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聲色犬馬之風情大宋 作者:狐雲 (連載中)

huro 2008-5-29 21:49: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4 112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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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清風寨


  有時候人的積極性爆發出來是可怕的,比如現在的這幫乞顏人。

  隨口答應了一千把鐮刀,劉叔都覺得李清是不是有些燒昏了頭,就是要給,也沒必要給那麼多吧,可第二天一早,劉叔自己都嚇了一跳,乞顏人愛馬是知道的,反正這一向早上起來照料馬的活都被他們包了,可連娜仁托婭一大早也跑去給馬洗澡,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怎麼著也算個客人啊,就為了鐮刀?

  李清一爬起床,就被若英扯著上小樓來看風景,還真個成風景了,不單是乞顏人,連那些延州兄弟們的家眷也提著木桶幫馬洗澡,馬棚裡挪不開身,乾脆把馬都牽出來了;小孩子就更加了,人群中鑽來鑽去,叫喊追打,高興得跟過年似的,這些乞顏人還真怪了,自己不愛洗澡,給馬洗澡用得著這麼熱心嗎?

  瞧著李清臉上的表情怪異,倩娘一旁笑道:「三郎張口便是一千把鐮刀,若是真個送到乞顏族裡,怕是比這更熱鬧也是有的。」

  怎麼聽都有些諷刺的味道,一千把是有些多了,李清也是覺得這玩決意不值錢,所以一高興就說了這個數,好像乞顏一族也才萬把人呢;不過話已經說出了口,要反悔總是不好的,沒瞧見人家高興的洗馬玩了啊。

  儘管這些乞顏人的子孫,日後是可能要橫掃大宋天下的,可李清覺得他送些鐮刀總不至於能起什麼壞作用吧,難道有了鐮刀,蒙古人的崛起就能夠快些?要是這樣倒好了,提前和契丹人先鬧起來,白山黑水裡的女真人,不就沒機會了嗎?

  當然,單憑這點花俏就想改變歷史的車輪是有些忘想,可看著乞顏人高興,李清心情也好得很,能給予別人,總是個好事情,何況給予帶來這麼多喜悅。

  倩娘在樓上望著下邊出神,若英悄悄的把李清扯到一邊,「三郎。想是倩娘姐姐亦有心事,這幾日常常愁眉不展,三郎也該問問才好。」

  對了,倩娘好像也是為延州的那個寨子的事情來的,李清說了有什麼要求提就是了。可因為他不願意接那份的契文書,倩娘便再也沒開過口,這可是見外了,咱對乞顏人都不賴,莫非對自己人還會小氣不曾?

  李清和若英走到倩娘身後,還沒開口呢,聽得倩娘幽幽的說道:「當初延州立寨的時候,眾人亦如今日這般欣喜。只可惜三郎不曾瞧見。」

  倩娘還真是為這個事情在愁呢,若英調皮的沖李清擠擠眼睛,李清忙道:「倩娘,若英已認你為姐姐,便如一家人了,但有所需,儘管說來便是,如何這般見外?」

  倩娘回過身對李清笑笑,「不必了,若英已然告知。這水雲莊原不全然是三郎產業,延州所需頗多,倒要叫三郎為難的,還是待我另謀他策罷。」

  李清臉上可有些燒,大男人麼,不能立個業的,被人說出來是有些撂不下面子的,水雲莊現在外人看業,的確是美輪美奐,可要深究起來。大半應該算是皇家的產業,就是原來的那些底子。也得算是謝大娘的,這和買馬可不一樣,買馬可以獲利,最終還是歸到水雲莊裡,謝大娘說過,水雲莊就是為日後姐妹們留個容身之地。

  可到延州建寨子就不一樣,那是邊關,就算產業也算到水雲莊名下,姑娘們有幾個願意去那個窮地方?不過算計是這麼算計的,不幫忙,李清還做不出來,水雲莊又不是拿不出錢,說罷,倩娘,不就是缺錢麼?

  倩娘一笑,想了想,又歎了口氣,「所缺者委實太多,且倩娘之前並不知道三郎根基,所圖頗有些大了,還是休提了。」

  越這樣還越勾人了,瞧不起我乍地?水雲莊裡多少還有些家底,不至於給不起罷!倩娘本待不想說,若英也在一邊軟言相求,倒像是李清和若英兩口子找她倩娘要錢了似的,倩娘實在磨不開,便開口介紹了起來。

  咱大宋人可不是牧民,弄個帳篷就是家,草是地上長的,畢竟咱們是家耕文化,擅長的就種田,要種田就得有種子、傢俱、耕牛,還得預下一年的口糧;再說延州是邊關,黨項人時常過來劫掠,光搭個木頭房子讓人住下可不夠,所以要立寨,這一立寨,光木料一項就不得了。

  本來諸般事情繁瑣,倩娘忙不過來的,只是她也沒想到投奔過來的人會這麼多,本來只想安置好李清囑她照顧的那些陣亡士卒的家眷,可來的都是苦命人,倩娘又怎麼忍拒絕?且人家都是抱著期望來的,不就是想吃飽飯活下來嗎?這一下立寨的規模不斷擴大,之前李清送的那些錢和財物就顯得杯水車醫療薪了,風雨樓可不能和故秦時樓比,沒什麼家底好倒貼進去。

  初到水去莊,一見這規模,倩娘還很是高興了一下,只是李清不青接文收讓倩娘有些不好張嘴,本待稍後好好勸說下,誰知道一瞭解李清的家底,才知道他李三郎並非是寶貴逼人,叫倩娘怎麼好開口要東西

  離開延州的時候,那個寨子怕不就有二千人了,這一晃過去月餘,可能人又增加了不少,這短缺的地方就更加多了,立寨的時候,眾人也是滿心歡喜的,如現在水雲莊裡乞顏人一般的高興,到時候要把人家打發走,讓這麼多人失望,叫倩娘如何開心的起來?

  李清之前還真想簡單了,他知道就算是汴京城外的大宋人,一家子一年幾十貫錢,滿可以過的不錯了,可那是在什麼都有的情況下,春耕的種子還是官府派發呢,又不要防備什麼強盜過來打劫,所以李清一想,不就是二千人麼,一人發十貫也就二萬貫,這點錢水雲莊還給得起,不又來了幾百匹馬麼?大不了咱當這些馬從來沒有過。

  水雲莊這一年下來多少積攢了些家底,可別以為李清就是個拿錢亂花的主,為范仲淹募捐水雲莊就拿出了五十萬貫,可那些都是要禮尚往來的東西而已,本來就不算是自己的,李清不過代人捐了出去,而賺地錢都算是水雲莊的,李清可不覺得這些錢該放自己腰包。

  現在倩娘這麼一算,李清頭就有點大了,一來鬧不清究竟是個多大的數目,二來自己還真不敢隨口就答應下來,總得和謝大娘商量下。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倩娘的算計還沒說完呢,門上就有人報來,謝大娘和雲三娘到了,一大早看馬洗澡給鬧的,這時李清才猛想起,今天八月十五呢,說好了她們要上水雲莊來過節的。

  快請快請,正好過來商量下,隨便把張管家叫來,對了,還有劉叔。

  謝大娘人未上樓,笑聲先傳了上來,「今兒倒奇了,大過節下的為何全與馬洗浴起來,莫非是乞顏人那邊的風俗,仰或是三郎在搞怪?」

  看來還是謝大娘最瞭解,尋根究底起來,可不就是他李清的鐮刀招來的嗎。

  李清在撓頭,若英在偷笑,倩娘倒是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樓梯口露出兩張清麗絕倫的臉來。

  八月十五中秋節,在咱大宋這年頭並不十分熱鬧,既沒有月餅吃,團圓的意思也留待了九九重陽,應節的主要不過諸店賣新酒,唯獨自唐末以來,文人墨客飲酒賞月的習俗倒是光大了不少。

  到水雲莊過節,就是要躲個乏,謝大娘和雲三娘也是平常打扮,脂粉輕勻,倒越發顯得秀麗動人,上得樓來,謝大娘眼角也不朝李清瞟一下,先自和倩娘道起寒暄,當著若英的面,李清也有些心虛,只和雲三娘扯起天氣來。

  沒多久,劉叔和張管家也先後上來了,謝大娘這時才覺得奇怪,拿眼睛看著李清,李清笑道:「大娘、三娘來的正好,如今確有個事兒,想和諸位商議一下。」

  撒手掌櫃今天居然要正經議事,這可是個新鮮事情,六個人都屏心靜氣的等著李清說話,李清倒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來了,乾脆先讓張管家說說咱水雲莊的財務情況。

  激動啊,咱這莊主從來不給他再現的機會,這次可逮著了,張管家一開口的聲調就高了八度,把幾位姑娘都嚇了一跳。

  「雖然上次興化水災募捐,可是水雲莊暗地裡挑頭的,因此捐出的財務折合銀錢五十三萬貫,不過公子說了,那些收來的禮算不得數,現下府庫裡現錢有二十六萬四千餘貫,絲綢、金銀器皿等財物,折合銅錢三十餘萬貫,其中被公子拿走的字畫、瓷器還未算在內。」張管家一口氣報出來。

  一聽賑濟水災水雲莊就捐了五十幾萬貫,倩娘聽了眉頭一挑,居然李三郎為了賑災這麼大後筆幹嗎?這些事不有朝遷管著麼?他手伸得還真長,什麼叫收來的禮不算自己的?聽起來怪異的很不過細想想還真是這個理。

  張管家把李清拿走的字畫、瓷器還報了出來,李清沒好氣的瞪了張管家一眼,不就是幾套汝窯瓷麼,若英都主聞值不了多少錢,這會說出來,想是咱偷偷藏了什麼好東西似的。

  張管家可在乎李清瞪他,從水雲莊在謝大娘主事開始,也算是苦心經營了這麼久,現在小有規模,也是一種成就感,可就是沒處找人匯報成績。今兒揚眉吐氣一回,這可是公子你讓說的,瞪我一眼算啥。拿腳踹老漢也要說清楚。

  「良田一千九百五十四畝,今年收成好,每畝都在三石五上下,因為太子賞地一千畝算是官地,開封府不願收租稅,算成水雲莊的開銷,公子吩咐過對佃戶從寬,可要太過寬也惹人閒話,因此取了六成,共入庫三千八百二十一石。」

  報的可不能算不詳細了,只是張管家的成就感很是打折扣,李清和若英聽到後來是笑嘻嘻的,連謝大娘都有些漫不經心,只唯獨一個外人倩娘聽的仔細,一聽說水雲莊的田每畝可收三石五,不由得感歎一聲,而雲三娘壓根就沒怎麼聽,跑到欄杆上看乞顏人給馬洗澡去了。

  怎麼樣。咱還是有些家當的,自接手後,除了宮裡賞的,良田也由原先的不足百畝變成了近千畝,李清還沒得意完呢,倩娘突的開聲問道:「請教張管家,但不知水雲莊一個月的開銷又要幾何呢?」

  若英娘子都叫倩娘姐姐張管家可不敢不據實而答,「先前並不多的,莊裡原就不足百人。一干廚娘、繡工自有內府出開銷,現在即使添了百十來口人,糧食也足夠了,只是京裡諸府公子來往頻繁,需飲餐上貼補些,一個月三、五千貫也足夠了,公子和若英娘子平日也不大出門,使費都可不算了。」

  看來咱的日子過的還是奢侈了些,一個月要用掉幾百人家一年的開銷,單靠土裡刨些糧食,這日子還真項不住,果然家大有家大的麻煩,最主要的費用還是用在吃喝上了,這也是沒辦法,總不能找那些公子哥兒收伙食費吧。

  謝大娘俏聲問道:「沒來由聽了這許多經濟事物兒,三郎倒是說個端詳來,為地甚事?要是短錢使喚,樓裡也黨政軍存著十來萬貫呢。」

  李清便把事情始末一說,延州那麼遠的地方立寨子,謝大娘可沒興趣考慮,將手一揮:「這等事便由得三郎處置罷,明兒就打發人將錢送了來,我今天可是來散心過節的。」說完,和若英一起也走到雲三娘邊上看風景去了。

  懷念啊,這可是咱李清一慣的風格,不過今天他可沒辦法這樣了,便笑著對倩娘說道:「倩娘便說個數罷,便凡拿的出來的,李清無有不應。」

  倩娘對李清一笑,卻不照直了回答,側頭對張管家和劉叔兩人說道:「二位大叔經的事多,看的明白,倒是參詳下,在延州立寨,好是不好?」

  出乎李清的預料,劉叔沉吟未答,張管家居然想都沒想就說好,李清不由得要問個為什麼了,延州那麼遠,張管家也沒去過,他熱心個什麼?

  「公子,立產業就得要個開枝散葉的,邊關雖有些不靖,總也是大宋的疆土,現下不缺錢使喚,卻難保將來會用不著,既有倩娘在那邊打點,也算個未雨綢繆,將來有小公子了,也多個地方遊玩的,小老兒覺得立寨的好。」張管家說道。

  李清將眼睛移向劉叔,劉叔沒出聲,微微點了點頭。

  那好罷,既然謝大娘渾不在意的,那咱李清做主了,對倩娘一點頭,別問了,立,咱拍板了。

  倩娘也是欣喜,卻從懷裡掏出張紙遞赤來,「要立寨,三郎需先收下這文書,若不然,卻是不好向三郎要錢使喚的。」

  李清還想推托呢,張管家笑道:「公子便接下罷,也不要拂了倩娘的好意,不瞞公子說,上次高公爺給的大名府的地,這文書也在莊裡頭,只要不取分文花銷,在誰的名下打什麼要緊?」

  好你個張管家,那可是咱答應分給老軍的地,你怎麼收起地契了?這不是叫咱言而無信麼?李清瞪著眼睛正要發作,劉叔一旁忙說道:「公子休怒,這事小老兒也知曉了,可怪不得張老哥,一則那些老兄弟不肯收,二則高公爺給的地,是連莊子一聲給地,卻如何個分法?這不分,官府還少了許多羅唣,想必公子亦是明白的。」

  說的也是,不分的話,這地還是國公爺的名下,這大名府的官兒怕是不敢隨便上門勒索;事情沒辦錯,可瞞著我就不好了,可張管家絲毫不在意李清責怪的眼神,反把胸脯挺的高高的,算了,誰叫咱平時就不做事呢。

  收就收吧,反正咱不預著有收成,文書既然接過了,倩娘該說要多少錢了吧。

  倩娘沉吟一會兒,卻先向李清福了一福,弄得李清也忙不迭的還禮。

  「客套話卻也休說,只是倩娘代延州那些苦命人謝過三郎,若說本是將就些也使得,延州本是窮苦地方,只是三郎也知道,黨項人時常過來騷擾,吃食上節儉些無妨,立寨卻要牢靠,銀錢上怕是要的多些了。」倩娘說道。

  那就說多少吧,倩娘卻還是不說數目,又道:「既然三郎收了文書,這寨子便是三郎的產業,非是倩娘也偷閒,委實一個婦道人家多有不便,三郎還是指派個人過去拿事才好的。」

  李清一笑,延州能和京城比?咱哪有人可以派?倩娘隨便找個人好了,沒什麼信不過的,倩娘還是說到底要多少吧。

  倩娘咬著下唇猶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原本算計著五萬貫滿夠了,只是這一來去數月,怕是寨中的人又多了許多,水雲莊開銷也大,拿上八萬貫可好?」

  什麼八萬,乾脆湊個整數,十萬貫好了,看著倩娘說話的樣子,李清心裡也不舒服了,這本就不應該是倩娘來求人,人家難道是為自己?也是好心來著,看不得人受苦,咱李清也不是無情意的人,別推托了,先拿十萬走,不夠再說。

  原本這事到現在皆大歡喜了,總算完事了,李清還準備陪著倩娘一道閒話呢,劉叔卻先對李清施了一禮,鄭重的說道:「公子,小老兒有個不情之請,萬望公子成全。」

  劉叔話剛落音,李清馬上站起來接話道:「劉叔不可,您老年事已高,何不在京城頤養天年,延州邊關苦寒之地,若是有個閃失,叫李清如何心安?」

  劉叔見李清著急的樣子,輕輕一笑,拍拍李清的肩膀示意李清坐下說,然後自己扯過把凳子坐下,細想了一下方才開口,「公子,自打老將軍解甲歸田,小老兒本以為就在京城悠然度日以了殘生,不曾想隨公子去了次延州,雖算不得大陣仗,也是淋漓盡致的很,原想與公子做得一番氣象出來。公子卻是個懶散人,回了京城日日歌舞嬉戲,小老兒不是非議公子所為,人各有性,亦曾與公子一起痛快過。但日子雖過得悠閒,卻不是老漢所好。且莊內無甚大事,張老哥也照拂的周全,蒙公子垂青,討了我過來,小老兒卻無甚用處,也是慚愧。」

  這有什麼可慚愧的?雖然劉叔話裡點了李清沒什麼大志向,別人說李清也許會爭執幾下,劉叔說他,他可是得老實聽著,要那麼多大志向幹什麼?喝喝酒、聽聽曲、敞開肚皮曬太陽,悶了調戲調戲小姑娘。多美好的生活,幹嘛要主動找事情做?

  劉叔也是刀頭上舔血、征戰殺伐了大半輩子,兒子也有了,沒事抱著孫子逗蛐蛐,享享天倫之樂不好嗎?是不是悶了?咱給你弄兩個姑娘收著好不?劉叔老當益壯,龍馬精神,再生兩兒子估計沒沒問題的,要不再多加兩個?

  最不喜歡有人和咱講道理,更加不喜歡的是必須得聽,耍賴都不行。因為劉叔後面的話,不能不讓李清好好想想。

  「公子既有心照拂天宇山死去兄弟的家眷,然倩娘是女流之輩,終究不大方便,事務煩多,累著也是不好,倘若有個不周到的,公子何忍?」

  「再則犬子業以成年,終日游手好閒,卻也不是個長遠之策。叫人放心不下,老漢想帶犬子同去延州。歷練個幾年,對他也有些進益,日後公子又多一幫手,豈不是好?」

  「公子為人厚道,對天宇山的弟兄多加照拂,劉某久在邊關,亦有袍澤,不乏為劉某擋矢避箭之人,公子誠厚,劉某豈能全無心肝?趁便尋訪老兄弟家眷,若是困苦的,亦可就近安置,讓小老兒有生之年,能安然入眠,還望公子成全。」

  怎麼辦好呢?一下子李清也找不到理由來反對,抬眼四顧,不知幾時看風景的若英和雲、謝二人都圍在邊上聽了,若英的眼圈還紅紅的;連張管家都低著頭,看來沒辦法說服了。

  可真要讓劉叔去延州?心裡委實捨不得,來了大宋這麼久,認識的人不少了,交的朋友也多,可能像自己長輩的,還就劉叔一人,如今他卻要去延州長,這身邊一下少了這麼個老成持重的人,李清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劉叔,若是你去延州,便要應我個事兒,黨項人過來劫掠,便容他們搶些罷,劉叔萬不可好勇鬥狠,至不濟李清在京城多想些法子弄錢好了。」李清低聲說道。

  劉叔先是笑了,只一會兒神情也肅然下來,探手過來在李清的手上拍拍,「小老兒醒得,若是寨子立得堅固,黨項人尋常也攻不進來,何苦出去廝殺?再者寨內老弱必多,非不到萬一,小老兒必不親臨險境。」

  「劉叔,萬一也不行,只要保得人在,財物身外之物,全搶了去又何妨?即使寨子被毀,亦可再立,劉叔切必應承了李清,不如此叫我怎生放心得下?」這會兒可沒有人會認為李清雞婆。

  劉叔慈愛的看著李清,神情也有些黯然,他其實也捨不得離開,只是又實在不願意老是這麼無所事事的過日子,趁著筋骨還挺的住,再去吹吹邊關的風,再去聽聽邊關的鼓。

  見眾人的興致都不高,劉叔強笑道:「說了半日,這延州立寨卻是連個名也未得,不如小老兒臨行前,諸位賞個名兒,叫起來也響亮。」

  這種事情李清才不願意摻和,隨便叫什麼都行啊,讓幾個姑娘們定吧,他把劉叔和張管家拉到一邊,「如今可是劉叔去延州,這所缺之物張管家可要盡心置辦才好,劉叔且也別推托,儘管提,另外,十萬貫怕是不夠的,要立便立它個刀劈不爛,水潑不進的萬年鐵寨 ,張管家算計著除了開銷,拿出十五萬貫可好?」

  張管家往倩娘那邊瞧了一眼,壓低了聲說道:「劉老哥去延州,小老兒豈會吝嗇?別說十五萬貫,再多也使得,公子忘了莊內新添了如許多的馬嗎?若是照上次那般賣法,莊內根本不愁開銷。」

  瞧張管家故作神秘的樣子,敢情他不知道倩娘的底細,有石小公爺這層關係,乞顏人的馬賣出個好價錢,沒準石元孫早就告訴倩娘了,最多是不知道詳細的數字罷了,瞞得了嗎?不過李清還真是忘了莊裡新添的這些馬,這不就是錢麼?

