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邊戎 作者:阿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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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2008-4-25 10:51: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0 224042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45
千鈞一發 第一八四章 戰
    女真與漢部的戰斗,終于打響了。

    女真的開戰的名義是漢部“大逆不道、抗命不遵”!而漢部抵抗的口號則更加直接︰“保護虎公主!還我大將軍!”

    這時宗翰只帶了一千人趕來會師,其它兩千人落在後面和斜也所率領的二千人一起監視蕭鐵奴軍,同時押解折彥沖東來,所以此時遼口城外的女真兵馬以大金東路軍(平州軍)三萬余人為主力,撻懶調出來的五千人為左路,東京道雜牌軍一萬人為右路,此外尚有契丹、渤海、奚族、漢兒等各族各部兵馬一萬五千人。而遼口城內在完顏虎帶來三千援軍後也只有一萬五千人,就兵力來講女真遠勝,不過遼口的軍民士氣並不見低迷,而城外金軍的士氣卻不見得有多高昂。

    宗望和宗翰協商以後,決定由宗望統領平州軍馬,主攻北門;宗翰統領本部兵馬、東京路雜牌軍以及耶律余睹的契丹軍,主攻東門;撻懶率本部統合其它各族兵馬為援救。宗望又派宗弼領千人往東南掃蕩,不少來不及後撤的漢人村落紛紛遭殃,宗弼只半日間便向南弛出一百五十里,直到望見那片被農夫門犁得坑坑窪窪、到處挖了地道溝壑的土地才停下腳步。他派了一隊百人棄騎尋路而進,結果那隊兵馬才離開大隊不遠就被埋伏在溝渠地道中的弩兵射得半數帶傷。宗弼眼見山林溝壑間不斷閃現人影,他是一千人的孤軍,此來又是探路,便不敢久留,趁著太陽尚未下山便引軍回歸遼口城外的營地,並將沿途形勢告知宗望。

    就在宗弼領兵掃蕩的同時,宗望所指揮的攻城戰也己開始。他有心一戰擊潰遼口守軍士氣,因此在第一輪進攻中就用上了主力。

    此時完顏虎雖在城中,但真正主持戰局的卻是楊開遠。遼口在他的調動下幾乎是全民出動,受過訓練的直接上城牆助防,沒受過訓練的在工兵的督促下搬抬守城物件。甚至女人和僧侶也被發動起來幫忙。

    “噢……”女真中軍令旗一動,三路大軍一起沖鋒︰宗望主攻北門、宗翰主攻東門,撻懶兩路接應。女真人是從山林走向平野的蠻族,所以騎戰山戰都行!可惜,這次他們遇到的是城,而且還是一座馬蹄踏不破的堅城。

    “啊!床弩!漢部的床弩!”

    女真人驚呼聲中,東面的城頭上出現了五十架床弩”跟著空中便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破風之聲,沖向東門的兵馬前鋒中的二十幾騎還沒到達城下便被連人帶馬洞穿,在人馬悲鳴中牆頭箭石齊發,漢部的兵器大多實用而犀利,石頭經常包著火,所以盾牌擋也擋不住;箭頭經常帶著毒,所以如果被射中要害生還機會便極為渺茫。東京道的雜牌軍組成十分復雜,有漢兒,有契丹,有奚族,有高麗,先天的戰斗能力比不上生女真,後天的訓練組織又比不上漢部,所以在這樣激烈的反擊中便稍顯混亂。

    而主攻北門的平州主力軍卻在攻城器械的掩護下沖到了城牆底下。這道城牆上集結了遼口接近三分之二的兵力,但他們需要承受的壓力卻遠比東門的同袍更大一面對比己方多了三倍以上的攻擊力量,看著螞蟻一樣涌上來的敵人,那種心理壓力又豈是和平時代的人所能想象?

    “三將軍!”張忠漢道︰“我們必須有勝利!否則我們的人沒法振作!必須給他們造成一個傷口,否則我們的兵民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會害怕的!”

    “你想怎麼勝利?”

    “讓我出去沖殺一陣!”

    “不行。”楊開遠道︰“出城和宗望野戰廝殺,那是取死之道!”

    張忠漢道︰“可是……”

    楊開遠道︰“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就算我們只守不攻,他們也要付出代價的!”

    “不好!敵軍要焚城門!啊!那柴草堆快擁上來了。”

    作為主帥的楊開遠還沒來得及反應,城頭羅子嬰早大叫道︰“放火箭!”城頭火箭連發,刺破掩護,點燃了離城門只有十幾步的柴草堆,女真兵馬燒城不成,反而死傷了不少推車搬草的士兵。

    “鵝車!還有洞子!”

    羅子嬰高聲傳令,命民夫以撞竿、長叉抵住洞子、鵝車,阻止它們前進,跟著用大長鐵鉤鉤去洞子上的皮氈。這洞子之所以不怕弓箭就是因為有這層皮氈作為護甲,皮氈一失洞子里面的士兵馬上暴露在遼口弓弩的射程範圍之內。這時洞子離城牆己經很近,民夫推巨石砸下,擊破洞子,弓弩手又以弓箭射殺藏在洞子內的女真士兵。

    洞子還未砸完,又有雲梯推近,那雲梯高逾兩丈,用五六十人擁抬著靠近,雲梯內包棉被,外裹氈皮,因此不但不怕刀劍,連火箭也無法射燒。羅子嬰親率軍中大力士,掄起由幾根竹竿捆成的大棍子向雲梯撞去,撞了幾撞後雲梯歪斜,羅子嬰叫著號令把那大棍子再一掄,終于把那雲梯撞倒,砸死了梯下十余人。

    城上守軍眼見得利,紛紛高聲歡呼,楊開遠松了一口氣,在這瞬息百變的守城戰中,中層和基層將領發揮的作用有時比總指揮還大!楊開遠就算心里明白怎麼防守才能毫無破綻,但如果兵將沒有足夠的執行力,整個守城行動就難以順利展開。

    遼口第一天的攻防戰是女真與漢部的第一次交鋒,在這次交鋒中遼口軍暴露了一個缺陷︰那就是有部分缺乏實戰經驗的兵將臨戰之時手足無措。幸好遼口軍有不少老兵干將支撐著局面,及時彌補了這些漏洞,但這種臨時補天的代價卻是一百多條年輕而英勇的性命!

    不過,和遼口守軍受到的傷害相比,女真損折更大-平州嫡系兵馬在這次攻城中竟然傷亡了三百多人,而宗翰所統率的雜牌軍損失更高達六百人-這種傷亡比例在女真起兵以來是極為罕見的。望著遼口城牆,經歷過伐遼戰爭的金兵無不感慨萬千︰遼口城無論高、厚、大都不如燕京、大同,但配合漢部兵將的防守能力卻爆發出令人畏懼的震懾力。

    “我們真能打下遼口嗎?”

    一些金軍兵將開始產生懷疑,而這種懷疑是他們在攻遼伐夏壓高麗時從未有過的。

    “女真善攻,漢部善守”這一觀念在這次戰爭之後被再一次強化,甚至連宗望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月光下,宗望指著平靜的遼口城牆對宗望道︰“楊開遠用兵,果然太過死板了,不過破綻也很少。”

    宗翰點頭道︰“不錯,不過守城未必需要出奇制勝,他能在我們面前做到沒什麼破綻就己經很不容易了。攻城仗我打得比你多些,按照以往的經驗,除非發生大變故,否則要打下這遼口恐怕要花一個月以上的功夫!”

    “一個月以上?”宗望皺了皺眉道︰“那便是持久之戰了。”女真在以眾凌寡的情況下還陷入持久戰,無論對大金的國威還是兵將的士氣來說都不是好事。而且戰爭越是持久,各方面的變數就越多。

    宗翰道︰“現在只有兩個辦法了。第一,是請國主發起大征兵令,傾大金全國之力攻陷此城。第二就是留下一部分人馬在此牽制它,我們繞過去,直撲津門。不過……”

    宗望道︰“不過什麼?”

    “不過津門要是也這般硬實,那就不好辦了。”宗翰道︰“別忘了曹廣弼還沒出手,這個人很可能就在津門。他用兵的手腕可比楊開遠要靈動得多,也難纏得多。而且繞過遼口而進入半島腹地,我們的後路便有隱憂,這一點也不可不慮。”

    宗望道︰“那你的意思是……”

    宗翰道︰“我看,也是時候跟楊應麒談談了。”

    “談?”宗望冷笑道︰“現在才第一天,這麼快就打退堂鼓,未免太寓囊了吧?”

    宗翰淡淡道︰“我們這次南下,不是為了滅漢部而滅漢部,滅漢部最終的目的仍是興我大金。如果滅了漢部對大金害處更大,那對這件事情便不能太過偏執。”

    宗望打心里不願意就此罷手,但也不能完全無視宗翰的意見,勉強道︰“先談著可以,不過仗還是要繼續打!我不相信縱橫天下的女真騎兵,踏不平這座小小的遼口城!”

    鋒鞘難衡第一八四章戰(下)

    遼口城東南有一座劉家村,是三十幾戶劉姓青州移民建立的村落。經過昨日宗弼的掃蕩,劉家村已經糜爛,只剩下一座祠堂還算完整。不過此時卻有一個文士出現在祠堂里,曙光從窗口投射進來,讓進門的劉彥宗看清楚這人的臉︰但見他眉目清朗,兩鬢卻己染霜。

    劉彥宗道︰“楊樸大人?”

    那文士點了點頭,行禮道︰“劉彥宗大人?”

    劉彥宗也點頭還禮,問道︰“楊大人也是我大金官吏,為何不依正禮到軍中參見二太子與國相?卻要效那蛇鼠之行,在這種地方見面?”

    楊樸冷笑道︰“我大將軍也是依了正禮到大定府與諳班、國相商議軍政大計,如今安在?”

    劉彥宗道︰“駙馬言語冒犯了皇上與諳班,故而扣留。君主留臣子,有何不可!”

    楊樸道︰“那遼口城外的兵馬,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無故攻打屬國,也是大金皇帝昭顯信義的手段嗎?”

    劉彥宗道︰“漢部乃大金臣子,君主勒令出兵伐宋,漢部為何不遵?不遵也罷,竟然閉城抗命,你漢部還有半點忠敬之心麼?”

    楊樸道︰“忠敬之心,我漢部從來不少。不過忠而被拘,敬而見罪不免令人寒心!”

    劉彥宗道︰“四封之內,莫非王土,食土之毛,奠非王臣!駙馬既是大金之臣,則我皇帝、諳班留他一留,有何不可一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只是留在軍中以禮相待!但你漢部抗命閉城,卻是死罪!”

    楊樸冷笑道︰“君視臣為手足,臣視君為心腹;君視臣為土芥,臣視君為寇仇。二太子如此待我漢部,可是希望大金所有屬國部族都引漢部為前車之鑒麼?”

    劉彥宗皺眉道︰“罷了!過般扯下去,一百年也扯不完。說正題話吧,今日你來,為的究竟是什麼事情?”

    楊樸道︰“還能有什事情!自然是要迎回我大將軍!”

    劉彥宗道︰“請班、國相他們和大將軍還有話說,所以大將軍暫時還不能回去。倒是你漢部,還是趕緊出城會師的好,那樣皇上還能從輕處置。否則城破之日,雙方都不好看。”

    楊樸道︰“這麼說來,事情是沒得談了。”

    劉彥宗道︰“上命下從。皇帝在上,漢部居下,你們本來就該奉命行事,有什麼好談的!”

    楊樸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這第一次談判正要結束,忽聞外面殺聲震天︰第二日的攻城又開始了。

    這一天宗翰和宗望換了位置︰由宗望主攻東門,宗翰主攻北門。剛剛運到前線的投石車開到城下,城頭李老實望見,連忙調來小型投石車在城頭發射。漢部的這批可以放在城牆上的投石車比金軍的投石車體型要小得多,但由于設計更為巧妙,彈射力道便不相上下。加上居高臨下,天然佔據了上風。金軍投石車發石砸人砸牆,被城頭兵將豎起布幕攔住,同時城頭上漢軍投石車迅速發動,炮炮都朝金軍的投石車砸來。這時管寧學舍對于彈道學己有初步探討,將部分成果運用于軍伍當中頗顯威力,瞄射的精準度遠勝金軍,所以兩輪投石大戰下來,金軍的投石車便損毀殆盡。

    漢部守軍乘著投石車立下的威風,將遠程武器的威力發揮得淋灕盡致,把大部分金軍壓制在射程之外。這樣大規模地使用遠程武器對于箭、石的庫存消耗極大,但為了讓負責後勤工兵用水泥修補部分城牆的裂縫,這一天漢部守軍硬是把弓弩、投石車等發射得石如冰雹、箭如雨下。饒是遼口兵器物資存儲充足,但這一天下來仍然津門管理庫存的後勤官感到有些吃不消。幸好在這個時候,掛著“歐陽”旗幟的五艘大海船進港了。

    “四將軍一是四將軍!”

    “四將軍的船隊來了!”

    听到這個消息,遼口數萬軍民無不精神大振。那面“歐陽”旗幟對提升遼口軍民士氣起到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一只要漢部水師船只還能自由進出海港,那遼口就不是一座孤城,而是以整個東海為腹地的前沿堡壘!

    不過,歐陽適的船雖然到了,但他本人卻並不在船上。接到消息以後,他將船隊分為兩部,一路由副將率領前往遼口,另一路則護送著自己進入津門。船靠碼頭以後,歐陽適並未去見隱居于船上的曹廣弼,而是直接來找楊應麒。

    楊應麒的案頭堆滿了各方面告急的文書。這幾天女真人在攻城中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人員傷亡,但漢部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經濟損失!為了應付戰爭,半島北部的裹村多半開始廢棄,半島中部也完全進入戰爭預備狀態-就連津門也變得空前的蕭條!鞍坡撤下來的民眾涌入曷甦館部的領地,這批人暫時失去了飯碗,天天都要靠漢部的賑濟過活。而維持遼口防守的物資數量更是龐大得讓張浩差點想跳河!

