分別。直到有一天,人類的貪婪徹底觸怒了創世神,創世神便將造出的人類全部變成男人,然後,降下了最大的懲罰。”莫恩老頭在說到這的時候,雙手比了一個曲線,“女人,創世神讓世間多了女人。當然,這個傳說很無稽,但也說明了一件事,別碰女人!當初我就是吃了這個虧啊……”

  “如果你會為一個女人產生不快時,恭喜你,司督,你喜歡上她了。”莫恩老頭還如此說。但那時他的表情根本不是恭喜,而是“你完了”。

  “最好的辦法,將那個女人按在床上,好的,萬事大吉,但你也別想脫身。其次,揍那個讓你不爽的人一頓,當然,不是讓你揍女人,那是很不紳士的行為,你要揍的是讓女人將視線從你身上移開的人,將他英俊的臉蛋揍成漿糊,然後拍手走人,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最次的辦法,直接走人,如果你想當懦夫的話。”

  這是莫恩老頭唯一打算“教壞”司督的叮囑。

  “怎麼才知道自己喜歡上女人了呢?”心血來潮的初哥司督曾問莫恩老頭。

  “感覺。說不出來,只能你自己去體會。”莫恩老頭說這句話時,一派高人模樣。

  喜歡?司督看向艾米麗,突然笑了出來。

  今天,或許所有事情都會改變,所有。

  因為司督這一笑,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從“帝國第一美男子”安維爾轉移到司督身上。

  “司督,我們能談談嗎?”安維爾的聲音響起,拉回了眾人的視線。

  “好的,遵從您的意願。”司督微微一笑,話裏有聽不出的意味。

  “老板,能否給我們安排個安靜點的地方?”安維爾似乎並不在意司督話裏的意思,朝司督一點頭,便對胖老板亨裏克說。

  “當,當然。”胖老板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顫乎乎地走上前,做了個依舊滑稽的貴族禮,“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顯然,他已經認出眼前的俊美男子。

  “就安排在大廳吧。”司督對胖老板說,然後看向安維爾,“您不介意吧?”

  胖老板的視線在司督和安維爾身上移動著,直到安維爾說了聲“您的意願”,立刻迅速招呼著夥計,將大廳裏面離門口稍遠的一張桌子抹了又抹,又鋪上了不知哪來的格子花布。

  “赫塞,你們進來吧。”安維爾朝外頭說。

  司督並沒感覺很突然,依舊淡淡微笑著;艾米麗在剛才小心地觀察了司督後,便乖乖站在司督身後,司督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依次進來的是赫塞,然後是史丹和奧托,司督認識的火狐傭兵團成員都來了。他們都將自己收拾得很幹淨,史丹和奧托的胸甲甚至光亮的能將陽光反射過來。

  那火紅的狐狸剪影尤為顯眼。

  “司督,早上好。”赫塞首先打招呼,他臉上是司督熟悉的笑容;史丹和奧托隨即也跟司督打了聲招呼。

  “早。”司督點了點頭,然後靜靜看著眼前三人,始終掛在嘴角的微笑,卻讓三人的壓力慢慢增加著。直到三個人都有些不舒服的時候,司督開口說:“坐。”

  簡單的一個字,或許並沒特殊意義,卻讓司督看著讓人難以捉摸。

  司督和安維爾對面坐著,安維爾左側是赫塞,右側則是奧托和史丹。顯然,許久未見的史丹和奧托有些拘謹。

  “艾米麗,你也坐。”司督轉過頭,對艾米麗微笑著說。

  “是。”猶豫了片刻,艾米麗坐在了司督旁邊,右手邊臨近的是赫塞。

  直徑一米半的木桌,除了司督的左邊還空著一個位置,已經堪堪坐滿。

  顯得有些許擁擠。但沒人提出異議,也沒人試著挪動位置,好讓彼此的空間多一些。

  “好的,有事您請說。”司督看著安維爾,禮貌地說。

  “我想邀請你加入火狐傭兵團。”安維爾直接進入主題,沒有一句廢話。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張桌子的胖老板,立刻豎起了耳朵。“旅者之家”除了住宿的客人,並不提供早餐,而住宿的客人在這個時候,大多還沒起床,所以,這個時候,大廳除了司督他們,只有胖老板和兩個夥計。聲音也清晰地傳到了胖老板的耳朵,讓他狠狠地吃了一驚。看向一級法師的眼睛,又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感覺。

  胖老板的心提了起來,緊張地等著一級法師的回答。

  司督沒說話,嘴角的微笑不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帝國第一美男子。

  時間的閥門被一只手扭緊,慢慢前行著,突然由奔跑中的青年,變成蹣跚的老者。

  空氣停止了流動,帶動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沉悶而又凝重;連聲音都消失了,整個空間安靜得嚇人。

  視野無限放大,卻又清晰無比,能看清每個人的睫毛在規律地顫抖著,能看清每個人的瞳孔反射出來的影像,比鏡子還清楚,忠實地描繪著一切。

  一級法師動了,所有的氣息再次回歸。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小小啜了一口濃郁的紅茶。

  “嗝”,劣質的陶制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碰出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眾人的耳朵回蕩著。

  一級法師慢慢抬起頭,視線一寸寸地飄過正襟危坐的史丹,飄過目不斜視的奧托,飄過溫和笑著的安維爾,來到表情木然的赫塞臉上。然後,一級法師的雙唇緩緩咧開,唇間飄出一句話:“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赫塞?”

  赫塞的表情終于松動,喉結上下滾動著,好久,擠出話來:“對不起,司督……”
godangel1984 發表於 2008-3-7 18:46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攪局(上)
  “對不起,司督。”赫塞停了一小會,扯動嘴角,擠出一個笑容,說,“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或許,昨天我就應該給你些提示,不是嗎?”話完,他的狀態已經恢複了少許。

  平日跟司督在一起,他身上的黑色法師袍總給人很大的迷惑性,雖然司督並不很喜歡說話,但是,玩笑還是可以開的;然而,一旦意識到司督原本就是一個能瞬發禁咒的人後,隨之而來的沉重,怎麼也控制不了。

  司督看著並不是一個危險人物,大多時候很沉默、彬彬有禮,他的魔法威力卻讓人恐懼和……絕望。

  然後,司督的一句話立刻讓空氣中的溫度迅速下降。

  “從第一次見面,你就算計好了,是嗎?”語氣很淡,聽不出感情,卻幾乎讓人全身血液凍成冰塊。

  “司督,你聽我說,”赫塞腦門突然冒出冷汗,根本停不下來,“我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司督閉上眼睛,好久,緩緩睜開,看向赫塞,慢慢點頭:“我們是朋友。”

  赫塞很想抹去額上的汗水,濕淋淋的讓他很不舒服,但他沒這麼做。小心地呼出一口長氣,隨即,心又提了起來。

  因為,司督又說了一句話。

  “從第一次見面,你就預想到如今的場景了,是嗎?”換了個柔和點的說法,本質沒有任何改變。

  “是,是的。”赫塞沒辦法否認,低估或忽略一個人的實力很不智,雖然對方有黑色法師袍做掩護。赫塞苦笑,心情卻穩定不少,壓力達到頂峰的時候,過去了,就不是什麼艱難的事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不應該的話題,卻能讓赫塞試圖尋找機會,將局面稍稍扳回些。藏在身體深處的靈魂,讓他不能忍受被人死死壓制著,哪怕對方是一個實力不可想象的人。他心底還存在著僥幸,司督是真的在乎兩人的友誼,司督並不認為這是背叛。

  雖然,司督的性格看著有些反複,時而簡單時而深沉;雖然,換成是他,他不能做到,只能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友誼”。

  “那四匹馬。”司督沒說話,奧托接了過來。他與司督的接觸,是在場除了安維爾便最少的人,能感受到的,也就是司督威力無匹的魔法。除去這些,司督對他而言,只是紙面上的文字。

  所以,他很快按下了心裏雜亂的不安。

  司督點頭。

  確實,那天赫塞約司督出去,結果卻遇上任務,並不應該出現四匹馬,應該是三匹馬。除非,他們早就把多出來的人算了上去。這本是不該發生的失誤,很小的失誤,卻很難讓人注意到。

  除卻一開始便感覺有些不對勁的人。

  一切都計算得很好,赫塞三人的配合也堪稱完美,可沒有什麼是真正完美的,失誤往往就在看似完美中不經意產生。

  “太多的巧合。”司督慢慢地說,拿起茶杯,小小喝了一口,“我並不願多想。”

  “理智的人,從來不相信什麼巧合。”莫恩老頭曾如此對“理智”做總結。

  司督沒有撒謊,他並願意多想,要不,他不會當來來往往、卻始終在身邊圍繞著不上前的“護衛”不存在。他只是不想去理會,他不想知道對方到底在做什麼,只要別打擾他就成了。

  然而,巧合太多,多到司督根本沒辦法當作看不見。

  莫恩老頭告訴司督,朋友是必不可少的,莫恩老頭還告訴司督,理智,有時是最重要的。

  司督的武技不行,但他的眼力很好。

  那些圍攻艾米麗的“盜賊”,根本沒有一個受到致命傷,就連被史丹和奧托打倒在地的三個“盜賊”,也被巧妙地躲開了致命的地方。或許,那幫“盜賊”的武技真的很強,但也就是或許,真正的以死相搏,尤其是團體搏鬥,很難不出現死傷。

  不用誰告訴司督,稍微看過相關書籍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還有,“盜賊首領”配合得很差,沒有人會在那種情況下,還考慮著練兵。

  所以,司督放過了“盜賊”,並治好了他們的傷。

  還有很多很多,比如赫塞和史丹說過,他們是因為換防才來到南昆城,可是,不止赫塞,連史丹話中都吐露出對瑞恩的熟悉;比如,仙貝兒提出跟司督比試魔法時,艾米麗的“親戚”出現得如此及時,而赫塞來得又是如此迅速……

  或許是巧合,但理智的人不會相信什麼巧合。

  但司督還是不願意去多想,雖然,每個晚上躺在床上,腦中浮現莫恩說過的話,他總會不自覺地反省今天自己有沒做錯什麼,然後,不經意間回想到那些“巧合”。

  他不在乎赫塞對他有什麼目的,只要別觸及他的底線。

  所以,他還是當赫塞是朋友。因為赫塞一直從未試圖探究他的底線。

  所以,在還未知道赫塞的目的前,他能安靜地等著答案。他相信那天會到來的,赫塞遲早會說出自己的目的。尤其在仙貝兒出現後,這種預感更加強烈了。

  “你可以很早就前就邀請我加入傭兵團,為什麼?”司督看了一會赫塞,把目光移到一直沒說話、靜靜看著事態發展、試圖了解司督真實想法的安維爾,然後再移回赫塞身上。

  “你的魔法威力太強大了,”赫塞再也忍不住,快速抹了一把汗水,躲開司督視線,說,“我們需要對你的全面了解。”

  赫塞說的是實話,司督聽得出來;他也聽得出來,赫塞最多只說了一半的實話。

  果然,還是因為魔法啊!

  嘴角越翹越高,卻始終沒說話,司督只是這麼看著赫塞。在別人眼裏,此時的司督,如同正在觀賞馬戲表演的觀眾,靜靜看著舞台上笨拙的小醜扭動著肥胖身軀,做著滑稽的動作,等著小醜來個出人意表的惹人發笑的表演。

  現在,所有人都只會注意到司督可怕的魔法威力,而忘了他本該是個怎樣的人。

  “司督,我們……”史丹首先頂不住壓力,剛開口卻被人制止了。

  那人是安維爾。他收回擋住史丹後面的話的手,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改變過,看著司督說:“這,對你很重要嗎?”

  “我只是好奇。”司督回應著安維爾的微笑,淡淡地說,“你知道,或許當時你們邀請,我已經加入了。”

  或許,司督依舊沒有學會說話技巧,只是按照心裏的想法將話說出來,但聽在眾人的耳朵,卻多了特殊的意味。

  “司督,我來告訴你,好嗎?”一個聲音很突兀地響起。

  “仙貝兒小姐,很久沒見了。”安維爾似乎絲毫不感覺突然,並沒回頭,卻微笑著說。聲音不大,他似乎早已知道來人的靠近,也並不擔心對方聽不到。

  “確實很久沒見了,你好,德雷希先生。”一個紅色的身影飄然而來,在桌前站定,修長圓潤的拇指和食指捏著深紅的法師袍,微微下蹲,做了個標准的淑女禮。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攪局(下)
  “我能坐下嗎?”仙貝兒甩開額前的頭發,指著司督旁邊的空位。司督點頭,她回以一個微笑,按著法師袍坐在木椅上。隨後,她看想安維爾,說,“德雷希先生,您不介意吧?”

  說的是坐下還是回答司督的疑問,只有她知道。

  安維爾笑著說:“當然。”

  “司督,你真的想知道?”仙貝兒轉過頭,看著司督,說,“我和你做個交易,我告訴你答案,你加入我們,行不?”

  這句話一說出口,或許,這裏除了司督和艾米麗,還有說這句話的仙貝兒,沒有人不感到滑稽。

  這算是交易嗎?果然是不問世事的大小姐,看似很聰明,說話卻沒半點技術含量。眼前的人是誰?魔法地位超然,表現的像一個老妖怪的人物,如此自以為有分量的交易,他會答應?看來,格萊德選他的寶貝女兒,是個很大的錯誤。就像……艾米麗似乎根本不該出現一樣。

  司督的具體身份怎樣,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知道別人的想法,但對仙貝兒,他向來是能離多遠就多遠。

  仙貝兒的提議司督會接受?或許吧。

  火狐傭兵團的成員,或多或少,都在此時將視線分出少許,放在他們的團長身上,眼底的全是敬佩。

  ***

  “團長,要是仙貝兒突然跑出來怎麼辦?”火狐傭兵團的駐地,偌大的會議室裏,史丹檢查著胸甲是連接口,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舒服地靠在榧木大椅的團長問。

  “我會很感激她。”安維爾左手撐在臉頰,看著右手轉動著的純銀酒杯,微笑著說,“仙貝兒是個好姑娘。”

  “怎麼說?”赫塞沒了在司督面前一副說起團長就想揍人的模樣,約束了很多,雖然語氣間並沒史丹這麼恭敬,但也絕對沒有失禮的地方。

  “史丹,你說說,仙貝兒是個怎樣的人?”安維爾停下運功中的右手,抬頭看著史丹。

  “魔法天才,阿爾方斯的外孫,”又想了想,史丹接著說,“是個聰明人。”

  “怎麼聰明法?”安維爾轉向赫塞。

  “學習魔法雖然天分很重要,領悟能力也必不可缺,”赫塞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既然仙貝兒能以不到二十的年紀就成為的魔法師,說明她的領悟能力很好,那麼,她不可能是個笨蛋。”

  “很保守啊,赫塞。”安維爾的視線在赫塞臉上停留了一會,接著說,“奧托,你的看法呢?”

  “具有典型的貴族子弟特點,高傲、想當然,再加上長期處于父母以及阿爾方斯的保護,見識只停留在書本上,經曆並不多。”奧托在安維爾開始問史丹的時候,就開始思考答案,很快就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就算聰明,也只是小聰明。”

  “很像另一個人。”史丹在聽完奧托的話後,腦海立刻浮現另一個美麗的身影。

  “艾米麗嗎?”赫塞看了史丹一眼,笑著說,“不一樣的,艾米麗會是個很好的幫手。”

  “說得很對。”安維爾贊賞地點了點頭,“我猜,美麗的仙貝兒也會是個很好的幫手,或許,一出現就會幫了我們大忙。”

  “那我們該怎麼做?”史丹問。

  “什麼都不用做,暫時先沖淡司督.哈裏森的戒心就夠了。然後……”安維爾說著,看向赫塞。

  “然後,等著仙貝兒犯錯。”赫塞如安維爾所願的接過話。

  ***

  仙貝兒的第一個錯誤,很順利地出現了。如安維爾所料,在她說出第五句話,對司督說的第二句話,就出現了。

  司督看著仙貝兒,臉上的微笑就實在沒改變過,看的仙貝兒莫名其妙。

  心裏有些發毛。要是單獨跟司督在一起,仙貝兒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安維爾也在。可以說,仙貝兒的壓力有大半來自安維爾。她小心地用眼角觀察著安維爾,他也是一臉微笑,立刻,心裏的壓力更大了。

  時間在仙貝兒看來,似乎失去了意義,一秒鍾跟一年沒半點區別,尤其是周圍的寂靜讓她越來越不舒服。

  然後,第二個錯誤出現。

  “怎麼?”仙貝兒的自尊不容許自己接受如今的形勢,她開始尋找著能讓自己擺脫的方法,于是,她用起了平時對待父母、對待追求者的姿態——貴族姿態,微眯著漂亮的眼睛看著司督,說,“這條件不行?”

