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小飛 第201章 忠
好漢們忙着将運到城堡的戰利品分類歸攏。最值錢的裝備是玄武堂主特拉維斯的那一對帶着鋒刃的盾牌，它名叫“美杜莎之盾”，現在歸沃克使用。沃克的防禦力本來就高得驚人，再加上每天可以使用一次的雙倍石膚術，更是如虎添翼，即便魔晶火铳的鐵砂也不一定能對他造成緻命傷害了。剩餘的裝備，質地最好的優先派發給好漢們，品質一般的由宋江帶領兩個搬運工送到跳蚤市場出售，再差的賣也賣不了幾個錢，幹脆統統回爐大煉鋼鐵。獸人骷髅們使用的兵器全是超重型的，黑幫使用的最重的大砍刀拿在它們手裏也和紙片兒差不多，自然要重新打造才能使用。
戰利品的分配井井有條，沃克問道：“林娜，現在我們應該做些什麽？”
林娜的行事風格喜歡穩妥，她想了想說道：“現在局勢動蕩，堪薩斯城馭海者和平行者的沖突還沒有一個确定的結果，這件事對我們影響很大，所以在得到消息前不好作出決策。目前能做的事情，首先讓牧場穩定下來，然後去尋找韓揚；在此之前先要确保牧場的安全。牧場其餘地點都已經肅清了，靠近中央城堡的西側峽谷裏上次埋葬了幾百名黑幫的精銳，我們應該去确認一下，看看是否有黑幫的餘孽生還。”
“好的，我正要去收攏那裏的戰利品。”
西峽谷當時黑幫藏兵三百餘人，被花榮和林沖、李逵三人用炸藥和火箭配合的方式炸塌了，但是那些洞窟中裏面大洞套小洞、大小洞相連，很難确保沒有人幸存。沃克藝高人膽大，也不攜帶幫手，跨上獅鹫直奔西峽谷。
大地飛速地在腳下掠過，地面上，一隊隊的骷髅正排着整齊的隊伍在運送戰利品，沃克徑直飛到峽谷谷底，一眼就看到賽普洛斯龐大的身軀橫卧在一塊巨石之上。
“賽普洛斯！你怎麽在這兒？”
“沃克主人！可見到你了！我對你的思念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看到沃克着陸，賽普洛斯興高采烈地站了起來，縱身跳下岩石撲入沃克懷中。賽普洛斯比沃克還要重，這一撲登時将沃克推得坐倒在地，賽普洛斯也不管這麽多，沖上來就用大舌頭使勁兒舔沃克的臉：“昨天老匡主人剛放我出來要我探索山谷，自己就突然失蹤了。沃克主人！沃克主人！老匡主人到哪裏去了？我在這裏等了他一天也沒見到他！他是不是去他說的另一個世界了？”
賽普洛斯以前聽到老匡和蜂後說過自己身處另一個現實世界，下線的時候就是去那個世界了。可是現在“另一個世界”這詞聽到沃克耳中卻顯得格外刺耳，無數淩亂的數據出現在腦海之中，沃克把賽普洛斯摟入懷中，撫摸着它的大腦袋，一時間心如刀絞。
“賽普洛斯，你的主人……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那老匡主人什麽時候回來？你能見到他嗎？見到他告訴他快點回來吧！賽普洛斯很想他！”
“我……恐怕也見不到他……”沃克拼命下達指令清除悲傷的情緒，可是關于老匡的往事如浮光掠影不斷在腦海中閃現。這些令自己心中酸澀的數據就像病毒一樣源源不絕，剛剛清除完一批又湧來更多，沃克仰頭看天，淚腺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兩行熱淚滾滾流落下來。
“咦？下雨了嗎？”賽普洛斯擡起頭，詫異地看着沃克：“沃克主人，你的眼睛裏流水了！”
“我……我沒事……”
“那快告訴我，爲什麽你也見不到他？你不是和他都在那一個世界嗎？主人爲什麽還不回來？我一天沒吃飯了，肚子好餓啊！”
沃克連忙拿出食物放到面前：“賽普洛斯，快吃吧……”
先前在城堡争奪戰中，賽普洛斯在大門前一夫當關，沒有放走一個敵人，但是那一戰它也受了不輕的傷。賽普洛斯不是人形寵物，無法像伊莎貝拉那樣喝藥水治療，受傷隻能依靠身體自行恢複，餓了一天自然是前胸貼後背。可是剛低頭吃了兩口，賽普洛斯就停了下來：“沃克主人，謝謝你的食物，可是，可是……老匡主人去哪裏了？我習慣了和主人一起吃飯，主人不在，我吃不下……你還是先告訴我主人去哪裏了吧？主人什麽時候回來？主人身負天下興亡的重任，自然是日理萬機，殚精竭慮，去另一個世界處理公務也是理所應當，賽普洛斯不能在那個世界幫上主人的忙，也不敢奢求主人一直陪着自己，隻要求主人抽一點點時間上來看看賽普洛斯，半個小時……不不，十分鍾，五分鍾也行！”
“賽普洛斯……”
“沃克主人！你眼睛裏又流水了！爲什麽？賽普洛斯記得，這些水，上次在死亡山谷睡醒後見到主人的時候，賽普洛斯也從眼睛裏流過！那是因爲賽普洛斯高興！可是爲什麽，現在看到這些水賽普洛斯心裏面感到很難受？是不是賽普洛斯提的要求太過分，主人不要賽普洛斯了？賽普洛斯不要主人陪，一分鍾也不要了！隻要能見到主人一面，賽普洛斯就心滿意足了！沃克主人，我知道你是大好人，求求你，讓賽普洛斯見主人一面吧！主人忙，賽普洛斯的話多會打擾他的思路，所以，賽普洛斯不在主人身邊也可以，隻求遠遠看主人一眼就可以了！”
賽普洛斯的話傳入沃克耳中，句句猶如鋼刀剜心，沃克強忍悲痛：“老匡……不會再回來了……”