    現在的戰爭規模漢部財政還能支持下去,但要是戰爭的規模無限擴大,漢部現有的經濟結構總有崩潰的一天。只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己經不可能回頭了。此時楊應麒己經有了覺悟︰就算漢部經濟、社會、民生全面衰退,就算遼南十年積累化為烏有,也要把這場仗打到底!

    “老七,老六的事情,是真的嗎?”仿佛完全無視楊應麒的難處,歐陽適一來便拋出了最為敏感的話題,在他看來,蕭鐵奴的叛變才是最重要的問題這隨時會引發讓人無法預測的災難!

    “應該是真的了。”楊應然道。“可我到現在也想不遁六哥為什麼要這樣做!”

    “連你也想不遁,那就有可能是謠言!”

    “謠言……”揚應麒苦笑道︰“若是謠言,那大哥出事又怎麼解釋呢?大哥手下若有兵馬,何至于無聲無息地便落入女真之手?蕭字旗是什麼樣的利器四哥你應該知道!就算在十萬大軍當中,他們恐怕也能搶出一條生路來!當時宗翰、宗望和撻懶他們的兵馬雖然比蕭字旗多,但如果是游擊、轉戰、逃跑的話,要從大定府逃出來並非不行宗翰他們要吃下滑不沾手、渾身是刺的蕭字旗,恐怕付出的代價並不在攻克遼口城之下!再說,當時各部族長都在,旋長中又有親漢部者,如果六哥當時奮起反抗,宗望他們考慮到局勢可能失控,未必

    就敢蠻來!”雙方博弈的時候,其中一方就算己佔據上風,但只要另一方還握著利劍,佔據上風者在動手之前便得考慮考慮;但如果對方忽然解除武裝,那就算強大的一方一開始不想動手也會被誘惑得動手了。

    歐陽適哼了一聲道︰“罷了-這件事情就先擱下,我問你,接下來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楊應麒道︰“還是那句話︰守住漢部,迎回大哥!”

    歐陽適听他說要“守住漢部”而不是“守住遼南”,便知道他己經考慮到最壞的情況了,嘆道︰“好吧,不管怎麼樣,我撐你!”

    “謝謝你,四哥。”楊應麒心頭的石頭又放了一顆,完顏虎、狄喻、揚開遠、阿魯蠻和歐陽適都己先後表示支持自己,到了這個時候,漢部內部便算是基本完成統一了。

    歐陽適道︰“大嫂在遼口吧?我待會就出發去遼口。听說老三在遼口干得還不錯。津門有你和老二在我也不擔心。可是現在這樣打下去終究不是個事兒一眼見嚴冬未到,按女真人的酎力,再打三四個月沒問題,可咱們遼南能支持這麼久麼?”

    楊應麒道︰“無論能否能支持得這麼久都要撐下去一再說,我也不打算就這樣坐困愁城!”

    歐陽適听得精神一振,問道︰“那你打算……”

    “我打算主動出擊。”楊應麒道︰“我們的奇兵,己經在接近拉林河上游了。”

    歐陽適大驚道︰“拉林河上游?怎麼可能這麼快?”

    楊應麒道︰“那是五哥下的棋,人數不多,不過足夠嚇吳乞買一跳了。”

    歐陽適道︰“這支人馬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楊應麒道︰“等吳乞買大舉增兵南下接應之後再說。”

    歐陽適喜道︰“老五要截斷他們後路麼?”

    楊應麒搖了搖頭道︰“那幾個部族的力量還不足以截斷女真後路。我想干的是讓吳乞買嚇一跳,只要他把派出去的部隊再調回來,金軍的整個布局就會露出破綻,同時也會加重吳乞買和宗望之間的不滿,那樣對談判會更加有利。”北國所謂部族,大小不一,最小的有時候就是一個村落,百十人口而己。

    “談判?”歐陽適奇道︰“都撕破臉皮了,你還要談判?”

    “不談判能怎麼樣,難道真的要這麼直打下去麼?”楊應麒道︰“別忘了大哥還在他們手里!我們打得這麼凶,不就是為了救大哥麼?打得凶了,打得讓女真人認為贏不了,才可能進行對我們來說有利一些的談判!才有可能救回大哥!”

    歐陽適沉思半晌,忽然道︰“應麒,如果大哥妨礙了漢部的前進,你說……”

    楊應麒作色道︰“四哥!你這是什麼話!你要慫恿我害大哥麼?”

    歐陽適眉毛調整丁一下,笑道︰“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己。我怎麼可能會害大哥!”

    楊應麒看了他兩眼,忽然冷笑道︰“我忽然有些明白老六為什麼會造反了!”

    “哦?”

    楊應麒大聲道︰“他一定是出于什麼自私自利的心思,把兄弟之情也不顧了!”

    歐陽適道︰“你怎麼就說得這麼難听?”

    楊應麒指著歐陽適的鼻子道︰“你!你剛才不也動了這樣的心思麼?”

    歐陽適笑道︰“你說的這麼直接,就不怕我翻臉不支持你了?”

    楊應麒冷笑道︰“既然是兄弟,有什麼不滿就該說出來!就算翻臉,也好過憋在肚子里互相算計!”

    歐陽適笑了笑道︰“這也有道理。”拍了楊應麒的肩頭道︰“不過老七你放心吧,雖然我平時跟你也常常斗嘴,但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一關我一定會撐你撐到底的!”

    楊應麒也消了氣,說道︰“四哥是能顧大局的人,我向來知道。”

    兩人正說著,忽然燕青進來報道︰“七將軍,不好了,部民們把六將軍的府第給圍住了!”

    楊應麒怔道︰“圍住?他們要干什麼?”

    歐陽適冷笑道︰“這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把老六的家人拉出來泄憤啦!現在老六己經成為漢部的叛徒了,是不是?”

    楊應麒目視燕青,見他點頭稱是,怒道︰“胡鬧!胡鬧!漢部又不是沒有法律!就是要懲戒叛徒,也不能用這種形式!備馬,我這便過去瞧瞧!”

    歐陽適拉住他道︰“記得帶兵馬過去。”

    “帶兵馬?”楊應麒問道︰“帶兵馬干什麼?”

    歐陽適嘆道︰“老七啊!你以為那些還是老老實實的市民啊?那己經是被怒火沖昏了頭的暴民了!你不帶人手去,小心他們連你也打!”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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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鞘難衡 第一八六章 窮  暫缺文字檔

千鈞一發 第一八七章 匕
    宣和七年冬的金漢戰爭,與其說是大金政權在與漢部斗,不如說是宗望在與漢部斗。吳乞買在背後對宗望也算有所支持,但顯然並未出盡全力,一些用心險惡的人己在揣摩皇帝是不是打算利用平漢戰爭來削弱二房的實力。至于宗翰,他始終在“武力平漢”與“以漢治漢”之間徘徊。現在平滅漢部對他來說未必有好處,但長遠來講,任由漢部發展還是有隱憂的。

    從開打到現在經歷的時間並不長,但戰況卻相當慘烈,宗望和漢部雖然都還沒傷到根本,但通過這次遼口攻防戰卻同時對對方的戰力有了新的了解。宗望在劉彥宗等人的勸導下終于也開始扭轉一開始的心思,打算和漢部和談了因為他發現吳乞買和宗翰都己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而如果沒有這兩派的全力支持,要打下漢部根本無法實現!

    可是,和談的條件到底該怎麼提?解除漢部武裝己經是不可能的了,雖然漢部願意繼續承認大金的宗主地位,但這無論對宗望來說還是對吳乞買來說都遠遠不夠。而楊應麒希望迎回折彥沖的條件,吳乞買和宗翰等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滿足他。

    持續了半個多月的遼口攻防戰終于停了下來,金軍從日以繼夜的攻城策略轉變為毫無意義的圍城策略對一座有後門的城池進行圍堵,根本沒法削弱城內守軍的戰力和士氣!所以說好听是圍城,說實在話就是宗望己經放棄攻城戰了。

    “報!諳班的隊伍到了!”

    斜也終于到了,和他一起到來的還有折彥沖和蕭鐵奴。宗望向宗固等打听折彥沖的情況,听說他起居飲食無不正常心中暗暗稱奇。他有心召蕭鐵奴問遼商虛實,結果蕭鐵奴還沒到,盧彥倫便先來見宗翰,一見面就責宗翰不守前約宗翰當初許下的諾言根本就是默認了不會在伐宋之前侵擾遼南。

    宗翰這時哪里還把蕭鐵奴和他的文官放在眼里?聞言冷笑道︰“這是大金幾位勃極烈的決定,豈是爾等所能與論!”

    盧彥倫道︰“國相,所謂人無信不立,六將軍作出這麼大的犧牲,連叛徒的名也背了,國相和二太子卻過河拆橋,未免令人寒心!”

    宗望在旁淡淡道︰“寒什麼心!等打下了遼南,仍封你六將軍為遼南都統,統治遼口、津門。”

    盧彥倫道︰“打下來的遼南,那也是一個破爛了的遼南,六將軍要來何用?”

    宗望哈哈大關道︰有沒有用是蕭鐵奴的事,你回去告訴蕭鐵奴,叫他好生磨礪兵器,明日便去攻域,攻下了r遼口,我再奏請皇上給他升官!”

    盧彥倫臉色微變道︰“二太子,你開什麼玩笑!讓六將軍去攻打遼口,那將來他還怎麼回漢部去?”

    宗望冷笑道︰“回漢部?他還想回漢部?”

    “當然!”盧彥倫道︰“六將軍一直在大金軍伍中‘委曲求全’,為的就是救大將軍回去……”他忘了宗翰一眼道︰“國相,事情本來該這樣的,不是麼?”

    宗翰沉吟不語,盧彥倫又道︰“遼口戰況,我們己有耳聞。攻城之事,也非我六將軍所長。如果是大金六萬大軍也攻不下的城池,派六將軍這兩三千人馬去打又有何用?”

    宗望淡淡道︰“那也要打過了才知道。”

    盧彥倫咬了咬牙,憤然道︰“國相,這……這不是要借刀殺人麼?難道大金真要滅我蕭字旗麼?”

    宗望斜眼望他,冷笑道︰“便是又如何?”

    盧彥倫對宗翰道︰“國相,你也是這般決定麼?”

    宗翰沉吟道︰“你們六將軍賣給我們的東西,如今我們己經不感興趣了,接下來你們要想保命,要想富貴,便要看你六將軍還能賣給我們什麼了。”

    “這……”盧彥倫心頭氣憤,卻也無奈,終于道︰“好!好!我這便去跟六將軍說,然後再來回復國相和太子。”

    宗望冷笑道︰“你不用來了,有什麼話,讓蕭鐵奴親自來請命!”

    盧彥倫出帳之時,斜也剛好掀開帳門進來。兩人見面,盧彥倫俯身行禮,弓著腰去了。

    宗翰和宗望都來和斜也見禮,斜也坐了主位,頗為不滿道︰“小四,遼口怎麼還沒打下來!四哥那邊可催得要命啊!”

    宗望黑著臉,說道︰“明日還請五叔親自指揮攻城-五叔神威無敵,這遼口城定可一戰而下!斡離不帶領平州軍馬南下打津門去,且看我們誰先得手。”他說這樣的氣話分明是跟斜也抬杠。

    斜也一听大怒,喝道︰“小四,你這是什麼話!折彥沖沒尊卑,你也沒個尊卑了麼?”

    宗翰不願看到兩人弄得太僵,在旁勸解,又道︰“五叔,這一路上折彥沖和蕭鐵奴可還老實?”

    斜也道︰“都老實。蕭鐵奴也就算了,畢竟是叛了主的狗,除了向我們要肉吃他沒其它路子了,不老實還能怎麼樣?倒是彥沖,嘿!被我們拘押起來居然還這麼沉得住氣!這段時間我去看過他幾次,勸他寫信讓漢部投降,你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

    斜也道︰“他竟然說︰等到了津門,看見楊應麒的首緩,他自然會傳令漢部投降!’

    宗翰和宗望對視一眼,宗翰道︰“遼口的戰況,他知道麼?”

    “應該不知道。”斜也道︰“這段日子外來的人我們誰也不讓彥沖見,就蒲魯虎和安塔海那兩個小畜生服侍著他。哼!提起這兩個小畜生我就來氣!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姓完顏的!”

    宗翰指著遼口道︰“阿虎也姓完顏,如今正在城內磨刀準備和我們拼命呢!”

    斜也道︰“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哪里還能指望?如今我們拿了折彥沖,漢部的人竟然也不降!哼,待我明天綁了他到城頭去,看阿虎這忘了祖宗的女人動不動心!”

    宗翰皺眉道︰“綁了折彥沖去喝降……未必有用。”

    “沒用?”斜也道︰“如果真的沒用,那就把他殺了!”

    宗翰嘆道︰“要真這樣,那我們這次忙活豈不是白白送給漢部一個造反自立的借口?”

    斜也冷笑道︰“他們現在還不是造反麼?”

    宗翰不語,宗望道︰“綁折彥沖到城頭喝降的事,太過下作。如果阿虎不在城內,也許有用。但她在城內,恐怕反而無用。”

    斜也奇道︰“這是為何?”

    宗望道︰“如果城內只有曹廣弼或者楊開遠,他們怕背上逼死兄長主公的惡名,或許會被迫降服,如果他們不肯屈服而導致折彥沖被殺,漢部內部也會因為懷疑他們存心奪位而人心思變。但阿虎是彥沖的妻子,若她忍得下心來不屈服而任由我們在她面前殺了折彥沖,那漢部上下不會對她生疑,只會因此而加深對我們的痛恨。”

    斜也道︰“我就不信虎女忍得下這心!”