  一千把鐮刀算啥?最後乞顏人一高興,下次還給咱送馬!

  這邊沒商議完,那邊寨名幾個女人倒是很快便商議定了,清風寨!既含了李清的名在裡面,又雅致大方,叫起來還響這,沒人有什麼異議,只是李清覺得這名字很熟,《水滸傳》裡面的小李廣花榮不就在清風寨嗎?

  劉叔,等到延州問問,寨內可曾有人姓花?

  記得那小李廣花榮射得一手好箭不說他,他有個妹妹據說倒長得很不賴的!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5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三章 鬥酒


  其實很多道理,小孩子比大人要明白,什麼叫過節?過節就是大家都開心快樂,一個人偷著樂那不叫過節,有糖吃都不甜,所以小孩子最懂得夥伴的重要性;據說笑聲是世上最有感染力的聲音,有時候自己笑不出來時,不妨去聽聽人家的笑聲,也許自己也就笑了。

  李清記得後世裡有一次過年,那時候大彩電還是個稀罕的東西,唯獨單位的放映室有這麼一台,正趕上中央台第一次的春節聯歡晚會,幾百人聚在電視機旁,大人們從家裡帶來各自好吃的東西,男人們趁著酒興,從國家大事到巷口趣聞一個勁胡侃,女人們討論衣服的面料和菜餚的烹調方法,小孩子簡單了,就差藏貓貓的時候掀翻電視機,反正笑聲一直沒斷過;後來很快的家家有了彩電,於是再沒人去放映室了,只不過後來的春節聯歡晚會一年比一年不受好評了。

  那一年,作為最快樂的除夕之夜就深深的映在李清心裡,憑心而論,春節聯歡會的節目水平一直在提高,只是人們生活好了,反倒越來越不容易笑得出來,難為那些演員了。

  當然謝、雲二人到水雲莊和李清一道過節,李清不會有什麼不高興的,不過何妨更高興一點呢?莊裡還有那麼多客人,加上延州兄弟的親眷也是初來乍到,八月十五麼,大家一起賞月好了,月亮也並不因此缺一塊的。

  清風寨的事情定了型,可算是去了倩娘心頭的一塊巨石,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和謝大娘在欄邊指點說笑。雲三娘和若英在探討乞顏人的穿著,李清也厚著臉皮沾一旁聽,忍不住還插了一嘴:斜襟的袍子其實也沒什麼別的好,就是方便脫,腰帶一解就完了。

  原來乞顏人那邊也是一天只吃兩頓的,水雲莊可是都預備了早飯。看來洗馬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活,否則為什麼不但乞顏人說不餓,連延州兄弟的家眷們也是興致勃勃的說不餓呢?倩娘對李清笑笑道:「三郎這莊上新添不少人手,只是卻要想法安置好,日日這麼價人浮於事的,倒恐生事端。「

  還就個不明白了,人為啥一定要做事呢?又不愁吃穿的,沒事睡睡懶覺,曬曬太陽,獅子吃飽的時候。哪怕兔子打嘴邊過它都懶得動一下呢,人乍就不消停呢?李清可實在想不出怎麼安排事情出來。空閒的田咱也沒有,這麼大的莊子。乾脆通通搞衛生吧,只是這年頭空氣也好,水雲莊內的也是草地茂盛、綠樹成蔭的,連灰都不太多。不過這個倒沒關係。明天就交給若風一個任務,讓他帶著幫小子滿世界玩泥巴去,小孩子弄髒了。大人再來清潔,也算是良性循環了。

  春天是要下雨的,雨下得多了,人的心情也會變得陰鬱些;夏天麼,又太熱,動動就出汗,還是躺在床上好些,冬天又冷,根本捨不得出熱被窩,還是秋天好,天高氣爽又不冷不熱,歪坐在小樓上看風景,再呼耳邊幾個姑娘們八卦,的確是心曠神怡。

  「公子端的好悠閒自在,京中人言道李三郎是一大妙人,卻不知道公子實為一大閒人耳。」有人笑嘻嘻地在後面說道。

  李清連頭都不回,「陳兄,今日可來的遲了,莫不是見京城哪家姑娘俊俏,拌住了腿去?」來的是陳全,這可不是李清失禮,陳全現在可不算水雲莊的客人,他娘老子帶著媳婦、孫子一股腦全搬了進來,只是今天中秋是放假地,怎麼弄到現在才來?

  「今日城中處處賣新酒,公子別般雖好,卻是不好酒,因為料定莊內必未備下新酒,便帶著諸兄弟搬來兩車,只是定的遲了,便要多走兩家。」陳全扯過一張椅子,在李清身後坐定道。

  買酒?明知道咱不好酒還買來幹什麼?分明是留著自己喝的,咱大宋的八月十五中秋節,真沒後世那麼隆重,就是個飲酒賞月,所以對酒的要求就特別,就是處處酒肆皆賣新酒,要是哪家酒肆茶樓敢把陳酒端出來,那可要是被罵娘,而且還有一點怪事,一過了午時就不賣酒了,酒樓也把旗招望子扯下來,陳全這時候去買酒,還真是遲了一步。

  這有錢人家要是府裡沒有高樓,還要特地搭個高台,一定要坐在吧上賞月,敢情這樣離月亮就要近一些,而自己家裡沒條件的,便早早的在高一點酒樓占坐,據說平時不吃葷酒的大相國寺裡的和尚們,今日也開通的,把寺裡的高塔都讓出來給民眾賞月用;水雲莊可不愁這個,樓台有的是,這也是離京城遠些,要是水雲莊在京裡,他李清也少不得准許別人佔用他的樓吧。

  才在秦時樓被喝趴下,今天李清可不敢向陳全誇口鬥酒,咱那天是心情有些微妙罷了;只是李清奇怪慕容一禎怎麼沒來呢,莫非真在城裡有相好的了?正回頭想問問陳全,卻見土根抱著個小孩站在後面呢。

  土根見李清看見他了,忙把小孩放下,「過去,給公子行了禮,別整日野得都不知道個下數,這莊子就是李公子的,以後見了要恭謹些!」

  李清一看那小孩樂了,認識啊,招手叫小孩近身,那小孩到了跟前還想磕頭呢,李清一把抱在懷裡,沖土根笑道:「我說娃他爹,這要不野還是你兒子麼?我可記著你初見謝大娘時,那禮數卻是周全的很呢。」

  想必娃他爹是土根媳婦平時用來稱呼土根,見李清拿他剛見謝大娘失態的事情取笑,漲紅著臉呵呵憨笑,李清在孩子臉上親暱的拍了一下,這孩子好,和他爹一樣的嘴皮快,「你媳婦呢?我可還沒見著。」李清問道。

  「小的那渾家沒見過門,上不得檯面,剛才小的也叫她一同過來的,她卻死活不肯,殊不知咱公子是不講究這些虛禮的,一會兒小的回去錘她!」土根笑道。

  說錯話了不是?錘字才出口,土根忽得發現樓上四個女人,八隻眼全惡狠狠的瞪著他,嚇得他趕緊把腦袋低下,還是他兒子乖巧,湊李清耳邊說道:「我爹他不敢的,俺娘比他凶得多,向來都是俺娘錘他。」

  還是小孩有趣,湊在李清耳邊說話,聲音可不低,樓上的人個個聽得清清楚楚,陳全和李清哈哈大笑,幾個姑娘也是抿嘴撲哧一樂,直把土根臊得要鑽縫裡去;錢六在土根身後笑道:「小的渾家也是這般,死活不也上來。」

  哦?那錢六啊,你家裡是誰錘誰呢?可不興說假話!一會咱要找你兒子對質的。

  這也是,一幫兄弟的家眷來了也有些日子了,李清怕嚇著人,還真沒認識幾個,只去拜訪了陳全的老娘,咱大宋揚文抑武還真是做到實處了,陳全在延州任指揮日子也不短了,雖說是廂兵的指揮,可要是不喝兵血,傣祿只相當九品官,不入流,全家搬來,李清拿眼一掃,就沒啥家當,連個小凳子不遠千里都帶了來,到了水去莊上,這樣的凳子除了當劈材外,啥用場都派不上,陳全家都這樣,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可畢竟以後是要長久住一塊的,老這麼生疏見外還有什麼勁?得弄個適當的機會大家見見面,特別是李清想大家都知道,謝大娘、雲三娘才是水雲莊真正的主人,要謝還得謝她們姐妹,咱李清都是借了光的。

  「這樣,土根、錢六,你二人下樓去知會張管家一聲,今兒晚宴擺在園子裡,也別拘泥什麼規矩,照都林苑賽馬那次辦好了;你們帶著幾個兄弟,尋個地方弄幾堆火,再找張管家備上幾隻羊,晚了便叫乞顏人烤給我們吃罷。」李清說道。

  陳全一撫掌,「妙。來了京城卻是久未嘗此鮮味,如此我也不在此閒坐了,便領著他們一道準備去吧。」

  土根的兒子在李清懷裡叫道:「若風哥哥說,莊裡的天燈最是好看了,一會兒也有天燈不?」

  這還把李清的興致勾起來了,天燈。那可是咱李三郎的招牌,李清對小傢伙一拍手,「好,叫你爹給你做去,做的不好回家叫你娘錘他!錢六,去找安小哥,夜合歡莊裡還有存貨沒?要沒有,你們趕緊做去,今晚咱們好好樂和樂和!」

  一說起天燈,若英這妮子神色就是怪怪的。老拿眼風不停的撩逗咱,你可別這樣。謝大娘在邊上呢,沒瞧她才白了我一眼嗎?

  總是有人心急。天才剛擦黑,一輪昏黃的圓月只冒了個頭兒,水雲莊裡次第便飄起了一盞盞天燈,五顏六色。隨風搖擺。還真把李清的話當回事了,居然一個時辰不到,竟有近千盞天燈升起,一時間整個水雲莊內都安靜下來,若英在樓上都乍得癡了,謝大娘和雲三娘也靜靜的不作聲,倩娘沖李清笑笑,過去輕輕握著若英的手,也不知道她在若英耳邊說些什麼,若英先是羞得低下頭,然後抬頭看了李清一眼,朦朧的月色下,竟有幾分妖冶。

  過了許久,還是謝大娘先出聲道:「三郎,我等下樓去罷,莫教眾人久候。」

  他們這幾個人在樓上出神,還真讓別人在久等了,下得樓來,園子裡早已佈置好了,按李清的意思,不但垂花門內學藝的小丫頭來了,連平時不大露面的廚娘、繡娘都來了,只是這宴也不成個宴的,桌椅雖多,擺放的卻不成個規矩,有的桌子上堆滿了菜餚果品,邊上卻一張凳子沒有,而許多凳子,卻散亂的放在樓台前、水榭邊,更有很多把放在花叢裡,眾人一時也不明白怎麼個落座法,都在那站著,有些性急的小孩子早抓起個碟子,卻不敢到桌前去取果品,眼巴巴的看著。

  李清引著雲、謝及倩娘和若英在人群中穿過,不時的向四周點頭致意,將那個抓著碟子的小孩牽到桌旁,示意他自己拿呢,可人家哪敢啊?咱中國可是禮儀之邦,大戶人家吃飯時的規矩多不說,就是平常人家,也沒個自己抓食物的道理。

  李清沒法自己端起個碟子,先抓了幾個橘子放在上面,然後又拿起一片西瓜,笑著遞給那個小孩,接著自己走到要燃篝火的木材旁邊,一屁股坐在預先鋪好的地氈上,沖土根點頭笑道:「點火吧。」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除了倩娘外,雲、謝和若英幾人早就習慣了,這三郎就愛這樣坐,也是稍斂裙擺,跟著李清坐到氈上。

  想是木頭上澆了油脂,不多會兒,熊熊的火焰升騰起來,土根還想露一手烤羊內的功夫呢,李清笑罵道:「土根你還是照顧你兒子去吧,別添亂了,仔細回頭你渾家錘你!」

  阿不爾赤郎和幾個乞顏人小伙提著幾隻宰好的羊過來,在篝火旁另搭了個火堆烤起來,陳全從桌上拎起罈酒,抓起兩個碗,也一屁股歪坐在李清身邊,「公子,今兒開心,可要盡興的,卻也不與你鬥酒,你我喝完這一壇如何?」

  李清哈哈笑道:「鬥酒卻也不怕你,幾位姑娘在這,還怕喝不趴下你?」

  陳全也笑道:「倩娘,風雨樓中我也是幫襯過的,今日便與我做個同伴如何?二對四,咱們未必便輸的。」

  倩娘遲疑著還沒坐到氈上,雲三娘笑著起身,引著倩娘去某邊取菜餚,一邊低聲的告訴倩娘,這般酒宴法還就是三郎想出來的,如今京裡豪門可時尚著呢。

  他們幾個帶了頭,張管家還有安小哥在人群裡介紹,又有延州一幫兄弟向自己的家眷示範,沒多久,園子眾人都開始拿碟子到桌邊取用果品,有些個臉皮薄的姑娘媳婦,不好意思當著眾人吃,還真個躲到花叢裡去了,看來那些椅子就是為她們準備的。

  喝了幾碗酒,和陳全閒話了軍中趣聞,李清這才知道得勝球已經流傳的很開了,可不僅僅限了逍遙會裡的人,「三郎可知過幾日的得勝球比賽麼?如今不僅是和捧日軍約鬥,上四軍全數上陣,連騎捷軍都參加了,石小公爺這幾日正為此事忙碌,三郎引得太子起爭鬥之心,日日操演,一禎兄弟連今日都不得閒呢,全拜三郎所賜了。」

  難怪呢,慕容一禎怎麼今日都不來水雲莊了,還以為他有相好的了,只是這得勝球居然開展的如火如荼,李清心裡可有些不是滋味,這橄欖球後世號稱「軍球」,誰想在軍中流行開了,對咱大宋贏弱的士氣多少有些幫助,可居然沒咱李清什麼事,叫人十分的不爽快。

  太子是叫王德顯來通知了,可咱是看客而已,靠,看來也不能怪別人,誰叫咱出名的愛睡懶覺呢?

  一會烤羊的陣陣肉香傳來,李清正納悶怎麼少了個人呢?抬眼四處亂看,謝大娘斜睨了他一眼,拿手一指,「不用費心找了,那不便是三郎想找的人麼?」

  一來天黑,被篝火映照的只是個剪影,二來也是沒注意,娜仁托婭居然混在一群乞顏小伙中在烤羊呢,只是謝大娘不知道乍就對娜仁托婭這麼大醋意的,可真是誤會了,咱李清可不是見色起意,咱只是覺得一個姑娘總需要照顧些,咱只是,唉,得,還是不說話了吧。

  倩娘卻高聲叫道:「娜仁姑娘,由得他們烤去罷,你還是過來歇息一下。」

  娜仁托婭在人堆裡笑著答道:「倩娘姐姐,妹子的手藝比他們 還好些呢,一會兒你嘗嘗便知道了,只可惜這裡沒有馬奶酒,娜仁托婭的酒量可不男子差的。」

  居然誇口說能喝酒,李清對陳全笑道:「陳兄此番算是遇著知音了,稍待要是輸於一個乞顏小姑娘,叫陳兄日後再去誇口喝酒去!」

  陳全望那邊瞟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要是輸與她,陳某日後便不喝這酒了如何?」

  這可是你說的!李清笑著叫娜仁托婭過來,這有人要和你鬥酒呢。可娜仁托婭烤羊烤上癮了,楞是不過來,還是倩娘有辦法,笑著叫了聲:「娜仁姑娘,可仔細把衣服燒個洞來,這綢緞遇火即燃。可沒處補去!」

  這話說了沒多久,娜仁托婭笑咪咪的擠到謝大娘邊上坐了,她才不知道謝大娘為她向李清鬥氣呢,她就沒搞明白這幾個女人和李清都是啥關係;看來花衣服是女人家的命根子,自古皆然。

  這羊肉李清的確不大愛吃,只是烤羊肉的香味卻是饞人的緊,被火這麼一燎,陣陣肉香隨風飄來,讓人不由自主的嚥唾沫,沒見千年後。新疆人的烤羊肉串賣遍全中國麼?吃起來其實味道一般,只是沒幾個人能抵擋這味。

  娜仁托婭果真是個豪爽的,都不用怎麼撩撥,便與陳全一碗碗的鬥起酒來。陳全也忘了剛才他還找李清鬥酒呢,這樣好,咱在邊上看熱鬧,見娜仁托婭毫不扭捏。碗到酒干,謝大娘也忘了和李清置氣,一旁笑吟吟的看著,只倩娘有些不安,嗔怪的看了李清一眼,說道:「娜仁姑娘,你慢些喝,犯不著和男子鬥氣。」

  娜仁托婭把碗往氈上一墩,「倩娘姐姐,不用擔心,草原上野馬一樣的漢子都喝不過我,這酒比馬奶酒味還淡些,豈能喝不過他!」

  李清對倩娘攤攤手,這可不怪我,人家可是搶著要喝的。

  阿不爾次郎用刀尖挑著一大塊烤好的羊肉過來,李清忙用盤子接了,放在席上,雲三娘瞪大了眼,這麼老大一塊怎麼吃?用手抓著咬?