  好歹沒失去理智,父親的斥責還在耳邊,仙貝兒還是很快收起了有些傲慢的姿態。

  司督依舊微笑著看著仙貝兒,好一會,才在仙貝兒快要忍不住地時候開口了:“說來聽聽。”

  三個火狐傭兵團成員的眼睛,又偷偷瞄向了團長。

  ***

  “要是仙貝兒不犯錯怎麼辦?”史丹問。

  “她會犯錯的。”安維爾自信地笑著說。

  “可是,萬一,司督發火了,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史丹顯得有些擔心,“整個南昆城都會毀滅的,只要他一個禁咒施放出來。”

  “他不會的。”安維爾的表情依舊很自信,然後看向赫塞。

  “司督的性格很深沉,他是那種城府很深的人,”既然先前已經說了這麼多,赫塞也就不再掩藏,在注意到史丹臉上的不滿後,繼續說,“或者說,我希望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這種人,很懂得為自己打算……”

  “就像你?”畢竟司督救過自己,史丹很不滿赫塞對司督的評價,最後還是沒忍住,沒好氣地打斷了赫塞的話。

  “史丹。”安維爾立刻讓史丹冷靜下來。

  “你這樣認為也行。”赫塞對史丹一笑,接著說,“司督可以毫無顧忌地在我們面前展示自己的實力,又表現了他的仁慈,顯然,他很懂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只是想給我們一個深刻的印象,以讓我們對他有所畏懼。這是個很好的保存自己的辦法。”

  “所以,”安維爾接過話,豎起食指,做出了總結,“我們不用擔心他做出什麼過火的動作,如果他不想被整個藍海大陸追殺的話。而且,有外人在,仙貝兒不會做失禮的事。”

  ***

  很快,仙貝兒犯下了第三個錯誤,在她說第七句話的時候。

  “那你是答應了?”仙貝兒的興奮從心底冒了起來,淡綠色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掃過了火狐傭兵團的所有成員,還特地在赫塞和安維爾臉上停留了那麼一瞬。可是,正在她想開口的時候,司督澆滅了她的興奮。

  “我答應了嗎?”司督始終保持臉上的笑容,心裏卻多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滑稽,很滑稽。這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就越翹越高。

  “你……”仙貝兒剛說出一個字,隨即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跟司督單獨相處,連忙按下心裏的躁動。調整好心情後,她這才說,“那你希望得到什麼?”

  第四個錯誤。

  心裏的滑稽感越來越強烈,讓司督低聲笑了出來,將心裏突然冒出的話說出來:“你能給我什麼?”然後,視線內,安維爾溫和的笑容出現。

  他一直都沒怎麼說話,他不是要招攬我嗎?司督立刻警覺起來。從安維爾出現開始,司督就對他異常警惕,赫塞每提起他就要說一句的“老狐狸”,讓司督對他的印象非常深刻。雖然見到了安維爾本人後,與想象中的形象差別實在過大,卻讓司督的戒心更重了幾分。

  被仙貝兒的話牽向一邊的思緒立刻回複,然後,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一句話脫口而出:“或許,你給出的條件很吸引人,我答應了也說不定。”

  終于,司督說出了第一句有目的的違心話。

  隨即,火狐傭兵團成員中,所有人的眼眉都是輕輕一跳。仙貝兒則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留意到這一切的司督,心裏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爽快,很淡,卻讓人有些迷戀,以致司督極力留住那一絲就要消散的感覺。

  很快,司督冷靜下來。被拉扯的衣袖,讓他的靈魂回到了本來的位置,也讓他想起了莫恩老頭的告誡:理智。

  “司督……”很小的一個聲音,似乎並不想讓任何人聽到。

  司督轉過頭,是艾米麗。她的如天空般蔚藍的眼眸,透過柔軟的金發,定格在司督的眼睛,依稀將司督的臉龐印出來。

  “司督,跟我來一下,好嗎?”艾米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依舊映襯著她讓人憐惜。

第一卷  第十七章 迷霧(上)
  司督在環顧在座的眾人一眼,也不理會他們的意願,說了聲“抱歉”起身走在前頭,艾米麗則緊緊跟在司督後面,來到司督的住房。

  拉了張椅子坐下,司督右手撐在桌上,五指抵在額頭,見艾米麗站著,指著對面的椅子說:“坐。”

  艾米麗猶豫了片刻,這才挨著椅子坐下。低垂著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龐,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隱約看見她的雙唇細碎地張合著。好久,她說:“司督,對不起,我對你撒謊了。”頭垂得更低了。

  司督沒有說話,伸出手示意艾米麗繼續,然後,閉上了眼睛。

  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艾米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司督身上,司督一閉上眼,她就發現了。她的眉毛垂了下來,貝齒輕輕咬著下唇,臉上浮現出悲容。

  這算是什麼?看不起我嗎?

  心裏的隱隱悲痛,瞬間轉化為沖動。艾米麗開口了,第一句話就很有震撼效果。

  “我是當今宰相的女兒。”話幾近沖動說出來,似乎沒了顧忌,後面的也流暢了,“正確地說,我是他的養女。我的全名叫艾米麗.洛佩茲。”

  可是,司督對此卻全無半點反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證明自己有在聽,同時示意艾米麗繼續。

  真看不起我嗎?算了……

  “在我六歲時,我父母把我賣進了宰相府。”艾米麗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態勢,司督的態度給了她不算小的打擊。

  或許,我本就不該天真的以為,半個月的相處能讓雙方的關系進展到什麼程度。畢竟,自己先使用了手段……

  艾米麗的身世在她的平緩的聲音下,很快就清楚了。

  出生在什麼地方,艾米麗已經忘記了,親手父母長什麼模樣,她也早記不得了。

  當初艾米麗被賣進宰相府,是因為宰相最小的女兒。宰相有三個兒子,在唯一的女兒出生時,最小的兒子都十多歲了,而宰相本人也已經到了四十開外的年紀,所以,唯一的女兒成了整個宰相府的心頭肉。

  艾米麗是被當成宰相小女兒的侍女培養的。

  或許是艾米麗一直表現得很好,也很得宰相府眾人的喜歡,宰相也不介意多了這麼一個女兒,在他正式成為宰相那年,也就是艾米麗進入宰相府第四年,艾米麗正式成了宰相的養女。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雖然貴為宰相養女,但艾米麗的身份,也不過是在宰相小女兒的侍女身份後面,顯現出少許尊貴。

  宰相小女兒很不好伺候,但艾米麗做的很好,使得對方只當她是朋友。然而所謂的朋友,也就是身份低一級的朋友。

  後來的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幾乎讓艾米麗反應不過來。

  “那天,我和小姐在府上閑逛,聽到了父親大人在討論在魔獸森林出現的禁咒法師,正商議著怎麼把那個禁咒法師拉攏過來。”艾米麗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淡淡地說,“小姐很興奮,說她要去拉攏那個禁咒法師。父親大人自然不肯答應,小姐一時氣不過來,就指著我說‘艾米麗去總行了吧’,父親大人拗不過小姐,然後,我就過來了。”

  艾米麗說完後,頭立刻垂了下來,很習慣的動作,怕是在宰相府養成的。

  空氣中的聲音停頓了十幾秒,氣氛有些壓抑。

  司督睜開雙眼,看著艾米麗,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說:“繼續。”

  此時,午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兩人並沒發覺。很奇怪的,這次胖老板竟然也沒來打擾。

  繼續?果然啊,他還是看不起我……

  艾米麗將身體稍稍坐正,她確認自己對此已經麻木,對司督也不再抱什麼信心,只是為了報答宰相,嗯,父親大人的養育之恩,盡力挽留而已。

  接著,艾米麗說了被“盜賊”“追捕”的事情經過。跟司督見到的和猜的相差不大,艾米麗卻說了一些司督並不知道的事。

  “我見你不肯上前,便小聲對他說,”“他”是指“盜賊首領”,“讓他給我來一個重擊。他沒猶豫多久,在我還在勸他的時候,沖過來把我擊暈。”艾米麗說著,手不自覺地摸上臉頰。她有些後怕,如果不是司督的“聖光重生”,她美麗的容貌將不複存在。

  沒有那個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尤其是本身就天生麗質的女人。

  記憶回到艾米麗被“盜賊”襲擊,又被司督治好的時候。

  艾米麗看向拍馬遠去“盜賊”們,心裏泛起種種滋味。她實在不敢相信,原本只是要“盜賊首領”稍微配合一下,他卻真的出了重手。

  有種被出賣的感覺。但她不敢表露出來,迅速將頭低了下去,她不敢肯定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她始終記著自己來到此處的目的。心情繁雜的她,在司督問她名字的時候,根本反應不過來。因為不想被司督發現自己的不妥,所以她幹脆裝害怕。

  直到赫塞問起艾米麗被“盜賊”襲擊的經過時,艾米麗才突然悲從中來,真的忍不住了,真的哭了出來。連早就編好的“身世”都變了樣,變成吟游詩人的歌唱題材。

  那時,她心裏隱隱有一種爽快。

  之後,問司督為什麼放過並治好“盜賊”,一是為了掩飾身份,二是,她真的有些恨那些“盜賊”。那時,她心裏存在著僥幸,希望司督能憐惜美人,給“盜賊”一個更強烈的教訓。

  “顯然,你並不打算這麼做。”艾米麗第一次在司督面前說了這麼多話,有說不出來的舒暢,頭也不再低著,朝司督燦爛一笑,裏面藏著司督看不見的苦楚。

  “嗯?”司督一時反應不過來,看了艾米麗好一會,這才問,“赫塞他們呢?”雖然司督看不出艾米麗笑容裏面的苦楚,卻突然產生對艾米麗更為強烈的憐惜。

  “你應該聽說過,火狐有官方背景吧?”艾米麗反問。

  司督點了點頭,說:“火狐的官方背景應該就是當今宰相吧?”

  “是的。”艾米麗點頭承認,沒將跟赫塞的接觸說出來。她有一種感覺,司督是個很重友情的人,沒必要在司督面前說一些抵毀赫塞等人的話。

  雖然,司督的性格一直都表情得很模糊,就像交流時,兩人中間隔著一層霧一樣。

  女人的感覺通常都很靈。艾米麗相信這點,也便相信了自己的感覺。

  果然,司督沒繼續問赫塞的事,而是換了個話題:“我很好奇,迄今為止,我只看到身位宰相一派的你和火狐傭兵團,以及仙貝兒,我猜,應該不止這些人吧?”司督終于正視了自己的能力,開始思考以後該走的路。終于,他也知道情報的重要。

  艾米麗朝司督微微一笑,說:“你沒猜錯呢。”

第一卷  第十七章 迷霧(下)
  “嗯?”司督從鼻腔發出一個聲音,沒再說話。

  “司督,你剛才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他們現在才來招攬你嗎?”隔了許久,“司督”兩字再次從艾米麗口中飄出。

  司督始終沒什麼動作,像個雕像保持剛才的姿勢。艾米麗知道,這是司督在示意她繼續。

  “我知道的,除了我們和仙貝兒,至少還有兩方勢力想招攬你。”艾米麗說,“不算上魔法公會和光明神殿這些半強不強的勢力。”

  “光明神殿?”司督知道瑞恩對他很看好,但是他想不到光明神殿也湊了過來。

  “被藍海大帝剝奪了武裝和稱‘教皇’的權力,他們肯定整天想著恢複帝國建立前的榮光。”艾米麗往日的溫柔不見了,換成一臉精明幹練,“你使用了屬于光明神殿的‘聖光重生’,以光明神殿的能力和做派,他們肯定會發覺,並想盡一切辦法把你的身份歸屬到光明神殿。”

  司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並不怎麼擔心。光明神殿在三大神殿中,是出了名的攻擊力弱。

  艾米麗繼續說:“如果你再使用了暗黑系的禁咒,我敢肯定,暗黑神殿也會找上來。”

  禁咒?艾米麗只提了“禁咒”?司督心中一動,瞳孔收縮了少許。似乎直到現在,艾米麗是對他的實力推測最為准確的一個人。

  “司督,你真的很強。”艾米麗察覺到司督的異狀,連忙解釋,“赫塞曾向瑞恩打聽過你的消息,為了讓我保持警惕,他告訴了我,你能使用水火兩系魔法的事情。再加上光明系的魔法,我猜測你是全系法師,而且是全系禁咒法師。”

  真沒想到啊,艾米麗竟然……雖然因為她怪異的“身世”,司督一直都存在著些許戒心,但是,真沒想到……她竟隱藏得如此深。

  好不容易按下心裏的翻湧,司督問:“那些勢力呢?他們怎麼沒出現?還有,為什麼安維爾現在才招攬我?”

  “我先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好嗎?”司督點頭,艾米麗整理好語言後,說,“在你出了魔獸森林之後,所有勢力都對你進行了調查。不過,魔獸森林附近,只有兩個勢力比較大型,一是魔法公會,一是宰相一系的火狐傭兵團。”

  艾米麗絲毫沒有提及同為帝國五大傭兵團、同在南昆城的戰狼。

  “你知道,魔法公會的前身是由自然女神殿建立的,現在兩者似乎斷開了關系,我猜它們肯定還是有聯系的。自然女神殿雖然攻擊力最強,但它的組織也是最渙散的,所以,它沒辦法以超過其他勢力的能量招攬你。”

  艾米麗說,“其他勢力則不同。他們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不會放過拉攏你的機會。但是,火狐又靠得最近,所以他們要想辦法降低火狐,或者說宰相拉攏你的速度。”

  司督在艾米麗停下的時候,點頭贊同。

  “妥協。”艾米麗看向桌上的杯子,向司督示意並得到同意後,喝了一口水,做出了結論,“他們只能妥協,讓大家都處在同一起跑線。”其實,艾米麗還想加上一句“你的身份和性格都很難確定,卻擁有很強大的力量,不能不讓人加倍小心”,但是,她將這句話吞了下去。

  司督心裏泛起很奇怪的感覺,尤其知道所謂“起跑線”的目標是自己後。

  再加上,對面坐著的是一直都很順從、很溫柔的艾米麗,心裏的怪異就更強烈了。

  “于是,他們約好了時間,同時對你展開拉攏。就是今天。”艾米麗說著,嘴角翹了起來,似是嘲諷,似是感歎,“很莫名其妙是嗎?彼此妥協,得來的卻是如此奇怪的結果,但這就是現實。然而,誰會讓對方這麼容易就得手?背地裏的手段,他們就沒停下來過。”

  艾米麗收回焦距放在遠處的眼睛,看向司督,說,“如果我沒猜錯,那幾個勢力,都還在途中,被各種問題糾纏著。”

  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司督看著艾米麗,眼睛就移不開。

  “很奇怪我會是這樣的人,是嗎?”艾米麗燦爛地笑著,“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最後只能被同化。當然,一切都是我猜測的。我相信我猜得就算不對,也差不了多少。”

  這才是艾米麗的真實性格嗎?她以前都是在裝傻?司督抵在臉頰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擊著,很有節奏,就像敲打著鼓點。

  艾米麗靜靜坐著,眼簾稍稍垂下,遮住了藍寶石般的眼眸。此時的她,又回到了順從溫柔的艾米麗。

  房間安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驚醒。彼此看了一眼,都快速地將目光移開。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有人在叫司督的名字。仔細一聽,司督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聲音。

  “下去吧。”司督站起身,走到門口,轉過頭來,問,“艾米麗,你希望我加入火狐傭兵團?”