    宗翰嘆道︰“她若是為了丈夫而投降,如何向漢部軍民交代。在那種情況下,她便是忍不得心,恐怕也沒辦法開城投降吧。阿虎畢竟是個性烈的女子,或許會被氣瘋氣死,但要她屈服卻不容易。”

    斜也喝道︰“這麼說來,我們拿了折彥沖到底有什麼用?”

    宗翰與宗望听到這句話都感郁悶,按理,他們拿住了漢部的元首應該佔盡上風才對,但隨著事情的演變竟然會出現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真是始料未及。

    就在這個時候,帳外來報︰蕭鐵奴到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48
千鈞一發 第一八八章 定
    宗翰這時己完全了解折彥沖的意思,這樣的局面對他來說並無妨害,口中卻冷笑道︰“彥沖搞出這麼多事情,為的原來是這個!這確實也是打破我大金內部僵局的法子之一,不過對他來說,要破這個局還有更安全更容易的路子那條明路我早己給折彥沖點明!難道?遼南換江南?的條件他竟然還不滿意?”

    蕭鐵奴淡淡道︰“大哥不是不滿意,而是根本辦不到!”

    “辦不到?”

    “對,辦不到!”蕭鐵奴道︰“我大哥這人和我不同,他對漢部的名聲愛惜得很。你要漢部冒天下之大不韙和你們去攻宋朝,漢部辦不到,他也辦不到。”

    宗翰哼了一聲道︰“所以他寧可以身為質?”

    “不錯。”蕭鐵奴道︰“他希望自己的到來以及遼口即將結束的這場大戰,能夠為漢部、為大金換來一段和平。他的這個決定,無論對大金皇帝還是對座諸位來說都沒壞處,對麼???

    宗翰宗望對視一眼,知道就眼前局面來說這確實不失為一個解決的辦法,可有件事情他們還是不肯放心,那就是折彥沖要做人質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來?而要擺弄出這麼個局面?

    宗翰問道︰“如果我們不同意,你們打算怎麼辦?”

    蕭鐵奴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還能怎麼辦?伸長脖子等你們來割罷了。不過之後的局面我們便不管了,你們自己收拾。只是那樣的局面,對大金有什麼好處?對諳班你有什麼好處?對國相你有什麼好處?對二太子你又有什麼好處?照我說,你們還不如拿了我大哥去跟老七談談生意,反正老七口袋里錢銀多多,你們拿著我大哥正是奇貨可居!一定能從那頭守財麒麟口袋里掏出不少財物來。”

    斜也等三人互相望視,一時帳內全無聲音。良久,宗望沉吟道︰“如果我們南征大宋

    蕭鐵奴道︰“你們要打大宋,你們自己打去,我們漢部攔你們不住只好袖手旁觀。這就是我們漢部部民的決定,也是我大哥的底線!”

    宗望又道︰“如果我們南征期間漢部亂來”

    蕭鐵奴道︰“那我和大哥都得死,這又有什麼好說的?只能怪大哥看錯了老七。”

    宗望又道︰“那如果我們打下大宋”

    蕭鐵奴道︰“那就恭喜你們了。不過我大哥說,如果沒有漢部的幫助,你們打不下大宋的。他勸你們還是別動這心思的好。”

    斜也聞言冷笑道︰“什麼?你說我們打不下大宋?”

    蕭鐵奴笑笑道︰“那是我大哥說的,未必作得準。按我說的話,大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好打得很,幾位不妨去試試。”

    斜也哼了一聲道︰“別上他的當!折彥沖是想我們和大宋打得兩敗俱傷,好來撿現成的便宜!”

    蕭鐵奴拍拍手道︰“你們要這樣想,我們也沒辦法。總之,我漢部不會派一兵一卒入侵大宋如果你們定要逼迫我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唯戰而己。”

    宗望听到這里,忽然放聲狂笑。

    蕭鐵奴問道︰“你笑什麼?”

    宗望冷笑道︰“听說你們中原有一種人叫做偽君子,我以前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今天可總算見識了!”

    蕭鐵奴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宗望道︰“折彥沖弄出這麼多鬼鬼祟祟的伎倆,分明是滿肚子的私心,可他偏偏還要在大定府高台上講得那般慷慨激昂說到底也就四個字︰收買人心!這不是偽君子是什麼!

    蕭鐵奴嘿了一聲道︰“我不知道老大是不是這樣的人,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覺得沒什麼。漢部部內的民意,是希望能在這件事上獨善其身的,他也只是按照元部民的決議行事罷了。至于用點小機巧,那也不算什麼。其實就算偽君子又怎麼樣?反正我覺得他蠻大膽的,至少敢拿自己的性命來下賭注的這種事情,便不是人人干得出來的。怎麼樣?我大哥這個建議,你們接不接受?”

    斜也哼道︰“廢話!要我們接受,豈不是都被他玩了!”

    蕭鐵奴分別看了宗望宗翰一眼道︰“那兩位呢?”“

    宗翰不語,宗望哼了一聲也不說話,蕭鐵奴微微一笑道︰“這樣大事,想來是要再商量商量的。如今大哥的意思我己經轉達,接下來該怎麼決定你們也不用和我說,直接跟老七談去!現在漢部拿主意的人是他。”說完微笑著屈膝行禮道︰“諳班,國相,二太子,若沒什麼事情,蕭鐵奴告辭了。”

    蕭鐵奴走後,三人商量許久仍未得出結論。直到斜也離開後,宗望才問宗翰道︰“你覺得如何?”

    宗翰道︰“雖然我們有些被動,但也不失為一個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

    宗望冷笑道︰“難道你還看不出折彥沖的野心!”

    “野心?”

    宗望道︰“他冒這麼大的風險收買人心,收買的是誰的人心?是大宋的人心!他為什麼要收買大宋的人心?你想過沒有?”

    宗翰笑笑道︰“就算這樣又如何?他的性命畢竟還掌握在我們手上一只要我們看牢了他,他的那些花花腸子便都不管用了!”

    宗望道︰“但萬一被他逃了……”

    “逃不了!”宗翰道︰“只要把他和蕭鐵奴隔開,他就逃不了!這一點,你認為我們做不做得到?”

    宗望沉吟道︰“這一點不難,只是……”

    宗翰問道︰“還只是什麼?”

    宗望嘆道︰“只是我仍然怕有個萬一”

    宗翰忽然笑了起來︰“小四,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優柔了,莫非是被楊應麒影響了不成?”

    宗望哼了一聲道︰“好吧!這件事情我們便冒冒險!不過不能完全按照折彥沖的安排來!你那以漢治漢的策略要同時進行。”

    宗翰點頭道︰“平州、大同兩路兵力向南,對我們沒有壞處!會寧那位居心叵測,老想利用漢部來消弱我們,現在我們一走,漢部的壓力就由他一個人頂去!”

    宗望嘆道︰“我本不想如此!可惜……罷了!有折彥沖在手,諒楊應麒也不敢亂來!”

    鋒鞘難衡第一八八章定(下)

    金國的“內戰”終于停了下來。交戰雙方派出成員復雜的使團進行暗中交涉,津門方面派出的是楊樸和鄧肅,會寧方面派出的是韓和劉彥宗。

    這次的交涉情形十分奇怪︰不但交涉雙方討價還價,就是使團的內部也存在互相制約的關系。宗翰派韓作為劉彥宗的副使,為的就是怕宗望獨攬和約的好處;而曹廣弼間接推鄧肅上位,也是怕楊應麒為了救折彥沖而不顧一切地許諾漢部兵馬伐宋。

    經過了幾個日夜的交涉,雙方終于達成了幾方面的協議︰

    第一是宣布這次戰爭的性質是“誤會”。那是誰造成這次誤會的呢?當然是大宋!童貫派往平州的假使者和假使者身上的文書被拿出來作為大宋挑撥金漢關系的證據盡管這“證據”之前無論平州還是津門都根本不放在心上。當然,大宋的這一惡行”也成了女真侵宋的又一借口。

    第二是漢部繼續承認為大金屬國,漢部公開向吳乞買表示忠誠,並傳書安撫大金境內的各個非女真部族。漢部方面阿魯蠻後撤,平州軍方面遼口解圍,鞍坡的礦產以及東京道的商路重新對漢部開放,但所有商人出了遼口,就得比以往多交一成稅金。漢部每年進貢會寧的茶葉、布匹、絲綢各加一倍。

    第三是通過了對宋戰爭的任務分配︰以東路軍、西路軍為兩路伐宋主力,漢部向大金提供十五萬擔糧草(大部分歸了宗望),而不負責作戰。伐宋期間,漢部必須削減一半兵力。

    第四個問題就是漢部迎回折彥沖的要求。這次金漢和議大金方面其實是在宗翰宗望主導下進行,吳乞買連個說話的地都沒有,只能最後默認而己。不過宗翰和宗望考慮到他畢竟是皇帝,最後還是讓了許多好處給他。但對吳乞買要求把折彥沖押回會寧一事宗翰宗望根本就不理睬,眼下折彥沖其實是被宗翰宗望共管,所以吳乞買對于漢部迎回折彥沖的要求也只能空頭許諾,而楊應麒也以“大將軍未歸”為理由對削減兵力一事陽奉陰違。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項互相制約的條款,不一而足。

    對于這個結果,在金國方面,宗翰頗為滿意,宗望亦表贊同,吳乞買也在宗干的敦促下勉強接受;

    而在漢部方面則普遍感到不滿,完顏虎和楊應麒不滿女真不馬上歸還折彥沖,而曹廣弼也對沒能阻止女真伐宋也頗為失望,但他們最後還是出于多方面的考慮接受了這一事實。實際上楊應麒和曹廣弼也都知道︰能達成眼前這個協議,對雙方來說都己經很難得了。

    對于這次進軍,宗翰和宗望各有各的野心。宗翰希望能囊括陝西和河東,這樣的話他手頭掌握的人力物力將變得極為可怕;而宗望則顯得謹慎多了,他只打算打下燕京路作為地盤,敲詐宋政權增加歲幣作為軍費,然後再通過塘沽來執行他以漢制漢的策略。實際上他以漢制漢的策略還沒開始施行就己經取得了成果︰曹廣弼眼見無法阻止北兵南侵,竟然蕩舟南下,帶著辭去職務的鄧肅、石康歸宋。楊應麒沒能力阻止他,也根本不打算阻止他。

    曹廣弼離開津門後並沒有馬上前往汴粱,而是停留在清陽港等候著進一步的消息︰他仍然擔心宗望忽然撕毀秘密協議趁著自己離開侵略遼南。不過盡管這樣,漢部中樞系統的士氣還是因為他的離去而大受打擊。大將軍被軟禁,二將軍辭職,六將軍背叛!漢部三個最能打仗的人轉眼間都不在了,這個時候,就算楊應麒想發動對會寧的戰爭他手頭也是有兵無將,有將無帥。

    東京道的商路再次開通了,但連楊應麒也不知道這種短暫的繁榮能夠維持多久。站在遼口的城牆上,看著夕照下那些顯得倦怠的士兵,他忽然有些後悔︰沒有折、曹、蕭的漢部競顯得如此疲軟,這種疲轉讓楊應麒感到害怕。人心和士氣,有時候散了就回不來了!漢部的人心還沒散,這是漢部得以維持下去的原因,但它己不具備侵略性了。在這一刻,楊應麒才真正意識到折彥沖的作用!

    “我們果然是沒法代替大哥的。”楊應麒有些黯然地說︰“如果大哥沒有出事,漢部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听楊應麒說話的只有一個人他的堂兄楊開遠。不過楊開遠既沒有跟著懊喪,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安慰楊應麒,只是說道︰“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這種疲軟只是暫時的。”

    “暫時?”

    “嗯。”楊開遠道︰“應麒,有件事情你注意到沒有?”

    “什麼事情?”

    “尤宇逃回遼口的時機。”

    “尤宇逃回遼口的時機?”楊應麒道︰“三哥的意思是……他逃回遼口的時機不對?”

    “不!恰恰相反!”楊開遠道︰“尤宇逃回遼口的時機太對了一對得剛好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作出反應!如果他晚來了一天甚至半天!遼口和津門便未必能像己經發生了這樣,作出正確的反應了。”

    “你是說……這里面有問題?”

    “應該是。”楊開遠道︰“你覺得呢?”

    楊應麒沉默了。

    楊開遠又道︰“這件事情,我們暫且不提。現在我問你,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楊應麒苦笑道︰“我們除了在這里看著、守著之外,還能怎麼辦?逼得宗望發急真把大哥給害了就糟糕了。”

    楊開遠問道︰“你真的打算空等空守?”

    楊應麒嘆道︰“我本來不是這麼打算的,我本來……”猶豫片刻,終于把他那個不成熟的“陰陽戰略”跟楊開遠說了。又道︰“可惜,我們根本做不到咦!不對!?

    楊開遠道︰“怎麼了?”

    “三哥,我們……我們可以做了!”楊應麒道︰“對!可以的!雖然大哥不在,但這樣做是完全可以的!甚至……甚至比原先的計劃更加名正言順!?

    楊開遠想了想也明白過來,嘆道︰“看來,真的是這樣了。”

    楊應麒卻反而不說話了。夕陽還是那個夕陽,士兵還是那些士兵,但落在楊應麒眼里己經完全不同了︰他覺得這些士兵不是倦怠,而是在休息,為了下一次更大規模的沖鋒而進行的休息!

    “三哥,我回津門去了。”楊應麒的血脈忽然都動了起來,連眼神也充滿了破壞力。

    楊開遠也看得出他靜不下來,因此沒有挽留,只是臨別前對他說道︰“應麒,如今大哥雖然不在遼南,但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守住漢部的。”他還是在安慰楊應麒,卻不知道楊應麒此刻己經不需要安慰了!