  阿不爾次郎將肉放下,又喝回篝火旁分肉去了,手上那把銀晃晃的小刀甚是好看,李清本想要過來用用,想想也算了,人家連把鐮刀都這麼看重,這把小銀刀可能就是人家心頭肉了,等親不願離身的。

  李清可沒有隨身帶刀的習慣,大宋朝的衣服可不適合,放兩銅錢都嫌累贅,不過他倒知道陳全身上一定有,大宋久在邊關的人,這樣吃肉可是常事,李清伸手找陳全要刀,陳全和娜仁托婭鬥酒正在興頭上,端著碗仰著脖子灌,李清乾脆伸手到他懷裡將刀掏了來。

  左手拿兩根筷子將羊肉固定住,右手抓著小刀將羊肉切成一個個小塊,先遞給倩娘一份,然後分給若英和雲三娘,等到將肉塊分給謝大娘時,謝大娘似笑非笑的說道:「三郎對乞顏人的習俗原也這般上心,這刀用得倒純熟得緊。」

  簡直氣憤,切肉與乞顏人有什麼關係?雖然李清後世裡在西餐館,經常手抓著牛扒在啃,可那是為了吃的爽,該地的禮儀可不是不會;給你切肉還這麼多名堂,乾脆不切了,李清回了謝大娘一個白眼,一把抓起剩的羊肉塊就塞在嘴裡,惹得若英和雲三娘都抿嘴笑,倩娘看看李清,又看看謝大娘,低頭笑著吃肉去了。

  想是前面喝的猛了些,一氣下去六、七碗,娜仁托婭沒想一開始喝得那麼爽了,陳全也好不了多少,表情都有些嚴肅,他本想一咱急喝讓娜仁托婭知難而退呢,姑娘家就是能喝也架不住猛勁的,這酒雖然度數不高,可也得那麼大的肚子裝啊,沒想到娜仁托婭居然接了下來,看來肚量也是不小。

  阿不爾次郎分完了肉,叫自己的同伴又提了隻羊在火上烤,自己端著碗湊到李清這邊來,不消問,一看架勢就知道娜仁托婭和陳全在鬥酒,他可不知道陳全是個啥官,反正這宋人能喝酒,瞧著娜仁托婭沒那麼容易接下來,他也端起個碗向陳全敬酒。

  這可不行,慢慢喝沒問題,咱還就是要看個勝負的,李清扯著脖子叫道:「土根,快過來,給我喝趴下這小子!」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5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十五的月亮(一)


  可別以為娜仁托婭都這麼豪爽了,那麼大草原上的漢子就都這樣,至少阿不爾次郎就狡猾很多,一聽見李清叫幫手,一不耍光棍的應接下來,也不叫自己的族人過來幫忙,而是借口要烤羊肉的溜走了。

  難怪他懂宋話,看宋書,學得和宋人一樣壞了!

  李清想看喝酒群K不成,自然心情要不好一下,聽得李清召喚,土根和錢六都趕緊跑了過來,咱公子不大能喝酒的,這個場子一定要幫,要是打架,倒可以先在一旁看看熱鬧的。

  心情不好當然不僅是因為阿不爾次郎這小子溜了,陳全和娜仁托婭鬥酒正值酣處,已經是小口慢慢的在喝了,娜仁托婭臉色潮紅一片,眼波閃動的像要滴出水來,這女人家喝點酒就是顯得比平時好看些,可謝大娘的餘光時不時的掃過來一下,弄得李清心虛的很,娜仁托婭就坐在謝大娘邊上,你說這是看好還是不看好呢?

  邪門的很,雲三娘和倩娘也時常對李清笑來著,就是迎著若英的目光,李清也很坦然,唯獨謝大娘不一樣,李清很有股偷葡萄被當場抓住的感覺,沒鬼都被看出鬼了,乾脆咱不坐這了,草原上的大姑娘不讓咱好好看,咱去瞄瞄大宋的小媳婦總成吧?

  錢六和土根見對手跑了,便一旁笑嘻嘻的看陳全和娜仁托婭鬥酒,李清笑道:「土根,帶我見見你媳婦,能把你錘趴下,倒要見識見識如何個彪悍法?」

  彪悍?這可大錯特錯了。要是土根媳婦算得上彪悍,那李清自己就魁梧了,明明一個小巧秀氣的小媳婦麼,土根以前是延州的步弓手,身形不算高大,但他媳婦就更嬌小了。

  姿容算不上秀麗美艷,也是端莊斯文,特別是白皙的膚色,一點不像多年延州邊關風霜浸淫出來的,在一身粉綠的對襟長裙襯托下,更顯得膚色如玉。

  這身長裙想是莊上繡娘新做的,合身倒是合身,只是人家頗有些不自在,絲毫沒有象魯迅先生說的:穿短褂的一換上長衫臉就變;羞紅著臉神色扭捏呢。

  就這樣能把土根錘趴下?怕是小粉拳還沒打過來,自己腰要先閃了。難道是武林世家出身?也不像的,女俠麼,就應該和後世現代妹妹一樣,根本不懂啥叫臉紅才行,否則老是羞答答的怎麼出去跑江湖?

  其實土根媳婦的不自在,根本不是因為穿了新衣服,哪有女人家穿新衣服會不自在的?只有最笨的男人才會這麼想,人家不自在的原因是因為李清在從上到下的打量她。什麼破莊主,咱大宋有這麼看女人家的麼?更可氣的自己被子人這麼肆無忌憚的打量,自己丈夫在一旁呵呵傻笑,還像多光彩似的,這個娃他爹想是又欠錘了!

  土根還有幾分艷福,怪不得錘不過他媳婦,很正常,他要是能錘過他媳婦。咱可是要錘他的!李清半天打量完後,沖土根問道:「你媳婦難不成是米脂人?」

  土根瞪大了眼,奇怪了,又不是聽口音,咱渾家沒開口說話啊,「公子如何曉得的,我深家娘家正是米脂人。」

  李清洋洋得意的晃晃腦袋,咱李清別東西懂的不多,這方面卻算得上博學了。啥地方姑娘好可是門清的很,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這有啥能猜的?桃花江是美人窩連歌裡都唱的,反正你土根就肯定不是綏德人!

  等著發現李清不再盯著自己看了,土根媳婦匆忙低頭行了個禮懷抬頭沖土根瞟了一眼,一咬牙一跺腳轉身隱到人群中了。

  哇,好凌厲的眼風!攻擊力超強,剛才土根還神氣的挺個胸脯樂,一道眼風過後,整個人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李清在邊上有些心驚,看不出啊,小身板還有這內力?幸好若英和謝大娘沒這麼厲害,否則咱不得遍體鱗傷?

  看業小孩子嘴裡出真言,誰錘誰可不帶說假話的,李清只好提前對土根表示同情了:放心,別怕,明兒身上要是有啥不方便的,我幫你向陳兄請假。

  錢六媳婦相比就要大方得體多了,領著自己家小子在李清面前行禮,一路上可辛苦?不辛苦!莊戶人受這點顛簸算什麼?倒是在水雲莊上日日閒著,感覺累的慌,莊主莫若派些事來做可好?聽我家男人說了,為良田地事莊主還受了掛累,只是莊戶人家別的不會,一把力氣還是有的,日日在家吃閒飯總是不安的很。

  李清咧著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世上好吃懶做的人應該也不少啊,怎麼咱就碰不上呢?連那些紈褲子弟都顯得比咱勤快、比咱有追求,更不用說書上記載的閒漢了,安小哥以前就是個幫閒,也是書裡記栽的游手好閒的惡少,可和李清一比,簡直都不是一個層次的,至少人家都不睡懶覺,知音啊,你究竟在哪呢?

  延州過來的那些家眷們本就吃得有些開心,畢竟隨意啊,見這莊主混在人群中和自家的男人言笑無忌,這心裡顧忌就少了些,好像京城的富貴人也不像咱延州老爺們那麼頭仰得高高的啊?眼前這莊主雖說穿的華麗,可舉止卻隨和,適才便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呢,現在和人家媳婦說話也沒見著擺什麼架子,小孩上前,這莊主便蹲下身來逗逗,更何況左手還提著塊羊骨頭,說幾句話還不時去啃啃,怪不得男人們說李莊主為人厚道實誠呢,原來是這麼個人。

  抓著羊骨頭實在不方便,人家媳婦蹲身給他行禮,總得還人家一個吧?可是抱拳,羊骨頭在手裡實在有礙觀瞻,扔了倒不是不捨得,其實李清早就想扔了,可當著這麼多人面又不敢,人家可都是苦出身多,要見他這麼糟蹋食物,沒準轉頭就罵他敗家子了。

  提著個羊骨頭受了不少禮,有小孩被大人教唆的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兩頭,李清扶也不是,怕嚇著孩子,只見人群突然一分,打裡頭安小哥和張管家扶出兩個頭髮蒼白的老人家來,走到李清面前顫微微的要行禮,這小孩給李清行大禮倒也算了,反正延州的那幫兄弟年紀都差不多,老人家的禮李清可不敢受,將羊骨頭往邊上錢門手上一塞,搶上一步扶住,口中說道:「老人家可不要這樣,往後便是一家子了,要論輩分該是我行禮才對。」

  其中一位大爺年過花甲,臉上刀刻一般佈滿了皺紋,被李清攙住了拜不下去,握著李清的手口中鳴咽,沒說的幾句,眼中帶淚;李清也沒聽懂人家說什麼,拿眼睛去瞟安小哥,心道乍回事呢?再激動高興也不至於哭啊?

  「公子,這幾位是延州戰死兄弟的家眷,因膝下無子無女,因此才隨倩娘遷到莊上,許是念及兒孫才失態的。」張管家一旁說道。

  原來是這樣,李清知道傅娘在延州立寨,大部分戰死兄弟的家眷都不願意背景離鄉來京城,而是選擇遷入寨子,這年頭又不強壓著實行計劃生育,養兒防老可是咱中國人傳統,所以多半都不止一個兒女,像這幾位算是特別的了。

  這還真是李清疏忽了,戰死的那些兄弟算什麼?沒有幾個步弓手拚死相救,抵擋野利都赤的親兵,他和安小哥能在水雲莊飲酒作樂?黨項兵破陣,若英嚇呆在陣裡,沒有兄弟們捨命抵擋,穩住陣形。別說若英能活著回來,大家都得玩完;那些兄弟可是咱的救命恩人。

  李清退後一步,雙手抱拳,一躬到地。安小哥也連忙學著李清的樣行了大禮,「老人家,虛言無謂多說,從今後,便視李清為子侄可好?但凡有我李清吃的,必不會少老人家一口,日後您幾位老空家福滿了,李清便披麻帶孝、扛幡摔盆,諸位可為我做個見證,如違此言,我李清人神共怒之。不得善終。」

  麻煩了,大家都在行禮,此起彼伏地,李清這腰都直不起來了,好好的過節氣氛弄得有些悲壯,更有些延州兄弟的長輩扯著兒子前來道謝,好話一籮筐,李清可有些頭大了。「大叔,這要謝得可不是我,您可謝錯人了,我李清在水雲莊可是頂個虛名的,瞧見沒,前面氈子上坐地那位穿一身紅的姑娘,還有穿綠的那位,她們才是水雲莊真正的主人。您要謝,還是謝她們去可好?」

  這的確有些禍水東引的味道,眼見著謝大娘坐著的地方人頭湧湧,李清遠遠的躲在水閣邊偷樂,安小哥跟著過來不奇怪,怎麼連張管家也跑來?莫非也是怕謝大娘罵你?

  「張管家,為何不見劉叔?」李清笑道。

  「劉兄得了准信,一早便回家去了,一來與家人共渡佳節。二則準備行程,唉。這位老哥,一去便是十里之遙,回期不知何時了。張管家說著,沖李清行了一禮,暈,咱就是躲到這邊來,怎麼你還追過來呢?

  「按說延州立寨,也是水雲莊的產業,依規矩本該小老兒親自過去才是,不瞞公子說,小老兒活了這大歲數,都是未曾行過遠路,心裡頗有些膽怯,想來慚愧的很,特來向公子告罪。「張管家有些動容的說道。

  這是那裡說起的,張管家實在是客氣了,這人和人的性子不一樣,哪能一概而論?比如水雲莊現在這規模,就是張管家你十年如一日的費心操勞才有今日的,現在什麼都好了,可劉叔這樣的人就待不住,有福不享還嫌悶,對不?再比如,別人覺得老賴在床上沒意思,而我李清偏覺得很有意思,你說對不?

  最後一個比如說完,張管家一個勁的對李清翻白眼,安小哥一旁使勁嘿嘿笑,李清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

  和張管家閒話了好一陣子延州立寨的瑣事,遠遠見著謝、雲幾個姑娘身邊人群散開了,李清才和安小哥慢慢的蹭了過去,得瞧瞧情況,見風頭不對咱還躲。

  可還沒等走近,卻聽那邊傳來一陣絲竹聲,吆喝,居然唱上小曲了?那咱要趕緊過去聽聽。

  行到近前,才發現是水雲莊一幫學藝的小丫頭在彈曲子,謝大娘不停的身娜仁托婭在講解些什麼,見李清過來,連眼都不掃他一眼;李清老老實實的挨著若英坐下,還沒坐穩,雲三娘便遞過來老大一碗酒,也不說話,笑笑的拿眼瞪著李清。

  這可是沒辦法,咱以前是逢喝酒必耍滑頭的,今天可不行了,雲三娘等閒不會灌李清酒的,現在塞過來一大碗,要不老實的喝完了,怕是氣不會消。

  從來沒這麼爽快過,畢竟這碗太大了,若英本在一邊笑著看,見李清喝得有些急,忙勸著慢些,這個若英就不懂了,不喝得爽快,雲三娘氣怎麼能平?還有啊,越喝得快,灑得就越多,這可是絕招。

  喝完了才發現陳全依舊氣定神閒得看著他笑,娜仁托婭雖然臉紅紅的,卻也不是要趴下的樣子,李清奇怪的問道:「陳兄這便喝完了?勝負如何?莫不是覺得不行便討饒吧?這我可不依,明兒你需得忌酒。」

  陳全笑著不答,倩娘一邊笑道:「還就是三郎刁鑽,撮弄人家姑娘鬥酒,自己倒去一旁快活,豈是待客之禮?卻是我叫他們罷鬥的,算個平手罷,三郎若要不服,便與我喝上幾碗可好?」

  明知道我不能喝,這麼說簡直就欺負人啊,女人要麼不喝酒,敢上場端碗的,則必不是良善之輩,娜仁托婭能和陳全打個平手,翻倒幾個李清都夠了,李清才被一大碗酒灌得直打嗝呢,如何敢接倩娘的話?抱拳賠笑道:「服,不服不行。」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5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五的月亮(二)


  咱們的孔老夫子其實是個妙人,一點都不像後世裡人們印象中那麼呆板,有美人邀請同車,也是欣欣然而坐之,並不拿男女授受不親來迴避,還得出名言「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要是沒有南子這樣漂亮楚國美人的做引,這麼深刻的心得,老夫子怕是一輩子也總結不出來的。

  老師和美人近距離接觸,弟子子路就很不高興,可不敢用小人之心猜度的,畢竟子路哥們死的時候算得上是慷慨就義了,不過孔子弟子那麼多,光賢者就有三十六人,為啥就子路有意見?可是子路一有意見,孔老夫子可急了,吹鬍子瞪眼對天發誓: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

  不知道子路會不會信,這要取決於孔子日常發誓的頻率,不過李清是相信的,那年頭的車連個簾子都沒有?能幹啥?至少也要約到城牆拐角那去的,只是子路為什麼要問?孔夫子為什麼要臉紅脖子粗的發誓,此中緣由司馬遷不肯說,咱們也沒辦法知道了。

  不過要是換成是李清和美人同車,必定能理解子路的憤怒,這和天下哥們一起罵陳冠希一個道理,不過倒覺得主要原因是陳冠希漏出來的照片不夠多。

  有缺點的人才算可愛,根本沒必要象後世裡的幾個酸腐偽君子那樣,非要把孔子弄成個完美無缺的形象,好好一個妙語連珠的老頭,整成個泥菩薩了。

  和李清愛睡懶覺不同,妙老頭喜歡吃肉,想拜他為師,學費就得十條肉才行,而且還挑食,估計要裡脊肉。正所謂割不正不食,那年頭的豬肉想必是金貴的,肯定有學生因為交不起十條肉而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不過孔子的學問還是貨真價實的,祭祀地時候該用幾盆豬肉,幾塊羊肉那可是門清的很,不像後世的大學教育學費老高,教授水平卻不乍地。

  能說他是個妙人,當然不會就因為他愛吃肉。否則他應該上梁山,孔子愛吃肉不假,可他更喜歡音樂,據說好的音樂一聽,他三月不知肉味,能把音樂愛好到放棄大塊肉的程度,的確可見是真心了。

  音樂這東西的確能表露一個人的心聲,否則伯牙、子期也不會一曲而成知音,不過李清對孔夫子的音樂偏好倒有些意見的,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李清還比較在乎表演妹妹的長相身材。孔子喜歡的韶樂,那時候樂器品種並不多。想必是曲調中正平和的很,可人的愛好不一樣。感情也是很豐富的,總不能拿一個人的喜歡做標準啊!

  不說雅俗共賞這麼有爭議的問題,單是人的心情不一樣,這要聽的曲子也就不同。人家正思春思得纏綿。你弄個進行曲轟轟烈烈的鬧騰上一陣,多煞風景啊?

  並非李清現在突然深刻起來,要非議一下咱中國的民族樂曲。單說說咱漢族的曲子,畢竟大宋朝還不講究什麼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宋人就是宋人。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沒錯,可要一味的講究中正平和,有時候,是不能盡情抒發人的感情的,撇開少數民族歌曲,咱漢族的歌一般曲調委碗動聽,優美抒情,但似乎就少了些熱情奔放、高亢激昂,正如同我們這個民族的性格一樣,當然,塞北的信天游和秦腔例外,感覺那東西就是屬於遊牧民族的。

  比如眼前這景致吧,幾十個小孩在人群中追打嬉鬧,男人們端著碗在賭酒鬥狠,大姑娘小媳婦嫩丫頭的,在亭台樓閣、花叢盡情八卦,幾個老頭喝了些酒,口沫橫飛的吹噓當年勇,這時節,唱些什麼「朱粉不深勻」、「閒話淡淡春」的,的確不大和合拍。

  特別是一群乞顏小伙,吃的高興喝得爽快,圍著篝火一頓亂蹦的,間或高聲吆喝幾嗓子,劃破寂靜的夜空,怎麼都顯得比那些絲竹要要熱鬧。

  娜仁托婭帶了些酒興,捱不過謝大娘的慫恿,扯開喉嚨唱了幾句,一下子便把唱曲的小丫頭們蓋下去了,贏得滿園的叫好聲,只可惜娜仁托婭並不會填歌詞,那些個乞顏話沒人聽的懂。

  這方面謝大娘可不願被搶了風頭,不過任謝大娘怎麼想,也找不到一個歌能像草原民歌那麼高亢嘹亮的,要用三郎度的那些圓舞曲吧,卻又未曾填詞,再說熱鬧有了,高亢還有不足的。

  李 清一旁笑著看熱鬧呢,還是雲三娘懂謝大娘的心思,兩姐妹在一起廝混的日子長啊,見謝大娘皺眉沉思的,輕輕笑道:「謝妹妹也休要煩惱了,我倒是聽過三郎唱過一曲,曲調兒也是這般的,不如今兒叫三郎唱一曲?」

  若英也拍手笑道:「是極,今夜不就賞月嗎?那詞也應景,三郎你便唱一個吧。」

  李清這會興致也有些高了,喝多酒的人總是要忘形的,剛才聽了娜仁托婭唱的歌兒,高亢是有了,悠揚卻不足,蒙古族現在還未抱團成形,想是還沒發展成熟,更加上乞顏話沒人聽得懂,效果差強人意了些。

  雲三娘和若英一起起哄,無非是她也曾聽李清唱過一次月亮之上,今天的確是賞月,不過要論應景,咱還會更好的呢!