  “我遵從您的意願。”艾米麗一副恭謹模樣,從額上垂下的金發再次擋住了她的臉頰,看不清她的表情。

  司督沒回應艾米麗,轉頭看向前面,說:“走吧。”

  樓下大廳,胖老板亨裏克正攔著一個人。那個人的面孔很生,身上的胸甲卻非常眼熟,是戰狼的制式胸甲。

  “我說了,哈裏森大人真的有事,你告訴我,我幫你轉告行不?”亨裏克見那名戰狼傭兵團成員已經有些不耐煩,正滿臉哀求地說。

  “嗯,好吧。”傭兵倒是沒做太大動作,示意亨裏克放開他的手後,想了想,說,“你就跟司督.哈裏森說,嗯,我們團長想請他過去一趟,跟他的一個同鄉有關。”

  “你好,我是司督.哈裏森,你找我有事?”司督出現在樓梯,身後跟著艾米麗。他一邊走一邊留意著周圍的情況。時間已到了午後,前來吃午飯的不少,占了好幾張桌子,那是胖老板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常客。

  沒見到安維爾和奧托,只有赫塞和仙貝兒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不時還把目光投向二樓;史丹則完全沒當赫塞和仙貝兒存在,自顧地喝著茶。一見到司督出現,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你好,我是戰狼傭兵團的。”傭兵似乎並不打算告訴司督他的名字,“能單獨談談嗎?”說著,他的眼睛向四處看了看。

  司督微笑著點頭,說:“我的房間,行麼?”

  “不用了,隨便找個地方就行了。”傭兵輕輕搖頭,“我就說幾句話。”

  不是跟安維爾一個目的?司督用眼神制止了赫塞三人的靠近,領著傭兵走到二樓轉彎口。

  “好的,你有事請說。”

  “還請你別宣揚出去。”傭兵顯得很很鄭重,在司督點頭答應後才說,“今天戴德出任務了,你知道嗎?”

  “知道。”

  “他出事了。”傭兵的眼角抽搐著,說,“一個中隊,傷亡接近三成。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戴德的責任,但他為了保護戰友,被人刺中了要害。送回來的時候,已經……”

第一卷  第十八章 盜賊?(上)
  這個世界有兩種很特別的魔法師,一種是詛咒法師,另一種魔法師,有個很獨特的名字,叫命運法師。這兩種魔法師,都被歸入暗黑法師一類。前者自不必說,聽說過暗黑魔法的人都知道,與亡靈法師一樣很好辨認;後者,一直都跟傳說糾結在一起,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而是他的怪異和不可知。

  命運法師最大的特點,跟詛咒很相似,傳說中,他們能借助命運之神的能力,以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或好或壞,全憑命運法師一句話。因為他們使用的魔法過于神奇,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也沒有幾個人願意相信他們的存在。

  除了偶爾的幾本游記中記載過命運法師的存在,確實,沒有人見過他們。

  史丹極力竊聽司督與戰狼傭兵交談的時候,腦中閃過“命運法師”的資料。

  戴德死了。聽到這個消息,史丹比司督還吃驚,事情過于巧合,不能不讓人產生聯想。幾個小時前,他還親眼見戴德從身邊跑過去,甚至兩個對手還來不及打招呼。現在,戴德死了?如果命運法師是存在的,史丹首先會懷疑司督也學習了“命運魔法”。

  因為,戴德的死亡,對司督最有力。唯一能證明司督身份的人,在還沒問情司督真正身份的時候死了,得益的只有司督。而且,時間上實在太巧合了。

  安維爾剛開口邀請司督加入火狐,戴德就死了?巧合如同有人在牽引著事情的進行。

  “什麼時候的事?”司督好不容易鎮定下來,連忙問。

  “半個小時前。”傭兵似乎得到了什麼交待,對司督直言不諱。

  “這麼快得到消息?”司督的語速越來越快。

  “戰鬥剛開始沒多久,就有人回來求援了。”傭兵很不願意提起戴德的事,幾乎每說一個字,眼角都得抽搐一次。

  “戰鬥持續了多久?”司督在傭兵話一停下,立刻接上去問。

  “半個小時不到。”傭兵喘氣越來越快,顯然正在壓抑怒火,但他沒成功,“那幫該死的混蛋,戴德他們剛出現,還沒走到聚集地,就中了伏擊。我不相信沒有……”

  “內賊是嗎?”司督接過話,問,“你們打算怎麼做?反擊?”

  傭兵點頭。司督想了一小會,提出自己也要加入。

  傭兵在看了司督的黑色法師袍好一會,說:“我很歡迎你的加入,但是我們沒精力照顧你。”他的眼睛裏面,還有一層意思,是“而且,我也很奇怪,團長怎麼會讓我盡量回答你的問題”。

  司督丟下一句“我能照顧自己”便朝樓下走去。

  這時,傭兵才發現赫塞他們的存在,見他們都把目光放在司督身上,儼然司督就是他們的領袖,一時愣了神。

  “司督,你去哪?”仙貝兒首先開口問。

  “戰狼。”看了仙貝兒一眼,司督拋下兩個字,然後對傭兵說,“我們走。”

  “你答應我的事呢?”仙貝兒見司督已經緊跟在傭兵後面大跨步走著,側臉看了一眼赫塞,立刻追了上去。

  司督並沒心情理會仙貝兒。

  很快,兩個火狐傭兵團的成員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走出旅館大門的時候,還多了一個人跟在司督身後,是艾米麗。

  “艾米麗,看來你辦得不錯啊。”仙貝兒湊到艾米麗身邊,小聲說,“剛才我一直沒跟你打招呼呢,你最近的日子過的很舒服嘛!”仙貝兒的視線在艾米麗身上游蕩著,裏面有擋不住的憤怒。

  她將司督“反悔”的原因,全部歸到將司督拉走的艾米麗身上。

  天知道艾米麗在背後說了多少她的壞話!宰相府出來的,就沒有一個好人!

  艾米麗低垂著頭,只是默默向前走著,全當沒聽到仙貝兒的話。

  四人中,或許只有史丹知道,為什麼艾米麗出現得如此及時。因為沒有人膽敢在禁咒級別的魔法師面前,使用低級的竊聽魔法。

  有習武的,就史丹跟艾米麗兩人,四人中,也只有他們兩,才能通過過人的耳力勉強聽到司督和傭兵的對話。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一級法師黑色的背影,沒有人會去注意史丹的表情。

  一黑一藍一紅三階區分明顯的魔法師,其中有三個佩戴著明顯的敵對傭兵徽章的傭兵,也有兩個平日難得一見的美人,組成了一個怪異的組合,就在眾人的矚目中,急匆匆來到位于南昆城東邊的戰狼傭兵團駐地。

  沒有任何阻撓,在傭兵一句“團長邀請他們來的”話語下,站崗傭兵立刻放行。

  來到會議室,傭兵讓司督他們在門外稍等片刻,推門進去沒過半分鍾,傭兵已經出來了,說:“各位,我們團長有請。”顯然,他的情緒不高,否則路上不會不給赫塞和史丹找點茬。

  司督絲毫不理會後面的人,直接推門進屋;艾米麗則跟在司督後面,片刻不離;仙貝兒似乎在此時也沒了禮節上的觀念,緊隨在司督身後;赫塞和史丹彼此看了一眼,再看向面無表情的傭兵,這才跟了進去。傭兵並沒跟進來,他的級別不夠。

  裏面擺設很簡單,一張橢圓形的能坐下十多人的木桌,相對應的椅子,還有牆上一張幾乎將半扇牆蓋住的帝國地圖。圓桌前,有十來個人,正圍著一張地圖邊說便指點著。

  其中一個黑色短發男子立刻迎上前,說:“歡迎各位。”掃視了所有人後,他看向司督,伸出手說,“你是哈裏森先生吧?我是戰狼的團長,希特.馬丁。”

  “你好。”司督握上希特的手,掌心粗糙有力,是個劍不離手的人。放開手後,司督直接進入正題,“請問,我能幫什麼忙嗎?”

  “戰狼最缺的就是魔法師了。”希特慢慢掃過司督身後的兩個魔法師,“你是赫塞.瑟曼?這位小姐,應該是有名的仙貝兒.卡梅隆吧?”

  兩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司督連安維爾和奧托的去向都不理會,就匆匆來到戰狼駐地,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謝謝兩位的幫忙。”希特朝赫塞和仙貝兒點了點頭,轉向司督,說,“我一直都把戴德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他的武技也是我親手教的。既然你和戴德是同鄉,司督,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說到戴德時,希特就連表面上的微笑都保持不住,雙唇狠狠一抿,眼睛的魚尾紋和額頭的皺紋也清晰不少,在那瞬間,讓他四十出頭的年紀看著像是五十開外。

  司督哪裏還去理會這些,說聲“當然”後,立刻問起了情況。

  “喬恩。”希特招來一個跟年輕人,“你對司督說一下當時的情況。”然後對司督歉意一笑,“抱歉,現在我還有事要做。”轉身那一刻,司督突然發覺,希特一直挺直的脊椎彎了少許,很像是錯覺。

第一卷  第十八章 盜賊?(下)
  在喬恩的解說下,事情經過很快就清楚了。

  戴德本來是該在中午飯後出動的,但是他提前了兩個小時,在出去一趟後,回來跟團長聊了一會便出發了。

  戰鬥的地點,是在司督和赫曼他們去捕捉馳迅猴的那條路,離南昆城不到半個小時的距離。

  事情發生得很快,雖然已經有就幾個人感覺到不對勁,但誰也想不到盜賊會在這個地方伏擊,等一切准備好時已經遲了。

  隆起的小山包,將對方的人馬全部掩蓋了。

  “對方有兩百多人,足足是我們的兩倍。”喬恩說著,眼淚已經沿著臉頰流下,牙關咬得很緊,幾乎要將牙齒咬碎。好久,他擦去淚水,對司督抱歉一笑,“對不起,我失態了。”接著說,“當時,整個中隊一百零二個人,被截成三段。因為我是臨時副中隊長,所以我跟戴德呆在一起,可是,該死的,我們集聚在一起的人就十來個,他們……那幫該死的混蛋,他們竟然分出四十個人對付我們……該死,該死的,戴德根本不用救我啊!該死的!混蛋……”

  看著拼命壓抑著不讓自己哭泣、低聲狠狠咒罵的喬恩,司督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而赫塞和仙貝兒兩個魔法師,幹脆徹底愣在一邊,滿臉不可置信。

  帝國五大傭兵團,戰狼排在末尾,是因為它的戰力不平衡,多近戰而確實魔法師。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戰狼的近戰實力,位列帝國傭兵團第二。

  如此近戰實力的中隊,竟然慘敗?連隊長都陣亡了?換成是其他盜賊,幾乎可以肯定,來三倍也只有戰狼贏的份。

  終于,喬恩控制住了自己,再次朝司督抱歉一笑後,說:“一百零二人,我們總共死了二十三人,其中,跟著戴德和我的,十二個死了八個。他們時間控制得很好,給我們造成一定傷亡後,就立刻逃離,即使救援來了,也追不上。他們……該死的,他們根本就不是盜賊!他們根本不是盜賊……”

  設伏、截斷對方隊伍、一擊即走……這是正規軍的做法,或者,對方有一個非常高明的首領。

  或者,兩者兼之。

  “好了,孩子。”希特走過來,手放在喬恩的肩膀,輕聲說。

  “對不起,團長,讓您失望了。”喬恩再次抹去淚水,站起身,看著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希特。

  “你是我的驕傲,就像戴德一樣。”希特扯動嘴角微笑著拍了拍喬恩的肩膀,轉頭對司督說,“我們要出發了,你需要什麼准備的嗎?”

  司督搖頭。希特又看向其他人,赫塞和仙貝兒都表示不需要什麼,史丹和艾米麗則分別跟希特要了一把雙手大劍和闊劍。

  “好,出發。”終于准備完全,希特大喊一聲。

  “是!”會議室響起了巨大的聲浪,幾乎穿透耳膜。

  走出會議室時,司督的眼角余光落在艾米麗身上,她的手抓著劍柄緊了又松,正調整著手感。就在此時,史丹走了過來,輕聲說:“對不起,司督。”

  史丹的道歉,究竟是為之前的“背叛”,還是因為“命運魔法”,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是,他正為自己的過錯向司督道歉。

  司督感受到了史丹話裏的真誠,笑了笑,說:“不用道歉,我們是朋友。”

  簡單的五個字,讓史丹呆立片刻,然後朝司督咧嘴笑著:“對,我們是朋友!”
godangel1984 發表於 2008-3-7 18:48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戰狼(上)
  “戴德的遺體呢?”司督騎著一匹馬,那是希特在赫塞的提醒下,特地挑出來的溫順馬匹。在他旁邊,是緊繃著臉試圖保持氣勢的喬恩。

  “被搶走了,就他一個人。”喬恩視線停留在前方那面印著狼頭的大旗上,始終不曾改變,說起戴德時,也不再是咬牙切齒,而是冷漠。

  這是很不符合戰場習俗的舉動,俘虜對方統領可以,但是,沒有幾個人膽敢搶走對方統領遺體,那是赤裸裸的侮辱!這也是那幫“盜賊”最像盜賊的一個舉動。

  憤怒正從司督體內升起。剛聽到戴德陣亡的消息時,他心裏更多的是悲哀:從此世界上,可能再也沒有親人了,雖然戴德只是他小時的鄰居。現在,他內心有一絲渴望,渴望“盜賊”們試圖刺激他的底線,而且,原本捉摸不定的渴望正逐漸擴散。

  “不要激怒我!”很細微的聲音,幾乎只有司督才能聽到。

  還有一個人聽到了,是緊跟在司督身側的艾米麗。她不會去怎麼在乎戰狼的動作,她更在乎司督,所以,她的注意力幾乎全放在司督身上。

  身體沒來由地小小顫抖一下,艾米麗小心地用眼角余光觀察司督,他正和喬恩一樣,將目光投向那面紅底黑色狼頭的大旗上。

  他並不是不在意與赫塞他們的友誼。瞬間,艾米麗得出了這個結論,也將目光轉向戰狼大旗。

  或許天上的神詆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充滿興趣,將所有雲朵不留一絲地全部移開,展露出藍得有些刺眼的天空。太陽之神也加入了觀戰的隊伍,毫不吝嗇地施展著神力,在風之神的協助下,讓那面大旗更加顯眼,在一片寂靜中發出傳至天邊的獵獵聲。

  半個小時前,那面大旗的出現,也是如此讓人矚目,幾乎奪去了所有人的視線。

  “換旗!”隨著希特的一聲大喊,三名傭兵走到高台,將掛在旗杆上迎風飄揚的白底黑色狼頭拉下,隨即展開了手中旗幟。

  紅與黑的組合,那紅如鮮血渲染,正往下慢慢滴著紅色液體,刺得人眼睛發疼;那黑如冥將臨世,透不過任何光線,吞噬了所有陽光。

  “我們的榮耀……”沒有任何多余的語言,希特放開嗓子大聲喊著,聲音回蕩在訓練場每一個角落,停駐在耳朵就不肯消散。

  “由我們守護!”希特的話,換來的是整齊高亢的回話,直直透向天際,要將那天空洞穿。

  “出發!”

  “是!”又是一聲整齊的回話,伴隨的,是一千只腳同時狠狠剁在地上的震動,動作整齊如一人發出,讓大地都為之震動。

  戰狼瘋了!不止出動了兩個大隊,還換上了“誓不受降”的血旗。

  司督不知道這裏面的奧妙,但是赫塞他們知道。直到喬恩說出戴德的屍體被搶時,他們才理解戰狼的瘋狂舉動。

  如果他們知道戰狼已經出動了一個大隊搜尋“盜賊”的蹤跡,或許他們更能理解戰狼心裏的憤怒。

  帝國不允許有超過五千人編制的私人武力存在,而戰狼只有六個大隊三千人的編制,幾乎所有南昆城本部的力量,都已經出發了。

  這就是希特的決心!這就是戰狼的決心!