    “不!”楊應麒道︰“三哥,你太保守了!我們現在要的,不是守住漢部 ”

    “不是守住漢部?那是什麼?”

    楊應麒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里是大海;又指了指東北的方向,那里是長白山,仿佛這山海都己在他掌中一般︰“我們要的,是實現漢部的宏願,去開創一個我們期望中的國度!我們走出大鮮卑山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發誓的麼?這個志向,不會因為大哥暫時離開而有所改變!?他頓了頓道︰“這兩年我們經歷了不少曲折,我不知道再走下去,漢部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天下人會怎麼看待我們!我只知道我們一定要繼續走下去!”

    拋下這幾句不明不白的話後楊應麒便走了,一路上他的心神都處于燃燒狀態,進入津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心頭那把火燒得太過厲害了。他喚來燕青,讓他去請林翎過府一敘。

    燕青到林翎府上的時候,林翎正在忙碌︰這段時間林家為了支持漢部著實賠了不少生意,北邊的許多死帳壞帳都收不上來。按照以往的慣例,如果楊應麒是為了公事要見她多半會透露點消息。林翎琢磨著楊應麒的態度,覺得多半是不甚重要的私事,便請燕青代自己向楊應麒賠罪,就說自己實在抽不出身來。

    時己半夜,林翎估計楊應麒不會再派人來,誰知沒多久燕青又來了,這次什麼也沒說,只是遞上一張紙條。林翎打開一看,卻正是楊應麒的筆跡,紙上既沒抬頭也沒落款,只有五個字︰“我要你過來。”

    林翎怔了半晌,終于點頭道︰“好,我換件衣服便隨你去。”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49
千鈞一發 第一八九章 國債
    這個世界最沒有良心的群體,就是商人!

    無論是溫州來的家伙,還是從泉州來家伙,只要不是做江南生意和山東生意的,一個兩個都假裝對大宋即將會發生甚至正在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漢部在戰後雖然面臨財政破產的危機,但遼南民間卻因此而保存了元氣。東北平原的安定,以及日本流寇在漢部壓力下暫時顯現出來的老實,讓跑這兩條路的商人都大感慶幸!鞍坡開礦技術和提純技術流入日本和麻逸後,這兩個地方的金、銀、銅產量大增,銀流入遼南加工鑄成銀幣,銅運往琉球由遼南派出的高手工匠鑄成仿宋錢,硬通貨的增加大大刺激了東海經濟的發展,海路上帆片片,船點點,連保守的高麗都開始被迫卷入這個金錢漩渦當中。

    “這片大海上,都是錢啊!”林翎指著海濤說。她現在正和問她借錢的楊應麒坐在津門郊外靠海的一座閣樓上茗茶。如今林家在遼南的產業越來越多,除了林翎的老爹還呆在泉州作為一個象征之外,林家己經沒有多少大宋商人味道了。

    “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楊應麒感到有些郁悶就像剛才陳正匯想摳他的私房錢沒摳出來時的郁悶一樣,他覺得林翎怎麼可以這麼小氣啊(又不想想他自己)︰“那些錢,又不是我的!”

    林翎笑了笑,說道︰“七將軍你下手這麼克制,不怎麼亂發政令來搶我們商人的錢,看來我們東海的商人可有福氣了。”

    她這句七將軍一出口楊應麒就知道不妙,看來林翎是打算公事公談了。

    果然,林翎說︰“我有個生錢的法子,你干不干?”

    “哦?”楊應麒眼楮里透著警惕︰“先說說看。”

    “現在我們的信用券硬得很!要不,發多一點?”

    楊應麒一听臉色沉了沉,搖頭說道︰“每年該增發多少,這個有定量的!我們的虧空就是連這增發所帶來的收入也算進去了。如果要額外增發一次兩次沒什麼,但形成習慣,便是為漢部埋下滅部的隱憂!”

    中國傳統經濟學頗不發達,至宋時技術雖然成熟,經濟雖然活躍,但經濟原理卻仍然停留在戰國、兩漢時代,根本就沒有明顯的進步。但貨殖之學被楊應麒定為管寧學舍的基本學科之後己經取得了長足的進展,如今商界和政界對于通貨膨脹之類的理念己有共同的認知和警惕林翎這頭雌狐狸當然不會不懂,但她仍然繼續誘惑楊應麒︰“話雖如此,但今年年景好啊!增發一些,不會有壞影響的。”

    楊應麒皺了皺眉說︰“這事情,交元部民會議討論吧。”

    “討論什麼!”林翎說︰“你一個眼神,一句話,大家不會反對的。”

    “不行不行!”楊應麒擺手道︰“我今天就是來借錢的,你別跟我談這些題外話 ”

    “這怎麼是題外話!”林翎道︰“我們林家是做買賣的,又不是開善堂!不能做賠本的買賣啊 ”

    楊應麒道︰“怎麼會賠本?我又不是不還你!”

    林翎道︰“就算還我,怕也不能明年就還清吧?眼下北邊、東邊生意正好做,一筆錢投進去,過幾年也許就要翻一翻。要是你借的是個小數目也就是算了,但你忽然要這麼大的數目,要真借了你,在你還給我們之前我們可就什麼生意都不用做了!這不是賠本的買賣是什麼?”

    楊應麒想了想說︰“要不,你就少借點吧。”

    林翎問︰“少借?少多少?”

    楊應麒道︰“一半。”見林翎的臉色有點黑,便說︰“三成!不能再少了!要不然我找別人借去。”

    林翎還是面有難色說︰“這樣吧,我借多少,你也從私房錢里借多少,如何?”?

    這次面有難色的輪到楊應麒了,他發了好一會的呆,便道︰“算了,你借一成吧。一成不難了吧?”

    林翎微感驚訝道︰“一成?那夠用麼?”

    楊應麒笑了笑說︰“夠,而且我還會給你利息。不過啊,怎麼借你得听我的。”

    林翎大感興趣,問道︰“你是不是又有好法子了?快說來听听!”

    楊應麒笑道︰“還有什麼法子!發行債券唄!”

    第二日,津門政府便開始公開發行國債債券,金額大小不等。津門的市民、漢部的商家听到這個消息都來打听,要看看這債券是個什麼玩意兒。一打听才知道原來是津門政府向人借錢的借條!不過這借條是有利息的,借三年是多少利息、借五年是多少利息,貼在華表壇公告欄里的債券模板上都寫得清清楚楚。

    “呵呵!真是個新鮮玩意兒啊!”

    許多人都感好奇,但一個出手買的人都沒有那不是他們不信任政府,實際上由于漢部兌現了賠償和重建的承諾,津門政府在民間的信用正達到歷史上的最高點。不過國債這東西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所以不免小心些。

    大概過了三四天後,又開始有消息傳出︰林家己經大量購入這些國債債券!市面上轟傳的那個數據也正是本次津門財政窟窿的一成雖然是一成,但己經大得嚇人了!

    趙履民等在林翎處打听得消息切實後,也購入大概相當于林家所購一半的債券,這下子可轟動了,林翎和趙履民都干的事情,哪里會是虧本的事情!一時間津門的大小商家甚至是市井小民都紛紛購入若干試試。畢竟按照漢部政府的承諾,這玩意兒是可以增值的。特別是做山東、江南生意的商家,由于對所在地生意的前景不看好,也正要轉移一部分資金作為保障。所以漢部發行的這第一期國債券沒多久就兜售一空。

    “我們漢部的人,可真有錢啊!”楊應麒拿著陳正匯呈上來的賬目滿臉紅光︰“正匯,你說我們的稅收是不是定得太低了?”

    陳正匯一听嚇了一跳,忙說︰“七將軍!你別亂來!藏富于民總好過涸澤而漁啊!”其實他還是蠻高興的,對于楊應麒能“想”出這麼高明的主意也暗暗佩服。這次津門發行的國債券把那個可怕的財政窟窿給填了還留有充足的資金,他計算過,以漢部的財政收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三年後應該就能把這筆帶利息的錢給還清!

    楊應麒听了他的計算後笑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保守!這筆錢,其實不一定要還的。”

    陳正匯一听大驚道︰“那怎麼可以!這樣我們豈非要失信于民?”

    楊應麒笑了笑道︰“我不是說不兌現這債券,我是說明年可以發行更多新的債券,後年再發行更多用明年的錢填今年的窟窿,用後年的錢來填明年的窟窿,如此循環不息,豈不是不用還了?這就叫︰有借有還上等人,無借無還中等人,有借無還下等人。你那是中等人的手段,我這是上等人的策略!”

    陳正匯呆了一下道︰“但這樣的話,我們欠下的錢豈不是會越來越多?”

    楊應麒笑道︰“只要我們漢部興旺發達,欠點錢不算什麼。這里面的好處和危險互相關聯,微妙得很。嗯,以後有空了我們再慢慢討論。”

    兩人正在為解決眼前的事情而高興,忽然東邊諜報傳來︰宗望攻下燕京了!

    听到這個消息,原本還很興奮的楊應麒和陳正匯神色都黯然下來。他們原來也認為郭藥師不是宗望的對手,可還是沒想到燕京會陷落得這麼快!

    又從周推榜上跌下來了。各位老大,有票的趕緊砸啊!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49
千鈞一發 第一九零章 名妓
    在女真三大集團里面,宗翰與皇帝寶座離得最遠,所以他最需要的是能夠支持他割據的地盤和力量,他的策略大概是︰先在地方上形成牢不可破的根基,再選擇進(影響中央決策)或者退(在地方上稱王自保);吳乞買在女真軍方的根基不如宗翰,總體實力不如二房,但他是現任皇帝,佔有名義上的優勢,因此最熱心的是維持大金的平衡並拓展自己這一系的勢力;二房是開國皇帝阿骨打之後,無論是大義名分還是軍政實力都是女真內部各派之首,所以最為大金整體前途考慮的有時候反而是宗望而不是皇帝吳乞買!

    宗望在地方上領軍,宗干在會寧輔政,牢牢掌控著大金軍方與政界、中樞與邊疆的命脈!但這次平漢戰爭讓宗望知道︰二房的軍隊中樞雖有責任供養,但還是不如擁有一片自己能為所欲為的土地來得痛快!平州地方狹小,不能展布他的大才,但要是擁有了燕京局面便大大不同了一所以對于侵入燕京他還是抱著很大的期望,準備在這里打敗大宋之後坐地收錢,同時推行其制約漢部的方略。

    遼口之圍解後,宗望競不休息,領了兵馬便向燕京而來。燕京上下聞報震駭,守臣蔡靖命郭藥師及張令徽、劉舜仁帥兵四萬五千迎戰于白河,宗望手下的兵將剛剛捏過遼口這顆又稜又燙的石頭,忽然踫上一堆泥沙自然大感順手!全軍上下勇往無前,常勝軍一戰而潰,宗望進逼燕京。郭藥師眼見難敵,拿了靖及都轉運使呂頤浩、副使李與權出城投降。于是燕山府所屬州縣,皆為宗望所有。宗望打燕京本來只是覺得有把握而己,可沒想到會這般輕易!而郭藥師投降後又屢屢勸宗望領兵南下,強調宋人無防,“下汴粱易如反掌”!

    宗望被郭藥師等說得心動,再見大宋朝廷這般逐賢能拔昏庸,不打可真是沒天理了!當下改變當初的策略,決議先行南侵。南侵前來見折彥沖,直告此事,笑道︰“當初你說我打不下大宋,如今看來恐怕你失算了!”

    折彥沖沉吟半晌,說道︰“入宋境以後,請勿多擾百姓,則彥沖承你的情。”

    宗望笑而不語,折彥沖又對雖宗望來的劉彥宗道︰“你也是讀聖賢書的,得便多勸勸你主子少行殺伐,一來對你主子和你都沒壞處,二來也是為你自己積點德!”

    宗望傾盡全力也打不下遼口以後,女真上下對折彥沖反而更加敬重!劉彥宗听了折彥沖的話忙叉手道︰“敢不听駙馬良言。”

    這邊宗望進展順利,那邊宗翰也勢如破竹!

    其時大宋河東、河北兩路的最高長官童貫在太原,宗翰先興兵,然後再派使者去見童貫,童貫見是大金使者,哪里敢怠慢?趕緊厚禮相迎,如王如八,如子如孫。金使見他這樣更是倨傲,言語也無禮起來,當著童貫的面歷數大宋渝盟諸罪!

    童貫听說大金兩路起兵,嚇得面如土色,愣愣道︰“你們……你們起兵,怎麼不先和我說一聲?”

    金使聞言大笑道︰“兵馬己興,跟你說了你又能怎樣?如今國相將從河東路入,二太子將從燕京路入,兩路兵馬向南,沿途傳檄而定,聞者歸降。你還是快點回汴粱勸勸你們的趙家皇帝,趕緊割地投降的好,免得我們勞師動眾!”

    童貫愕然不知如何應對,馬擴在旁,聞言出列道︰“兵者凶器,天道厭之,誰敢言必勝必負。貴朝滅契丹,亦借本朝之力。今一旦渝盟,舉兵相向,豈不顧南朝乃泱泱大國,萬載之邦,只要稍加整各,天下誰人能敵!”

    金使笑道︰“我大金若以貴朝可憚,還會南伐麼?為今之計,莫若請童大王速割河東、河北,以大河為界。我們便放過你大宋宗室,讓趙家得以保存宗社,趙大人要報效國家,莫若進獻此策。”

    馬擴大怒,當下又要抗辯,童貫忙攔住他叫道︰“放肆!不許對大國使者無禮!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退下!”

    馬擴含憤而退,那邊童貫說好說歹,又厚厚賄賂了金使一番,請他息怒。送走金使後趕緊召開緊急會議商量對策,群言唯唯,都不知如何是好。

    參謀宇文虛中道︰“上上之計,便是趕緊請宣撫回朝請皇上下旨應對!”

    他這麼說分明是勸童貫逃跑,童貫聞言大喜道︰“有理,有理!宇文大人這便隨我回朝面聖,稟議敵情!”