  一說李清唱曲,娜仁托婭就瞪大了眼睛,這個李公子還能唱曲?倩娘知道些李清的底細,原不是很驚異,可咱大宋朝要聽姑娘們唱曲容易,聽了男人扯嗓子,那可難了,更何況是名聲在外的李清,喜得撫掌叫道:「三郎,唱一個,便唱一個吧。」神情一時間變得像個小姑娘。

  園中眾人本就不像之前那麼拘謹,很多人早圍在邊上聽曲子,一說李公子要唱歌了,紛紛圍上來,「公子便唱一個,唱一個罷!」

  好,唱就唱,一個個姑娘們的如花笑面、延州兄弟眼中的希冀神情收錄在眼,李清仰頭喝完杯中酒,若英還要去抱鳴玉琴呢,李清搖頭示意不用,咱唱新歌,除非用馬頭琴,吉他可彈不出味道。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喲哎,為什麼旁邊沒有雲彩;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喲哎,你為什麼還不歸來喲嗬;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兒不會自己開,只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喲哎,你心上的人兒就會跑來喲哎。」

  這是後世膾炙人口的《敖包相會》,幾乎和《茉莉花》一樣在中國家喻戶曉了,李清還特意學著刀郎用搖滾的唱法,句末使勁拖腔,唱到興處,聲音越發高亢,曲尾提高八度,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

  好歌就是好歌,感染力驚人,唱到中端,圍觀的眾人和李清一般擊掌鳴節,到了最後,餘音尚未消完全,眾人轟天般的叫好聲便響起來了。

  唱完未曾坐下,陳全哈哈的笑道:「妙,好,爽快,想姑娘時可不就這般麼?」

  謝大娘可沒笑,咬著牙手指著李清,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好你個李三郎,原來還藏著私來著。

  雲三娘先是歎息一聲,然後笑道:「若論曲調,果真是高亢入雲,這轉折處甚是別緻,怪不道古人曾雲,餘音不絕,繞樑三日,原是這般來由,只是這詞卻是直白了些。」說完,輕輕搖搖頭。

  倩娘笑著說道:「三郎這曲,頗有些異域風味,緣由卻是要說清楚的。」

  李清先沖四周抱拳笑笑,人家那麼捧場,可不能不懂禮數,然後笑嘻嘻的坐下,若英兩隻眼亮晶晶的,看星星一樣的看著他,娜仁托婭半張著嘴,像是魔障了。

  「倩娘說的不差,這本是草原上的歌,因此詞直白粗鄙了些。可不是我李清藏私,若在大宋唱來,不免貽笑方家。」李清笑著解釋道。

  「不成,三郎之言總是叫人不痛快的,粗鄙也好,直白也罷,今日斷不甘休,再唱個來!」謝大娘嗔道。

  唱唱唱!誰叫你騷包來著?開了頭,別想就這麼剎尾。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彩蝶紛飛百鳥兒唱,一彎碧水映晚霞,駿馬好似彩雲朵,牛羊好似珍珠撒,啊,牧羊姑娘放聲唱,愉快的歌聲滿天涯。」

  這是後世著名蒙古歌手德德瑪的拿手曲,蒙古歌別的特色不說,曲調高亢卻是特有,最是適合在這種場合唱了。當然,也主要是有乞顏人在場。要是換了雲南的白族,李清怕是要唱:馬蹄兒噔噔響,我陪阿詩瑪回家鄉。

  少數民族表達感情可不像咱漢族這麼儲蓄,因此,體現在民歌上,是要熱情奔放的多了。

  《敖包相會》的歌曲調是草原的味道,詞可沒點明是草原。而這首《美麗的草原》就不一樣了,明明白白唱的就是大草原,圍在邊上的人都在叫好。唯獨那些乞顏人都是神情黯然,娜仁托婭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瞪著李清了,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歌是唱完了,根本別想坐下來,大家的起哄叫好李清還可以應付,謝大娘就是不依不饒,唱,接著唱!不過聲調雖然凶,眼睛裡卻有了笑意。

  那好,咱就接著來。

  「藍藍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綠綠的草原,這是我的家哎耶;奔馳的駿馬,潔白的羊群哎耶,還有你姑娘,這是我的家哎耶,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騰格爾的《天堂》,這可是以前李清在歌廳裡最愛賣弄的,而且還不全是他唱,人家唱的時候,他在邊上用假聲唱和聲,到曲尾的「哦啊拉拉」更是盡情演繹,自己玩也好,應酬客人也罷,幾乎次次都要賺個滿堂彩來。

  其實曲尾的那幾句詞,李清一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想必是蒙古話吧,否則,娜仁托婭為什麼哭泣呢?

  「我想回家,我想我阿爸阿媽了,我想我的羊羔了,我想回家。」娜仁托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偎在謝大娘的懷裡帶著哭腔說道。

  怎麼著也不過一十歲的小丫頭罷,這個可是李清沒料到的,謝大娘一邊低聲哄著娜仁托婭,一邊嗔怪的看著李清,李清無辜的說道:「這可不是成心的,歌詞便是這般唱的。」

  「你就不能改改?明知人離家千里,還要弄出這勾心的詞來。」謝大娘頂了一句,李清拿眼望著雲三娘,說句公道話成不?這詞也不是我寫的啊,雲三娘湊到李清面前笑道:「一會兒三郎把曲兒全抄與我,我便幫你說句話只是這樣也不成,娜仁姑娘除了想阿爸阿媽,許也是念情郎了,這離家千里的,怎麼不牽腸掛肚?三郎莫若再唱個歌來哄哄罷。」

  還唱啊?咱唱的一直都是情歌啊,勾引小姑娘咱會些,哄小姑娘可是不大拿手,管它呢,雲三娘說唱咱就唱吧,再說,園子裡的人興致都高得很,要推托還真難了。

  一時間也想不起什麼蒙古歌來,不過那有什麼,咱說了只是草原歌而已。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帳篷,都要留戀回頭張望;她那粉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原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那粉紅的小臉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每天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王洛賓譜寫的《在那遙遠的地方》可是連三毛妹妹都神魂顛倒,弄得老爺子鬍子一大把了,八卦也是一大把,哄個小姑娘還真是小菜,悠揚的歌聲一起,娜仁托婭便收住了悲聲,等到李清唱到「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時,噗嗤一下樂了,把李清倒鬧個不自在。

  敢情咱男人自古就喜歡皮鞭蠟燭的?這可不大好,王老頭腦子有病了?乍弄出這詞來呢?歪風,要是孔聖人聽到了,一定會大叫「天厭之,天厭之」的。

  就不知道妹妹們厭不厭?想是不大厭吧。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十五的月亮(三)


  一聲輕雷,落英繽紛如珠下,萬點螢火,流光璀璨似夢來。

  後世曾有人憤憤不平的說:咱中國老祖宗發明了火藥,但是卻用在煙花上,而西方人卻拿去造火炮,結果轟開了祖師爺的大門,由此而覺得中國人不思進取,而得出西方文明優越於東方文明的結論。

  殺戮是文明麼?掠奪搶劫是文明?難道因為人家用搶奪積累下來的財富,穿上燕尾服的外衣,那就是文明了?不得不承認認後世裡西方的工業文明成就,但卻很難接受燒殺搶奪、傾銷鴉片、販賣奴隸也叫著文明。

  倒是有個故事可以說明一下,當後世大英帝國初在印度設立東印度公司,他們首要任務就是收集硝石用來製作火藥,結果負責人偶然在廣州過個年,回去很心酸的向國內寫信報告道:中國人一晚上放的煙花,夠打好多場戰爭了。

  這興許就是區別吧。

  風光宜當放眼望,一兩百年,對於個人也許很漫長,歷史長河裡卻是一瞬間,幾千年後仍有人津津樂道亞里斯多德的才學、蘇格拉底的睿智,連新興的工業文明都想方設法把自己和希臘扯上關係,幾人知道馬其頓幹過些什麼?除了他們滅亡了希臘外?

  還有曾經不可一世的蒙古鐵騎,儘管他們滅國無數,戰功彪炳,可不管是西方歷史書還是東方歷史書裡,幾乎一致蓋棺論定:野蠻人。如今他們在哪?在幹什麼?

  可我們中國還在,幾千年的文明還在,儘管曾經有過風吹雨打,但我們是創造出煙花的民笑,是知道怎麼化腐朽為神奇的民族,那一瞬間的璀璨,照亮了我們生生不息的歷史長河,不信?再過千年咱們瞧瞧!

  不知道哪個才子會形容美人「她比煙花還寂寞「,他肯定沒到過水雲莊,水雲莊的煙花絕對不寂寞,第一朵煙花炸開,園裡眾人還是目瞪口呆,連喝彩都忘了喊,等若風手上第二支煙花上天。飛散的星光還沒完全熄滅,伴隨著歡呼聲,一大堆人全湧到李清跟前了。嚇得若風直往李清懷裡躲,手裡緊緊抱著長弩。

  誰叫李清特意要弄得魚水融洽呢?這一融洽了,誰管他是莊主?何況跑過來個個吵著也要玩的是一群孩子,只是土根居然抱著他兒子也擠到跟前,不害臊了都,還有阿不爾次郎和娜仁托婭,別以為咱唱了幾首蒙古歌,和你們就是親戚了!

  大人好打發的,小孩子就難辦了。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李清,間或還有吞嚥口水的動作,叫人怎麼硬得下心腸拒絕?可不拒絕又怎麼分配呢?可不是安小哥小氣,做的只有這麼十來支,誰叫他的莊主做事想一出是一出呢?

  一大早看人家洗馬玩也不說要做煙花的,到下午才又說要,安小哥可是見識過這玩意炸開來是什麼效果,帶著幾個延州兄弟做煙花,加倍小心在意,硝石和硫磺都是用水調和混在一起的,這東西也不能用火烘啊,又不夠時間涼干,虧得錢六想了法子,幾個兄弟提著大蒲扇使勁扇,邊吹火筒都用上了,才做得這麼些。

  小孩子就有二十多個,給誰不給誰玩都不好,大過節的,別惹人家小不點帶著委屈上床睡覺。何況還有乞顏這些死賴著也要玩的半大人。

  怎麼著都分配不好,乾脆玩個遊戲罷,誰贏了誰去射煙花好不?

  其實當初太子提出要上水雲莊來的時候,李清就使勁想過辦法的,即使太子身份尊貴,可也是個孩子,逗孩子開心最簡單,不過就是個玩罷,可要弄出玩具來,著實不容易。

  甭以為造飛機大炮要講究科技,做個玩具照樣省不了,李清可是個愛玩的,老大個人了,以前照樣往遊樂場裡鑽,興致勃勃的和小孩搶座位,花老多錢在嘉年華里得了個毛毛熊還美得不行,甚至還想著自己開個遊樂場呢,又開心又賺錢。

  如今到大宋,錢也有場地也有,而且還沒競爭,想做番事業可就傻眼了,不說那些電動的遊戲不可能做的出來,單一個最簡單的旋轉木馬就卡殼了,沒電動咱拿手推好了,可要轉起來,上哪找軸承呢?

  別看軸承這玩意不值多少錢,可以後的現代工業離了它肯定通通玩不轉,因為它就是用來轉的,可要做一個軸承出來,牽扯的科技含量就太多了,不說對冶金業的要求了,單就加工工藝精度就是以微米級來計算的。

  後世的古裝電視劇裡,經常有馬車疾奔的場面,瞧他們扯吧,沒有滾動軸承的馬車能跑那麼快?沒多遠就得散架,否則春秋戰國的時候,為什麼用兵車多少參來衡量一個諸侯國的軍事實力呢?就因為這玩意容易壞。

  來了大宋李清可知道,大車都是用固定軸承的,只不過加了鐵箍讓它耐磨些,那可不是牛拉就是馬拉著,總不成咱做個旋轉木馬也用幾匹馬來拉吧,那不乾脆騎真馬得了。

  還好現在不是為了逗誰開心,只為了爭勝而已,一幫小孩也遠比太子好侍候,並不需要弄什麼花招出來。

  李清找安小哥要了十幾個銅板,拿條線一串,隔十米劃了兩條線,都別吵了,排隊,輪流著扔,看誰扔得最接近線就贏了,扔出去了可是不算的。

  那些乞顏人也夾在小孩中間排隊,李清懶得管了,這遊戲可不是誰力氣大就一定戰友全家的,再說了,誰沒個童心呢?他李清以前不也是遊樂場的常客麼?和小孩子爭的時候也沒見他讓過的。

  叫了安小哥當遊戲主持人,李清扯著若風坐到氈子上了,「你已經放了兩個,可不好再與人去爭了,現而今孩童群裡便是以你為首,這若要為首,別的學會讓才行。「李清將若風抱在懷裡說道,若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睛卻瞧著一幫嬉鬧爭勝的人群,他可不想霸著放煙花,卻是想和人家一塊玩呢。

  現在座中就幾個姑娘們在了,陳全早抱著自己兒子在排隊,沒法,他自己年紀不小了,可兒子才兩、三歲,要想勝出可就難了。

  雲三娘笑著遞了杯酒過來,口中說道:「三郎卻是孩童心境,轉眼間又弄出個趣事致來,倒要和若風爭孩子王才是。「

  李清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大口:「當然,我是誰呀,我老媽都說了,別的不行,要論玩咱怕過誰呀?「

  倩娘忽而笑道:「三郎,今日方知天燈也是如何別緻,可見平日用心所在了,只是有些姐妹也想要個一兩盞可好?」

  這個沒問題,反正天燈不緊俏的,誰想要誰扯了去就是,咱這天燈和別家也沒啥不同,就是多了根繩繫著;偏是謝大娘笑道:「若是就這麼扯去,忒也無趣了,三郎心思靈動,莫若為姐妹也想個趣致玩意兒可好?爭勝得來的綵頭方顯趁心些的。」

  這有何難,李清二話不說,從若英頭上拔下根銀簪,玉的可捨不得,摔碎了也是糟踐,抬頭望望,順手從謝大娘和雲三娘頭上也拔下一根來,一股腦交給倩娘,「倩娘叫個小丫頭去廚下尋個竹籮來,誰能隔遠扔進去多,誰便獲勝如何?」

  這一玩開了,很多拘束自然而然的消失掉,那些女眷們初時還是靦腆羞答答的,到後來也是大呼小叫起來,別看倩娘將竹籮放得並不怎麼遠,畢竟女人家氣力要弱些,可要把銀簪扔進去還真沒那麼容易,竹籮的細竹條縞成的,有彈性的很,明明已經扔進去了,可力使得大了一些,一彈又掉到竹籮外了。

  尖叫聲、歎息聲,加上得逞的歡呼聲,一個女人可是等於五百隻鴨子啊,沒多會這邊的聲浪還蓋過小孩那邊去了。

  瞧著一群女人玩的熱鬧,見若英在出神呢,李清拿肩膀輕輕碰碰若英,「要不,覺得這裡悶了,你也過去玩兒?」

  若英輕輕搖頭說道:「如何會悶,若英在瞧這天燈呢,三郎可知否。不論在哪裡見著天燈,若英都覺得是為我點的。」

  李清聽了心裡一蕩,真想偷偷說上幾句體己肉麻話呢,聽得謝大娘輕咳一聲道:「三郎,可休要躲懶,那些曲子明兒一早便需給我,遲了可是不依,誰叫這般藏私。」

  不一早行不?

  雲三娘也真是,一邊笑著都不幫個腔的,莫非她也惱我藏私麼?可真不是想藏啊,柳七填詞不過用些俚語已經被詬病不已,後世歌裡那些大白話詞怎麼能在宋朝唱出來?那不被人家笑死去!還真以為咱是啥狗屁才子啊,咱就會剽竊些,正而八經的來填詞,咱可不大敢上檯面的,要不等那死柳七回來?

  這會兒扔銅錢那邊也是熱鬧,聲音沒女人家這邊高,可較真程度就不一樣了,每人扔完,安小哥便在地上劃線留據。園中燈雖然多,可畢竟光線還是不大亮的,有的小孩還不服輸,偏要去察看自己的成績,於是安小哥也只能陪著屁股翹得老高,蹲地上細比較誰先誰後。

  不就十來支煙花麼,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居然還沒射完一增,不過大家的興致都還老高,前面幾個勝出的,還都是小孩子,乞顏人一次沒贏過。

  陳全一屁股坐到李清身邊,李清看他沮喪的神態就忍不住樂,可憐見了,為了滿足小孩的期望,陳全已經排了四次隊了,可畢竟自己兒子年紀幼小,不是人家對手,這個李清可沒辦法,規矩定出來了,誰叫今做的煙花不夠多呢。

  「陳兄也不必失望,不就個夜合歡麼?明兒我便送給令公子一大把可好?」李清笑道。

  陳全還是歎了口氣,小孩的期望就是期望,過期的期望算啥呢?其實他兒子並不是好強的一定要射煙花,畢竟射了上天一旁也能看看,煙花不行咱要幾個天燈也好啊,偏生陳全的媳婦也不爭氣,瞧著別的女眷都贏了好幾個了,她一個都沒到手。

  眼瞧著兒子看中的大天燈就要被人家拿走,叫陳全怎麼不心急,心急也沒辦法,總不能一個老爺們擠到女眷隊伍裡去扔髮簪吧?雖說水雲莊裡不講究啥規矩,可好歹咱也是個官啊!

  偷來的梨要甜些,搶來的媳婦要親些,這道理李清也懂,敢情這兩遊戲不拿手啊,不拿手好辦,咱再弄個遊戲出來,總不能叫陳全的小寶貝對他老子娘失望吧。

  幾個竹圈一下就制好了,本來邊上就是竹林,李清跑樓裡順手提了細頸花瓶出來,還沒忘翻瓶底瞧瞧是那個窯的華,定窯貨,沒辦法,就它吧,這些擺設可都是內府上準備的,人家那全是五大名窯的東西,要是後世的考古學家知道李清拿個定窯瓶套竹圈圈玩,氣得絕對吐血,沒準下狠心就要把李清從墓裡挖出來。

  「陳兄覺得這個距離合適不?真有把握?那我可放定了啊。」李清叫道。

  氣氛就是渲染出來的,不見後世嘉年華會裡,大人也是和小孩一樣的尖叫亂蹦嗎,一聽說這邊有新遊戲,忽拉拉排過來一大隊人,連女眷都有,弄得本想快快的為陳全走個後門都不成。

  還好,陳全這次爭了口氣,第一輪就把那個大天燈贏了過來,塞在兒子手上直樂,好像是他自個得了什麼寶貝似的,不過這遊戲本來是為陳全準備的,沒想到便宜了那幫乞顏人,人家幹什麼吃的?打小扔繩圈套馬的功夫,幾乎後面的勝利者被他們全包了,特別是那個那顏,別看人家年紀不小,手頭可是又快又準,一會兒就贏了七、八個,還專揀大號的天燈要,很是為老不尊的樣子,也不知道照顧照顧人家小孩子。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玩就要個盡心,此時月上中天,皎潔如盤,月光下,乞顏人圍著篝火跳起他們特有的舞蹈,娜仁托婭扯著倩娘加入了圈子,還有不少女眷也放開矜持,盡情玩樂。

  謝大娘掃了眼半發呆的李清,笑著一指篝火邊的人群,「三郎倒是再想個新鮮的出來啊?哼,這會怕不能了罷。」

  李清酒勁上湧,切,這算什麼?看我的,李清站起身,雙後舉過頭頂,口中唱道:「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六章 地位與時尚


  「公子,那歌最後一句究竟是何意思?」娜仁托婭路上哼著歌,突然將馬拔到李清近前,笑吟吟的問道。

  敢情那不是蒙古語?你也不懂啊,你也不懂那你哭啥?結果你一哭,咱為了哄你唱情歌,這下唱好了,你笑了,咱兩晚上都是一個人睡,這若英怎麼沒點自主性呢?謝大娘叫你聊天你就陪她,那誰陪我呢?為什麼就不叫咱一塊呢?咱也喜歡八卦啊。

  第一個晚上倒好,反正酒喝多了,被人往床上一扔,然後就到早上了,這早上可就難熬了,一個人賴床很沒情趣的說,等到了晚上,謝大娘依舊把若英叫跑了不說,媳婦不陪也算了,偏偏劉叔跑了來,拉著李清說到下半夜,這可好,今一大早還得往京城裡趕,沒老婆抱的懶覺也不能睡了。

  「我也不知,回家問你阿媽去!」李清沒好氣的揮揮手。

  難怪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呢,近者不遜遠者怨,不就混熟了麼?挨了句說居然學會撅嘴巴了,要換成延州賣馬那會,敢!