  誓不受降!

  “停下!”大旗方向傳來一個聲音,所有人在聽到時幾乎同時停止前進。

  “整隊!”隨著這個命令的下達,隊伍井然有序地運動著分割為三個方陣。

  “魔法師到這邊集合。”司督知道這是在對自己說的,朝聲音來源處拍馬而去。

  戰狼緊急集中的魔法師很少,只有二十來個,沒有紅袍法師,大多是藍袍法師,只有三個穿著黑色法師袍,但袖口上也有三條金邊。他們再加上司督三個,也才二十五人。

  領頭的是一個穿著藍色法師袍的中年男子,年紀大概在四十上下。他朝翻下馬的司督三人走去,說:“你是司督吧?我叫達斯。”

  司督朝達斯點了點頭,赫塞和仙貝兒湊過來,作了一番自我介紹。

  “找到盜賊了?”赫塞問。

  達斯點頭,看了一眼赫塞和仙貝兒的袖口,說:“暫時由我來指揮,兩位不介意吧?”

  赫塞自然不會反對,仙貝兒轉頭看了看司督,又瞄了一下達斯袖口的三條金邊,這才點頭答應。

  “好,跟我來。”達斯走在前面,帶領著魔法師集團來到第一方陣的後面,邊走邊說,“已經確定對方至少有一個大隊的兵力,沒發現魔法師和成建隊的弓箭手,一會我們要做的,就是弓箭手射擊時施放輔助魔法。如果戰況許可,我們會找一個高地單獨作戰,當然,會有戰士保護我們的。”

  很合理的安排,而且二十來個人很容易流動,所以司督三人點了點頭。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留在弓箭手的隊伍中,直到跟他們正面接觸。”達斯說著,魔法師們已經靠近了方陣最前端。

  弓箭手並不多,只有百來人。帝國對弓箭手的限制很嚴格,私人武裝規定不能擁有戰弓,更不能擁有弩機,所以,戰狼的弓箭手們手中的,全是特質的獵弓。雖然瞄准更易,但因帝國對弓箭制造的保密,導致獵弓力道很強,射程卻不見得更遠,一個強壯的弓箭手,能連續拉開十次已經很不錯了。再者,戰場上並不特別需要神弓手。

  希特打算全殲盜賊團夥!在達斯說到對方兵力時,赫塞便隱約猜到戰狼還派出了偵查隊伍,而且至少是五十人的隊伍,或許更多,但是,他猜不出希特的決心,也不知道希特派出整整一個大隊偵查盜賊的蹤跡,他猜出來的是,希特打算將盜賊引過來,然後,應該是合圍,最後,全殲!

  周圍的環境並不適合大規模的調兵,此起彼伏的小山包,注定了只能一次性調遣不超過三百人的隊伍。

  或許該找個更寬闊的地方,而且還要有便于隱藏兵力的小山包。

  赫塞如此猜測著,希特也是如此決定的。

  以弓箭手和步戰劍士組成的第一方陣,在希特的一聲令下加快了行進步伐。

  一分鍾後,前方散起了陣陣灰塵,耳邊也傳來了馬蹄踏在地上的紛亂聲。

  “加速前進!”視線內,前方一百米是個集團作戰的好地方。希特不在乎這點時間,再前進一百五十米,給第二方陣的騎兵留下足夠的通道,時間還足夠第一方陣組織好隊伍。

  灰塵越來越大,不止第一方陣,第二方陣的人也能清晰看到。

  他們很大膽,也很自信,竟然沒派偵查隊伍?司督的雙眼一眯,看著滾滾煙塵,突然笑出聲來,小聲說:“很好!”在只有腳步和馬蹄聲的空間,司督的表現是如此怪異,根本融不進緊張的氣氛,卻透露出詭異。

  聽到司督說話的艾米麗,卻是雙眼瞬間睜大。她知道司督在說什麼,也猜出了司督的打算:他正在給自己理由,給自己被對方激怒的理由!

  不,是借口!他需要的是一個借口,一個能讓自己轉移發泄目標的借口!

  “魔法師跟我來。”達斯的聲音響起的是如此突兀,幾乎劃破了整個空間。

  戰術已經確定,時間剛剛好,魔法師不用再藏在弓箭手與步戰劍士中間,不用再阻擋步戰劍士的行動,不用在全是錚亮的鎧甲中顯得格格不入。仿佛是為他們制定的,一座小山包剛好就是預定戰場旁邊,剛好就在魔法攻擊範圍之內。

  團體作戰中,魔法並不需要很高的准確性和初速度,它們需要的是覆蓋面積和施放速度。

  跟隨魔法師們來到小山包的,還有一個中隊的劍士。

  站在小山包上,前方的盜賊一目了然。

  不是普通盜賊!司督雙眼再次一眯,盜賊們整齊的行進隊伍,連他這個純粹的門外漢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再次低聲說:“很好!”

  始終跟隨在司督身邊的艾米麗聽得清楚,她知道現在司督只需要那麼一點小小的刺激,盜賊們只要把戴德的屍體顯示出來,司督絕對會一個超級魔法扔過去。

  或許是禁咒。

  不過跟她沒關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司督阻擋可能襲來的攻擊。而且,她沒能力阻止司督。于是,艾米麗往司督靠近了不少,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越靠越近的盜賊。這也讓她跟司督之間的組合,更顯得怪異。

  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思考,為什麼一個看似極為普通的一級法師,會有一個能使動闊劍的美人緊緊跟在身邊。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前面,調整著肌肉,因為一場戰爭即將到來。

  也沒有人去留意,赫塞從懷裏掏出一枚戒指,戴在尾指上。陽光下,戒指上赤紅純淨的魔晶石散發出魅惑的光芒。

  史丹沒有跟過來,熟知史丹能力的一個戰狼中隊長,放棄了兩個傭兵團之間的敵視,將史丹邀請到步戰隊伍中。

  接觸!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戰狼(下)
  盜賊們很狂,完全不顧已經進入弓箭射程,繼續興奮地拍馬快速前進。

  “前方二百米三次拋射准備!”隨著弓箭手裏面的指揮官一聲大喊,排成一條直線弓箭手們調高了弓的幅度。三秒後,指揮官大喊:“射!”

  “步兵上前!”箭在空中流星般前進著,步戰劍士的指揮官隨即下達了命令。

  “騎兵加速!”幾乎在第一方陣的指揮官下達命令的同時,第二方陣傳來一個聲音,伴隨著的是越來越快的馬蹄聲,如同強烈的鼓點,帶動心髒跟隨著越跳越快。

  唰!第一批箭到達盜賊們整齊的方陣時,盜賊們配合地將身體剛好送到弓箭範圍內,一道白光閃過,帶起了幾縷鮮紅。

  錚!盜賊們確實有狂的資格,百來只箭幾乎有一半被他們擊飛,另外的,不是射偏,就是被躲閃開去,中箭的只有十來個。

  司督看得清楚,命中要害倒下的盜賊,只有五個!

  只有五個?司督的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那抹遙遠的紅色如在眼前綻放,逐漸擴散,慢慢將眼前的事物染成紅色。心髒配合地停止了那麼一瞬間,然後,猛烈地跳動著,在耳邊發出“   ”有節奏的聲響。

  身體開始發熱,肌肉緊緊繃著,狂躁的氣息霎時將靈魂整個覆蓋,不留下一絲縫隙。

  當眼前除了那片鮮紅,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時候,達斯的聲音響起,猶如一聲炸雷。

  “遲緩術!”

  那個聲音摧毀了纏繞在司督心頭的的躁動,雙眼瞬間回複清明。

  司督沒有看到戴德,他曾經深切期望盜賊們得意地將戴德的屍體展示出來的沖動,破滅了,換來的是湧出來的僥幸。

  他始終還是不想殺人。

  不過,“讓我看到他!”這句隱諱希冀卻沒消失,藏在一個角落靜靜等待著爆發的時刻。

  魔法奏效了。

  在三波弓箭攻擊下損失了二十來個成員的盜賊們,隨即接受了魔法師們贈送的禮物——他們的速度正在緩慢減低!而且,在接受饋贈的盜賊停止了那麼一段很短的時間,後面反應不過來、也沒辦法減速的盜賊狠狠撞了上去,小小一個遲緩術,讓盜賊損失了十來個戰力。

  表情越來越興奮的赫塞,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一團團透明的物質快速產生,飛速向前移動著;而仙貝兒在初時愣了一陣,反射性地跟著魔法師們的節奏扔出“遲緩術”,沒幾次也鎮靜下來,手上的動作不再顯得機械,而是優美流暢、有節奏地進行著。

  這一切,沒有司督任何功勞。

  包括艾米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不協調。

  繞過第一方陣的騎兵,終于和盜賊碰撞在一起!統一的銀灰色,滲入斑駁的顏色中,慢慢融合,將那肮髒的顏色沖淡少許,亮麗少許。

  隨著而來的,是從身體彪出的鮮紅液體。

  其中有一個身影,司督非常熟悉,是喬恩,那個擔任了短短半天副中隊長的年輕人。

  幾近瘋狂的狂躁從喬恩身上散發出來,每一次手中大劍揮下去,總會帶起鮮血殘肢,或掉落地上犒勞大地的恩賜,或給錚亮的胸甲增添一抹豔麗的顏色。

  緊跟在喬恩身邊的同伴,已經被他的狂躁感染,瘋魔上身般不停揮動著手中的劍,所有人都沒去在意身上逐漸增多的傷口,只是想著在敵人身上再砍一次。

  沒關系,沒關系的,你砍我一劍,我便會還你兩劍,你要殺我,我便先殺你兩個人,我沒關系的!我有賺!我還有賺!

  劍起,劍落,不知鍛煉多少年的技能,幾乎成了本能,快速而連續。

  咱們,就來比比,誰比誰瘋狂!

  留給我們的恥辱,會還給你的!一定!

  “啊!”史丹的狂喊,淹沒在人潮中。他率先奔跑向前,迎上分出對付步戰劍士的盜賊。

  接近了!頭上出現一個細長尖銳的黑影,是將陽光下劍身的影子。

  騎馬就一定有優勢嗎?大大咧開的嘴,猙獰而充滿嘲諷,一個更快的影子從馬肚直直向上奔去,閃電般切斷了能接觸到的所有東西。

  破開!連人帶馬,整齊破開!

  威力無匹的一擊,換來的是淋濕全身的血紅。

  還有,如殺神再生的身影!

  火狐傭兵團排名前三的單兵戰力,絕對不會是吹出來的!

  很好啊,這才是真正的戰鬥!舔了舔唇邊的鐵鏽味道的液體,史丹的雙眼染上了那液體的顏色。

  何必在乎別人?讓我痛痛快快一次,不是更好?再次將嘴角高高翹起,沉重的大劍在空中劃了個完美的半弧,將那靠近的高高舉起武器的人影斜斜劈開。

  切開肉體的感覺,真的很好啊!

  弓箭手已經換下手上的弓箭,抽出了隨身的武器,但還有一個人,正將一把弓拉成一個半圓。

  是希特!他不可能上戰場,他知道,雖然他信任屬下的能力,但他們不會讓他上去的。沒關系,已經習慣了,而且,還有一種另外的戰鬥模式,雖然它不能更有效地消除心裏的恥辱和憤恨。

  需要特地瞄准嗎?不用!手上的弓已經陪伴了自己很多年,彼此已經熟悉無比。雙眼在戰場尋找著目標,看向了滿身是血的喬恩。

  就是你了。五指輕輕一放,清脆的“ ”一聲響,一抹細長的影子,在眼睛跟上前,帶著尖銳的嘯聲迅速消失。再看時,它已經出現在喬恩後面。

  噌!命中目標!胸甲上,露出來的只剩下箭翎。

  喬恩不會發現的,正瘋狂揮動手中大劍的他,不會發現身後出現了一把銳利的劍;也不會發現那把劍的主人,正興奮地接近對手時,會有一只箭從身側射來,輕易地剝奪了他的生命。

  下一個目標:騎在最強壯的馬匹上的大胡子。

  就是你了。心裏說著習慣的話語,希特旋轉身體,箭瞄向大胡子。

  咻!空氣被狠狠破開,無奈地配合著奇快無比的箭發出淒厲的哀嚎,朝大胡子高舉起劍而露出的肋下奔去。

  不會是頭顱,不會是脖子,只會是更刁鑽的地方,永遠讓你意想不到!

  但大胡子閃開了。在箭來到身前時,他快速地低下頭,看到了它,同時身體不可思議地反射性一偏,讓過了奪人性命的箭,卻還是帶出了一彪血紅。

  不行嗎?再來一次,怎樣?希特的眼睛微微眯著,伸手接過下屬遞過來的箭,再次搭上弓弦。

  然後,拉開!

  射!

  叮!隔著近百米的距離,希特耳邊還是傳來了金屬相擊的聲音,無限放大著,壓制了所有噪聲。

  箭被大胡子的大劍打偏,斜斜刺在他只有一層衣料保護的手臂。

  他朝希特狠狠地瞪了一眼,手一揮,大喊:“撤!”

  聲音傳遍了戰場,所有人都聽到了。

  但有人不會放過他們,絕對不會!

  “別讓他們跑了!追!”殺得眼紅的喬恩,絕對不會放過眼前的敵人!

  “喬恩,回來!”希特一聲大喊,可是,遲了。

  而且,憤恨未消的喬恩,不會聽從這個命令。他現在想做的,只是殺人!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獵物(上)
  亂了,全亂了!

  首先,希特的圍攻沒有奏效。盜賊很有經驗,在戰狼分出騎兵對付他們的時候,立刻也分出了一部分騎兵迎上前。顯然,希特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偵查的也不徹底,並沒探查到盜賊們的第一波攻擊竟然全是騎兵。

  其次,現在,希特不得不在喬恩和保守攻略選擇。以盜賊伏擊戴德的做法,希特不相信對方會如此輕易撤離,或許,前面是一個更大的埋伏;可是,如果不去營救喬恩,血色大旗就白出了。

  並沒多少猶豫的時間,希特狠狠咬牙,說了聲“保持陣型,追”後,留下了第三方陣,命令他們將在場的盜賊全部解決後再跟上。

  “可能會有伏擊。”赫塞湊到司督身邊,悄悄把尾指的戒指取下,沒直視司督,只是小聲地提醒。

  司督看了赫塞好一會,點了點頭。

  仙貝兒則將雙唇張開少許,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轉而不屑嗤聲,隨即將頭轉向戰場。被血染紅大片的土地,讓她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回想到剛才自己所做的一切,全身都在輕輕顫抖著。

  很明顯,這是她第一次經曆戰爭,或許,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鮮血。

  艾米麗比仙貝兒好了很多,依舊習慣地透過金發觀察前面,雖然看得出她有些不舒服,但至少沒仙貝兒這般狼狽。

  魔法師們跟在追擊隊伍後面,他們使用的能力並不多,畢竟,小小的遲緩術還不是很浪費魔力。

  走在戰場上,司督這才真實感覺到,眼前的一切,真的就是戰爭。

  雖然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告訴自己要鎮定,可是,腳下踩到一塊滑膩的物體時,腦袋裏總是會浮現出一個猜想:自己踩著的,是身體的哪一個部位?然後,開始不自覺地回憶身體的每一個地方,手掌,手臂,肩膀,胸部,小腹,大腿……

  最後,總會冒出一個想法:該不是內髒吧?于是,再次回憶著身體裏面所有的器官名稱,肝,脾,肺……

  當聯想到心髒時,感受中身體熟悉的脈動,才會讓自己冷靜少許:心髒?沒跳動了,應該不是……

  司督在表面保持的很好,甚至能給人錯覺,為什麼他老是踩著碎裂的身體部位前進?沒有幾個人會喜歡那些血紅的物體,每個人都是小心地能避則避,唯獨司督,一路直線行走的他,顯得格外不同。

  他還不是最狼狽的,最狼狽的是仙貝兒和艾米麗,尤其在聽到傷員的哀嚎、和盜賊向“解決問題”的戰狼傭兵求饒的時候,每一聲換來的都是她們的一次顫抖。

  或許是司督表現得過于冷漠,反而讓人產生一種依靠感,艾米麗往他身邊靠近不少,走到交戰場地邊緣的時候,她的身體幾乎挨在司督身上。

  呼,終于出來了!司督細小的呼氣聲,淹沒在一片相同動作和聲音中。

  “司督……”艾米麗輕輕地扯著司督的法師袍。

  “嗯?”司督側過頭,看到的是艾米麗表情怪異的臉蛋,似是驚恐,似是畏懼,糅合在她漂亮的臉蛋上,讓人產生極度憐惜的感覺。

  可是,想到前後差別如此之大的艾米麗後,司督心裏剛升起的憐惜,瞬間消失了大半。

  也因為這一分心,戰場帶給司督的不適,反而也跟隨著消散不少。

  “沒,沒事。”艾米麗察覺到了司督細微的變化,說著便將目光移到前方。

  司督也看向了前方,視線之內,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尤為顯眼,是史丹。看來,史丹決定幫忙幫到底。

  不知道為什麼,司督總感覺史丹顯得非常興奮,雖然他能看到的只是史丹的背影。

  魔法師的體質並不能跟劍士相比,就算同是騎馬,也追不上劍士的速度,所以,魔法師隊伍並沒被強制要求跟上劍士隊伍。

  但速度還是盡量快些好。

  魔法師隊伍中,依舊是司督的騎術最差,再次從側面證明了“魔法只是有錢人的游戲”這句話的正確性。也只有家中有閑錢的人,才會盡量往真正的貴族生活靠攏,而不能騎馬的貴族,還算什麼貴族?