    太原知府張孝純大驚,勸道︰“金人渝盟,宣撫當會諸路將士,竭力支撐。如果宣撫南去,人心必搖,等于將河東棄與金國。河東若失,河北安能保全?願宣撫少留,共圖報國。且太原地險城堅,人亦習戰,金軍便來,未必能克!”

    童貫聞言大怒,振振有詞道︰“我是宣撫,又不是知府!守城的事情不是我分內!這等事情也要留我,要你這個知府來干什麼!”說完不管太原官僚上下愕然便拂袖而去,當晚便逃回京師,一路惶惶有如喪家之犬!

    張孝純長嘆道︰“童太師平生作威作福,如今事到臨頭,竟然蓄縮畏懾、抱頭鼠竄,便回了汴粱,還有面目去見天子!”他卻不知趙家天子的習性比之童貫未必不及!

    童貫一逃,兩河果然人心思變。宗翰領兵南侵,至朔州、武州,都有漢奸開城門獻城,長驅至代州,守將李嗣本率兵拒守,軍中漢奸競擒嗣本以降,代州又破。到了忻州,知州賀權竟然大開城門,張燈結彩、鼓樂迎軍。宗翰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中山府知府詹度和種彥崧聞變,忙奏金人分道南下,當月接連有六道告變奏書飛到京師,朝廷上下聞言無不失色。漢部密探一直關注兩河情報,一有動靜馬上飛報塘沽,塘沽再分轉津門和清陽港。

    曹廣弼在清陽听說金軍兩路南下,河東、河北各州府紛紛失守,仰天長嘆,對鄧肅道︰“金兵這一東移,漢部暫時便安全了,但大宋卻危險了!你馬上替我擬信給應麒,就說二哥不能再幫他支撐漢部了,讓他好自為之。”

    鄧肅袖出一信,曹廣弼愕然道︰“什麼東西?”

    鄧肅道︰“我辭職時七將軍親自交給我的,讓我在二將軍決定離開清陽港時再交給你。我答應過他,所以一直沒和二將軍說。”

    曹廣弼沉吟著打開信件默讀,鄧肅問︰“不知信中說些什麼?”

    曹廣弼道︰“應麒說我們若決議歸宋,漢部在大宋境內的財力人力物力都歸我們調遣,算是報了漢部對大宋的故國之情。”

    鄧肅奇道︰“我們在大宋境內還有多少人力物力可用麼?”他到漢部己久,說起漢部來也是“我們我們”的。

    曹廣弼道︰“這事我從來不管,所以知道得不詳細,但想來有不少的。”嘆了一口氣道︰“大宋其實不缺錢,不缺人,甚至不缺人才!大宋缺的,是朝廷的心!我們這次東去,禍福難測,生死未卜,至于成敗更是難料,你們可要想好了!”

    鄧肅道︰“故國有難,是好男兒焉能袖手!”

    石康也慨然道︰“我不懂得多少大道理,但我相信二將軍!這一趟便是死在汴粱,也不後悔!”

    “好!”曹廣弼望向西方道︰“那我們就走吧!”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50
千鈞一發 第一九一章 密見
    楊應麒收到汴粱方面的消息,總要延遲很多天,不過當他收到曹廣弼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時一點驚訝都沒有,陳正匯勸他采取行動,楊應麒卻道︰“政分兩國,地隔數千里,等我們的人去到菜都涼了!這種事情,留在大宋的人應該會想辦法的。”

    楊應麒料的沒錯,就在林翼去見曹廣弼的那天晚上,余遁也走進了太宰白時中府第的後門。一臉福態的白時中看見他,微笑道︰“這套琉璃翡翠燕雙飛,是王師中派你送來的?客氣了,客氣了。”

    余通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看了站在旁邊的管家一眼,白時中早從管家處知道己搜過余遁的身,微一遲疑,便看了管家一眼,那管家會意,走出門外。

    白時中道︰“王師中有什麼梯己話,說吧。”

    “其實”余通道︰“小人和王大人沒什麼關系。”

    白時中大驚道︰“你說什麼!”

    “白大人別擔心,小人沒有惡意。”余通道︰“小人只是代替另外一個人來送相爺禮物罷了。”

    白時中心中一定,以為是別的官吏借王師中的名義過橋向自己行賄,笑了笑道︰“那你真正的主子又是誰?”

    余通道︰“相爺,金國如今是哪些人在做主,相爺知道麼?”

    白時中听說金國兩字,就像老鼠听見貓叫,忍不住顫抖了兩下道︰“你干嘛提起這個?嗯,听說除了皇帝以外,是國相宗翰,二太子宗望在當家作主。”白時中身居相位,但他擅長的是迎合奉承,拍馬溜須,正所謂︰內斗內行,外斗外行!在這等交涉場合中竟然被漢部一個小角色牽著鼻子走。此刻大宋朝廷當道的公卿大多如此,國事如何能不敗?

    余通笑了笑說︰“相爺說的也差不多了,不過如果把漢部也還算進大金去,那相爺便還少說了一位。”白時中便問哪位,余通道︰“自然是小人的主子,也就是大金國的公主,漢部勃極烈的原配,在遼南把金國二太子宗望、國相宗翰打得頭破血流的漢部大將軍夫人!完顏虎公主!”

    白時中大驚道︰“你、你、你說什麼!”

    余通道︰“遼口一戰,金人以六萬之眾被我漢部以一萬精兵逼得狼狽退兵。我虎公主因此名震天下,若不是大將軍還在他們手中,差點就要提兵殺到金國都城去了!此事北國無人不知,難道相爺沒听說過?”

    對于漢部的事情,大宋朝中君相也不是完全無知。至少漢部的首領折彥沖是大金駙馬這件事白時中是知道的。不久前女真、漢部交惡,女真人扣留了折彥沖,折彥沖的妻子不肯屈服領導部民反抗女真以至大打出手這些也都有人不斷向大宋朝廷匯報。

    金國內亂,對大宋來說是好事,白時中等知道趙佶喜歡好消息,所以是把這件事情都當成祥瑞報上去的。趙佶听了額手加慶,以為邊境無憂了。漢部在遼口的仗打得極為漂亮,楊應麒有意為漢部立威,在局勢穩定下來後便暗示下面的人把遼口戰況一五一十地透露給大宋。宋人知道後都為漢部的戰力感到驚訝金、宋雖然還沒正式交過手,但大宋數十萬大軍打不下負隅頑抗的北遼,而北遼在金軍面前又不堪一擊,所以宋人對于女真的強悍早就心懷畏懼,這時听說漢部遼口軍以少克多無不驚嘆,對漢部的實力又高估了一籌。

    本來趙佶等听說女真與漢部打得兩不相下,正要部署著怎麼趁火打劫,誰知道這邊布置未定,那邊宗望宗翰己和漢部達成和議,女真兵力突然東移,說來就來,打了大宋朝廷一個措手不及!金軍在侵宋過程中顯現出來的威力越強大,漢部在宋人心中的地位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一所以即使以白時中這樣的人也對漢部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認為那是一個可以和金人死磕的野蠻政權!而那個領導一萬兵馬就“打敗”了金國六萬大軍的完顏虎,在白時中心中也被扭曲成一個身高一丈、腰圍一丈、面目猙獰、虎牙豹目的恐怖形象。所以這時驀然听見余通是完顏虎派來的,這份吃驚真是可想而知!

    余通見白時中呆在當場,問道︰“相爺?相爺?”

    白時中回過神來,忽然驚叫道︰“她……那個……她為什麼要送我禮物?”他這聲驚叫頗為尖銳,門外管家護衛听見有異都跑了進來,見到主子並無異狀無不疑惑,白時中揮手道︰“出去!出去!”等下人都出去後又問︰“她……你主子派你來干什麼?”

    余通道︰“我漢部與金國交惡的事情,相爺可曾听說?”

    白時中哼了一聲道︰“我怎麼沒听說?只是你們這些蠻……這些邊人做事太不可理喻,昨天還在打著,今天忽然就不打了,還聯起手來跟我們大宋作對!我……我勸你們別亂來的好。”他雖然是大宋太宰,身居內外九重的都城,但面對外敵入侵他心里竟是怕得要命,這時只是來了一個沒什麼敵意的余通就表現得色厲內荏,全無半點政治家的風範。

    余遁笑笑道︰“相爺這話可差了,我們漢部並不曾與女真聯手,不過暫時與女真停戰而己。只是這些大事,小人位卑,也沒資格議論。”

    白時中听到這里,心中一動道︰“那你漢部可是有意與我大宋聯手麼?”

    余通嘆道︰“這怎麼可能!女真人卑鄙無恥,竟然設下陷阱軟禁了我們大將軍。如今我們大將軍落在他們手里,漢部就算有十萬精兵也不敢妄動!不過我漢部上下無不視此事為奇恥大辱,總有一天一定要在虎公主的帶領下救回大將軍 ”

    金人囚禁了折彥沖一事白時中倒也有所耳聞,這時听見了問道︰“你們虎……虎公主的意思,是想和我們合力救回你們大將軍麼?”

    “不是。”余通道︰“救回大將軍的事情,我們漢部自己會想辦法。”

    “那我就搞不懂了。”白時中道︰“你今天來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余通道︰“為的是私事。”

    “私事?”白時中訝異道︰“我……我與貴國公主,能有什麼私事可言?”

    余通道︰“大將軍被女真的奸人軟禁以後,漢部的擔子就由我們虎公主挑了起來。虎公主不但要負擔起我們大將軍的事業,而且還要顧及我們大將軍的情義當然,也包括照顧好我們大將軍的兄弟。”

    白時中干笑道︰“漢王兄弟情深,虎公主夫妻恩重,令人起敬,令人起敬。”漢部御用藝人創作的一些變文早在數年以前就開始流入大宋,因為形式新穎,說的又都是汴粱市民們沒听說過的邊疆之事,所以還曾引發一陣流行。漢部勃極烈這個稱呼對大宋百姓來說很不好理解,所以說書人干脆就翻譯作漢王。這種不規範的用語一開始只是在坊間流傳,但慢慢地竟然通過文人傳到宮府之中,甚至對大宋宰執也產生了潛移戥化的影響。白時中是經常要到坊間去弄一些新鮮玩意兒來取樂皇帝的,所以受到的影響更大。

    余通听到漢王二字,微微一笑道︰“如今我大將軍的幾個弟弟,除了那個叛徒蕭鐵奴之外都安居于漢部。只有一人,因對大宋故國情深,竟然拋卻在漢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厚祿,只身返回大宋助大宋朝廷抵抗金軍!這個人,便是我漢部的二將軍曹諱廣弼 ”

    白時中心中一凜︰“說來說去,原來是為了這人一只是奇怪,這曹廣弼才下獄不久,他們怎麼就得到消息了?”

    那邊余通卻裝糊涂,說道︰“二將軍雖然出走,但心懷故國乃是無上義氣!與蕭鐵奴的叛部大大不同一所以虎公主也不好阻止。但她又怕二將軍只身一人在大宋受到欺凌,因此才派了我來求見相爺,希望相爺若有機會能照拂一二,這個人情,漢部自虎公主以下無不銘記!”

    白時中听到這里恍然大悟,心道︰“原來他們還沒得到消息,嗯,這樣才合理。不過要我照拂這個曹廣弼……”

    一念未己,余通又道︰“虎公主又曾言道︰‘二弟乃是大將軍最看重之人,所以我斷斷容不得二弟出事一只是听說大宋最近盜賊頗多,一些盜賊就是連大宋天子的話也不听了。這未免令人擔憂!’因此虎公主要余遁轉告相爺︰萬一有什麼不服王化的人為難二將軍,請相爺來信相告,虎公主會馬上帶領三萬精兵渡海前來剿平!”

    白時中嚇了一跳,心想這些女真人果然是蠻人!動不動就要興兵一眼下宗望、宗翰兩路己經驚得他們膽戰心驚了,如何能再引一路來?要是讓皇上知道這路兵馬是因為囚禁曹廣弼引來的,那自己更是要大糟特糟!忙道︰“不會不會!大宋境內安寧得很!貴部二將軍如果來到,定然無恙。”

    余通微微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這便修書向虎公主稟告此事。”

    白時中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如今金人毀盟南下,我大宋與你漢部便是同仇敵愾!能否請漢部出兵助我們大宋抵抗金兵?若能保得大宋安平,將來必有重謝 ”

    余通道︰“小人此來,為了的是私事。這等公事、大事,小人不敢胡亂應承 ”

    白時中又道︰“那我奏明天子,請天子降詔,讓你帶回漢部去,如何?”

    余通沉吟半晌道︰“其實此間另有一個能決斷大事的人,相爺為何不找他?”

    白時中愕然問道︰“誰?”

    “就是我們二將軍!”

    “你們二將軍?曹……曹將軍?”

    “不錯!”余通道︰“我們在二將軍在漢部時手掌兵符,他現在雖人在大宋,但說出來的話對我們虎公主、七將軍仍然很有影響。所以聯漢抗金的事情,等二將軍到了汴粱,相爺直接和二將軍商量就是了。小人說句私下話︰二將軍如今是全心助宋,到時候若相爺垂詢,他必定盡力配合!”

    白時中听得暗暗叫苦,心道︰“原來以為那曹廣弼是個背叛漢部來歸的孤家寡人,誰知道他在漢部仍有這麼大的力量。這下可糟糕了我們先前這般對待他,他哪里還肯幫忙。”口中卻不敢說破,怕惹惱了那個把金國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虎公主,只得唯唯諾諾,把余通好言送走了。

    靖康傳疑第一九一章密見(下)牢籠之中,又現光線。

    “曹先生?曹先生?”

    曹廣弼回過頭來,見一個官員哈著腰道︰“曹先生,您還好吧?”