  本來以為今天就是捧日軍要和龍翔軍較勁,當初李清還和太子支招來著,現在聽陳全說了才知道,原來是諸軍大比拚,這得勝球歹也是我李清整出來的,最不濟也得讓咱做做裁判、吹吹黑哨什麼的,乍就成了一看客了呢?

  唉,原來大宋人也喜歡過河拆橋啊。

  佳節過後的汴京城外,天高雲淡,許是今年風調雨順,各地豐收了,運河上來往的帆船特別多,路上的行人也顯得比平時悠閒些,要不是李清心情不太好,這會兒沒準又要哼小曲了,嘣嘣嘣,天涼個秋。這可是安小哥最愛聽了。

  安小哥也學著李清一樣,喚阿不爾次郎為職權郎的,「阿郎,草原真有公子歌裡唱的那麼漂亮麼?怎地我去看了,不覺得好啊。」

  阿不爾次郎使勁在馬上拿手比劃著,「我們的大草原很大很大,一眼看不到邊,就像公子唱的,滿地都是花,海子比姑娘的眼睛還要清澈,羊群好像天上的雲彩一樣潔白,安大哥,你也去我們乞顏做客好嗎?我會拿出最好的馬奶酒招待你。」

  安小哥現在滿眼的羨慕,他可不是羨慕阿不爾次郎口中描繪的大草原,那樣的破地方,他才不想去呢,他羨慕阿不爾次郎整個人就像粘在馬背上一樣,根本不需要用手控韁;阿不爾次郎可不知道安小哥羨慕的是這個,以為是被他描繪的大草原景色迷住了,越發說的來勁了。

  自打前天十五晚上,李清唱了好幾首草原歌曲後,那些乞顏人一下子在水雲莊裡沒了顧忌,張管家現在有了新跟班,就是那個那顏,雖說兩人語言不通,四隻手亂比劃也互相不明白,可那沒關係,人家有眼睛看啊,從那顏不斷撫胸讚美蒼天的動作裡,張管家可是體驗足了成就感,這不,張管家特地帶著新跟班,一大早就巡視那千畝良田去了。

  沒事找事的顯擺,那就叫騷包,現在稻子也收了,田里還有啥看的?看草?

  娜仁托婭的小嘴也只撅了一會兒,現在又纏著楊二打聽究竟什麼是得勝球,好玩不?比那些天燈還漂亮?一口一個哥叫的,把楊二灌得找不著北,等知道了這得勝球也是李清弄出來的新花樣,完全忘了剛才還吃李清臉色呢,轉頭又湊到李清面前:「公子,我也要一個,不,就要。」

  靠,就因為你這樣咱才兩晚上獨守空房,倒不是李清守節兩天就熬不住,關鍵是謝大娘和雲三娘都在莊上,鶯鶯燕燕好幾個都是咱心儀的,居然咱要守空房!找你的楊哥哥去!

  「五哥,空有一副好身手,老閒在水雲莊裡,卻是辜負了你。」李清沒理睬娜仁托婭的撒嬌,見孫五依舊微笑著跟在後面,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公子可休要這麼說,打小便在侯府長大,陪著小公子練了些箭法,原本就未想派得上用場,再者即便我想去,劉叔也不讓的。」孫五淡淡的說道。

  居然有孫五這麼好的幫手,劉叔會不願意?李清還真要問清楚了,孫五看了眼正在和娜仁托婭閒話的楊家兄弟,輕聲說道:「劉叔說了,公子在京城看似風光,實則得罪人不少,公子身邊總要留個得力的自己人,小哥雖好,身手卻是不行。」

  這話有些蹊蹺了,安小哥雖然是武藝不行,不還有楊家兄弟麼,咱這汴京又不是邊關,楊家兄弟戰陣上手段比不了劉叔,打打群架卻是足夠了,反是孫五的箭法輕易用不上,咱可都是戰場殺出來的交情,石小公爺不是也把兄弟倆給了我麼?怎麼好像要防備什麼似的。

  還要往細問呢,孫五卻笑笑不說了,也是劉叔和孫五是王老將軍府上出來的,而楊家兄弟是石小公爺的人,兩拔人麼,總比不上一家的親,再說楊家兄弟的性情和孫五、劉波也不大合,這有感情的夫妻天天在一聲還鬧彆扭呢,何況幾個大男人,李清也釋然了。

  話雖然是自己挑起來的,李清可不想孫五也去什麼延州,連劉叔他都捨不得呢,不過套套孫五的話罷了,對了,「五哥,如今秋高草長,想是山中的禽獸也是肥得很了,要不改日我等去都林苑遊獵,你也舒舒筋骨。」

  孫五笑道:「要是公子有心,孫五豈不陪在左右的?」

  一聽李清提出要打獵,邊上說笑的幾個人都拔馬湊了過來,李清唯獨把娜仁托婭轟到一邊去,丫頭片子,啥事都瞎湊熱鬧,這要不是想找太子討個說法,我還不帶你出來呢,甭以為你穿了男裝我就不調戲!

  場面很宏大,或者說,非常宏大,要是李清不是心理有那麼點不平衡的話,絕對會激動的;居然邊上還和水雲莊一樣搭著看臺,我呸,專利費給了沒?這次見李清到場,可再沒什麼小吏敢擋李清的駕了,連李清逞的六個人都安置到最接近的綵棚裡坐著,等李清上了主看臺,心裡更氣了,連上面的佈局都是學水雲莊的。

  帶著這麼股子怨氣,小吏引著李清就坐的時候,李清都沒好好看下周圍的形勢。

  「今日害我又輸了場東道,三郎倒要補我幾匹好馬才行。」屁股還沒坐穩,右邊隔座的石小公爺笑吟吟的說道。

  我怎麼害你了?我今兒可沒睡懶覺。

  還別說,就是因為沒睡懶覺害得石小公爺輸了一場東道的,人家和高小公爺打賭來著,這個李三郎肯定要遲到的,沒收到風麼?水雲莊內這兩晚又懸天燈,不消說了,肯定是又花天酒地來著。

  這個風可有些刮錯了,十五那晚確實是李清叫放天燈的,也的確花天酒地來著,可昨晚上不是,人家和劉叔研究國際形式到半夜,最後還獨睡空床,無花無酒,連春夢都沒一個,所以今天起的早,那些天燈不是讓人玩遊戲贏走了嗎?人家放不放可賴不到我頭上。

  和石小公爺、高小公爺玩笑幾句,再拱手和相識的那些都指揮使見禮,鬧騰完了,李清正想要坐下的時候,才猛然覺得不對頭了,好傢伙,怎麼把我的位置安到這了?

  主看臺上中間是一張長案,居中一張高椅,式樣李清可認識,這麼西方模樣的高背椅,之前還就他為皇帝老子做「逍遙洲」時才定制過一張,現在面前的這把椅子背上雖沒有雕上龍,可椅子上墊著的繡墩,上面的圖案可是龍紋,這應該就是太子的座了。太子還沒來,可椅子後面立著那兩人,一眼就知道是內府的人。

  主位兩邊雁字排開一溜的短案,這可就是石、高這些位高勳重的主坐的,但是李清的座位,居然安置在太子右手邊第一張,再右面才是石小公爺、高小公爺。

  咱是啥地位能坐在這裡!

  這可不合規矩的很,又不是水雲莊,這大宋十萬禁軍的校場,他李清一不是軍身,二無任何功名在手,就是在水雲莊上他沾了主人的光,也坐上了主看臺,但同樣是被安在最靠邊的地方啊,現在可是在京城禁軍的校場上!

  李清僵在那半天沒敢坐下去,肯定是弄錯了,咱可別僭越,人家高小公爺可是有大將軍的名分,咱坐人家前頭肯定不行的,正打算招呼台邊侍立的小吏過來問問怎麼回事呢,別給咱引錯位置了,估摸著咱的位置應該在哪個角落才對。

  「素聞李三郎飛揚脫跳,行事最是放浪不羈,今日為何這般瞻前顧後起來?無非便是一個座兒,何須顧忌?」說話的是太子座位左手邊上第一人,五十來歲,花白的頭髮,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官服,頭上的官帽卻不見有長長的帽翅。

  人家笑得和善,李清卻不認識,咱中國古人以左為尊,這人的位置在太子左手邊第一個,那就是說滿台除了太子外,應該就是這人的身份最高了,大官啊,沒準還得是個王爺,因為李清瞧他那模樣,也不像個武將,甭管什麼穿什麼衣服,像王老將軍那些出兵放馬喝人血的武夫,哪怕啥都不穿,看著也不是善碴,而對面這個人白淨的臉,頜下三綹鬚髯都有些花白,話雖調侃李清,神色卻是看不出有惡意。

  「這位大人,李清不通時務,行事魯莽,想是叫大人見笑了,只是這個座兒,怕不是在下該坐的,莫不是弄錯了。」李清陪笑著拱手道。

  話才落音,石小公爺探身過來,左手在李清肩上一扯,口中笑道:「怎地讓人笑話,三郎今日這般婆媽起來?豈有弄錯之理?讓你坐你便坐,今日乃是比得勝球兒,如何你坐不得?」

  一扯之下,李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石小公爺說話的時候,一直臉衝著他,說完又轉臉看著台下,神態如常的很,卻連眼角都沒掃對面一下。

  看來兩人不對盤,可人家老朝自己笑瞇瞇的,能坐到這個地方,身份肯定低不了,咱大宋靠招搖混日子的,除了李清沒第二個人了,自己要是也不搭理,那是不合規矩,石小公爺能這樣,李清可不敢,人家是國公啊。

  「李清上得這台來,已是高攀,蒙各位抬愛,坐此卻是羞愧不安的很,清見陋識淺,不曾有幸識得大人,還沒請教這位大人高姓大名,開府那處,日後李清也好時常上門討些教益。」李清坐在椅子上,前傾了身子抱拳問道。

  「李三郎如何會見陋識淺?怕是莊裡風月無限,無暇他務吧!老夫曹利用,三郎若是上門,老夫掃榻以待。」對面這官兒哈哈大笑的說道。

  這人笑不出來還要保持笑容,最關鍵還要顯得自然不僵硬,可是一門學問,甭以為笑裡藏刀就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做壞人也有做壞人的苦惱啊,明明心裡恨得你要死,面上還要裝個親切出來,多難為人啊。

  這曹利用心裡有多恨李清,李清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臉上的肉有點抽筋的感覺,咱這不是自找的麼?你就不會點頭笑笑算了?上趕著問人家名字幹嗎?反正是官。

  還真是自己腦子短路了,曹利用是樞密使,大宋全天下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這校場上他不該坐太子邊上,誰還能坐這個位置?

  可李清沒石小公爺那麼底氣足啊,雖然當時算計著打人家侄兒的時候,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現在面對面,還是很有些心虛的,你看,連人家面都不認識,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抓人家侄兒一頓打,甭管理不理,打人總是不對的,這道理從小老媽教過很多遍了,雖然經常老要犯這錯誤。

  當然不會藉機道什麼歉,丁相都說了,最好當這事沒發生過,可話說的容易,要李清若無其事的和曹大人寒暄,李清可做不到,何況人家老笑瞇瞇的,貌似慈愛的看著自己,和童話裡老狐狸看到小雞一個模樣,你說,那小雞能和老狐狸討論天氣麼?

  沒法,只好轉過頭看臺下風景吧,這視線還沒伸到台下呢,李清便有了新發現,敢情分成兩邊坐還有講究,只是這講究也沒通知我啊。

  太子雖然沒來,那是他身份高,他一來就是演出開場,所以兩邊的案後基本上都坐了人,左邊一溜的官兒基本都戴著帽子,而右邊的這一溜,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束著冠。

  這可要討論李清的騷包心態了,當初帶假髮套那陣子,李清也戴過幾次帽子,怕人家看出他的頭髮是假的,可後來發現束冠一樣可以固定假髮,他就死活不肯再戴帽子了,大宋這帽子簡直就是個花盆倒扣在腦袋上,把李清僅有的一點帥氣都給扣沒了,就是日後據說是蘇大鬍子發明的「東坡巾」,也是個難看玩意,再尖那麼一點不就是個後世文革的高帽子麼,不同的是一個是絲綢做的,一個是報紙糊的。

  再說咱宋朝現在流行的文士服,那可是一絕,好端端的偏偏要在胸前用深色布條鑲一個框,整個就一帶枷的犯人,再配上花盆頂的帽子,年輕人都整成老模樣了。

  說過一次後,若英給李清做的衣服也再不繡花了,還省了不少功夫,你說一個大男人,為啥衣服上全繡了大牡丹花呢?難道人妖他媽?怪不得咱大宋兵威不振的,敢情穿衣服這時尚就女性化了。

  所以李清通常都是一身素色的長衫,頭髮束在頭頂,可不是水雲莊沒錢,要弄個金冠就大騷包了,一般都是銀冠,頭髮弄得清爽,人也顯得精神,越是懶人還越別給人看出來,再配上一身的白衫,感覺好的很,偶爾李清也會在水池邊臭美幾下,恩恩,比那柳七也差不了多遠了,總的來說,還是蠻帥的一個哥哥。

  大宋將頭髮束在頭頂的人並不多見,通常是牛鼻子老道,咱大宋可是崇尚讀書的,所以不管讀沒讀過 多少書,沒事都要整一身文士的行頭,像平時經常來水雲莊的那些王孫公子們,通常也是文士打扮,現在李清突然看到全清一色束起冠來了,怎不吃驚呢?

  才看了高興沒一會,李清又有些沮喪起來,獨領風騷看樣子沒戲了,石小公爺人長得秀氣沒得比算了,高小公爺束著冠可比咱顯得英氣勃勃多了,哼!咱回去就要若英給咱做新衣服,下次咱出場披一個大黑斗蓬!

  李清在台上費腦子研究時時尚問題呢,倒說說娜仁托婭一行六人被人引進了邊上綵棚,別看小姑娘一路上撒歡,那是因為有得玩高興,現在小丫頭可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可不是她沒見識被這麼多人嚇壞了,人家沒見過那麼多人,也見過那麼多草的,可阿媽啊,可現在滿眼全是兵啊,怕不比我們全族人還多些?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口角之爭


  中國人千年之後還自稱是漢人,說承襲的是漢家文化,這裡當然有董仲舒的功勞,畢竟是他力主「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他的徒子徒孫們怎麼能不搖旗吶咕盡力吹噓呢?不過要論起帝王的武功,漢武還是中國歷史上要占重要地位的,畢竟那句「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讓每一個中國人想起都覺得蕩氣迴腸。

  可人家不容易啊,漢武帝為了打匈奴,把「文景之治」以來積攢下來的家底快掏空了,才湊出十萬兵馬北上攻擊匈奴,後來連續幾十年的征戰,全天下的商人幾乎全倒了霉,可就這麼著,到了東漢後期,王朝自己已經岌岌可危,還北伐匈奴,把匈奴人趕到歐洲去和羅馬帝國搗蛋去了。

  可漢朝一共才多少兵?就是到了唐朝盛世,最高峰也就五十多萬兵,可咱大宋呢?不包括最高峰達到六百萬之巨的廂兵、鄉兵、義兵、義勇,單說禁軍,立馬就能想到八十萬這個數字。

  可這八十萬禁軍幹什麼呢?翻遍書都沒見他們打過像樣的戰。

  這兵還就是在精不在多的,要是把八十萬裝備精良、待遇優厚的大宋禁軍交給漢武帝手上調教,沒準這老小子會親自和羅馬帝國搗蛋,那咱國朝後人還不驕傲的尾馬翹上天啊。

  當然現在太子趙禎還沒繼位,沒有他去亂「仁」一下,現在禁軍還不到八十萬,只有二十萬出頭,又分兵駐守西京,輔京和南京,汴京城裡只有十來萬禁軍,今天來函不過兩萬人,可也把娜仁托婭和阿不爾次郎嚇得戰戰兢兢。

  估摸著今天要給太子捧場的,這十萬禁軍也就能選出兩萬來人拿得出手了,個個挺胸出肚,刀明甲亮,龍衛、捧日、神衛、天武等諸多大旗迎風招展,禁軍士兵各依旗號列隊成陣,娜仁托婭悄悄的附在場二耳邊問道:「楊二哥,這便是大宋最勇猛的武士了吧,好威武啊。」

  場二轉頭看看場中列隊的禁軍,輕蔑的撇了撇嘴,這也算勇士?站都沒個站像的!列隊了還交頭接耳,嘻嘻哈哈,沒見這幾萬禁軍鬧出多大的噪音,邊上人說話聲音小點都聽不清,楊二擺擺手說道:「這算什麼勇士?沒得污了禁軍的名頭。」

  楊二並不是想惹事,只是這兩天在乞顏人面前可是享足了大國天朝的虛榮,凡是乞顏人吃驚叫好的,他都要表示不屑一顧一下:咱大宋這個算什麼?還有更好的呢!現在娜仁托婭對禁軍讚賞,他當然不滿意了,李清在水雲莊訓練龍翔軍,他可是一直陪在邊上的。

  本意不過想在娜仁托婭面前 顯顯威的,可楊二說這話的地方卻錯了,大男人麼,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姑娘咬耳朵?只是校場上禁軍實在是多,二萬來人,一人輕咳一下,合起來就是悶雷,所以他說話的聲音也放亮了些,這下麻煩了,又不是在水雲莊上,棚裡還有別人呢。

  楊二的話才落音,猛聽身後有人擊案叫道:「兀那小子,滿口柴胡,甚叫污了名頭!若不廝擄個明白,爺爺今日須放你不過!」

  楊二回頭一瞧,才明白自己這話算捅了馬蜂窩了,這可不是水雲莊的場子,他那個公子就喜歡請姑娘們做客,再就是張先、宋祁那幫酸人;這可是禁軍的校場,綵棚裡多是禁軍領軍的軍官,還多是上四軍指揮使以上的,這兩萬人可多是上四軍裡挑出來的精銳,被這小子說會污了禁軍名頭,這口氣哪忍得住?