  距離越拉越遠,司督也越來越痛苦,除了步行,幾乎沒有任何運動的他,不得不勉力追上大隊的步伐,而馬背上的顛簸,幾乎讓他聽到骨頭間摩擦的聲音。

  十分鍾後,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快看!”

  那是一個年輕的魔法師,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隱約能看到一只箭射向天空。隨即,耳邊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那是希特發出的信號,命令擔任偵查和伏擊任務的中隊實行合圍計劃。

  “團長追上他們了。”達斯興奮地大聲說,“加速前進!”

  “是!”戰狼的魔法師們也都是興奮地應了一聲,拍馬的聲音紛紛響起。

  原本跟隨在司督身邊的三個人,終于有一個人脫離了司督,是仙貝兒。赫塞知道司督的騎術,艾米麗一直沒離開司督三米範圍,只有仙貝兒,在魔法師們大聲應“是”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見的興奮,拍馬追了上去。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戰場上的殘酷。

  “司督,不用急,我們能趕上的。”赫塞繞到司督右邊,與艾米麗一左一右拱衛著司督。

  “嗯。”司督艱難地應了一聲,卻不得不在馬臀狠狠一拍,同時再次降低身體,幾乎把上半身都趴在了馬背上。

  司督始終沒有忘記那句“讓我看到他”,尤其在赫塞在身邊如往常提醒他那般說話的時候。

  靠近了!

  這是一場漂亮的圍殲。

  先是喬恩少到極點的二十幾個人追上了逃竄中的盜賊,並與盜賊糾纏在一起。盜賊們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喬恩身上,他們都清楚地知道戰狼的大部隊就在後面,但偏偏這二十來人糾纏不清,又殺之不絕,在注意希特發出的響箭時,一切已經晚了。他們沒預料到戰狼會這麼快追上來。

  其次,前方出現的滾滾灰塵,讓盜賊們開始斷絕繼續逃竄的念頭。這只隊伍的出現,顯然大大出乎他們意料,誰能想到戰狼還有一只隊伍埋伏在後面呢?而且,這只隊伍的素質是如此的高,以致路上就沒發現痕跡。

  而希特帶領的隊伍出現,徹底斷絕了盜賊們逃竄的念頭。

  道路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樹林,逃進去?天知道戰狼還會不會在裏面埋伏了大批弓箭手,專門等著他們上門?

  就是這麼一猶豫,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接近兩個大隊的人馬,八百多號人就這麼圍了過來。

  “誓不受降!”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個高亢的響聲,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

  “誓不受降!”轟一聲,八百多人同時大喊,天地為之震動。

  “誓不受降!”喬恩瞪著通紅的眼睛,將手中劍狠狠劈下,削下了一個碩大的腦袋。

  “誓不受降!”連身下的馬都跟著踏出整齊有節奏的步伐,快速地將包圍圈越圍越密。

  誓不受降!我說過,你們帶來的恥辱,很快就會還給你們的!我說過了!

  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一定……

  “該死的!”盜賊隊伍中,大胡子是如此的顯眼,他瞪大著眼睛,瘋狂地大喊,“拼了!都跟老子拼了!”

  “殺!”幾乎只有戰狼三分之一戰力的盜賊,發出了不比戰狼遜色的喊聲。

  被逼上絕路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榨出最後一分力氣!

  司督終于趕到了,他目睹了一場決鬥,卻讓他感到揪心的痛。

  “殺!”大胡子將眼睛睜到最大,幾乎能讓眼珠子滾下來,高高舉起的大劍,瞄准一個地方,聚集著全身的力氣,然後,狠狠劈下!

  “殺!”喬恩大喝一聲,張大極限的嘴,將聲音拖得很長,平平拿起的大劍,看准一個空擋,全部力氣集在雙手,然後,直直削去!

  賭的是誰的膽量更大,賭的是誰的速度更快,賭的是誰比誰,更不要命!

  拼了!成敗在此一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沒有人會預料的到,事情的發生會是那麼的突然,那麼的不可預測,巧合的如同命運之神的故意捉弄。

  大胡子的左臂被希特中傷了,不能雙手執劍,這嚴重影響了手上的力氣,也讓他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一線。然而,為了讓身體保持平衡,同時獲得更多的支撐以加大手上的力氣,他的左手狠狠拉住了 繩。

  這一拉,一切都改變了。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獵物(下)
  座下的馬,在大胡子的劍剛開始下降的時候,嘶叫一聲,立起了前身。

  喬恩的劍本來是削向大胡子的小腹,如今,卻削向突然抬高的馬頭。而大胡子的劍,只是在空中稍稍一頓,繼續往下劈著。

  “喬恩!”希特瘋狂地大喊著,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親手撫養成人的青年,他無法再忍受親眼看著另一個,同樣是自己撫養成人的青年命喪眼前。

  唰!那彪刺眼的鮮紅卻已經彪了出來,噴向天空,正極力想把那討厭的蔚藍換下,改成鮮豔的紅。

  “喬恩!”希特淒厲的叫聲再次響起,劃破了整個空間。

  “二首領!”眾盜賊紛紛湧向落下馬的大胡子,其中一個高大的漢子伸出手,將大胡子攬到馬背。

  “撤!”大胡子死死按著斷去的左臂,試圖止住噴灑而出的鮮血,朝戰狼偵查大隊大喊。

  “該死的!”希特仰天狂嘯,死死盯著大胡子逃竄的方向,狠狠地從牙齒間擠出幾個字,“追!給我追!”

  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戰狼的合圍還沒完成,而糾纏住盜賊的喬恩他們,因為人少,因為盜賊臨近絕望的反擊,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大胡子最終還是逃了出去,盜賊在就要絕望之時,爆發出極大的力量,在損失了絕大部分人的情況,還是有十來個人突圍出去。

  而那個伏擊的大隊,也損失了一百多人。

  戰狼瘋狂了,絲毫不體恤馬力,只顧著狠狠拍打著馬臀,榨幹馬匹的最後一絲力氣。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司督身邊,赫塞突然開口說。

  拍馬前進之余,司督快速地看了赫塞一眼。

  “很不好的預感!”赫塞再次重複,而且重重點頭,“希特已經被沖昏頭腦了。”

  埋伏?司督腦中跳出一個詞語,然後甩了甩頭:對方一個大隊的編制,已經被滅到只剩下十來個人了,怎麼埋伏?如果是埋伏,有必要經受如此大的損失嗎?

  “他們太狂了。”赫塞似乎知道司督在想什麼,再給出了一個理由,“而且,對方首領只是二首領。”

  很好的理由!司督開始接受赫塞的想法,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花費如此大的損失,就是為了一次伏擊?

  “全殲!”赫塞絲毫不受馬匹加速的影響,繼續解釋說,“他們的目標是戰狼,他們也想全殲戰狼!”

  心頭一震,司督不敢置信,盜賊花費了如此巨大的損失,就是為了全殲戰狼?

  “我不能肯定。”赫塞的視線始終放在前方,看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換成是我的話,這樣的損失,值得!”

  值得?司督還沒來得及思索出一個結果,旁邊有人贊同赫塞的觀點。

  “我也認為值得。”是艾米麗,她的聲音很小,傳到司督耳朵的時候,已經被風吹散了。

  司督不再只是盯著前方,抽空轉頭看了一眼艾米麗。風直直吹來,將艾米麗的金發吹散,露出了完美的側臉,上面是一片肅然,幾乎看不出她剛才說了一句讓司督大為震驚的話。

  啪!司督再次狠狠地抽了一記馬臀,催促著馬匹加快速度。馬蹄過處踏起的陣陣灰塵中,有一匹馬正在迅速接近。

  是仙貝兒,剛才的場面讓她再次回憶起戰爭的殘酷,讓她再次想起了自己來南昆城的首要任務。讓她想不到的是,司督的馬越跑越快,幾乎讓她追不上。

  很快,眼前出現的場景,證實了一件事。

  赫塞是對的!

  再往前一步就是魔獸森林,半弧形的森林外圈,尤其是凸出的兩邊,證明了這是伏擊的好地方。只要一聲令下,從魔獸森林跑出來的人,能迅速組成一個半圓。然後,慢慢合攏成一個圓。

  那片寬闊的平地是如此平整,卻擠滿了人。當人數超過兩千時,在這個相對與國與國之間的戰場、卻顯得如此狹窄的地段,兩千人和三千人基本分辨不出來。

  唯一能確定的是,戰狼被包圍了!他們陷入了精心策劃的謀略中。

  事實往往就是如此可笑,十分鍾前,窮追不舍的獵人,如今卻成了獵物。

  隨即,包圍圈中的一個人,讓司督眼眉一跳。

  史丹!他座下的馬已經不見了,現在他正以步戰劍士的身份拼命揮舞著手中大劍。

  “我去救他!”艾米麗也看到了史丹,拋下一句話後就狠狠拍了一記馬臀,朝前飛奔而去。

  “艾米麗,不要!”司督伸出手,仿佛看到艾米麗回頭燦爛一笑,卻沒改變方向。

  “該死的!”赫塞暗罵一句,朝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魔法師們跑去。

  很熟悉的場景,似乎在哪見過?腦袋一片空白的司督,突然想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對了,是在“救”艾米麗的時候。那時也跟現在一樣,兩個劍士在拼命阻擋著對方的進攻,只不過奧托換成是艾米麗而已,而要救的人,則由艾米麗變成了戰狼傭兵團。

  然後,就該是赫塞呼救了吧?很怪異的,司督腦中閃過如此念頭。

  于是,司督的眼睛不自覺地飄向赫塞。

  赫塞正發揮著無比神威,手上的魔法一個接一個,比上次救艾米麗時,神勇數倍。

  正當司督還有心情研究赫塞為什麼上次要隱藏實力時,他看到了一枚色澤鮮豔的魔晶石,在赫塞的尾指散發出紅色的光暈。

  如朝陽般豔麗無雙。

  火核精!最頂級的火系魔晶石,指甲大小的一塊,能儲存兩個大魔法師的全部魔力。

  “司督,快幫忙啊!”遠處傳來赫塞的聲音,一如往日,“我快頂不住了!”

  司督突然很想笑,而且,他很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很想笑。

  “你叫司督是嗎?”耳邊,很突兀地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轉過頭,是一個佩戴著戰狼徽章的低階魔法師,很年輕,跟司督的年紀差不多。

  司督點了點頭。

  “我剛才趕得太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魔法師先解釋了自己這時才出現的原因,問,“你是戴德的同鄉?”

  司督再次點頭。

  “看那。”魔法師指著一個地方,司督回頭看去,在魔獸森林的邊緣,一具毫無動靜的軀體正掛在上面,一陣風吹過,那具軀體便左右晃當起來。

  戴德!

  距離很遠,卻像在一米外般清晰。

  “戴德在那!”魔法師說,“雖然你只是個一級法師,但總能幫上些忙的。對了,你最擅長的是哪系魔法?”

  “火系。”司督的語氣很淡,嘴角卻在慢慢翹起。

  “那你會火球術吧?”魔法師問。

  “火球術?”司督轉過頭,緊緊盯著魔法師的眼睛,突然笑出聲來,“當然。”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禁咒?(上)
  司督被激怒了?是的,司督被徹底地激怒了。

  看到掛在樹上晃著的戴德的身體時,抑制不住的憤怒,正從司督心裏迅速冒起,轉眼,便將整個身體占據,不留一絲縫隙。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由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司督心裏慢慢累積起來的。

  先是赫塞。隱隱察覺到與赫塞之間的友誼存在怪異的司督,雖然極力告訴自己不用在意,可是,他不能真不在意,只是將它埋藏在心裏最深處的地方。

  同時,與赫塞一樣,司督也存在著僥幸,希望都是自己的錯覺。

  而安維爾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司督僅存的僥幸。好在早有准備,司督還能理智地看待赫塞的“背叛”,並沒做出過火的舉動。

  讓司督難以接受的是,事情竟然會一件接著一件,根本不給他仔細思考的時間。當艾米麗表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性格時,司督隱然有種被捉弄的感覺。

  就像命運之神揮動著手中的魔棒,安排著一個個角色上場,而自己卻不能改變什麼。

  正當司督在不知所措和理智間徘徊的時候,戴德的死訊,無疑給了他很大的沖擊。

  他沒辦法對永遠朋友身份的赫塞和史丹、以及艾米麗做出什麼不該的舉動,但現在,他的不快,終于有了轉移的目標。

  或許,和悲傷比起來,司督心裏更多的是輕松。

  也在那時,他有了想毀滅什麼的沖動。

  來到戰狼駐地後,希特極力隱藏的悲痛,和喬恩毫不掩飾的悲哀,給了司督很大的觸動,也讓心裏的破壞欲望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

  司督的心,就這麼在毀滅和理智間不斷搖擺。

  目睹喬恩戰亡的全過程,無疑又讓已對喬恩產生好感的司督,重重偏向了毀滅欲望。偏偏此時,赫塞千不該萬不該,讓司督回憶起了赫塞、史丹和艾米麗三人聯合演出的一場戲,最不該的是,赫塞顯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

  被欺騙的感覺再次占領司督的心。

  毀滅嗎?他已經在盡力尋找一個借口,一個能讓自己不背上負罪感的借口。

  而吊在樹上的戴德,就是壓倒一切的最後一根稻草。

  命運啊,很諷刺呢!司督看著將戰狼和魔法師圍得嚴嚴實實的盜賊,嘴角的笑越來越明顯,在如今的場合顯得那麼不協調:“看來,我還真不是個引人注目的角色啊。”

  司督說的,是盜賊們完全沒將他和魔法師兩個小角色放在眼裏,絲毫不認為司督他們兩個低階魔法師有什麼威脅。

  “所謂的魔法天分,無非就是與元素之間的契合度差異。這與魔晶石的品質高低基本相同。

  由此推論,既然魔晶石能夠完全容納空間中的元素,就像魔法師能夠通過冥想將魔力存儲在體內,那麼,是否魔法師能夠想魔晶石一樣,直接抽取空間中的元素,然後在魔晶石內壓縮或提純,再直接施放出來,魔法師也能做到相同的事?