    曹廣弼知道這個叫張思明官員是給白時中跑腿的文官,上次他求見白時中時就是他接待的,當時張思明對曹廣弼這個白丁是一臉的不酎煩,現在卻是一臉的哈B。曹廣弼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事情起了變化。

    張思民在一旁連連強調這次把他打入大牢乃是誤會,請他不要見怪。曹廣弼這時滿心想的都是國事,哪里還來計較這個?揮手道︰“我現在能見見相爺了麼?”

    張思明忙道︰“當然,當然,相爺早在府里等著了。”

    曹廣弼又道︰“還有我的兩個朋友鄧肅石康”

    張思明道︰“相爺讓我先來請曹先生,鄧先生和石先生那邊還請稍待。但我己經交代下去,讓他們好生伺候著,不能對鄧、石兩位先生無禮。”

    曹廣弼也知道在大宋辦事情都是需要手續的,說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先去見見白太宰。鄧肅石康若是放出來,煩你派人帶個話,就讓他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張思明連聲稱是,這才引曹廣弼來見白時中。曹廣弼一路詢問這幾日發生的大事,才知道當今皇帝己降詔罪己,召天下勤王之師,且命皇太子為開封牧。曹廣弼心道︰“宋廷這樣謀劃,為的卻是哪般?”

    不久來到白府,便見堂上坐著兩個雍容華貴的白面書生,張思明道︰“白相,徐相,曹廣弼先生到了。”又給曹廣弼引見道︰“曹先生,這位便是我大宋太宰兼門下白相爺,這位是觀文殿大學士徐相爺。過來參見吧。”

    曹廣弼也不倨傲,也不卑下,以布衣見宰相之禮見過白時中和徐處仁,心中暗自嘆息︰“應麒外表看來也是個有文氣的人,其實內里猶藏奸猾,所以能和宗翰、宗望他們周旋。若如這兩位這般斯文入骨,怎麼去跟宗翰、宗望斗?”

    白時中和徐處仁都是見過金國使者的,那些金國使者每次來到汴粱都是嚷嚷著要打要殺,嚇得道君皇帝都不敢會見,常令白時中等人代為接待。白時中等對這些金使既不敢得罪,又不敢親近,每次和他們見面都是膽戰心驚,這時要來見一個在金國地位比那些金使高得多的曹廣弼,本來也都心懷惴惴,哪知道曹廣弼看起來雖然武勇,但顯然是個知禮節的人,心中這才放心。

    趙佶和他的宰相們最怕女真、契丹這些不講道理的蠻強盜,又最喜歡揉捏種師道、種師中這般武而有禮的真軍人,這時見曹廣弼顯然屬于後者,如何不高興?幸虧有余通等拿完顏虎的名義給白時中通過聲氣,告訴他克制知禮的曹廣弼後面還有一個“野蠻”的虎公主撐腰,這才讓白時中沒有馬上換一副臉面來對待曹廣弼,只是咳嗽了兩聲道︰“曹先生,辛苦了

    徐處仁比白時中干練一點點,問道︰“曹先生,听說你在金國手掌兵權,是不是真的?

    曹廣弼糾正道︰“漢部雖然依附金國,但猶如當初劉各寄寓于東吳如今金國雖是名義上的宗主,但我拿的是漢部的俸祿,領的是大將軍折彥沖的命令,與金國其實並無太大關系。至于手掌兵權,不錯,我離開漢部之前,在軍中職務僅在大將軍折彥沖之下。”

    白時中哦了一聲,徐處仁又問道︰“既然你在漢部如此富貴,為何還要跑到我大宋來?是希望天子給你加官進爵麼?”

    “加官進爵?”曹廣弼憤然道︰“曹廣弼雖久在關外,尚未忘記自己是華夏子孫!如今女真南侵,大宋山河有破碎之憂,中原百姓有涂炭之苦!要我一個人在遼南偷安苟且,良心如何過意得去!我此次棄官歸宋,就是希望能略盡綿力!至于功名富貴,非曹某所敢求!”

    徐處仁雖無甚能耐,總算還有一點仁心,聞言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曹先生可真是難得,難得。”

    曹廣弼道︰“如今大事當前,個人榮辱何足一提?且問二位相爺,眼下女真打到哪里了?”

    白時中愕然不知如何對答,徐處仁嘆道︰“眼下金人己圍中山。唉,難,難,難!”

    白時中試探著問道︰“曹先生,既然大金與漢部不和,不知能否請先生修書,促請虎公主發兵相助?”

    徐處仁也點頭道︰“不錯,不錯。”

    “這個恐怕甚難。”曹廣弼道︰“不知兩位相爺可否知道,我們漢部的大將軍折彥沖己被女真人軟禁?”

    白時中和徐處仁對望一眼,說道︰“這個听說過,不過又有個說法是漢部大將軍和女真聯手南下,哪個真,哪個假,我們實在難以分辨。”

    曹廣弼朗聲道︰“所謂聯手,當然是假的!我們大將軍之所以被女真軟禁,就是因為在大定府拒絕了和女真人聯手侵宋!如今宗望宗翰打著和漢部聯手的旗號,不過是要壯其軍心,又安撫漢部讓虎公主不敢妄動罷了!”

    徐處仁道︰“那漢部到底是能不能借兵啊?”

    曹廣弼道︰“借兵之事,恐非漢部所敢為因為漢部一旦借兵,那就是逼宗望宗翰殺害大將軍,漢部上下對折彥沖無不忠心耿耿,誰敢干這等逼死主公之事?”

    白時中和徐處仁听得皺眉,曹廣弼道︰“漢部雖然不能借兵,但有它留在大金背後,金軍便不能不忌憚所以只要大宋能擋住女真的攻勢,宗望宗翰便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

    徐處仁嘆道︰“但現在看來,恐怕很難擋住啊!?

    “不然!”曹廣弼道︰“大宋地大人廣,英雄輩出只要朝廷有決心,有勇氣,便是十個女真人也打不下!燕京雖失,尚有河間、中山!就算女真破了這些北地名城,我們還有大河!還有汴京!廣弼深知女真此來並無久戰之志,只要大宋矢志抗戰,我們一定不會輸的!

    曹廣弼說得慷慨激昂,到了白時中那里卻如耳際春風。他心中對金兵還是極怕,一個張口吟詩,援筆作畫的白面書生,听到虎狼一叫就要嚇破膽,何況要他去打虎?所以對曹廣弼的抗戰提議毫無興趣。

    曹廣弼看得著急,忽然宮中有人來宣白時中入見,白時中道︰“曹先生,抗金之事非同小可,我們得先請示聖意方能決斷。我這便安排你先入住都亭驛,等聖上旨意下來後再行定奪如何?”

    曹廣弼道︰“我乃遠游歸來的布衣,又不是外國來的使者,怎麼好去住都亭驛?還請相爺容我在城中覓地居住。若兩位相爺信不過,派人監視就好,若皇上與相爺有詔命差遣,曹廣弼隨傳隨到。但這都亭驛,曹廣弼實不願去!”

    白時中這時方寸頗亂,皺眉道︰“那好吧,我便讓人就近安排一個住處。”便命張思明好生款待曹廣弼,自己和徐處仁匆匆向宮中而來。

    他來到宮中,才知道有兩個金國使者尾隨童貫而至,趙官家此刻听到金人兩字就嚇得便秘,哪里還敢見他們?但人家派了使者到你都城來你不敢見,那也太不像話!于是趙佶急中生智,開創叫“小使”之禮。什麼叫小使之禮?就是本該皇帝接見的使者,皇帝不見卻由大臣去見。

    白時中、李邦彥與蔡攸等戰戰兢兢把金國使者接到尚書省,那使者屁股才沾椅子便大聲叫道︰“我是來告訴你們的!我大金皇帝己命國相與二太子吊民伐罪,大軍分兩路而來,你們好好準備迎接吧!”

    白時中、李邦彥、蔡攸等都嚇得臉色大變,不敢回答,過了好久白時中才鼓起勇氣,怯怯問道︰“不知有沒有辦法請大國之師緩一緩?”

    那金國使者大聲叫道︰“有什麼辦法!不過是割地稱臣罷了!”

    幾個宰相又都嚇得不敢回答,聚在一旁商量好好久,終于定下妙計︰厚賄金人,以緩其進兵之期。

    蔡攸的弟弟蔡絛道︰“金使這次來恐怕是來探我們的虛實,不如以其無禮而斬之,令金人莫測我虛實。或者將這金使拘禁起來,無論如何莫要讓金人知道汴粱情實。”

    宰相唯恐這樣會刺激得金人加速南下,哪里敢听?決議集金三萬兩,派使者前往金軍求和。這時大宋朝廷的財政狀況比去年年底的津門政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三萬兩貴金屬一時競難以籌集,只好求皇帝出祖宗內帑,得金饔二,命書藝局銷為金字牌子以授遣金使者。

    可憐當初太祖皇帝雄心萬丈,尚有武力收服燕雲的野心;至太宗以下武力不足取,也還有存錢買燕的想法。結果一百多年的買燕錢存下來,到了趙佶這里卻拿去屈膝求和,趙匡胤兄弟若地下有知也只能在棺材里吐血了。

    而在北邊,宗望在收取燕京後進軍便越來越不順利,攻保州不克,攻安順軍不拔,轉而圍中山,又被詹度所阻。

    歐陽適坐鎮塘沽,既然不出一兵助宋,也不發一矢助金,只是大開城門,收羅逃難良民。宗望屢屢受挫,正有悔意,忽然莫名其妙收到了大宋皇帝派使者屁顛屁顛送來的大筆錢財,全軍上下無不歡呼,士氣大振,人人盛贊趙家皇帝既有錢又會做人,咱們還是趕緊舍了中山府,到汴粱串門吧!而宗望先吞弱宋後攻強漢之心也更加堅決一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50
千鈞一發 第一九二章 秦檜(上)
    金兵還在數百里之外,汴粱就己全盤慌亂。大宋朝廷除了降罪己詔之外,並沒有拿出更具體的行動來安定人心。而朝中諸公私下里更都忙著分遣子弟家人逃往江南四川。公卿如此,何況平民?一時間汴粱群情如沸,有能力逃走的都在預備後路了!

    要想逃跑,第一件要準備的事情就是把帶不走或者很難帶走的東西都換成能帶走的財物細軟。這個時候,有兩件東西在汴粱大受歡迎!

    第一件是漢部的紙通貨包括漢部所發行的信用交子、國債券和林氏東海錢莊的銀票。漢部紙幣合法的使用範圍其實本應該只局限于遼南,但由于這紙幣十分堅挺,所以其真正使用的範圍早己滲入到大宋、高麗民間。高麗的開京,大宋的福州、泉州、廣州、明州、汴粱都有漢部紙幣在民間流通,至于登州那就更不用說了!

    第二件是登州的“全包”船票。這門生意卻是十幾戶山東商人想出來的買賣︰他們利用自己的本地勢力,前後串聯,在汴粱登州原有商道的基礎上,開拓出了一條通往清陽港的商路。這條商路不運別的貨物,就是安排人手,數十里便開闢一個客棧,所有客棧都只招待持有“全包”船票的客人。這些客人拿著船票一路來到登州後,可以馬上乘坐海船前往江南、福建。可以說,這些商人賣的就是一條逃命的道路!由于前面幾撥人馬都走得十分順利,給這條商道建立了信用,不久就讓這全包船票大大搶手,甚至成為有意南逃的富人們的必備之物。其實這條商路出現的起因是一些福建、江南的富商擔心留在汴粱的親人部屬沒有退路而求山東的商人幫忙,結果這些山東商人做了幾票之後發現這實在是個大大的商機,便把這種半賺錢半賣面子的舉措完全變成買賣來做。

    不半月間,汴粱難以搬運的東西便直線貶值!首當其沖的是房子,其次就是書物!汴粱是當世文化中心,即以津門這樣的後起之秀,和遍地詩人腳印、學者遺蹤的汴粱一比也是小巫見大巫。這個時代的汴粱,絕對是中華文獻的寶庫!可現在眼看著兵火將至,那一箱箱難以帶走的書就都變成了雞肋!一些像趙明誠那樣的書呆子還會想方設法把心愛的書物保存下來,但大多數人卻唯求脫手,以換金銀細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孔壁書社的生意便大大火了起來!

    孔壁書社是楊應麒上次來汴後設立的書社,幾年過去,己經發展成為汴粱聞名遐邇的風雅之地。如今書社分為前後三進。

    最前面臨街分為左、中、右三堂。左邊是名山堂,主要職能是收購汴粱的圖書文物;中間是流觴堂,是士大夫文人游聚之地;右邊寒窗堂則是一個提供免費閱讀的圖書館。第二進是校書的場所,由于孔壁書社聲明是在做一項公益事業,所以太學生甚至學界名流都給與很大的幫助,許多名滿天下的學者都曾在這里幫忙校過書。最後一進才是書社員工活動、住宿的場所以及倉庫。

    此刻流觴堂和寒窗堂都顯得頗為冷清,只有左邊的名山堂門庭若市如今這等時勢,逃命都來不及,除了孔壁書社的傻瓜老板還有誰肯買書?所以凡想將書物脫手的人無不捧著書往這邊涌來。

    鄧肅看著擠破了頭嚷著跳樓價大甩賣的賣書者,掩面道︰“這……這還是斯文人麼!”

    曹廣弼也嘆道︰“人情如此,那也怪不得他們。”

    忽然旁邊一人道︰“書賣給孔壁書社運到江南、福建去,也好過汴粱有個萬一,全部毀于兵火!”

    曹廣弼等三人一齊向說話者望去,卻是一個美目清秀的懦者,大概三十幾歲年紀,一臉的溫文蘊藉,令人一見便生好感。

    曹廣弼拱手道︰“鄙人姓曹,行二,一介布衣?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那懦生道︰“尊大免去,敝姓秦,名檜,見在太學任職學正,得空便來此地編輯校書。

    鄧肅聞言道︰“先生莫非是江寧秦會之?”