  面對一棚人的怒目而視,楊二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那個軍官口出污言,又讓楊二不忿,我說錯了麼?上四軍?拿出來和龍翔軍比比看?所以楊二也沒出聲告罪,而是冷眼望過去。

  居然還不服氣!之前拍案大罵的那個軍官可怒了,起身罵道:「狗才,今日爺爺便教訓教訓你,看是誰污了名頭。」隨著他起身而立的還有另外三、四個人,楊大和孫五見勢不對,也是起身攔在楊二身前,安小哥忙拱手陪笑道:「我家兄弟一時魯莽,出言不端,還請各人包涵則個。」

  這 一棚裡不下五十人,誰都很反感楊二的話,可鬧得凶的只有六、七個人,這可不是宏毅寺,太子還沒來呢,咱們這棚先打起來,一會兒要是上面責怪下來怎麼辦?所以有楊大、孫五在前面使勁遮擋,倒並未算真動上手,拉拉扯扯的,楊二不過挨了兩拳。

  若是那個軍官不罵些爺爺孫子的,興許楊二還會賠個罪的,人家可是跑江湖的,一進興起犯了眾怒自己也覺得不妥,因此楊二隻是遮擋,並未還手,反正拉扯中挨了兩下也不重,只是心裡也是憋氣的很,就是不願意出聲告罪。

  正在僵持不下呢,這邊站起一個中年模樣的軍官來,只聽他高聲喝道:「都住手罷,這般鬧將起來,成何體統?」

  想必這人官位要高些,他一出聲,禁軍的那些軍官們先後罷了手,連挑頭的那個也是,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悻悻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安小哥忙抱拳陪笑,可那中年軍官只是冷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說道:「不知你等是誰家大人門下,果然權高威重,如若不然,幾個從人也進不來此處坐,本官倒想請教請教,日後我等同僚也可上門討些教益。」

  一聽這話,楊大不由得瞪了自己兄弟一眼,得意忘形了吧?就是想在乞顏人面前長臉,你說話小聲些不行?這不是為公子得罪人嗎?

  楊二心裡也悔了,話已經出口,如果人家是找他碴的,那不怕,群毆單挑的,他自己接下來就是,可現在人家要找李清的麻煩,好端端的,他楊二不是給水雲莊惹事?而且,要真找上門去還不怕,咱這話本來就是吹給外族人聽的,終不濟低個頭解釋清楚,最怕的就是人家不上門,心裡記恨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你一下,那才最難防。

  現在可沒法解釋,李清讓一個女子扮男裝混進校場,而且還是番幫的,傳出去可不得了雖說咱公子名聲本就不大好了,可咱們也不能拚命往上抹黑不是?楊二想到此處,只得低頭抱拳沖四周作了個羅圈揖說:「本是小的狂妄,出言無狀,還望各位大人海涵,小的在這陪個不是了。」

  見楊二低了頭,滿棚的禁軍軍官們也略消了氣,之前拍案的那個軍官高聲譏笑道:「日後說話可要先思量著,校場上豈是你等閒雜人可隨意叫囂的,一個下人,怕是少見識罷,場上的可是上四軍,你懂什麼叫勇武?」

  那個中年軍官負手站在楊二跟前,神色淡淡的說道:「你等究是何人門下,便要說個清楚,休說本官欺負了你,沒得倒是一定,日後見了你家大人也是面上無趣的緊。」

  楊二回頭看看自己哥哥,楊大也在遲疑,眼見著這事就這麼揭過去了,還是不說的好,再說李清也不是什麼大人,誰知道人家怎麼看李清呢?安小哥一邊陪笑道:「小的們理多嘴,冒犯了各位大人,都是小的們無狀,要通了名,倒給家主人添亂了,還請大人寬恕則個。」

  安小哥可是幫閒出身,說軟話陪小心本是日日餬口的活計,這棚裡可都是禁軍的軍官,咱低個頭也不算什麼;那個中年軍官一聲輕笑:「便說出來又何妨?莫非嫌我等皆胸窄量淺之輩,會與你們這些下人尋晦氣?」說完,哼了一聲,不屑的轉身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邊上另一個軍官怪笑道:「我等皆是廝殺漢,如何會這般量淺,只是你家主人平日裡也該門風緊些,出來胡亂說話,可不是該當的。」

  而拍案的那個軍官又嘲笑道:「適才口出大言,此刻卻連姓名都不敢說,你怕甚?莫非驚我等打上門去,叫你家主人見識見識如何叫威武嗎?」

  楊家兄弟聽了這話臉都氣得鐵青,安小哥本在陪笑著,現在也收住了笑容,這都已經服了軟,怎麼還是不依呢?說我們倒算了,誰叫咱們說錯話了,可說到自己公子身上,那可不行。

  一直沒開過聲孫五這時候忽然開口說道:「原是我等出言無狀,卻與我家公子無干,只是若諸位大人有興登門,我家公子最是好客,喜結交天下英雄,定會盡賓主之禮,我家公子姓李名清,便住在汴京城外水雲莊上。」

  楊大也朗聲說道:「今日之事全由我等出言無狀而起,若是諸位大人要見責,便由我等領教責罰,還請諸位大人休要污及我家公子。」

  這幾句話一說完,棚裡暫時出現冷場了,連那中年軍官臉上也是悻悻之色,過得一會兒有人小聲說道:「李三郎又如何?李三郎便可說我等污了禁軍名頭?」隨即有人附和道:「就是,不過僥倖贏了一仗,便可目中無人嗎?」

  眼看著本就要平息下去了,這會又起波瀾,大家都在京城裡混,憑空多那麼多對李清不滿的人,總不是件好事情,就像楊二評論禁軍那句話,其實也是隨口並未當真,人家這些禁軍軍官的話也是撒氣,並不是要和李清較真,現在一亮名號倒麻煩了,反而叫人家憋著一口氣。

  安小哥這會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之前陪笑說軟話沒關係,反正咱上不得檯面,現在要是再陪小心說話,掉的就是李清的面子,這個安小哥就不願意了,眼見著局面這麼僵持著,再過的一會,恐怕棚裡個個都要說李清目中無人了。

  正在這時,本來一直在邊上看熱鬧的禁軍軍官站起來五、六個人,為首的年輕軍官哈哈大笑道:「誤會誤會,俱是戲言耳,諸君無須叫真的,李清李公子並不曾開過聲,如何可怪罪到他身上!周大人,您說呢?廖老哥消消氣,為句戲言認真不值當的,莫如等賽後兄弟請諸兄豐樂樓喝酒聽曲可好?」

  那位拍案大叫的軍官原來姓廖,只見他有些帶酸味的說道:「秦大人,你倒是攀了高枝,現下來說便宜話兒,若真要破費,豐樂樓有什麼趣處,不如去秦時樓的好!」

  只見那姓秦的年輕官兒立馬換作一副哭相的叫道:「廖兄真是不厚道,小弟的月傣才幾何?怕是不夠秦時樓一晚上的花銷吧,若是去了,家妻小便上廖大哥府上討生活如何?」

  見了這般做派,姓廖的官兒笑罵道:「好你個秦起,原是這般滑頭,莫以為我不知曉,這幾日你都在甜水巷不曾歸家,若上你府中宣揚開了,怕是不得安生吧?還是乖乖的做個秦時樓的東道吧!」

  這句話可應得了棚中大多數軍官的贊同,個個鬧著要上秦時樓,那個秦起在中間作揖打恭討饒,一會兒說秦時樓裡花費太多,囊中羞澀侍候不起,一會兒討饒說千萬不能讓他娘子知道他在甜水巷過夜,要是府中河東獅吼可要到劉大人跟前說理去,原來這個姓廖的,是捧日軍劉都指揮使的手下。

  花姑娘就是魅力大些,剛才還是大家象烏眼雞一樣的瞪眼,一說到花姑娘,轉眼便是一派祥和。

  見得棚裡眾人都開始說些風月勾當了,秦起湊到姓周的官兒面前施了一禮,媚笑道:「周大人且消消氣,石、高二位公爺也知周大人平素為官方正,有心想交納深些,又恐怕周大人嫌我等不務正業,游手好閒,只是現在太子也喜歡這得勝球,周大人何不也湊個趣兒?日後下官仍就追隨大人於左右可好?」

  周大人這會也不好緊繃個臉了,他對得勝球這東西本是沒什麼反感,不就是個玩的遊戲麼?這樣也好,有這麼個遊戲,軍中那些兔崽子也算有點事做了,省得老在外面惹亂子,至於別的麼,倒要細想想的,國公爺的招牌是響亮,身份也貴重,可畢竟不拿事不掌權,咱官小身卑的,卻是個手上有兵的副都指揮使,還是上四軍中的天武軍,國公爺也管不了咱,要我這麼貼上去湊近乎,還真有些不樂意的。

  不過國公爺後面是太子,這可就是以後的皇帝,誰不知道當今聖上就麼這一棵獨苗,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周大人嘴角一咧,擠出絲微笑道:「若不是說話狂妄些,本官如何會計較,此事便這麼揭過吧。」他可沒接秦起的話碴。

  瞧著場面基本上都擺平了,那秦起搶到楊家兄弟及安小哥面前,卻是先作一揖的輕笑道:「幾位大哥請了,小弟秦起,在捧日軍中做個指揮,先前也總無緣分到水雲莊結識幾位大哥,日後還請多多照拂才是。」

  人家為自己這邊解了圍,現在還湊上前對他們行禮,楊家兄弟趕緊恭身還禮,「秦大人休要這般,小的可禁受不起,今日之事,要多謝秦大人周全了。」

  那秦起得意的笑道:「幾位大哥客氣了,咱們今後便是一家人,這點事值得拿出來說的?倒是日後上得水雲莊來,幾位大哥不見外,已叫小弟心滿意足了。」

  安小哥和孫五在楊家兄弟身後面面相覷,怪事了,明明是頭一次見面啊,若說是龍衛軍中的,有王德顯在還可以扯上關係,這秦起是捧日軍的,怎麼說的咱一家人呢?再說這禮數也不對,而且是太不對了。

  也別怪之前棚裡的軍官們對他們幾個都是大呼小叫,因為他們今天穿的,都是做下人打扮的;咱大宋到現在,對衣著的等級制度還沒抓的那麼嚴,除了五色禁止庶民使用外,一般也不在乎這個。

  水雲莊裡就更加不在乎了,反正莊裡的絲綢多,平日穿什麼衣服李清也不在意,就是拿綢緞做鞋面兒,李清見了還會說好看的,不過,這可都是非正式場合。

  今天是到哪啊?禁軍校場!雖說李清沒有官身,讓大家覺得他不懂規矩也不行啊,再說就是李清不介意,安小哥他們也不會這麼不懂規矩的。

  平時他們愛怎麼穿都行,就像以前安小哥也經常是一身文士打扮,可要是跟著李清出入正式場合,他是絕對不能這麼穿的,否則人家會說道的,主從之分也是倫常,體現到衣服上面,最簡單的區別,就是主人家穿長袍,從人著短衫,「皂衫紗帽」是下人的標準裝著,要是李清今天穿個短衫出席,是要被人斥為非禮的,就是不尊重人。

  他們今天六個人,都是跟著李清出門的,包括娜仁托婭在內,這可不是玩鬧著帶她逛秦時樓了,她要是穿的和李清一樣,興許之前的小吏就會上前請教姓名,沒準李清面子大還能引到主看臺上去,一個女人,女扮男裝混到校場上,而且還是番幫的蠻夷,這要讓人知道,李清多少都要吃掛落。

  而穿著短衫就簡單了,小吏問都不會問,直接便引到棚裡來,從人麼,值得問個什麼?

現在秦起對他們幾個從人打扮的這麼客氣,還口口聲聲稱大哥,怎麼不叫安小哥奇怪?連孫五都瞧出來,奇怪的還不止這麼點,剛才出面打圓場的幾個軍官穿著也是有些特別,個個都像他們李公子一樣束著冠。

莫非是現在京城裡的新時尚?這可要問問,別顯得咱落後了。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公平」競賽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言語上爭個高下,往往比不上眼前的事實有說服力。

  而且龍翔軍顯示他們的威武,就是靠的沉默。

  一百餘騎龍翔軍擎著各色大旗進場的時候,連馬嘶都聽不到一聲,唯獨馬蹄聲得得敲擊著地面,而場中的那些禁軍們卻像開了鍋的沸水一般,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有感歎人家的際遇的、有嫉妒人家高俸祿的、還有些人不屑的揭龍翔軍的老底:神氣什麼?以前不就騎捷軍中的麼,那可是雜牌,哪能和我們上四軍比?

  馬隊到了看臺前,左右一分,衛護在看臺兩側,騎手也不曾下馬,一手挽疆,一手擎著旗桿,旗幟在風中忽拉拉做響;緊跟著五百名龍翔軍的士兵在慕容一禎的帶領下跑步進場,背對著主看臺,分成五個方隊,與場上的兩萬多禁軍站了個面對面。

  一聲「威武」過後,龍翔軍的士兵全是雙手背後跨立在台下。

  要說的這跨立比起立正來,其實也並沒才太過於出色的地方,無非是李清自己的偏好罷了,不過龍翔軍們往台前這麼一站,幾百人的氣勢把對面二萬來人的禁軍都壓下去了,這可不是龍翔軍的身材好,他們可都是從騎捷軍裡挑出來的,要論魁梧,怕還是禁軍要強些。

  龍翔軍出場的時候也低調的很,連口令聲都不響亮,可等他們站定的時候,怕是連最外行的人都明白這些人和一般的禁軍不一樣,只因為他們靜,別說交頭接耳了,五百人站在場上,沒有一個人動過一下。

  禁軍們一見龍翔軍出場,先是一陣喧嘩,可沒幾個人有資格進到水雲莊去的,龍翔軍以五百步卒。乾淨利落的收拾了號稱大宋騎軍之最的龍衛軍,在京城禁軍中傳成了神話,都是軍人啊,得好好瞧瞧人家,聽說裡面不少人就是在延州五百人滅了黨項一千騎兵的老兵。

  初瞧瞧這些龍翔軍兵們也不是什麼長三頭六臂的,站著這樣子麼,是有些威風的,可不能光靠站著好看就能殺敵啊?這時校場上地禁軍這議論聲還有些大了。也沒啥特別的啊?可隨著時間推移,一刻鐘過去了,楞是沒見這些龍翔軍們才誰動過一下,校場上的喧嘩聲也慢慢小下去了。

  「楊二哥,這些是什麼人?是不是你們皇帝身邊的?好威風啊。」娜仁托婭忍了半天,還是憋不住湊到楊二身邊問道。

  李清訓練龍翔軍的時候,除了這兩個乞顏人,其他四個人可是全程在場的,看見龍翔軍就像看見自家兄弟一般,眼見著他們在校場上。動都沒動一下。便氣勢壓倒當場,四個人面帶微笑交換了個欣慰的眼神。

  「這些是咱們太子的親軍,亦不見得有多威風。」楊二這回可學乖了。輕輕地告訴娜仁托婭。

  現在全場可要安靜多了,娜仁托婭問話的聲音雖然輕,到底是一副女聲,棚裡聽見的人可不少,好多嘴角浮起些不屑的笑容,這個李三郎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個整天泡在脂粉堆裡的,連上咱校場上都要帶個女的來,這要換成別人怕不得軍法從事?

  秦起還湊在安小哥身邊呢,聽了這話卻一聲驚叫:「可是隨李三郎身側。在天宇山殺黨項人的楊二哥麼?失敬失敬,不曾想勾欄瓦肆裡傳言的好漢便在眼前,還恕小弟眼拙的很,未曾識得英雄,楊二哥請受小弟一禮才好。」

  說完秦起還站起來真給楊二行了一禮,慌得楊二連忙起身回禮,咱大宋哪有官兒給一個從人行禮的道理啊;秦起這麼一鬧,棚裡另外幾個束冠地官兒也過來湊熱鬧,本來其他人對秦起地這番做作有些不屑的。咱大宋沒好漢麼?和契丹人大戰過的老將軍也不少,怎麼不見你秦起這般恭維?無非是瞅著太子地這個高枝罷;不過不屑是不屑,到底都是軍人,軍人對於在沙場上殺敵的好漢總是敬佩的,棚裡的這些官兒看安小哥他們的眼神都有些變樣了。

  「這位怕就是楊大哥了。」還別說,這秦起察顏觀色能力就是強,一眼就把楊大認出來了,等他知道剛才和他陪小心說話的,居然是說書提到的箭射野利都赤的人,這個興奮勁啊,一再追問安小哥,那一箭究竟是李三郎射中呢,還是安大哥射中的?

  今天跟李清出來的人,安小哥和楊二平時還算個嘴皮利索地,可這種情況下,哪還能說什麼?除了不停的謙遜外,就只能一個勁給人還禮了;秦起偷偷的打量了娜仁托婭幾眼,突然「啊」的叫了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怪不得英姿颯爽,這位想必就是力戰不退,挽狂瀾於既倒的三郎娘子了,果然女中豪傑,請受小弟一禮。」秦起拱手一個大禮行下去,把娜仁托婭臊得滿臉飛紅,忙不迭拿雙手摀住臉,棚裡也是響起一片驚訝之聲。

  楊二一把扯起秦起,口中連道:「錯了、錯了,秦大人,這不是我家公子娘子,乃是。。。乃是莊上一個客人,公子今日有事相商,因此隨我等過來的。」

  一見秦起認錯了人,棚裡一陣哄笑,這會子氣氛和剛才就不一樣了,很多個帶帽子的官兒都過來與安小哥他們敘話,倒把之前鬧了彆扭的周大人和那個姓廖的官兒整了個不自在。

  這可就是李清佔了便宜,後世人麼,吹牛誇口肯定是要會地,否則怎麼出去混飯吃?而咱這中國古人,講究的是不驕不躁,還最忌諱說自己怎麼怎麼了得了,這歷史埋沒的英雄肯定比被人緬懷的要多得多,大宋朝也是百戰而得天下,滅南唐、平北漢、收吳越,一舉結束了五代十國這個可以說中國歷史上最混亂的時期,可後人最耳熟能詳的是什麼?楊家將倒還罷了,這楊門女將、穆桂英掛帥純粹小說家言,子虛烏有的事情倒是人人皆知的,不可小看宣傳的作用。

  大宋久無戰事近二十年,往日的戰功已經塵封,新鮮熱辣的還就延州這一戰了,加上前陣子勾欄瓦肆裡一個勁宣揚。這李清的名頭比起那些宿將來,怕還要高些,連安小哥、楊家兄弟、孫五也沾了光。

  李清可不知道這邊綵棚裡他成了傳說中地主角,否則少不得心裡也臭美一下的,不過沒聽到恭維,他心裡也是高興的,因為太子來了,更因為太子今天的裝扮和出場的氣氛。

  十歲出頭的人。頭上束著紫金冠,身上是緊身的箭袖,顯得英氣勃勃,不是往日粉雕玉琢的小可愛了,李清高興是想起一件趣事了,西夏地那個李元昊比起太子來也大不了幾歲,據說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出行的時候便愛帶百餘名騎兵,旌旗傘蓋相隨,耀武揚威。今天咱們太子也是帶著龍翔軍出來。身邊一個宮女都沒有,這可不是平時的架勢了。

  其實咱中國的歷代開國君王,多半都是打出來的天下。雖說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可對一個國家來說,文韜武略一樣都不能少,這往往以後的君王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再加上以德服人這麼一通洗腦教育,上哪去找豪氣?可不是個個都像漢武帝的;至於像明英宗那樣冒冒然親征的,那不是豪氣,是傻氣。

  現在太子親自訓練士兵了。哪怕是玩個得勝球的遊戲呢,總比和宮女宦官搞在一起強,即便並不能真正明白什麼叫武略,可和軍人在一塊混得久了,多少增加信任感的,總不計還像防賊一樣地防著,這可是咱大宋地最大毛病,五代十國裡兵權在手便造反,可是宋朝君王的最大噩夢。

  太子上得台來。只對李清一笑,頗有幾分自得,幾個健步便邁上自己的座位,倒是他身後地宋祁對李清做了個鬼臉,不過一瞧見周御史,李清樂得差點口中的茶噴出來。

  老爺子你饒了我,做戲要全套啊,穿衣服也要這樣的,不能一半武一半文的;敢情周御史從來都是文官,家裡不曾有緊身衣靠,這樣也就罷了,沒說上校場一定要穿武將服色,可周御史不知道上哪弄了個皮甲套在身上,裡面還是寬袍大袖的,特別下身的褲子,在上身皮甲的襯托下顯得越發肥大了。

  看來想笑的不止李清一個人,大家起身朝太子行禮的時候,臉上全是怪異的表情;可人家周御史渾然不覺,倒還顯得得意地很,這段時間老夫子可忙死了,上次李清要他做宋朝的張良,著實讓他激動了一下,只是委實這兵法不曾好好讀過,和太子講授的時候頗有些吃力,不過還正是有了這段經歷,老夫子總結了很多聖人之言與兵書戰策相結合的地方,正欣欣然準備出個長篇大作好好論敘一番,誰說咱文人無縛雞之力的?