  如此,咒語、手印和魔法陣都不再是必須的。

  假若此結論成立,需要條件有:一.龐大的元素通道;二.魔法師體內能迅速進行壓縮或提純元素;三.純淨的體質……

  然則,最重要的條件一,必須通過……”

  這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記載在黑森林法師塔石碑上的文字,關于他提出的結論不成立的例證,他沒再繼續推論,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在這個推論下面,還有阿爾方斯認為“新共鳴理論”成立時,施放魔法的步驟。他是以刻在牆上的火系禁咒“火蓮漫天”作為例子。

  “首先,必須與元素取得共鳴,這是必須的。‘火蓮漫天’雖然並非純火系禁咒,但與火元素的關系最為密切,所以,必須得到游離在空間的火元素的共鳴。

  當與元素產生共鳴的時候,下一步是吸納元素。以自身魔力為吸引,將空間中的元素吸納到周圍。因為‘火蓮漫天’並非純火系元素,還有一個必要的步驟,是排斥空間中的其他元素,這個步驟將決定魔法實施效果。

  其次,是將吸納到周圍的元素進行排序。魔法之所以能夠造成強大的殺傷力,排序是最重要的,就如同散亂的士兵,永遠不能打敗同等實力有組織的士兵。‘火蓮漫天’的排序,是以若幹距離為一個中心,施放後同時爆發的魔法,控制這個距離就是關鍵。

  魔法都有有效攻擊距離和範圍,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按照最佳效果的排序,將元素組成最合理的攻擊陣型。同樣以軍人為例,不同的陣型,代表著不同的效果,而先輩不斷摸索出來的魔法元素陣型,往往都是實用性最強、效果最佳的。

  最後,以自身為媒介,將魔法施放出來。”

  也正是因為阿爾方斯的這段記載,司督對“火蓮漫天”最為熟悉。

  不過現在,因為旁邊的三級法師的一句“那你會火球術吧”的問話,讓司督產生了另一種想法:既然“火蓮漫天”幾乎完全無法控制,為什麼不能設計一個容易控制的魔法?

  “火球術”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作為最基礎的魔法,“火球術”有其他魔法難以媲美的優點:魔力消耗小,易控制,熟練度高的魔法師能夠同時發出若幹個。

  魔力消耗小,換句話來說,同等魔力,能施放的火球更多。

  易控制,也就是說,它能像訓練最嚴格的士兵一樣,最完美地按照主帥的指揮行動。

  而且,既然普通魔法師都能同時施放若幹的火球,那麼,如果整個空間的火元素都集合起來,能同時產生多少個火球?

  那會是專門為司督量身定做的魔法。

  “很好,不是麼?”司督看著雙手,淡淡地說,“我會喜歡小火球的。”嘴角那一抹微笑,看著是如此的高深,以致根本看不出司督的真實想法。

  司督抬起頭,看向紛亂而又有序的戰場,說:“那就開始吧。”然後,他瞄向了天空。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禁咒?(下)
  赫塞最先發現了空間的怪異,雖然他的等級比不上仙貝兒,但他是火系魔法師,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自身的魔力開始不受控制,尤其是,左手尾指上的戒指,開始了震動,似乎能聽到它在呻吟。

  發生了什麼事?戰鬥中,分心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而且,魔法師隊伍,正因為多了赫塞這個生力軍,才到現在還能保住自身。

  赫塞在最初的瘋狂過去後,不再快速地扔大型魔法,而是在魔法師們的幫助下,設了一個魔法陣,將所有魔法師都包容在裏面。魔法師幾步外,則是熊熊烈火。

  因為赫塞這一分心,魔法陣小小地停頓了一下,游蕩在周圍的盜賊,立刻湧了上來。

  “該死的!”達斯暗罵一聲,快速地念了一段簡短的咒語,憑空出現的一人高的風刃朝擊向赫塞的盜賊削去。或許因為盜賊已經被魔法師的攻擊弄得有些恐懼,導致一逮住機會就不放過,達斯發出的風刃在擊殺了一個小隊的盜賊後,再添上一筆戰功。

  “赫塞,別分心!”達斯大喊,把赫塞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來。

  是司督?體內的魔力躁動的越來越厲害,已經隱隱有些無法控制的感覺;尾指的戒指也在散發出巨大的熱量,幾乎讓赫塞想摘下來扔掉。

  該死的,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把精力再次放到魔法陣上,赫塞卻忍不住地想搜尋司督的位置。他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司督的動作導致了這一切。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盡力當作那枚華麗的戒指不存在,才能讓自己全力維持魔法陣的繼續。如果魔法陣失去了效果,他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除死,再無其他。

  等級最高的仙貝兒,隨即也發現了空氣中的躁動。她是風雷兩系魔法師,體質決定了她對火元素不敏感,但並妨礙她利用出色的天賦察覺到這一切。

  “高階魔法?”仙貝兒早已經麻木了眼前的死亡,或者說,她成功地讓自己不去注意那成片的鮮紅。

  “不對!”魔法上的天分,在這時就顯現出來了,至少仙貝兒不像赫塞那樣一分心就束手束腳,她還能邊思考邊流暢地將一道雷引到盜賊頭頂。她美麗的大眼睛微微眯著,自顧地低聲說,“比高階魔法還要大型,禁咒?”

  立刻,仙貝兒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手上的准確度也隨之降低,讓一個盜賊好運地躲過了死亡。

  “禁咒?”仙貝兒差點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好歹生存威脅非常巨大,才讓她還能隨意地扔著風刃,至于雷系魔法,那是不可能了。“不可能的,這裏就我的等級最高,不可能有人能發出禁咒的!”隨即,腦中閃過一個身影。

  “司督.哈裏森?”原本微眯的雙眼立刻睜得很圓,腦海冒出一個詞語:禁咒法師。

  不可能的!就算是禁咒法師,也必須經過至少五個小時的准備,才能把禁咒施放出來。

  不可能是他!絕對不可能!仙貝兒慢慢轉過頭,朝左邊看去。在視線即將接觸到目標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我不希望是他!不希望!”

  黑暗即將消失,眼簾慢慢張開一條縫隙,然後……

  “該死的!仙貝兒,你發什麼呆啊!”赫塞大罵一句,不得不放棄了魔法陣的維持,扔了一個火球,給撲向那個美麗身影的盜賊,“混蛋!你會把大家都害死的!”

  迅速轉過頭的那一瞬間,仙貝兒心裏存在著一絲僥幸:應該不是他!我不相信還有人能比我更出色!我不相信!

  她放棄了尋找目標。

  “所有人往中間靠攏!”仙貝兒高聲說著,飛速地念了一句咒語,手上的動作也在飛快地變幻著,最後,立起細長眉毛,“風牆!”

  旋即,以靠攏在一起的魔法師為中心,周圍升起了一道沖天的龍卷風,嚴實地把魔法師保護在裏面。

  “你有病啊!”換來的卻是赫塞的破口大罵,“你能支持多久!半分鍾?該死的,我真的不想保護你!”

  淒厲的風聲中,赫塞的罵聲還是傳到了仙貝兒的耳朵。但是她不在乎,很多時候,人的尊嚴勝過一切!

  尤其在感覺到空氣中的元素,正快速地瘋狂湧動的時候。

  她不想輸給任何人!

  緊接著,所有魔法師都發現了元素的異常,因為元素的躁動。已經足夠讓他們體內的魔力跟著不安分起來。

  正當圍攻魔法師的盜賊興奮地發現風牆消失,就要沖進去用最激烈的手段解決魔法師時,戰場卻仿佛經曆了時間之神的戲弄,所有人,就連馬匹,在同一時間停頓下來。

  整齊而又充滿詭異!

  首先有人反應過來,把目光投向天空,動作停滯了短短幾秒,才大叫出來:“看!天上!”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全部能動的眼睛都朝上看去。

  那是……什麼?

  巨大的環!巨大的燃燒中的環!如太陽般散發出刺眼的光芒,不,不對,它不刺眼,它只是在緩緩轉動著,它的顏色是溫暖的橘紅,沒有灑滿鮮血的土地那般令人瘋狂,只能讓人感覺到無比的震驚以及……不安。

  環幾乎遮住了天空,穩穩地停在不到一百米的半空,透過中間巨大的空洞,能清晰地看到藍天。

  然而,視線投過去的時候,能清楚地感覺到環的邊緣,空間正在扭曲著。

  就像正午的沙漠中看到的丘陵,在空氣中微微扭曲著,還不斷變換著圓滑的曲線。

  熱力!只有炙熱,才能讓空氣產生如此扭曲。

  火!那環竟然是用火做成的?魔法?不可能,從沒見過這種魔法,從沒見過形態如此奇怪,而又龐大無比的魔法!可是,不是火又是什麼?那橘紅,不是火的顏色,又是什麼的顏色?那邊緣的扭曲,不是高溫的火,又有什麼能造成如此效果?

  “火球!”終于,一個魔法師使用了加強目力的魔法。他誇張地張開嘴巴,能看得到喉嚨上那塊叫聲帶的肉粒,正在顫抖著,“火球,是火球,無數的火球……”

  怎麼可能?誰能一次性地放出這麼多的火球?而且,還讓它們停留在空中?接近一百米的高空?很滑稽,有誰能准確控制接近一百米距離的元素?能讓它們不直接掉下來?不可能,太滑稽了,這是全天下最滑稽的事!

  可是,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事實擺在眼前。

  “阿爾方斯?”又有一個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阿爾方斯?他能做到,他當然能做到,要不,他就不會是大魔導師了。可是,他為什麼要來這裏?如果他來了這裏,會連一個發覺的人都沒有嗎?以他的身份,有必要偷偷摸摸地施展魔法嗎?

  “不對,它在我們頭上!”一個淒厲的叫聲劃破了空間,充滿了絕望。那是一個盜賊,他歇斯底裏地大叫一聲,飛快地轉著頭,瞪圓的眼睛四處搜尋著,尋找著一個出路,一個能讓他活下去的出路。

  “它在我們頭上!”立刻,戰場上,響起了瘋狂地叫聲。先是零零散散的幾聲,然後,彙集成一片,覆蓋了整個戰場。

  場面開始失控,所有盜賊,開始沖擊著周圍的人,瘋狂地朝外圍擠去。

  恐懼瞬間漫延,如夜神降臨,將最純粹的黑暗,狠狠拉開,蓋住了所有人的靈魂。

  “是他!”史丹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和並肩作戰的艾米麗對視一眼,瞬即躲開,各自尋找同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

  “是他!司督!”赫塞的表情從來沒有如此複雜過,沒有誰能解讀出他的具體感受。他再次肯定地說了一句,“是司督!”

  “司督……哈裏森?”赫塞的聲音傳到了仙貝兒的耳朵,她先是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呼氣同時猛然張開眼睛,用無比冰冷的語氣說,“不可能是他!絕對不可能!”

  赫塞看了一眼仙貝兒,眼底的淡然與之前的複雜,對比起來竟是如此強烈,讓人不敢相信,兩個極端的眼神是在瞬間完成的,以致根本不能讓人反應過來。

  “絕不可能是司督.哈裏森!絕不可能!”仙貝兒突然朝赫塞大聲喊叫。她不敢相信,她竟從赫塞眼裏看到了憐憫。

  該死的!他在可憐誰?仙貝兒緊緊盯著赫塞的眼睛,試圖從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赫塞收回目光,輕聲說:“我也不希望那個人是司督……”

  或許,那個沒有說出名字的戰狼魔法師,會告訴仙貝兒他的感受。

  如在風浪中心,幾乎不能站立。

  “是……”魔法師吞下梗在喉嚨的唾沫,看著司督說,“……是你做的?”

  司督朝他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這,太不可思議了!”魔法師說著,往後退了幾步。

  沒再理會魔法師的感受,司督靜靜地就這麼站著。時間似乎過了很久,直到戰場的形勢再也控制不了,司督這才有了動作。

  “那麼,”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司督將雙臂稍稍抬起,手掌朝上攤開,看著半空中的環形火海,說,“你就叫‘流星火雨’吧。”
seven3232 發表於 2008-3-8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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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大雨(上)


  “這……是禁咒嗎?”將戰狼團團圍住的盜賊中,有一個人的打扮很顯眼,與將希特他們引到這、穿的花花綠綠的盜賊不同,他穿著一身標准的鎧甲,不屬于帝國的任何一個樣式。他正愣愣看著天上的那一圈將盜賊籠罩在其中的火環,很快反應過來,大喊,“慌什么?給我集合!集合啊!”

終究還是太遲了,能聽到聲音并開始壓抑心中恐慌集合的就身邊的人。

“首領,我們……”那人旁邊一個人一邊瞄向天空,一邊小心地說。

“閉嘴!”被稱呼首領的盜賊打斷了屬下的話,大喊,“給我找出那個施放魔法的人,立刻給我找出來!”

“可是……”
  
“別給我可是!”盜賊首領再次大喊,聲音比之前更大了几分,“就這么几個魔法師,告訴二首領,讓他立刻給我去找!”

“可是,二首領他……”

  “閉嘴!”盜賊首領大劍一揮,打飛了一直在“可是”的屬下,眼睛在戰場身搜尋著,很快,他注意到了司督的與眾不同,指著司督大喊,“就是他!給我殺了他!現在!”

  戰場上的盜賊們,在盜賊首領身邊的人大聲喝呼下,有了主心骨,心里已經開始慢慢鎮定下來。很快,在盜賊首領的手指指引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司督。

所有圍攻魔法師的盜賊,立刻脫離了戰線。

什么一級法師,什么根本不能給他們傷害,什么背后可能受到攻擊,什么都沒必要了,當出乎眾人意料的事物出現時,尤其這個事物給人的感覺是如此大的威脅,還管它什么?

 首領是對的,只要聽首領的指揮就行了!

    只要聽首領的指揮就行了!

 劍在馬臀狠狠一刺,眼睛緊緊盯著那個黑色的身影,心里的恐懼,全部死死壓在最里面,讓它們變成動力!

我不想死!那么,只有你死了!

“殺!”似是約好一般,沖向司督的盜賊同時發出震天的吼聲,划破了戰場的沉寂。

司督靜靜看著盜賊們沖過來,就這么靜靜看著。

“來吧。”好像過了許久,司督說話了。他的嘴角微微彎起,笑得是那么的溫和,再加上因相貌普通而造成的親近印象,此時的他,就像是住在隔壁毫無脾氣的青年,“莫恩說的對呢,人不能太壓抑自己,否則,整個人生都會失去樂趣啊。”

隨著司督一句話的落下,天空瞬間一暗。

不是錯覺,天空真的在那一瞬間暗下不少,是因為火環,在司督的話落下時,隨即稀薄了很多。

環中的火球,開始降落。

如雨般降落。

在天空畫出一道道美艷絕倫的線,是橘紅色的,像雨,更像是流星墜落。那一個個火球后面,拖著長長的尾巴,狠狠砸向地面。

一切,脫離。

時間徹底失去了意義。所有人看向墜落下的火球的動作,像是木偶師有意識的表演,緩慢,而又充滿戲劇性,驚恐、慌張、絕望,逐漸漫延,卻在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聲音徹底失去了意義。那一張張拼命張開的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卻能看到他們的聲帶都在震動,竭力卻毫無意義地震動,好像,再不讓它做些運動,它將會失去一切意義。

還能干什么?

能。

盜賊首領在看了一眼頭上的火雨后,頭轉向了一級法師,睜大著全是恐懼的雙眼,嘴不停地張合著,發出傳不到任何一個人的耳朵的聲音,手死命揮著,碩大的劍一次次揮向了依舊微笑中的一級法師。

殺了他!殺了他,我們就得救了!殺了他!

殺了他!不止是他,攻到一級法師身邊的盜賊也發出了無聲的吶喊,眼中除了恐懼,還有瘋狂,徹底的瘋狂,能將世界上的一切焚毀。

“很抱歉呢。”一級法師開口了,壓下所有聲音,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一級法師的目光透過重重人群,落在始終沒停下雙唇運動的盜賊首領身上,落在那張滿臉驚恐的臉上,輕聲說,“赫塞他們都認為你是個很高明的人,實在很抱歉呢,還沒開始讓你表演,就讓你消失在舞台了。莫恩說得不錯,可怕的敵人,千萬別留著。”

抱歉呢,既然不能留著你,那只能讓你消失了。

第一個火球落下,砸在盜賊首領頭上。

“喝啊!”那個聲音顯得如此突兀,瞬間打破了時間的封鎖。盜賊首領手中大劍朝上狠狠一揮,打散了火球,飛濺出火星無數。

“是火球朮!”盜賊首領本已睜圓的眼睛,再次張大一分,眼珠子几乎擠出來。他扯開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著,“沒什么大不了的!是火球朮!”