    秦檜微笑道︰“不錯。”

    鄧肅大喜,對曹廣弼道︰“秦學正乃是政和年間進士,詞章書法,京師知名。”

    秦檜忙道︰“不敢,不敢。”又請教鄧肅、石康的姓名。

    鄧肅道︰“敝姓鄧,名肅,字志宏。數年前太學一不自學生,可惜與先生錯過,未能立雪于先生門前。”又介紹了石康的姓名。

    秦檜是太學學正,官位不高,地位卻不俗,鄧肅尚未在大宋登第,便以太學老學生的身份在秦檜面前便行學生之禮。秦檜卻不敢受,連忙扶住,說道︰“志宏兄……咦!鄧肅?你是鄧肅?當年詩諷朱 賊子的那個鄧肅?”

    鄧肅見秦檜知道自己的往事,嘆道︰“正是。”

    秦檜驀然變色,拂袖道︰“你不是投了金人做漢奸了麼?怎麼敢入我大宋?是要來這里做奸細麼?”

    曹廣弼心頭一凜,鄧肅則大吃一驚,忙道︰“我是到了海外,可絕沒做什麼漢奸 ”

    此時是多事之秋,汴粱人大多敏感,听到漢奸二字紛紛擁上來看。

    秦檜冷笑道︰“听說童太師北伐時,曾有一個鄧肅作為金人使者南北奔走,那人可就是你?”

    鄧肅道︰“是我,但我是替漢部奔走,不是替金人奔走。”他說的也是實情,但即便是後世消息通暢的時代,邊疆事件一進入公眾視野也容易產生這樣那樣、或好或壞的扭曲,何況這時一

    因此秦檜一听便冷笑道︰“可是那個金國部屬的漢部?”

    鄧肅道︰“這個……唉,不錯……”他忽然發現,要讓旁人明白自己的心意真是很難,而自己出海後的處境是既微妙又尷尬,一時間競不知該如何分說。

    秦檜仰天大笑一聲,又道︰“漢部的首腦,不就是女真皇帝的女婿麼?”

    鄧肅道︰“這個……這個……”漢部與女真的關系千絲萬縷,他一時半會之間哪里說得清楚?而周圍的群眾也不容他說清楚,聒聒噪噪,不少人摸起袖子就要打人。

    石康眼見不對,扯住曹廣弼道︰“二將軍,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先進去吧。”

    秦檜聞言,喝道︰“二將軍?你是哪里來的二將軍!不是一個姓曹的布衣麼?”

    忽然眾人中有人叫道︰“是了!說書的說漢部有個姓曹的二將軍!”

    漢部的一些事情經說書人之口在大宋民間多有流傳,但漢部畢竟遠在海外,民眾對那些故事也是或信或疑,以前事不干己也不怎麼理會,只當作一件奇談,現在忽聞金兵南侵,而漢部又是金國的附屬,汴粱的市民搞不清楚會寧與津門之間的恩怨利害,但單只其為女真部屬這一條就夠他們憤恨的了。至于楊應麒希望大宋士民能理解漢部苦處的努力,短時間內見效未大在國難當頭之際,這種事情不是幾個說書人的幾段評書就能說服人的!

    秦檜也听過折彥沖在金國阻止金兵南侵而被軟禁的傳言,卻從來不當真,認為只是謠傳,這時怒目道︰“那個漢部的二將軍,就是你麼?”

    曹廣弼知道此刻答應了多半沒好事,卻不願意否認,點了點頭,圍觀者一听無不大嘩。

    秦檜怒道︰“听說你本是大宋軍官,後來才投了胡人,做了什麼二將軍,是這樣麼?”

    曹廣弼嘆道︰“我原本是大宋邊軍一介小卒,後來因為……”

    他還沒說完,周圍的人己經哄鬧起來,叫道︰“果然是個漢奸!漢奸!”

    “漢奸!”

    “他來汴粱,九成是要做奸細!”

    “對!他一定是要和金人里應外合!”

    “打死他!打死他!”

    石康大驚,扯了曹廣弼道︰“二將軍!快走!”

    市民們一听更火了,紛紛怒道︰“不能讓他走!”

    “打死漢奸!”

    “打死漢奸!”

    曹廣弼和石康武藝雖高,但手無寸鐵,在數百人的包圍中如何逃得了?更何況他們又不肯傷害這些人!

    鄧肅眼看這等局面,知道民心己暴,恐怕自己難以幸免,心中慘然︰“本待回國助宋抗金,便是死在金兵手上也值了!若是死在汴粱城中,同胞之手,卻是令人不甘!”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50
千鈞一發 第一九三章 正名(上)
    白時中听到消息,當真是急得跳腳!曹廣弼的事情他一直壓著,這時眼見壓不住了,只好趕緊約了徐處仁入宮面聖。

    趙官家听說漢部軍方二把手來歸,又是驚奇,又是疑惑,問道︰“你們看這個曹二來到,是真心,還是假意?”

    白時中心道︰“若說是假意,萬一聖上把這曹二打入天牢,那漢部的虎公主競興兵來犯,到時候問責起來,我難辭其咎!”事己至此,只好一條路走到底了,說道︰“這人是拿著王師中的薦信公文前來,王師中久在海疆,想必所聞必有道理!”這兩句話說得極為圓滑,既是對皇帝的問話作了肯定的回答,卻又把責任推得一千二淨!

    徐處仁說道︰“此人在漢部身居高位,現在卻只身來到汴粱,那便是將性命交在我們手中。料來是真心的。”

    徐處仁在趙佶心里是個肯說實話的人,所以他這句話很有分量。趙佶點頭道︰“既然真心,為何你們到現在才來稟報?”

    白時中听見這話嚇得膽戰心驚,幸好他承歡己久,既有急智又懂得揣摩趙佶的心思,忙跪下奏道︰“臣罪該萬死!這等事情本該早奏,只是未查明這曹二身份之前,又不敢妄奏!今日方才查明,正要來奏,誰知道刁民目無王法,競鬧出這等事情來!臣罪該萬死!”

    趙佶對他們二人印象正好,白時中既講得出個所以然來,他就不見怪,說道︰“原來如此,查明再奏,卻也應該。”

    白時中大喜,慌忙謝恩。忽然內侍來報,原來是太子的老師前來求見。

    趙佶對一些事情顯得很糊涂,對另外一些事情又顯得很聰明,一听就知道是太子趙桓來打探自己的口風,傳命接見,好生安撫,又暗示他讓趙桓妥善處理此事。

    那邊兩宮相府消息往來,這邊胡寅秦檜等人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進府之後便被安置在開封府空蕩蕩的大堂上,外面什麼情況,宮里如何決策都不知道。胡寅幾次和鄧肅眼神交會,都想說話,又不敢說話。好容易挨到黃昏,才見趙桓的一個內侍前來喧諭道︰“曹將軍來歸一事,太子殿下己經查明,曹、鄧、石三人並非奸細。著有司善加安置,以候廷旨。汴粱官民,不得無故侵擾。開封府外百姓,即命散去!違者以謀反論處!”

    鄧肅、石康大喜;秦檜見語未涉己,不知當憂當慶;而胡寅的心情則更加復雜,心道︰“難道我真的冤枉志宏了?”

    內侍傳了言語後就回去了,張思明上前道︰“曹將軍,皇上的意思……”

    曹廣弼打斷他道︰“我己棄了將軍之位,此時便只是一布衣,不敢自稱將軍。”

    旁邊幾個父老听了嘖嘖稱奇,胡寅則心頭一震︰“難道他真是為我大宋甘棄富貴的忠義之人?若是這樣,那我可就大大冒犯了!”

    張思明則道︰“是,是。”又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我等妥為安置。但白相爺己向皇上奏明曹先生不願入住都亭驛一事,所以皇上恩準,特許曹先生到先前說好的孔壁書社居住。但需由朝廷官員作陪,且朝廷有召時,需隨傳隨到。”

    听說這里,秦檜胡寅更無懷疑,心道︰“原來聖上早己知道此事!”在他們心中皇帝仍有無上權威,皇上既然也開了口,那這事就錯不了了!

    張思明又道︰“只是門外那幾千人還不肯散去,這可如何是好?”

    開封府的胥吏都無主意,還是一個父老站了出來道︰“我們一開始也是錯怪了曹先生才來,現在聖上和太子既己傳下口諭,我們自當遵從。待我們出去和眾人告知,百姓自然散去。”

    秦檜、胡寅等都道︰“甚是!”便放幾個父老出去傳話。

    胡寅滿臉愧疚,向鄧肅深深一禮道︰“志宏兄,明仲糊涂,不知志宏苦心,差點置志宏兄于死地!與朋友交而不能互相信任,當真枉讀聖人書了!”

    鄧肅連忙抱住他手道︰“明仲言重了!所謂三人成虎,孟母生疑。我身處嫌疑之地,別說朋友,便是父子也不能無疑。明仲疑我乃是為國,何過之有!此間不是說話處,待回頭找個清靜的地方,我再將出海後的事情仔仔細細與你說。”

    胡寅喜道︰“好!好!”

    那邊秦檜也來和曹廣弼見禮,深贊他忠義為國。曹廣弼連忙遜謝道︰“忠義二字不敢當,不過是為華夏子孫所當為罷了。”

    胡寅在旁邊喝彩道︰“好一句為華夏子孫所當為!我大宋有如此豪杰,何愁女真邊患不平。”

    正說話間,門外忽然又有喧嘩,幾個胥吏都感驚訝,張思明駭然道︰“難道這些刁民敢不奉聖上、太子令諭,竟然還要鬧事麼?”

    不久幾個父老滿臉堆歡走進來,道︰“曹先生,曹先生。”

    秦檜便問發生什麼事情,父老道︰“門外百姓听說曹先生棄了海外的富貴回大宋助朝廷抗金,無不感念歡呼,如今要請曹先生出去相見,一來是表先前之歉意,二來是要見一見不愛富貴愛國家的英雄。”

    秦檜喜道︰“若是這樣,那卻無妨了。”便促曹廣弼出門。

    曹廣弼心中頗不樂意,心道︰“大敵當前,我寸功未立,算什麼英雄 ”但眾意難違,只好出門。開封府胥吏眼見危機己過,便大開中門,眾人走出,曹廣弼居中。他本來就是個領導過千軍萬馬的北國將軍,不大長得高大健壯,而且身上自有一股歷練出來的懾人氣質,先前被圍在暴怒的市民中還不覺得,這時站在開封府衙門前的階級上,便顯得氣勢雄渾,有如山岳。

    市井文化越發達,市民就越無聊,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理性階層作為主干,凡事便容易走極端在這樣的群體里一個人不分青紅皂白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當狗屎和無緣無故被捧上九重天上做英雄是同樣的容易!當此國難之時,忽然出了這麼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英雄,市民們誰不興奮,紛紛呼叫高喚,如捧明星,其興奮的程度和他們剛才憤怒的程度完全成正比。

    曹廣弼向四方拱手,待人群安靜下來,這才大聲道︰“父老們,兄弟們,剛才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現在沒事了!”他本來不大習慣對著一群民眾說話,但經過元部民會議的歷練己經熟練了好多,這時兩句話說出來,不經意間競把開封府前市民們的熱情推向另一個高峰!

    曹廣弼心想這是個表明心跡的好機會,便朗聲道︰“現在女真人侵我大宋,我從北邊來,也怨不得大伙兒懷疑我。幸好皇上、太子、太宰他們己查明真相,今日趁著這個機會,我便將我的來歷與各位父老兄弟說知,好讓大家明白我的處境。”

    其實趙佶、趙桓、白時中等人對曹廣弼還是將信將疑,並未推心置腹。但政令一出宮門,總會產生這樣那樣的扭曲。到那幾個父老處己覺得皇帝是十分信任這個曹二將軍的了,再由他們傳達給幾千個喧喧嚷嚷的市民,其中的扭曲就更嚴重了。此時曹廣弼以大宋皇帝的口諭為背書說出來的話,說服力極強這一點,卻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此時己是黃昏,兼且大雪紛紛,但幾千人立在雪地中競無人離去,都要听曹廣弼如何述說。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51
千鈞一發 第一九五章 夜訪(上)
    曹廣弼凝望燭火,嘆道︰“我要來宋,其實遠在我大哥前往大定府之前就己經決定了。”

    李綱心中一奇,卻不打斷。

    曹廣弼道︰“其實當女真透露出要我們從金侵宋的消息後,漢部就分成了兩派︰其中一派,怕漢部如果不從會被女真攻擊,所以贊成此事;又有一派,不願被女真脅從干此不義之事,所以反對!”

    李綱道︰“曹先生便是後一派的?”

    “不錯。”曹廣弼道︰“當時兩派糾紛不清,我落了下風,眼見事情難為,便與大哥說︰如果從金侵宋難以改易,我願束發辭職,蕩舟歸宋相助。我大哥素重情義,且他心中也是不願從金侵宋的,所以並不拘我,曾暗示作為執政的七弟等人,從我之願放我回歸。”

    李綱奇道︰“折將軍為漢部之首,曹先生為漢部之副,你們兩人都不贊成從金侵宋,怎麼還會落在下風?”

    曹廣弼道︰“我漢部之制,循的是上古國人議政之制。國人議定之事,我大哥亦難更改。當時大會部民商議,結果人情樂安懼危,多擇從金,所以我們才落了下是。”

    李綱搖頭道︰“如此大事,如何能謀于群小!”

    曹廣弼嘆道︰“我大哥也絕知從金侵宋萬不可行,這才力排眾議,前往大定府勸諫金國的大元帥斜也。誰知道金人全無信義,竟然把我大哥給軟禁了!這才引發了後來之事。幸好漢部還有我七弟在,他是個智計無雙的人物,多方設往,這才守住了遼南!”