  咱大宋的風氣就是好,沒有逢大事小會領導都要做個報告的,不把你整暈了不罷休,太子坐定了也不多言,只對曹利用一頜首,人家可是樞密使,這校場可是他的地界,曹利用也爽快的很,直接一揮手,擊鼓!

  鼓聲三通,龍翔軍依舊是沒動地方,可校場上地禁軍像潮水一般向四周退去,中間空出了兩、三個足球場大的地方,這會李清才發現原來場中早就用白灰畫好了比賽區域,可這一瞧不對啊,不是說捧日軍和龍翔軍比武麼?要這麼大的地方幹什麼?瞧著這區域劃的,可是有三個場地。

  宋祁立在太子身後紋絲不動,看來不能給咱解惑了,李清只好歪過腦袋去問石小公爺,一問了才明白,原來這得勝球還真是鬧大發了。

  李清這人就這樣,當初把橄欖球借了來,本心的確是好的,軍人麼,就得叫個勁好個勝的,可做事就抱個好心是遠遠不夠的,推廣、組織、策劃等,哪件不是個勞心勞力的?他還別感到委屈,覺得人家把他甩到一邊了,今兒讓他坐在石小公爺上首,就是人家還承認他的功勞,要是這些事情讓他自己來做,得,就當橄欖球從來沒在大宋出現過!

  擾了他賴床的樂趣,他會詛咒橄欖球的。

  捧日軍要像龍翔軍叫板,這事在京城禁軍裡一下便傳開了,而龍翔軍現在是太子親自在操演,無形中級別就上升了好多個檔次,有了王德顯等人的帶引。得勝球這新鮮玩意正是大家都感興趣的時候,這太子的熱鬧,誰不想去湊湊?你捧日軍很厲害麼?要不先和咱試試?誰贏了再挑戰太子的龍翔親軍成不?

  爭吵沒多久就傳到太子耳朵裡了,太子正天天和龍翔軍一起廝混呢,玩了幾天正血脈沸騰的,小孩當然愛熱鬧,行啊,誰來都不怕。來誰滅誰!

  自然不能車輪戰,咱京城禁軍光番號就有幾十個,要是每個番號都派隊來挑戰龍翔軍,龍翔軍一共才多少人啊,累都把他們累死;比武地組織工作自然便交到了石小公爺手上,一來他有軍中的身份,二來這得勝球的推廣就是他謀劃的。

  不過這比武規則的確有些不公平的,這也是沒法的事情,公平這玩意從來只能嘴上說說,自然界裡不曾出現過的;龍翔軍佔據了四強地一個席位。畢竟人家是太子親軍。而上四軍抽籤捉對廝殺,勝者分佔兩個席位,至於京城裡其他番號的禁軍。慘了,將近三十支隊伍,只能爭一個席位。

  即便是淘汰賽,要想得到這一個席位,差不多得經過五輪角逐,雖然並沒有限制隊員的人數,可那些雜牌軍本來人數就不多,哪能都像捧日軍這樣動輒幾萬人,比如騎捷軍這樣二千來人的番號裡,能選出多少個精英來?

  龍翔軍要奪冠只要經過兩場比武。而上四軍是三場,其他的番號,可憐了,要經過七場較量,他們要想奪冠,真是難於上天了,李清聽完,先瞅瞅興致勃勃觀看場中比試的太子,再給石小公爺一個白眼。偏心啊,這也太出格了,敢情人家能爭個四強就算露臉了。

  什麼儀式都沒有,軍人就是軍人,爽快的,不就是分個高下麼,說那麼多幹嗎?

  比試規則也經過石小公爺的改進,當初李清玩的時候可沒定什麼時間,玩的盡興就好,現在不一樣了,不過規則與後世比,那可簡化太多了,沒什麼球門這一說,因為石、高等人一致認為得勝球這麼個怪樣子根本沒法踢,李清曾經想親身示範一下,屢試屢敗,沒法只好同意不用腳踢了;現在要爭高下,時間定地一柱香,也不是輪流開球,而是這一柱香裡都是一邊進攻另一邊防守,然後下一柱香攻防轉換,最後看哪支隊伍帶球衝到對方底線地次數多,誰就獲勝。

  而裁判基本上都是在水雲莊廝混的那班公子哥兒擔任,誰叫人家最先開始玩呢?李清心裡暗道,便宜王德顯了,這裡面肯定有黑哨,瞧著吧,看上四軍裡誰碰上龍衛軍誰倒霉。

  這遊戲就是遊戲,畢竟不是軍中操演,比賽開始沒多久,連主看臺上都是叫囂一片,更不用說場下那幾萬禁軍了,先下場的,就是禁軍裡地那些雜牌軍,在場上你來我往,捉對廝殺,別說小太子看得雙手緊握拳,李清瞧了一會,也是倒吸口涼氣。

  乖乖,還真沒想到短短時間裡,人家都玩成這個水平了。

  當初李清輕而易舉的收拾了王德顯和高小公爺,那只是人家沒整明白該怎麼玩,現在一鬧明白了,雖說下面是些雜牌軍,厲害角色還沒上場,但什麼砍鯊戰木、斬首行動,放在咱大宋,都小兒科。

  聲東擊西、以逸待勞、暗渡陳倉、李代桃僵、調虎離山、瞞天過海……把李清看個目瞪口呆,橄欖球麼,總要多跑得快的得分手,記得電影《阿甘正傳》裡,那個厚道人阿甘就是靠跑得快,他其實連規則都不大明白,可那是老美,換成中國人試試?當然,要在規則不一樣的情況下了,現在的規則只有達陣才算贏,否則被摁倒了一律從中線開球,這有個隊全都選了大塊頭,跑不快沒關係,咱根本就不去追,咱就在底線等著你,充分體現了什麼叫以逸待勞,過來就把你摁倒。

  當然只守在底線是比較冒險的,人家也是量身打造的戰術,可場上的激烈程度還是讓李清砸舌,特別是這中間各種戰術的體現,李清自問就是自己帶著龍翔軍都不敢說穩勝了,沒瞧著人家也下功夫了麼?想必這哪家的指揮使還下了血本,場上隊員地服裝一律是絲綢的料子,還就圖絲綢滑不留手,只是不知道這玩意結實不?拉扯幾下要是卡嚓的走了光,叫娜仁托婭瞧見了怕是不好罷?難怪不請女賓的,敢情料到這一招了。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三十九章 校場上該有的聲音


  剛才還在腹誹人家石小公爺安排賽程不公平,才看了沒一會,李清都有些理解當年韓國人世界盃的時候狂做手腳的心情,想贏怕輸的就這樣了,特別是在技不如人的時候,要說公平那都得在事不關己的當口,龍翔軍可是咱親兄弟,不對,應該是咱親兒子,現下京城裡名聲這麼響亮,要是栽在雜牌軍手上,那可是面子全沒了。

  什麼叫自信?自信那是贏了之後吹牛用得多的詞,這世上的事你全曉得了?強中自有強中手,莫非在菜鳥面前顯擺下就算是自信?李清現在就不自信,心虛的很,雖說剛才龍翔軍往看臺前這麼一站,明顯把對面的禁軍比了下去,可沒見現在場上拼得你死我活麼?站個隊可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球踢。

  可他急也沒法啊,禁軍的校場可不是他的水雲莊,就是想到場上去吹個黑哨怕是人家也不同意的。

  扭頭瞧瞧太子,小傢伙看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像他這麼擔心,宋祁立在太子身後,還氣定神閒的對李清拋了眼風,媚眼不像媚眼、嬌態不成嬌態的,也不知道是個啥意思,穩操勝券了?李清知道宋祁這個熱血書生也好談論武事的,歷史上他就曾經對大宋的兵制改革上過不少條陳,可那是紙上談兵,李清可不信他有多大能耐,換了范仲淹來還差不多。

  再看看石小公爺,人家也是一副淡定的樣子,絲毫沒為場下雜牌軍們的激烈比試場面動容,李清心裡一動,這石小公爺可不像他李清這麼不通時務,莫非人家就樂意讓太子受癟?好說歹說他也是龍翔軍中的效用軍,這胳膊肘還能往外拐?說不定人家早就安排好了,即便不能吹黑哨,莫非還不給打假球啊,看來還是咱鹹吃蘿蔔操淡心了。

  「石公爺。這章程究竟是怎麼個定法的?我瞧著有兩隊都不曾得分啊,如何判誰勝誰負才好?」瞧了半天,李清悄悄的問石小公爺,這可不能大聲,敢情咱這發明得勝球的鼻祖自己都不明白規則呢,這可不怪李清,他早就把得勝球扔到一邊了,石小公爺他們商量章程的時候也沒來問他。

  「三郎可看好了。這事也不常見的,今兒還是頭一遭,只是兩隊得分相同亦是常情,若是這般兒,平日加一柱香即可,今日人多,卻是沒法加賽,稍待兩隊便選出一人來擲球,誰拋得遠些,便定勝負了。」石小公爺笑道。

  恩。不錯。只可惜用腳踢被否定了,但扔球也是個好辦法,早知道應該叫三娘特製一個裡面包石頭地。今天這麼多隊參賽,要是一味的加時,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去,每場過後參賽的隊伍其實還有休息時間的,只不過現在人多場地少,看起來是比個沒完,眼見著日上中天了,這些雜牌軍們的一個四強名額還沒定下來。

  隨著不斷的捉對廝殺淘汰,這規則的不公平性慢慢體現出來了,一個隊上場十六個人。雖說要是贏了,下一場盡可派生力軍上場,可每個軍裡頂尖人物也就那麼些人,越到後面對手越強,你總不能把差的人員派上去吧,不過就算是高手,又能頂得下幾場?所以反而越到後面,比試程度反倒沒有之前那麼激烈了。

  不過越是這個時候,越能顯出首腦人物謀略地重要性來。咱這得勝球可沒有什麼固定的四分衛,之前在場上大顯身手的,現下都被對手盯得死死的,什麼「斬首戰」,不就是個擒賊先擒王麼,這道理咱中國人幾千前就明白的,大家一上來都是先把對方最厲害的人放倒,充分證明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何況咱們可是有三十六計的。

  這會就要看整體的力量了,往往之前毫不起眼的角色,現在就是決定勝負地關鍵,比賽到了後面,激烈程度有些減弱,精彩場面卻不少見,好幾次都是攻擊方被對方壓制得死死地時候,突然一個長傳球,一個短小精幹的隊員脫穎而出,扮演單騎救主、一錘定音的角色。

  雖然現在場上地比試沒有自己掛心的隊伍,可李清在場上看的還是很投入,一來是他也想好好瞧瞧別的隊伍究竟有什麼殺招兒,二來麼,場邊幾萬人吶喊助威叫好的,想和人談話,門都沒有,除非相互咬耳朵。

  看到後面,主看臺上除了曹利用幾個主官還保持著官儀,其他人也都一樣忘形的叫好吶喊起來,場上比試的隊伍,李清不關心自有人關心的;太子今天倒顯得很穩重,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挪地方,只有宋祁不時彎下腰來,指點著場中情況和太子在商議些什麼。

  說實話,見了這個情景,李清很有些嫉妒,雖然他今天受到了超規格待遇,也算是坐了首席,不過宋祁和太子這麼接近親熱,瞧著總有些心裡泛酸,覺得宋祁沾了他的便宜,渾忘了人家這個今科實際的狀元,在主看臺上連個座都沒有。

  人都這樣,自己佔了便宜不覺得,反總覺得人家佔了自己便宜,李清倒不去想想自己憑什麼身份坐上首席地,反倒忿忿不平起來:得找機會和太子談談,離這小宋遠點,他可不是好東西,以後要勾引你未來老婆的!

  等到了這一個四強名額終於有主的時候,比賽卻暫停了,幹嘛,吃飯!咱這大宋天下可還不是像水雲莊一樣有早飯吃的,一大早爬起來,折騰了這麼半天能不餓麼?

  既然有了新的發洩點,這吃飯的模式有點學著自助餐形式,李清也就不太介意了;當然太子不可能捧著個碟子滿台亂跑的,連曹利用也是一直端坐在案前,自有小史按例將菜餚送了來,官兒就是官兒,畢竟有個架子在的,豈是王孫公子那般沒規矩的,形式雖然到了,可隨意性卻體現不出來,李清等人也是規規矩矩地等著小吏送上來。

  才吃了幾口,李清霍然發現那幾萬禁軍的隊伍早就亂得不成型了,別說站得亂七八糟。坐在地上的都有,都在啃吃的呢;而龍翔軍們卻是一直跨立在台前,就沒動彈過,難道他們不吃飯麼?這樣一會怎麼和人比試?

  李清可顧不得那麼多了,猛衝宋祁招手,「這是如何安排的!若是不吃飯,一會場中比試豈不是要乏力?還道小宋在太子身邊如何個運籌帷幄,卻連這點也不曾料及麼?」

  宋祁可不知道李清的邪火是為什麼發呢。他以為李清是擔心龍翔軍呢,笑著在李清邊上附耳說道:「公子休急,如今龍翔軍亦如水雲莊一般一日三餐,今日特地飽食而來,斷無乏力之憂。」

  說地輕巧,李清今天還就討厭宋祁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般安排如何公平?一干兄弟站這如此之久,腰酸腿脹的,一陣上場如何施展的開?你看慕容一禎這笨蛋,一會他要上場不?居然頂個全盔全甲。騷包賣弄啊。這滿校場可都是公的,顯給誰看?敢情這盔甲不是精鋼打造而是紙糊的?要是輸了,瞧我不給他好看!

  「小宋兄。既隨侍在太子身側,當事事需慮得周全,萬不可疏忽大意,太子身份尊崇,這皇家體面最是緊要,且如今滿城都宣揚開了,龍翔軍要是輸了,日後怎做太子親軍?這場外的境況可曾佈置的妥當?」

  李清不滿地說道。

  總不好在這裡明白的問有沒有安排好黑哨,偏這宋祁此時腦子也不靈光了,被李清一通訓弄得頭發暈。這還是李清第一次這麼和他說話呢,他哪明白場外的境況就是指黑哨啊,咱大宋還沒這潛規則,以為李清是指責他安排不周,唬得他覺得李清說的都有理,飯也顧不上吃了,趕緊跑下看臺找慕容一禎和陳全商議去了。

  有些不對頭,剛才和宋祁說話的時候,石小公爺也湊在一邊。聽得不住點頭,看這模樣不像是安排了黑哨,又不好主動請纓自己去黑它一把,這要是萬一輸了,怎生是好?

  李清在這塊瞎擔心呢,說句公道話,他可不是為什麼面子在擔心,咱這大宋歷來對武將防範甚嚴,打壓過重造成軍心厭戰,歸根到底就是一個不信任的問題,太祖那麼神武,還要把當年隨自己打天下的哥們來個..杯酒釋兵權」,叫後世的那些長在深宮裡的鳳子龍孫們又怎麼放心得下在外手握重兵的武將?

  咱岳飛是大英雄了,可他要是很聽話地話,為什麼要連發十二道金牌呢?一道不就完了?可別盡站在民族大義上考慮問題,軍權的確是不好下放的,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世界上的大多數國家都不會讓帶兵地將領有多大的自主權,要不試試看?怕是立馬就來個兵變了。

  漢朝怎麼亡的?漢末黃巾起義,朝廷空虛,沒奈何叫各州府募兵絞殺起義軍,這手頭上都有槍桿子後,誰還把漢室放在眼裡?還說曹操脅天子以令諸侯是漢賊,笑話了,自秦初開始天下就郡縣制了,誰封的諸侯?

  唐朝也一個樣,因為安史之亂和黃巢起義,軍權分散到各藩鎮裡去後,雖然唐王朝還延續了百來年,可誰是媳婦誰是婆婆還真就分不清楚。

  這忠義二字可不是空口說的,難道唯有漢末唐末是滿地叛賊?

  集軍權於中央,這個李清很是贊成,可過分的重文輕武,又會讓大宋面臨滅頂之災,先是契丹,後是黨項,緊跟著就是女真、蒙古,一頭一頭的狼啊,還一個比一個兇猛,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遊戲吸引太子參與,這樣和軍隊裡的人親近些了,別一會輸得面上無光,又不感興趣了,這可不行,李清寧願被所有禁軍不恥去吹黑哨,也要讓太子感到開心有趣的。

  為什麼重文輕武?無非就是壓根不相信什麼忠義麼,別看天天在說,統治國家皇帝靠得是帝王術而不是儒術,這信任感還就得平時多交流多溝通才行,省得像寇准、李綱這樣的大宋忠臣名相,人家武將在前面殺敵,他們在後面幫人家搬家了。

  只可惜太子年紀小了點,要不和武將們一起風月煙花幾下,怕是關係就和鐵哥們一樣了,唉,時不我待啊。

  當然,想去吹黑哨只是個美好願望,要是能隨便實現。咱中國足球隊也早捧世界盃了,且不說李清還在這患得患失呢;宋祁跑下看臺,抓著陳全和慕容一禎把李清地顧慮一說,陳全有些犯難,捧日軍上門挑戰龍翔軍,原本不過一個遊戲罷了,偏偏李三郎把太子給忽悠得極高興致,當然討太子歡心也很重要。陳全和慕容一禎這段時間也是帶著龍翔軍玩命的訓練,李清都還沒注意到,從太子登台到現在,龍翔軍已經站了有一個多時辰,這素質可比在水雲莊那會高多了。

  誰知道事情一宣揚開,加上石公爺據中一謀劃,一場遊戲變成了一場大比拚,便是陳全的信心怕是比李清還足些,可要拍胸脯說必勝,誰敢說這話?真當王德顯那號人是吃素的?人家在操演上吃了虧。正打算這次翻本呢;還就李清猜對了。石小公爺還真就沒做什麼私下安排的,人家石小公爺怕是對龍翔軍最有信心的了。

  至於站了那麼久,這可不能怪人家考慮不周。龍翔軍可不像其他的禁軍純粹是來參與比試地,他們是太子親軍,太子出行要負警蹕責任的,這不就得站著麼?