真的沒什么大不了,就是火球朮而已!

可這,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句話。

在他說完的時候,無數火球將頭上所有空間覆蓋。完全覆蓋,再也看不到那片藍色,除了橘紅,就是明黃,還有,鮮艷無比的純紅。

轟!

恐懼已經摧毀大多數人的意志,占領了他們的身體,指揮著他們睜大雙眼,看著漫天火紅的表演,看著火球在他們頭上爆出燦爛無比的火花,一個,兩個……先是頭發,然后,身上的衣服,再然后,是整個身體,沒有例外,都在燃燒著。

“我不想死啊!”一個淒厲的叫聲,回蕩在沉寂的空間,在火球爆出的悶響聲中,是那么的與眾不同。

它救了很多人。

至少,它讓很多人清醒過來,然后,反抗。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該死的,我真的不想死啊!”相同的聲音不斷響起,霎時傳遍了整個空間,“我不想死!”伴隨著的,是越來越多的劍揮向了砸來的火球。

嘣!雜亂無比的劍狠狠砸在火球上,目光所及,除了火球,就是火星。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那該死的火球就是不肯消失?為什么?

心里的又是什么?恐懼?麻木?還是……

 絕望!

 無比的絕望!

 它什么時候才肯停下啊?為什么它就是不肯停下?

     手中的劍揮動間,視線掠過了一個身影,黑色的身影。

     他究竟在干什么?他想殺了我們?為什么?

“該死的!停下啊!”歇斯底里的喊聲,里面全是絕望和哀求,還有根本不需掩飾的無助,“停下啊!我求求你了!”

嘣嘣嘣嘣!無數火球砸下,掐斷了那個聲音,再也沒了任何聲息,烤去了那滴還沒落到地上的淚水。

“停下啊!我求求你了!”換來的,是更多相同的聲音。

“我不服!我不服啊!”以及,瘋狂中的盜賊首領瘋狂的叫喊。

“首領,夠了,真的夠了!”一把劍突然從盜賊首領前胸透出,斷絕了他下面所有的聲音。緩緩回過頭,是自己最忠心的下屬。

為什么?他眼中全是不甘和憤恨,除此,再無其他。

“讓兄弟們活下去吧,我求你了!”

 為什么,既然既然背叛我,既然要殺我,為什么你還要流淚?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了,漫天的火球將下面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憤恨,所有的眼淚,全部掩埋。

“投降!”一個淒厲的喊聲響起,帶著濃濃的哭腔,“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我們投降……”戰場上,這四個字,蓋過了所有聲音,始終回蕩著,久久不肯消散。

 我們投降……
seven3232 發表於 2008-3-8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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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大雨(下)
  
司督最終還是放過了盜賊,收回魔法。在他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有几堆灰燼,依稀能看出是人和馬的形狀,那是攻擊司督的盜賊留下的。

單純的殺戮,并不是一件在感官上能體驗到最大愉悅的事。當看到遍地燒成焦碳的軀體或橫或豎,但都保持著掙扎的動作,再加上鼻邊漂浮著空氣中的燒焦味和各種惡臭,絕不是大多數人都能忍受的。

至少仙貝兒和艾米麗就不行。

  火焰一停下,隨之火元素消散,長久的錯愕終于有了放松的時刻,然后,注意力從無比的震驚中轉移開來,刺鼻的味道立刻往腦直沖,偏偏視線不得不停留在周圍,最后,開始瘋狂地嘔吐。

  司督控制的很好,并沒讓多少戰狼佣兵團成員受到魔法的傷害,因此,在兩位女士的嘔吐聲傳出來的時候,沒一分鐘,戰場上的味道更可怕了。

  或許,只有崇尚鮮血的人,才能稍微轉移視線。比如史丹。可就算如此,他的臉色也異常蒼白,口中不自覺地喃喃說:“他們是活該的……”

  確實,由盜賊搶走戴德的尸體并懸挂出來,以刺激戰狼時,就注定他們從最開始就站在了正義的對立面。也正如史丹所說,他們活該如此。

  問題在于,想是這樣想,真正殘酷的景象擺在眼前時,你無法不做出自己的感受。

  殘忍嗎?不對。首先,盜賊是邪惡的一方,他們沒權利要求赦免;而且,司督只是在救戰狼。

  但是,為什么就是感覺不對勁呢?過分?好象是這種感覺,可過分在哪?不用這個級別的魔法,怎么從几千人中救出要救的人?

  司督好象一直都沒錯,可是,真的,怎么就感覺哪里不對?尤其看向圍著戰狼,或死或傷,或木然或哀嚎的盜賊,為什么就覺得他們有些可憐?他們是敵人,始終站在對面的敵人。

  清醒過來的人,腦袋再次陷入混亂中,整理不出一個大概。

  反倒是赫塞,遠比其他人自然的多。或許在他看來,發生在司督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解釋,哪怕它再不合理。正如瑞恩所猜測的“司督是千年老妖怪”,又或者火狐團長安維爾懷疑的“某個修為通天的人物,將司督的靈魂驅逐出去,然后霸占了司督的身體”,同樣都是虛無縹緲,放在司督身上卻正合適。如此解釋都能接受,還有什么不能接受?

  赫塞決定當可怕的戰場是幻覺,整了整臉上的肌肉,挪出一個自認為合適的表情,然后輕咳兩聲,盡量邁著自然的步伐走向司督。雖然在路過那几堆人和馬造成的灰燼時,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几下,他還是站在司督對面。

  沒有直視司督的眼睛,將視覺焦點放在自己也不知道地方,說:“司督,現在,我們該做什么?”

  在強勢的人面前,永遠也別放松自己的姿態。以前已經犯過這個錯了,現在還犯,就是真正的蠢貨。尤其是自己還做了對不起對方的事,更重要的是,他還讓自己再次體會到了他的強勢。

  司督收回同樣不知放在哪里的視線,轉移到赫塞有著僵硬表情的臉上,好一會,才緩緩說:“后面的事,應該不用我來做了吧?”

  別說其他人,就連司督在見到眼前景象時,也錯愕了好久。

  后悔?不會。在司督看來,這件事并不值得他后悔。除非,他將要救的人傷害得更嚴重。

  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眼前如此大規模的死傷,是自己造成的?司督不喜歡殺人,一點也不喜歡,憤怒之下做出的事情,讓他感覺到,拋棄了理智,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看來,莫恩是對的,他始終是對的。

  至于赫塞的問題,司督無法理解:難道救了這些人,還必須得為所有事情負上責任?顯然,他誤解了赫塞對他的敬畏。

  而赫塞,也誤解了司督話里的意思。注意到司督緊盯他的眼睛后,他將司督的話理解不滿。

  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

  仙貝兒突然跳了出來,拋開一切貴族儀態,指著司督大聲喝罵,一邊還不停讓淚水在臉上肆無忌憚地曼延:“你這個殺人狂!你是瘋子……”

  “閉嘴!仙貝兒!”赫塞絕不愿意事情變得更糟,在用眼角余光看到很多贊成仙貝兒的表情后,司督剛才的“不滿”更顯沉重。他干脆的也把貴族教養扔到一邊,指著仙貝兒,用最大的聲音喊,“你要搞清楚,如果不是司督,剛才你已經死了!他救了你,你明白嗎?別總是依仗著你有一個大魔導師外公,做著讓你的家族丟臉的事!”

  不得不說,赫塞的指責很高明。在向所有戰狼成員表露出“你們要對司督有感激之心”后,又當眾爆出仙貝兒的真實身份,讓大多數不了解仙貝兒的人,隨即跟著將思維轉移到仙貝兒身上:這就是大魔導師阿爾方斯的外孫女,傳說中的“魔法天才”,卻跟我們一樣,都要靠別人來救。

  當心頭閃過“救”這個字眼的時候,心情也隨之改變,再看向司督時,眼底多了一絲感激,余下的,全是畏懼。

  艾米麗于此時,做了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啪”一個清脆的聲響,是艾米麗的巴掌甩過正要繼續怒罵的仙貝兒漂亮臉蛋上。

  “你……”本來已經滿臉淚水的仙貝兒徹底愣住了,看著艾米麗,說了一個字,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打得好!”赫塞搶在艾米麗開口前大聲贊嘆,看向艾米麗的眼睛,卻閃過一絲戒備,“如果大魔導師在,他也會給你一個耳光!你看你現在是什么模樣?貴族?你把貴族的顏面都丟光了!”

  赫塞再次發揮了急智,將大魔導師阿爾方斯也拉下水。既然當中說出這番話,就算阿爾方斯再怎么不忿,也得考慮整個貴族的顏面。報復?已經徹底得罪了,就該讓對方有所忌憚,不能輕易下手。

  司督始終靜靜看著。在仙貝兒破口大罵時,他的心狠狠震動一下,然后,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迅速曼延。不是憤怒,更多的是爽快,拋開一切后的爽快。或者說,與惱羞成怒后的悖反心理有些相似。

  “既然忙已經幫了,”司督的視線掠過正在營造批判氣氛的赫塞,掠過依舊還在錯愕中的仙貝兒,掠過一直低垂著頭的艾米麗,掠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史丹和希特,繼續往前,仿佛透過森林,到達的天的盡頭,“那就幫到底吧。”

  很淡的一句話,卻在第一個字說出時,讓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頓下來,輕易就傳遍了整個空間,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

  愕然,無動于衷,莫名其妙……一一在眾人臉上上演。沒有人知道,這個能發出超強魔法的一級法師,到底在說些什么。

  最快反應過來的,是赫塞、史丹和艾米麗,他們的表情異常統一:不敢置信。

  答案很快出現。

  一級法師身體站得筆直,微微張開雙臂,微微閉上的眼睛讓他看著猶如天底下最具憐憫之心的人。

  像是神的使者。

  隨即,空間中的元素開始快速跳躍著,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級法師身上泛起淡淡白光,將他籠罩在里面。白光逐漸濃郁,沒過几秒,一級法師的身影消失在白光中。而那白光,始終溫和如一,絲毫不覺刺眼。

  像是泡在溫水中,又像是回到嬰兒,躺在母親的臂彎,聽著母親輕聲吟唱。除了溫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身體仿佛飄了起來,慢慢浮在空中,輕輕搖晃著;耳邊傳來隱約的歌聲,輕柔,優美,卻是那么飄渺,始終感覺不到它是從哪來的。

  白茫茫的一片中,總能感覺到有人正用溫柔的手觸摸肌膚,有些麻,有些癢,卻異常舒暢。

  聖光重生?依舊是赫塞第一個清醒過來,心里除了震驚,只有震驚:不對,“聖光重生”是個體魔法,這是……光明神殿沒人能練成的……聖恩降臨?不可能的,那個魔法只在理論上完成了,不可能有人練成的,要不,整個大陸早就是光明神殿的天下了!

  可是,這次赫塞也只能在心里狂喊,絲毫不敢說出來。司督的“不滿”,他始終記得一清二楚。

  在發現自己正跪在地上,保持著膜拜的姿勢,赫塞心里涌出無盡的羞辱。

  就算不是“聖恩降臨”,也是差不多的魔法。赫塞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偷偷瞄向仙貝兒,見她也跟自己,跟所有人一樣,保持著虔誠的膜拜姿勢時,突然笑了:果然不愧為唯一的非攻擊系禁咒,光明神殿的典型做派。

  如果真是“聖恩降臨”那種類似于低級治療朮和精神魔法的結合體,那也就無所謂了。

  神使?或許吧。赫塞小心地抬起頭,他立刻知道,等眾人醒過來的時候,必定會慌亂好一陣子。

  因為眼前,一級法師已經消失了。

  已是黃昏,如血夕陽灑在這片土地,染上了些許艷紅。

  帝國南昆城外,一個人走在路上,斜斜的夕陽,將他的身影無限拉長,淹沒在樹林中。

  許久,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體,看著眼前的美人兒,欣賞著被那抹艷麗染上一層淡紅的金發,淡淡地說:“艾米麗,你打算跟著我?”

  “聽從您的意愿。”美人兒微微低下頭,讓柔軟的長發遮住了美麗的容貌。

  “那,走吧。”

     ==================

  第一卷就此完結,從1月28日入庫,到今天剛好21天,共12多w字。期間,書友的支持,是黑默首先要感謝的。

  在這12多w字中,黑默被指出的問題不少,但好在真正惡語相向的只有一例(已刪。黑默能接受書友的不滿,但是,很抱歉,黑默無法接受毫無目的的謾罵,甚至是侮辱。相信黑默的態度,還是能得到認同的),書友們都是耐心指出了《禁咒法師》和黑默存在的問題。

  黑默几乎將每條評論都細細看了几遍,并試圖改正。當然,并不總是能盡如人意的,在手法上,雖然黑默試圖改正,無奈,卻不是一時就能改過來的。只能盡力在下面的文字中,讓那些錯誤不再出現。

  下一卷中,司督的團隊將會初步定型,三個讓司督改變的重要人物即將登場。

  還請諸位繼續支持黑默,支持《禁咒法師》~~~~~~~~
阿駿 發表於 2008-6-25 13:40
第二卷 第一章 妮娜(上)
    這里是塞黑鎮,位于帝國南昆城往東再走一天的行程,處于帝國和王國交戰的區域。與大多位置差不多的村鎮一樣,塞黑鎮也沒了往日作為來往于帝國與王國間商業中途站的繁華,滿眼望去,只剩一片廢墟。殘牆斷壁間,偶爾透出尚未熄滅的火焰,照亮了眼前的淒涼。

    沒有人會去理會那些可能會引起火災的火苗。因為,除了坐在一扇還算完好的牆壁後面有三個人,再沒了其他人的蹤跡。

    而且,這三個人都已經疲累到極點。

    都是為了掩埋暴露在外面的尸體。

    也正因為如此,三人間的氣氛顯得很沉悶。

    火堆旁,只有一個男性,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長相普通的男子,唯一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法師袍。如今,在帝國範圍,像他身上的黑色法師袍,已經成了一種特殊的象征,那代表著,或許哪天你在街上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法師袍的年輕男子,他可能就是轟動整個帝國的人。

    那個在兩天內傳遍整個帝國的男子名叫司督.哈里森,如今已經被夸張的傳為“神使”的、穿著標準性黑色法師袍的男子。

    而火堆旁的男子,也叫司督.哈里森。

    在他懷里,躺著一個年紀在十歲上下的少年,短至齊耳的黑發,讓少年看著是個瘦弱的男孩。如果早在半個小時前,少年臉上的污漬沒被擦去的話,或許,真有人會認為“他”只是個小男孩。

    在司督旁邊,坐著一個金發美女,習慣性地把頭發垂下來,讓人看不清她的臉龐,但透露出來的少許臉蛋,足以讓人確定她是個美人,貨真價實的美人。她嫻熟地翻動著叉在削得筆直的樹枝上的兔子,等食物泛出深褐的顏色時,拿近來觀察稍許,從小腿外側,抽出一把有著精致花紋手柄的小刀,切下一條後腿遞給司督。

    “艾米麗,謝謝。”司督接過冒著熱氣的兔腿,朝美人點了點頭。

    “不用客氣。”艾米麗展顏一笑,在橘黃的火焰中,顯現出與眾不同的嬌美。

    “好了,該起來了。”司督輕輕搖著懷中的小女孩,小聲說,“吃點東西,我猜,你也應該餓了吧?”听他那聲音,根本不像是在叫醒小女孩,更像是在用另類的曲調陳述著一段催眠曲。

    小女孩在司督的搖晃下,慢慢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司督,再看著司督手中的兔腿,最後看了一眼艾米麗,這才接過兔腿,小心地啃著。