    李綱道︰“听說漢部曾與金人打過一仗?”

    曹廣弼道︰“是。”

    李綱便問勝負如何。

    曹廣弼道︰“大哥在他們手里,我們不敢攻擊,唯防守而己。當時城內有精兵萬余,金軍六萬,麈戰經旬,城不能下,金兵死傷頗重,這才退兵講和。”

    李綱心中把遼口的精況也汴粱的情況盤算片刻,問道︰“當時守城將領,便是曹先生麼?”

    “不是我。”曹廣弼道︰“是我三弟楊開遠。”

    李綱哦了一聲道︰“原來曹先生的兄弟中另有將才!”

    曹廣弼頗感自豪道︰“不錯!三弟這一仗打得很漂亮!若不是他打好了這一仗,漢部的形勢便不堪設想了。”跟著又嘆道︰“盡管如此,但我們最終也沒能迎回大哥。他們拿了大哥作人質敲詐了我漢部大批錢糧,往昔茶葉、絲綢等貢物也都加倍!我們投鼠忌器,不敢不從。只是他們再命我們隨他們侵宋,我們便再不肯做了金人如此無信無義,叫我們如何再相信他-但他們有我大哥在手,也不怕我們會抄他們後路了。因此與我漢部講和之後,馬上興兵南下,入燕京,侵河北,競成今日之局面-我在津門听說大宋危急,坐臥不安,于是辭了七弟只身前來,雖然自知道力薄,卻也顧不得了。”

    李綱道︰“折將軍與曹先生高義,令人欽佩。如今漢部與女真有怨,有我大宋有親,眼下事態危急,依曹先生看,兩家能否聯手,共抗金兵?”

    曹廣弼搖頭道︰“若漢部能與大宋公開聯手,我便不來大宋了直接在遼南舉兵便是。如今漢部是我大嫂稱制,七弟主政,他們要保住我大哥性命,無論如何不敢出兵的。我七弟能答應我不發一兵一卒助金侵宋,又默許緩急之際可暗中助大宋以錢糧物力,己經很不容易了。”

    李綱听到這里,皺眉不語,曹廣弼道︰“其實大宋之難,不在無外援,而在有內患。這一點別人不知,李大人還不清楚麼?”

    李綱神色凝重,問道︰“曹先生所謂內患,指的是什麼?”

    曹廣弼道︰“最大的內患,便是皇帝宰相全無迎戰之氣魄,每日家但想著苟且偷安,避敵南竄而己!”

    李綱臉色一變,慌忙搖手道︰“宰執或者無能,但聖上天意難測,曹先生不可胡亂言語。”

    曹廣弼憤然道︰“在開封府衙門外,我因是對著一千平民,不想冒犯皇帝,言語間便客氣了三分。但李大人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怕直言-我來了這麼些天,天天盼著皇帝召見,我好陳述守戰之策!但左等右等,只等來皇帝的一些賞賜慰撫我曹廣弼又不是來大宋圖謀錢財,要這賞賜干什麼!”

    李綱道︰“我大宋體制嚴密,皇帝輕易不見外來之臣,此為定制,非曹先生所知。”

    曹廣弼哼道︰“我漢部上下,多是燕趙逃民,又立部于大唐安東都護府舊地,地是華夏故地,民是中原故民,我等不遠千里而來,汴粱士民知道真相後歡呼夾道,趙官家卻視我們為外人麼?再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談什麼定制!皇帝不見我用我,那也罷了,畢竟大宋將才如雲,也不一定輪得到我。但這麼久以來也不見朝廷積極備戰,宮中府中,每日家只是想著要逃!如今大敵己經逼近,而皇帝卻如此做派,委實令人寒心!”

    李綱霍地起身道︰“非君之言,恕不敢聞!”

    鄧肅在旁勸道︰“廣弼兄,少安毋躁!”又勸李綱道︰“伯紀兄,廣弼兄也是困于時局,救國心切,才有這等過激之語。”

    曹廣弼閉上眼楮,許久才道︰“李大人,曹某無禮了。”

    李綱也即平復,說道︰“曹先生如此激憤,想必如志宏所言,救國心切而己。這幾日我每聞邊將無能、宰執誤事也往往破口大罵。只是誤國者在臣不在君,此一節不可不辯!”

    曹廣弼一笑,說道︰“今日碼頭之事,李大人听說過沒?”

    李綱一听眉頭緊摶,他今夜忽然來訪,也是被這件事給逼的。

    曹廣弼道︰“我既到汴粱,便不以外來之人而避嫌了。直說吧!今上先除太子為牧,再運寶貨南下,‘巡幸’之意己明。皇帝一……一走,京師便難堅守。人心散亂,從此不可收拾!此事李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原本要說“皇帝一逃”,總算是臨時改用了一個不怎麼難听的字眼。

    李綱沉吟道︰“我明日便約同懂上表,請留聖駕。”

    曹廣弼道︰“來得及麼?有用麼?”

    這兩個問題,李綱既不能答,也不願答,只是起身道︰“今夜一會,得益良多。夜深風冷,便先告辭,它日再來請教。”

    曹廣弼听李綱這麼說,便知道對方畢竟還不肯深信自己這倒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曹廣弼並不見怪,也起身道︰“本不敢相留,不過……”回顧鄧肅道︰“我們那一圖一冊,便贈給李先生吧。”

    鄧肅點頭道︰“那圖冊交給伯紀,正得其人!我這便去取。”說完轉身入內。

    李綱奇道︰“什麼圖冊?”

    曹廣弼道︰“看了便知!”

    不久鄧肅出來,拿出一冊,上有千余字以爰圖畫若干,說道︰“這是女真幾位大將的圖像,以及曹先生與我連日揣摩的金軍情況,伯紀閱過之後,便知北兵虛實。”

    李綱大喜,再看那圖,卻是一副城防圖譜,曹廣弼道︰“此為困悶無措時作的守城之圖,亦不知有用無用。大宋將官守城之術甲天下,萬一廣弼是班門弄斧,還請勿見笑。”

    李綱欣然道︰“曹先生過謙了。此二寶勝過萬金之饋-李綱不敢辭,便代大宋萬千生民謝過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5 14:52
千鈞一發 第一九五章 夜訪(下)
    李綱從孔壁書社出來,心道︰“鄧志宏尚有拳拳之心!這曹二看來也無惡意,只是他言語未盡,尚不可全信。但他說皇上一旦巡幸,京師便難堅守,人心便易散亂此二語均中靶心!但我身為太常寺少卿,眼下難有機緣面聖,如何陳述這等大計?”一路行走,忽然望見一戶熟悉人家,燈籠上寫著一個“吳”字,跌足道︰“我怎麼就忘了他!”匆匆朝燈火處而來。

    李綱看到的這座屋宇,乃是大宋給事中吳敏的府第。

    按宋代的政治制度,凡政令下達需經幾道程序︰先由皇帝與宰相、執政大臣進行平章(即商議),對皇帝的決定,宰執大臣有權反對;如果商議通過,再將“詞頭”(商議結果的要點)交由中書舍人起草,中書舍人有權封還;如果在中書舍人這一關通過了,再將草稿交由給事中審議,給事中有權繳駁;要到給事中這關也通過了,才會將政令返歸皇帝處讓皇帝“畫可”,然後才能批準公布;公布之後,台諫以至有關官員都有權對政令進行議論。皇帝繞開這些程序直接下旨的情況也有,但這種旨意是完全非法的,就是皇帝也不敢輕易亂來。

    就這等政令決策、頒行、監督的程序而言,在當世己是極為嚴密、極為先進,就是漢部的決策程序與之相比也略顯粗糙。大宋士人在這等政治氛圍中成長起來,所以陳正匯、李階等人進入漢部後才有那般參政議政的熱情和抗辯封駁的骨氣!至于大宋這等政治體制為何反而導致積貧積弱,這個問題卻極為繁復,非數言能達,眼下只說李綱來見吳敏,吳敏與李綱交情深厚,但見他深夜來訪也感詫異,忙問所為何來。

    李綱將自己剛才走訪孔壁書社一事說了,又道︰“那里是嫌疑之地,我本不想孟浪前往,但日間听聞宮中寶貨在碼頭出現一事,再也坐不住!如今形勢危急,聖上己除太子為開封府牧,恐怕正如那曹二所言,聖上是決意南巡,而欲留東宮以守宗社了!”

    道君皇帝怕死,其實就是想趕緊收拾細軟逃跑,李綱雖然心知肚明,但他畢竟是臣子,言語間全用“南巡”。

    吳敏沉吟道︰“建儲守國,有何不妥?”

    李綱道︰“守宗社無甚不妥,但以開封府牧守宗社則不妥!如今金寇如此猖獗,宗社若是失守,中原恐無人種!然一開封府牧如何能號令天下豪杰共守此危城?”

    吳敏問道︰“伯紀的意思是……”

    李綱慨然道︰“聖上南巡之意若不可挽,為今之計,只有傳位于太子,以令天下!方可共守京師!”

    吳敏臉色微變,帝王傳位這種事情最為敏感,雖然宋朝皇帝立儲都要與大臣商量,但大臣主動請求禪讓仍是極惹忌諱之事。

    李綱見吳敏猶豫,激之道︰“公以獻納論思為職,此時請對,為上極言此事!若言不合聖意,最多也不過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輕于鴻毛!死得其所者,此正其時!我以豪杰視公,故有此言。莫非公亦貪生怕死之徒?”

    吳敏臉色沉了下來,說道︰“敏所慮者為國,非為身!”頓了頓道︰“傳位太遽,請太子監國如何?”

    李綱道︰“不可!唐肅宗靈武之時,變故亦類于今日。當時不建位號不足以興復國家,而建號之議不出于明皇,使靈武名不正、言不順,後世惜之。綱竊以為聖上聰明仁慈,倘感公言,萬一能行此,金人必將悔禍退師,宗社因此保全,到時豈止都城之人獲安,便天下之人皆將受賜。此等大事,非發勇猛廣大慈悲之心、忘身殉國者,安能任之!”

    吳敏低頭沉思,他與趙佶接觸較多,也知趙佶微有傳位之意,只是不到最後不肯放手而己。這時吳敏被李綱所動,繁復思量,終于決意面聖。

    第二日吳敏請對,先奏國勢危急,趙佶一听到金兵兩字就忍不住打寒戰,吳敏又道︰“臣有一言,陛下能用,則宗社靈長,聖壽無疆。”

    趙佶問是何言,吳敏道︰“聞神霄萬壽宮所謂長生大帝君者,陛下是也。大帝君必有青華帝君以助之,其兆己見于此。”

    青華帝君指的是趙佶的兒子趙桓,這兩句雖是暗語,但趙佶一听便明了于心,知道吳敏要說什麼。

    吳敏暗中窺視,見趙佶並無暴怒之征,便明言道︰“聞陛下巡幸之計己決,可有此事?

    趙佶不應,但這等情形下,不應相當于默認!吳敏又道︰“以臣計之,今京師聞金大入,人情震動,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種人共守,一國必破。”

    趙佶嘆了一聲道︰“若是這般,如之奈何?”

    吳敏道︰“陛下既定計巡幸,萬一守者不固,則行者必不達。”這句話己經挑得極明︰你要逃也先把汴粱的事情安排好再說,否則汴粱失守,你便逃也逃不遠!

    到了這份上,趙佶也沒法掩飾了,嘆道︰“正憂此事。”

    君臣到此己是兩明于心,于是吳敏奏道︰“若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專用其人,則守必固;守固,則行者達矣。”這便是勸趙佶給他兒子名分了︰你讓你兒子做皇帝吧,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守城;他能守住汴粱你才能逃得了性命!不過吳敏畢竟是大臣,這等話說出來也是文雅好听。

    趙佶某方面的政治智慧極低下,某方面的文化修養卻極高,對這些話哪里听不懂,猶豫道︰“容我思之。”

    吳敏道︰“陛下能定計,事當不過三日。過三日,守者勢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無益也。”其時金軍己越過中山府直奔汴粱,以路程計算,十日可到開封,所以吳敏許以三日為期,過了三日,便是傳了位,太子即位後也來不及備戰了!

    趙佶無奈,點頭默許。吳敏又以札子薦李綱道︰“綱明雋剛正,忠義許國,自言有奇計長策,願得召見。”

    趙佶嘉許道︰“有此臣子,朕之大幸。可令明日文字外庫候對。”又除吳敏為門下侍郎,輔助太子。

    吳敏走後,趙佶想到逃跑和保留帝位終不能兩全,忽然悲從中來,郁從胸發,見寵臣蔡攸在旁,握住他的手道︰“我平日性剛,不意金人敢爾!”

    時龍床邊有一鸚鵡,聞言吐血而死。

    不過這時內侍宰執們也顧不得陛下的愛鳥了,因為性情剛強不拔的趙佶說了那句話後也郁悶得氣塞不省,從龍床上跌了下來,就此暈了過去。蔡攸李邦彥等忙呼左右扶起,群臣紛紛,但也商量不出個主意來,只是傳御醫進湯藥,不久趙佶醒來,知道形勢己不可扭轉,逃跑與帝位正是熊掌與魚不可兼得,想想還是保命要緊,只得命人筆墨伺候,親手擬書雲︰“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宮。”又命傳吳敏作傳位詔書。

    吳敏承命草詔,趙佶于詔書末尾續了一句︰“依此,甚慰懷。”

    第二日,宮中下詔內禪,皇太子趙桓即位于福寧殿。第三日御崇政殿。太宰白時中率百官入賀,尊趙佶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不久又詔改明年年號,元日靖康。

    鄧肅收到消息,來見曹廣弼道︰“二將軍,你看傳位之事有助于守戰否?”

    曹廣弼道︰“那要看新皇帝有無擔當。若有擔當,那李伯紀這一博就博對了;若無擔當,那便是軟泥換豆腐,何助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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