  倒是慕容一禎有些臉紅,滿校場穿戴全盔全甲地,還就他和陳全兩個人,雖說過了中秋,可頂著太陽站了那麼久,還真是悶得一身汗了,不過人家也有隱衷的。誰不知道咱龍翔軍和你李三郎的關係?穿得體面點也是給公子長臉不是?乍不說聲好看呢?這可內府專門為龍翔軍配發的新軍服啊。

  「一禎,快些叫上兄弟一邊歇息活動下,你也將甲卻了,閒話休說,即便李公子不言,我等亦要爭勝的。」陳全對慕容一禎說道。

  鼓聲再響起的時候,原本有些舒緩地氣氛又是一緊,連滿場禁軍的喧嘩聲都小了很多,因為現在在場上的。是上四軍,還真就那麼巧,捧日軍和龍衛軍分別對陣天武和神衛,沒有提前捉對廝殺,李清在台上使勁探頭看,那個捧日軍的指揮舒無咎可是給他留了好印象,要沒人家送來巨盾並且指導使用,上次水雲莊操演,還不知道能不能擺平龍衛軍呢。

  可找了半天,也沒把舒無咎從人群裡認出來,王德顯倒是好認,一瞧他橫行的八字步,都不要看臉就知道是他,咱汴京就沒第二個這麼渾的執褲公子;連場上的裁判都升了級,執法龍衛軍對天武軍的,正是鎮西侯錢蔚。

  還沒正式開賽呢,場外圍觀的禁軍突然大聲吶喊起來,現場這兩萬來人本來就是上四軍中的多,一見自己這邊地隊伍上了場,都使勁鼓噪助威起來。

  今天可是看了大半天地比賽,一直覺得精彩紛陳,卻不知道到現在才算進入高潮。連李清都忘了為龍翔軍擔心了,上四軍不愧是上四軍,萬里挑一的人和百里挑一的就是不一樣,王德顯可夠橫地了,在水雲莊混的那號公子哥裡,他是理所當然的霸王猛將,可現在面對著天武軍,一對一也佔不了多大的上風。

  什麼叫計謀?朗朗乾坤之下,誰又是傻子?說什麼運籌帷幄,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上哪去施展?今日的球賽到現在才真正顯出了軍球本色,場上在跌打滾爬,場下在高聲吶喊,衝!衝!衝!

  球才一開出,兩邊的三十二個人就像對撞的洪流一般掀起一陣波瀾,帶球的隊員在人群裡奮力殺開一條血路,攔截的哪怕自己被撞地高高飛起,還是死死的扯出對方的衣服,更有些互相掩護的隊員翻滾在地上,你抱著我的腰,我夾住你的腿,不死不休。

  這得勝球規矩還是定的太鬆了些啊,只是禁止拳打腳踢,看來不准拿腦袋撞人是急需補定的規矩了,對了,還有不准用牙咬,咬衣服都不行!

  這場面的激烈程度不要說後世地英式橄欖球沒法比,就是美式的,也沒這麼瘋狂,難怪王德顯愛得不行,上宏毅寺PK哪有這個帶勁?

  李清在台上也是看得血脈沸騰,依稀回到天宇山下那個叫喊廝殺的戰場,現在場外已經沒人叫什麼沖沖沖了,而是齊聲高喊「殺啊!」也分不出究竟是為誰加油了。

  主看臺上的官兒這會也丟了官架,連曹利用這糟老頭都站起身來,想大聲喊又忍住,拿手使勁的拍桌子;小太子才顧不了什麼威儀,小臉漲得通紅,兩隻手握著拳頭,在空中胡亂揮舞,口中大叫著:「殺啊,殺啊!殺了他!」

  這才應該是校場上的聲音。
huro 發表於 2008-6-25 15:06
第二卷:犬馬 第二百四十章 不一樣的玩法


  功高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吐吳。

  杜甫的這詩詠的就是諸葛八卦陣,要說這八陣圖,咱中國人可熟悉,羅貫中寫的《三國演義》裡吹的神乎其神,就那麼幾塊破石頭,一擺成個陣法便可憑空生出殺氣沖天,並且人進去沒人帶還出不來,火燒連營八百里,差點收拾了劉備小命的陸遜就幾乎死在裡面。

  隨之還流傳有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的故事,和楊家將一起,被劉蘭芳講得是人所盡知,至於傳到江湖上,那更不得了,特別是金大俠書裡的北斗七星陣,那可是鬥勇比狠、打家劫舍、群毆群P的法寶,啥高手困在裡頭都難脫身的,要破那個陣,還必須找準天樞的位置,當年黃老邪就看準了這麼個弱點一舉脫困的。

  只是這所謂的北斗七星,不過天上亮一點的星星罷了,離咱們不知道多少億萬光年遠,乍就會變得玄而又玄呢?這八卦陣就更離譜了,要是這玩意管用,諸葛亮何必七出祁山,鞠躬盡瘁了半天,還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呢?滿世界派人堆石頭統一天下多好,蠻符合和諧精神的。

  可惜這些妙用無窮的陣法都失傳了,肯定得失傳,要是不失傳,玄而又玄的,也就傳說不起來了;因為除了小說家言,咱中國古代的兵法家,其實並不重視這東西。(當然要是哪位覺得咱說的不對,拜託別和我爭,請把陣形直接交中國足協,咱中國男人肯定萬分感激你。)

  所謂的八卦陣,不過是一個大型的密集方陣,諸葛亮用這個陣也是沒辦法,對手魏國兵多將廣,人數佔優勢,最關鍵的。還和大宋與遊牧民族對壘一樣,人家騎兵多,野戰中為了防止騎兵突擊,不得已擺出了這個面面俱到的大方陣。

  既然是大陣,那麼肯定就要有分工,有的是騎兵,有的是步兵,有的正面對敵。有的側面包抄,還有地做預備隊,那些個八卦裡的玄妙東西,只怕起不了什麼作用,這不過說明了諸葛亮高超的統籌能力,絕對沒什麼玄而又玄的東西在裡頭。

  至於分得很細的那些個三才陣、梅花陣等等,咱中國兵家並不在意,這可不是說就沒有用,比如咱們東方的那個島國就研究得很細,這中間可有緣故。咱國朝自春秋戰國開始頻繁爭鬥。便有了專門的兵家研究,可就算在那時候,動輒也是一出動就是戰車千乘。到了戰國末期,一出手就是各出動幾十萬軍隊,所謂的「戰將千員,帶甲者十餘萬。」

  十萬人站在戰場是個大多地隊伍,有多大的範圍,你擺個梅花陣我瞧瞧?而那個島國就不一樣了,古代一般都是幾百上千人打鬥,比咱中國兩個村「打冤家」規模大不了多少,咱們嘯傲山林的好漢們劫個道怕人還多些,有幾千人的PK場面在他們的史書裡。就是個大得不得了的戰役了,也難怪人家,就那麼個彈丸之地,還要分成一百多個小諸侯,平均下來有幾個人?還美其名曰叫戰國,碰上秦軍能一口氣全給活埋了。

  千人級別的打鬥,陣形好壞對勝負影響可就大了,統帥其實就是個戰術指揮家,不得不去研究陣法。這還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們的陣法師從於中國,但是的確青出於藍了,不僅分得細,而且還都經過了實戰的考驗。

  而咱中國佈陣就不一樣了,以大宋朝太祖爺「御制」地平戎萬全陣為例,全陣共有士兵一十四萬零九百人,主要部分就是中間地三個大方陣而已,否管怎麼變化,步兵應付騎兵,只能靠密集方陣。

  所以咱中國歷代的兵法家,一般把注意力都放在戰略層面上,把陣形放在次要位置,什麼樣的陣形都要因地制宜地,這就是所謂「兵無常勢」,而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至於千人左右的戰術性得失,咱們這些兵法大家們,都不是很在意,誰叫咱們人多呢?

  今天李清卻是見識了咱中國陣法的奧妙了,原來咱們並不是沒有,更不是不行,只是這些小玩意上不得大檯面,久而久之被歷史塵埃淹沒了而已。

  當然並不存在什麼玄而又玄的東西在裡面。

  賽程的不公平自然也讓李清很開心,龍翔軍對陣的是千辛萬苦從人堆裡殺出來的廣捷軍,而捧日軍和龍衛軍各自艱難的戰勝天武、神衛兩軍後,又要捉對廝殺,看來龍翔軍進入最後的決賽沒問題的,那廣捷軍經過了五場比試,早已是強弩之末了。

  果然,龍翔軍勝廣捷軍不但是乾淨利落地勝利,而且整柱香防守時間裡,廣捷軍沒有一次衝過底線,比分是六比零,場邊觀戰的禁軍們一片嘖嘖稱羨,主看臺上更是喝彩聲不斷,小太子還算沉得住氣,只是眉捎眼角透出些得意來。

  可李清看了,心一個勁往下沉。

  「三郎今日緣何豪氣全無,如此瞻前顧後?不見龍翔軍大勝麼?」石小公爺見李清有些愁眉不展,笑嘻嘻的對李清說道。

  大勝?這大勝有什麼用?沒見人家廣捷軍都快跑不動了麼?就那麼幾個人跑了一個上午,換誰也吃不消啊,何況比賽過程及其野蠻,硬支撐留在場上的,也是一撞就倒;可你看龍衛軍,除了王德顯這號打不死的小強外,其餘上場隊員基本上全換了,人家龍衛軍可有幾萬人,還怕選不出上百號精壯來?

  這可不是咱就膽小怕輸,贏廣捷軍倒是利索,可李清沒在過程中看出什麼新奇之處來,一味的狂衝猛打,收拾廣捷軍沒問題,要說能贏龍衛軍或者捧日軍,那可難說了。

  因為先天條件在這擺著,龍翔軍基本全是從騎捷軍中選來的,兵源原本就比不上上四軍,身高體壯的哪輪到騎捷軍要?延州那幫弟兄更夠戧,大戰之餘胳膊腿囫圇的多是弓箭手,要是強壯哪還會留在廂兵裡?李清絕對相信自己的弟兄會不怕死,可現在瞧著上場的這些人裡,哪個沒玩命沖?

  操演獲勝那主要還靠先收拾了人家的馬,現在摟腰抱腿的。可是身高力大的佔優勢,叫李清怎麼會不擔心。

  往太子那邊瞅了好幾眼,小傢伙沖李清微笑,還是一付成竹在胸地樣子,宋祁那狗模樣就別提了,還以為李清在讚許呢,越發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倒是周御史嘴角露出點莫測高深的微笑。讓李清心裡一動,說是太子天天忙著訓練龍翔軍,慕容一禎連中秋節都沒空來,莫非還真練出些新名堂來了?

  可一想著一個糟老頭加一酸書生,再外帶一毛孩子,能玩出什麼新花樣來?李清又有些洩氣了。

  龍翔軍對陣廣捷軍輕鬆的,龍衛軍對捧日軍可是玩出真火來了,一開完球後滿場就沒幾個能站起來的,誰叫這規則定的不對頭呢?把人撞倒了還要壓著讓你不能動彈,這被壓在下面的也硬頸的很。抱不住你的腿。咱鞋也要扒下你一隻來,看得台上的李清不住搖頭,還是事先沒考慮周全啊。水雲莊上和一幫公子哥玩,大家都是點到為止,哪有這麼胡攪蠻纏的,這還是玩球麼?不如咱拉大隊直接上宏毅寺開片好了。

  只是咱大宋沒人見識過什麼美利堅國玩橄欖球是個啥樣子,現在這個場面人家就很喜砍,校場上的軍人麼,把我撞倒了憑啥讓你還站著?互相拉扯著摔到在地還要滾三滾呢,咱都指揮使可說了,輸給龍翔軍不打緊的,碰到別的上四軍的。得往死裡撞,湯藥費另算!

  等看完龍衛軍和捧日軍的對決,李清都有些喪氣了,這玩意還叫橄欖球?別說和我有關係!玩得像龍衛軍和捧日軍這樣,今天算是極致了,帶球隊員敢情不是來玩球的,是來玩撞人的,早知道咱發明碰碰車啊?不,碰碰人遊戲得了。

  還真有這遊戲地。以前年紀小地時候,冬天裡不就是喜歡在牆跟擠成一團麼,還有個好名字,叫「擠油渣」,看來比較適合給龍衛軍和捧日軍量身定做的,這兩隊是冤家,從頭到尾就沒見人傳過球。

  唯一能讓李清開心一點的,是雖然龍衛軍一比零險勝,而且還是在最後關頭才拿分,但是王德顯受傷下場了,而且龍衛軍一起受傷下場地,還有八個,一場遊戲比賽,折損超過一半,可想而知他們在場上幹什麼了。

  王德顯這號人,絕對不是輕傷就下火線的,所以李清的這個開心,顯得很有點沒心沒肺。

  「京中俱傳李三郎好風月而多閒趣,居然能想出這般彪悍氣的玩法,實出老夫意料之外,可見人言不可盡信。」曹利用想必也看得開心,笑呵呵的對李清說道。

  李清也是笑著回回禮,心道要是我說從來沒打過你侄兒,你信還是不信呢?

  「三郎休要擔心,稍待便瞧好戲罷。」小太子側過身對李清說道,李清轉眼看去,小傢伙還真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這一仔細瞧上去,以前粉嫩的小臉居然顯得有些黝黑了,怪不得透出些英氣出來呢,難道小傢伙也天天風吹日曬?

  就是心裡有疑問,那也不可能當眾去問的,李清拱手笑道:「想必適才對手懦弱,未曾見真章,李清便等著瞧太子的手段了。」

  小傢伙點點頭,認真的恩了一聲,弄得李清忍笑都忍得辛苦。

  這笑意還沒過呢,一開球,不但是李清,看臺上所有人都驚異地啊了起來。

  從一早第一場開球始,雖然場上也是計謀層出不窮的,比如聲東擊西也好,瞞天過海也罷,拿球的這一方總是處在進攻狀態的,最多只有拿球的隊員根據情況做些迂迴,這可是校場上,都是軍人啊,又有太子看著,哪能不往前衝呢。

  現在龍翔軍和龍衛軍對陣,是龍翔軍先開球,一開球,不但是拿球的隊員,龍翔軍場上的其他人也一樣,一律往後跑,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哪有臨陣脫逃?這還是軍人麼?

  一時間主看臺和場外全是啊哦一片。

  其實最吃驚的還是場上的那些龍衛軍隊員,是先對付拿球地也好,還是先收拾對方最厲害的也好,人家早就事先安排好了,反正一開球,總是好多人要對撞在一起的。以便為自己的隊員創造機會,現在可好,龍衛軍一見開了球,嗷的一聲往上衝,憋住了氣等著對撞呢,一口氣沒緩過來,發現對手全往後跑了。

  那就追吧,可追也成問題了。因為龍翔軍隊員不是直線跑,左邊的跑到右邊了,右邊跑到左邊去了,龍衛軍地隊員可有些犯難了,你說我是繼續追跑到右邊去的那個,還是去追現在跑到左邊的這個呢,而且龍翔軍拿球的隊員根本就沒固定,三傳兩傳之下,球已經換手多人了。

  得,也沒時間多考慮了。誰拿球我追誰吧。

  球在天上飛。人在地上跑,這下龍衛軍可吃虧了,身高體壯的跑起來可費力。而且事先沒料到這情況,一下子有些亂,同時有六、七個隊員在追對方拿球的隊員,等好不容易追上撲到在地,人家早把球傳走了,那就爬起來接著追吧,就這麼兩個來回,龍衛軍的隊員發現沒必要爬起來了,自己這邊的人在後面摔到一片,才撲倒兩、三個人。而人家大部隊早跑到前面去了,龍衛軍剩下地幾個人,根本阻擋不住人家的攻勢,完了。

  主看臺上還就數李清笑得最響,太子一歪腦袋驕傲的說道:「此乃誘敵深入耳。」李清一擊掌道:「好」!咱這太子會這麼想就行了,幾千年來咱漢人戰場上不管什麼情況,你敢退一步看看?君子們罵都得罵死你,多少人寡不敵眾冤死在戰場上,一句守土之責又砍掉多少官兒的腦袋。至少這太子還明白了有誘敵深入這一招,趕明兒碰到李元昊翻來覆去的誘敵,多少會有些提防心了吧。

  這一柱香還剛燃個頭呢,龍衛軍的這些隊員可有些憋氣,剛才捧日軍使勁沖,從頭到尾都沒讓他們過底線,現在可好,這麼快就丟了分;人家也不笨,雖然還沒有暫停的規矩,可大家在中間這麼一商量,一會啊咱別亂跑了,每個人守住自己的地盤,管他是誰,過來就放倒!

  很快又開球,龍衛軍們嗷的大叫一聲,腳步卻只是往前虛跑幾步,龍翔軍的隊員果然像之前一樣又是後撤,而且還交叉跑,龍衛軍地隊員這可學乖了,咱才不追呢,等你左邊地跑到右邊再說。

  龍翔軍的隊員見他們沒追,依舊是交叉的斜跑,左邊地往右跑,右邊的向左跑,眼看著要交叉換位,這會人可都集合在中間了,這時他們卻不交叉跑了,龍翔軍們突然發出了他們的第一聲吶喊,以慕容一禎為箭頭,排成一個鋒矢陣,直向對方中間插了過去。

  這場上十六個人,以八個一行排成兩排的,互相間隔了四、五米的距離,等龍衛軍發現人家要中間突破的時候,自己這邊最邊上的隊員離著還有二十來米的距離呢,中間就這麼五、六個人,怎麼擋得住人家十六個人的衝擊,等邊上的人好不容易趕到中間,卻只能攔住人家地箭尾了,而慕容一禎接住傳過來的球,早已一騎絕塵,把對方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

  又是一分到手,這會換曹利用拍案叫好了,「好,好個鋒矢陣。」而李清只是對太子伸個大拇指,話都不說了。

  龍衛軍場上隊員可上火了,看來不追也是不行的,得,大家可要憋住勁,來兩個盯住拿球的,其他人,一個認定一個,死追,甭管跑到哪都得把他摁趴下!

  第三度開球,龍翔軍還是中間先退,左右交叉跑,龍衛軍這次不遲疑,個個使足了勁猛追自己的對手,管他怎麼交叉呢,只是這次又出新情況了,龍翔軍交叉跑的隊員這會又不跑了,而是個個對著龍衛軍中間的隊員撲了過去,而中間的這幾個正在追對方拿球後退地呢,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撲倒,自己被人撲倒就算了,可麻煩的是緊跟著自己的隊員也撲上來了,好麼,變成自己這邊兩個人對付一個了,三個人滾成一團,那人家多出來的人呢?還用問!自然到自己底線那邊去了。

  不爽,很不爽,龍衛軍的隊員衝著對面直運氣,你別亂跑了行不?咱碰一下,只碰一下還不成麼?咱可是新換上來的,有勁沒處使你說多難受啊!

  唉,的確是碰上了,碰得很扎實也很過癮,只是是和咱自己的隊友碰一塊了,腦門都碰腫了,你說這些個鬼龍翔軍乍就跑得那麼滑溜呢?沒意思,下次不和他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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