    顯然,艾米麗對司督的表現有些吃驚,或許,她認識的司督從來不是這個模樣。

    又接過艾米麗遞來的兔腿,司督一邊注視著懷中的小女孩,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

    很快,一條比小女孩的手掌還大的兔腿,就在小女孩看似緩慢的速度中,迅速消失。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她在看了一眼艾米麗後,立刻把目光轉到司督臉上,眨巴著大眼楮。

    “還要,是嗎?”司督笑了笑,接過艾米麗隨即切下的一條烤兔前腿,放到小女孩手上,說,“慢慢吃,不急。”心里卻輕輕地嘆了口氣。

    在剛見到小女孩的時候,她正被一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死死護在懷里,要不是艾米麗眼尖,看到一扇斷牆下的幾具尸體小小動了那麼一下,司督絕不會發現,這里還有幸存者。

    那個男孩,應該是她的哥哥吧?司督的腦中,小女孩惶恐的眼神就不曾消失,尤其在見到艾米麗後,她還尖聲叫了出來。

    也正是小女孩這一尖叫,司督才意識到,她並不是男孩。

    奇怪的是,隨即小女孩對司督和艾米麗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反應。對司督,她在開始時的畏懼過去後,始終緊緊拉著司督的法師袍就不肯放下;而艾米麗,小女孩顯得很抗拒,甚至,艾米麗想上前幫她清理臉上的污漬,換來的卻是小女孩更大聲的尖叫。

    似乎,她對艾米麗很抗拒。

    這讓司督很迷惑。他可以肯定,小女孩在這幾天不可能見過艾米麗,因為艾米麗在這幾天,始終跟隨在司督身邊。

    也許是出于相同的身世,司督對小女孩產生極大的憐憫,也默認了小女孩對他突如其來的依賴。這也讓生長在獨子家庭的司督,產生了想要呵護小女孩的心理,沒多久,他甚至當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小女孩是自己的親手妹妹。

    這里面,應該還有故意的成分,因為對之前艾米麗的隱瞞不滿。很孩子氣的思考方式,但沒人發現。司督沒有,艾米麗也沒有。

    “飽了沒?”司督輕聲問著,試圖讓小女孩暫時忽略自身的不幸,也試圖讓自己忘記小女孩在他要將保護她的男孩埋葬時,小女孩幾近瘋狂地哭喊。

    小女孩點了點頭。

    “告訴我你叫這麼名字好嗎?”司督的聲音越來越溫柔,幾乎讓艾米麗產生人物錯亂的感覺。

    小心地觀察了司督一會,再迅速瞄了艾米麗一眼,小女孩小聲說︰“妮娜。”

    “你好,妮娜。”司督微笑著伸出手,說,“我叫司督.哈里森,很高興認識你。”

    不止艾米麗,換成任何一個見過司督發威的人見到這場景,也會愣在一邊,尤其看到小女孩還賴在司督懷里的時候,心里的荒謬感就更強烈了︰這是在打招呼?跟一個小女孩打招呼?

    顯然,妮娜和司督一樣,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握住了司督的手,用清脆的聲音說︰“司督哥哥,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終于,妮娜眼里的哀傷消失了那麼一瞬間。

    無疑,司督對妮娜很疼惜,而妮娜也極度依賴司督,這幾天,幾乎兩個人就沒分開半米以上。

    這在艾米麗看來,顯得很無來由。她可以理解妮娜對司督的依賴,也能理解妮娜為什麼對曾經的遭難絕口不提,就好像記憶缺失了一環,但妮娜對司督的依賴,似乎在短短三天進展得太快了。

    至于司督,艾米麗更不能理解了。司督前後表現出來的性格差異,始終讓她適應不了,似乎,她更能適應說明都不能猜度的司督,而不是眼前幫妮娜梳頭發時,會不自覺笑出來的司督。

    就像個普通的大男孩。艾米麗在心里做了個結論,可她不會去相信這個結論,她寧願相信,司督原來的靈魂並沒完全消失,在“老妖怪”的靈魂放松時冒出了頭。哪怕,這比司督本來就是這個年紀的青年,而司督也只不過在釋放原本的性格,離奇得多。

    誰願意相信眼前笑呵呵的青年,正是屢屢放出超大魔法的人?

    不過也好,司督的身體看起來好了很多。艾米麗至今還記得,司督離開南昆城時的模樣。算不上狼狽,卻是從未有過的虛弱。艾米麗猜測,司督施放出來的兩個超級魔法,給他自身帶來了很大的傷害。

    這,或許就是司督急急離開的原因之一。

    但她沒問司督。如果她問了,司督或許會老實地告訴她︰完全按照別人寫好的步驟施放魔法,跟全部依靠自己推論出來的步驟施放魔法,是有很大差距的。理論上的知識,決定了他和大魔導師之間的區別。至少,他只能根據大魔導師的推論,一步步推論出“流行火雨”的施放步驟,而且,創造出來的魔法還極不完善。尤其在控制方面,幾乎耗去了他所有的精神和魔力。

    至于所謂的“聖恩降臨”,司督會選擇保密。

    “留一手,露一手,偶爾示弱,是個很好的主意,前提是,千萬別讓對方看清自己的底牌,這樣才能讓對方有所顧忌。”這是始終正確的莫恩老頭的保命絕活。

    但艾米麗絕不會去問。那場戰斗的殘酷,始終沒能從她腦中消失,讓她幾乎每晚都會從夢中驚醒。這也是她對司督越來越不解的地方。

    簡直不敢相信,司督竟然好像從沒為那場戰斗有過任何反應,沉寂的如同那根本就沒發生過。這讓她如何能將眼前的司督往正常人身上思考?
阿駿 發表於 2008-6-25 13:41
第二卷 第一章 妮娜(下)
    在司督看來,艾米麗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從一開始听到莫恩老頭說這個世界如何黑暗時的不以為然,到如今的深深認同,讓司督厭倦了外面的生活。他有些懷念黑森林法師塔,懷念簡單的、不用思考的生活,他打算直接回黑森林法師塔,找莫恩老頭聊聊這段時間的經歷。

    司督猜測莫恩老頭並未離開,如果他嚴格遵守對自己的約定。因為,莫恩老頭研究的對象太偏門了,是空間魔法。空間魔法最原始的理論記錄,就留在黑森林法師塔里,僅僅發展了三百多年的空間魔法,理論基礎還非常薄弱。不知莫恩老頭出于什麼目的,但司督猜測,僅靠法師塔里中極其有限的記錄,莫恩老頭多半會半途而廢。

    既然莫恩老頭很有可能留在黑森林法師塔,司督首先想找的人就是他,這個似乎智慧無上限的老人。

    艾米麗的出現,讓司督放棄了前往黑森林法師塔的打算。他並不願意讓外面的繁雜污染了心中的聖地,一點也不願意。

    于是,最初的目標消失後,司督只能選擇繼續走。至于走向何處,他只是隱隱有那麼一些想回故鄉的感覺。這幾天,他的行進路線,正是前往曾讓“護衛”們大到頭疼的“巨石村”。孩童時的記憶很模糊,司督也就是在往一個大概的方向走著。

    從另一方面來說,艾米麗的存在,是正確的。至少,司督不會擔心沒東西吃——他的錢袋,一直保存在艾米麗身上,而且,艾米麗將他照顧的很好。當然,如果在黑森林法師塔,金幣或銀幣的作用似乎也不大。

    至于妮娜,當體會到爾虞我詐的滋味後,司督特別珍惜簡單的人、簡單的生活。難不成,看著十歲不到的妮娜,也是艾米麗赫塞一類的人物?見鬼去吧。

    “妮娜,你長大後想做什麼?”司督用跟艾米麗借來的梳子,小心得理順著妮娜的黑發,“想學魔法嗎?我可以教你。”不管是誰,都希望能被人崇拜,司督也一樣。確認自己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後,司督的虛榮心,第一次冒了出來。

    這種感覺很美妙,尤其在等待小女孩的回答前,簡單明了的緊張感充斥了整個靈魂。他想要的是崇拜,而不是畏懼。

    “哥哥是魔法師啊?”妮娜側過身,眨巴著大眼楮看著司督。

    “當然。”司督很自豪地點頭。還好艾米麗不在,否則,她的思維只能更混亂。

    心里越來越緊張了,司督緊緊盯著妮娜的眼楮。妮娜則一邊繼續眨眼,一邊思考著。等了許久,妮娜終于開口了。

    “可是,我想學劍術,不想學魔法啊。”

    這是什麼感覺?失望?是的,很失望,還有一絲沮喪。但司督又不得不扯著嘴角,用最溫和的聲音問︰“為什麼想學劍術呢?魔法不好嗎?魔法放出來的時候,很漂亮的。”

    如果瑞恩在此,他會發起系,司督現在說的話何其耳熟。對,是自己在推銷魔法用品時常用的口吻。不過,在技巧方面,跟他實在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太直接了,應該多花些工夫,婉轉地提示哪個貨物更值得買,最好還不著痕跡地小小詆毀另一件貨物。

    效果並不好,哦,是更差了,幾乎差到另一個極端。妮娜的大眼楮眨著眨著,竟泛出了淚光,黃豆大小的晶瑩水滴在眼眶轉動著。

    “那個……”司督怔了一下,隨即慌了手腳,慌亂了好一陣子,才在妮娜的眼淚掉下來時,拿起法師袍的袖子,笨拙得擦著妮娜的眼淚,“那個,妮娜,別哭,是我說錯了,劍術很好的……”人一慌,什麼話都說了出來,也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只是絮絮叨叨得將腦中出現的話全說出來。沒多久,魔法在司督口中已經變得一文不值。

    隨之還有出去清洗臉蛋、並找水回來,剛好目睹了一切,然後徹底愣在一旁的艾米麗。

    “他們殺了爸爸,殺了媽媽,還殺了埃尼。”妮娜的臉上,浮現出無盡的哀痛和仇恨,“他們殺了埃尼……”

    司督在妮娜開口時,終于冷靜了少許,疼惜地摟著妮娜單薄的肩膀,看著她綣在自己懷中,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司督知道現在並不是說話的時候,只是輕輕撫摩著妮娜的黑發。

    終于,在妮娜混亂的敘述中,司督知道了妮娜的大概身世。

    她父親是個有些小錢的本地商人,經營著一家小酒館;母親據說年輕時很漂亮,不過在生下雙胞胎埃尼和妮娜後,身體變得很差,基本上都呆在家里休養身體,沒怎麼露過面。

    那天,一隊軍人闖進了塞黑鎮,毫無預兆的開始了屠殺。

    鎮上的人根本就想不到。

    雖然帝國和王國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緊張,但彼此的商業交流始終沒停止過,他們對王國的印象也是好感多于惡感,畢竟,從王國之間往來的商人讓他們手中有了閑錢,也讓生活好了很多。

    而今,很多人就在驚愕中被殺了,根本沒有反抗。

    妮娜的父親是個老實人,天真地認為酒館還有幾個王國來的商人,能和那幫穿戴著王國軍隊制式鎧甲的軍人講道理;妮娜的母親卻看出了危險,將兒女推了出去,還要埃尼帶著妮娜跟隨逃離的民眾走。

    “媽媽對埃尼說,妮娜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盡到哥哥的責任,保護好妹妹。”妮娜抓著司督法師袍的手越來越緊,身體也團在了一起,臉深深埋在司督懷中,淚濕了大片的法師袍,“埃尼好笨的,妮娜都看出來了,他卻沒發現媽媽不願意走……”

    兩個小孩臨走前,母親拿過一把短劍,將妮娜的長發削去,然後,把他們推出後門,關上門後,死死抵住了門。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逃出去。

    塞黑鎮並沒城牆之類的東西,四面都是開放的道路,逃命的人群擠在一起,在兄妹倆還沒跑出十米,便被撞倒在地上。

    埃尼並不笨,在倒地時,他看到了一個牆角有好幾具堆在一起的尸體,便拉著妮娜跑了過去。誰知,一把劍毫不留情得穿透了埃尼的後背。

    埃尼把妮娜緊緊抱住,被挑飛的身體,也將妮娜送到了預定的地點。

    “埃尼說,千萬不能動,不動就沒人能發現了。”妮娜的淚水根本停不下來,“埃尼,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動的,可是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想報仇。司督在心里長長嘆氣,腦海浮現出一個景象︰女孩被男孩死死抱住,血從男孩的後背泉水般冒了出來,流過男孩的身體,滴在女孩臉上。女孩卻只能壓制著心里的恐懼,控制著身體不做出任何不該的動作,連顫抖也不能。

    “妮娜很可憐。”艾米麗走過來,坐在司督旁邊,看著司督小心地抱著哭累了睡著的妮娜,小聲說,“她母親為了不讓她受到可能的侮辱,削斷了她的頭發讓她裝小男孩。”

    “嗯。”司督很想擦去妮娜的淚水,又怕驚醒妮娜,將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來。

    “是王國的軍隊做的。”艾米麗說,“我想,帝國與王國之間,很快就會有一場大戰。”

    “嗯。”司督依舊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並不回話。

    “王國的目標應該是南昆城。”艾米麗沒有在意司督的冷漠,繼續說,“先前那幫盜賊,應該是王國的軍人假扮的,否則,他們不會急于全殲戰狼。”

    “跟我有關系?”司督終于有了反應,轉過頭看著艾米麗,說,“你能肯定,那不是帝國的哪些人假扮的?”

    艾米麗愣了好一陣,才再次降低聲音說︰“您是帝國的人。”

    “要我加入哪一方?”司督死死壓制著正在心里騰騰冒起的憤怒,冷漠地說。

    “听從您的意願。”艾米麗低下了頭。

    正午的陽光直直投下,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空氣凝結成一團,異常沉重,制造出的壓抑氣氛,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打破沉寂的是司督的笑聲。那突兀的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和譏諷。

    “艾米麗,換一句話吧,這句話我真的不想再听了。”

    “您必須做出選擇。”艾米麗潤紅的雙唇微微一抿,眉目間閃過一絲委屈。瞬間,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抬起頭,直直看向司督的眼楮,嚴肅地說,“您必須做出選擇,因為您只能這麼做。”

    “好吧。”從未表露過如此神態的艾米麗,讓司督為之小小吃了一驚。但他並不希望按艾米麗說的去做,眼楮迅速眨了兩下,回復到一貫的表情後,說,“那你跟我說說,我該怎麼選擇?”

    司督已經厭煩了,徹底的厭煩了。現在他想做的,就是听听艾米麗能說出什麼拉攏自己的言語。

    那會很有意思的。司督在心里說,微笑出現在嘴角。這並不是贊同,也不是看好戲,而是徹底憤怒過後,冒出來的逆反心理。

    正在艾米麗整理好思路,打算開口的時候,司督突然說︰“你說拉攏我的最少有四批人,而且還不算上三大神殿?”

    被司督這一搶口,艾米麗到了嘴邊的話不知藏到哪去了,思路也停頓了好一會,這才順著司督的問話說︰“是的,其中……”

    “那仙貝兒是哪一派的人?”司督打斷了艾米麗的話。

    “她父親格萊德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艾米麗接過話說。

    “那麼,大魔導師也是三皇子一派的人物了?”司督再次打斷了艾米麗的話。

    “不是。”艾米麗下意識的加快了語速,“大魔大的地位超脫了眾多勢力之上,他並不需要依附哪個勢力。”

    “那為什麼格萊德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司督問,“這樣算來,阿爾方斯怎麼保持超然的地位?”

    艾米麗抬眼看了看司督,注意到了司督對大魔導師態度的改變。正想解釋,卻听到司督繼續問︰“難道,在你們眼中,我就是那個必須投靠某個勢力的人?”

    艾米麗猛抬起頭,死死盯著司督,就在司督快被她的眼神嚇到的時候,兩行清淚從艾米麗眼底流下,現出一種淒涼的美意。

    “難道,我就這麼不能讓你信任嗎,司督?”淚水滑過臉頰,垂到有著完美弧線的下巴,滴下,砸在碎石上,濺出一朵美麗的水花,然後消失在碎石中間,“難道你不知道,從我向你透露身份時,便再也沒有退路,只能跟著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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