賽普洛斯身軀劇震，猛地掙脫沃克的懷抱：“不會的，沃克主人，你不要瞎說，主人一定會回來的，你一定是在和賽普洛斯開玩笑對不對？沃克主人，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賽普洛斯不怕死，但是很害怕這種玩笑！告訴賽普洛斯，你是在開玩笑，好嗎？求求你告訴賽普洛斯，你是在開玩笑，這不是真的，對吧！”
沃克已經說不出話來，自從老匡死後，他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可是這些情緒并沒有消失，它們就像被大壩阻攔的洪水一樣，在大壩後面越聚越多，一旦決堤便再也不能攔阻。昨天老匡故地重遊三亞山海天大酒店的時候，自己還曾說出“物是人非”的話，沒想到時隔一天，這句話便已應驗，沃克内部線路的報警聲接連不斷，淚水奔湧而出，打濕了腳下的地面。
“不會的，主人不會就這麽走的，你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你不要再騙我！”賽普洛斯雙眼緊盯着痛哭的沃克，一面搖晃着大腦袋一面不由自主地後退，仿佛沃克不再是主人的摯友，而是什麽惡魔夢魇，自己要離他越遠越好。
“賽普洛斯，你聽我說……”
“不！我不信！主人一定會回來！”賽普洛斯猛地沖上前，森然利齒距離沃克的咽喉還不到兩公分：“你這個騙子！快說！主人會回來！不然我咬斷你的喉嚨！”
看着賽普洛斯通紅的雙眼和寸許長的獠牙，沃克沒有絲毫躲閃的意圖，他沒有動一下，也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任憑眼淚釋放着那些危及自己邏輯的強烈情緒。
“呃……嗷嗚！”賽普洛斯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最終仰天嚎叫一聲，猛地沖向身後的巨石。強力撕咬、沖撞攻擊，賽普洛斯瘋狂地攻擊着那塊巨石，金石交擊聲中，石屑紛飛，火星四濺，不多時，巨石上便布滿了爪印、牙印和賽普洛斯斑駁的鮮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賽普洛斯将全部的體力宣洩完畢，四條腿一軟，倒在了地上。灰塵、石屑、鮮血沾染的滿身都是，它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量都用光了，隻能緊閉雙眼躺在地上抽搐着喘息。
荒原的風呼嘯着吹過峽谷，發出嗚咽的聲音，宛如牧場在哭泣。夾帶的沙塵在峽谷中回旋，最終無力地落下，紛紛揚揚撒在谷底。一人一狗一動不動地坐卧谷底，任憑灰土覆面，寂寥無言。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體内的報警聲漸漸消失，沃克擦幹臉上的淚痕，忽然發現痛哭是去除那些紛繁數據的最佳方法。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躺在地上的獒犬：“賽普洛斯，跟我回去吧。”
賽普洛斯一言不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重新又趴在那塊大石頭上，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無論沃克再說什麽，再也沒有任何反應。沃克相勸良久終究無功，歎息一聲拿起了通訊水晶。
“……就是這樣。林娜，你有沒有什麽辦法？”沃克把賽普洛斯的情況告訴了林娜，卻無意地隐瞞了自己的狀況。
“沃克，你……哎！”林娜想說什麽，最終又沒說出來。自己說什麽好？讓一個機器人去撒謊騙人嗎？自己感覺老匡沒有死，可那畢竟隻是自己的猜測，說真的，自己心裏也沒有底。“沃克，你先探索一下周圍吧，賽普洛斯現在幾乎沒有自衛的能力，我們最少要确保它的安全。賽普洛斯不願意走，我們就讓它在那裏安靜一會兒吧，你也不要太擔心，實在不行等月夜上線讓她去勸勸看。月夜是動物專家，由她出馬應該沒有問題的。”
“好的，眼下似乎也隻有這樣了。”沃克放下通訊水晶，将背包裏的食物統統拿了出來放在賽普洛斯面前，然後又讓獸醫紫髯伯皇甫端趕來峽谷爲賽普洛斯治療。做完這一切，沃克最後拍了拍賽普洛斯，轉身到峽谷中搜索入口去了。
但凡沃克或者好漢見過的地形，除非故意清除存儲器，否則是決不會忘記的。沃克在峽谷谷底搜尋了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塌方不嚴重的洞窟入口，召喚出犰狳王奧林匹斯，稍作清理就順利地進入了山洞。
山洞中漆黑一片，沒有光線也沒有聲音。但是對于視覺退化的奧林匹斯來說，黑暗和光明本來就沒有什麽區别，沃克憑借着記憶指點奧林匹斯前進的方向，有路走路、沒路就讓犰狳王挖洞，不多時接近了當時黑幫藏兵的那個山洞。忽然奧林匹斯警覺起來，原來它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有血腥氣說明從現在所處的位置到藏兵處是相通的，再不需要奧林匹斯開路了，沃克讓奧林匹斯到身後跟随自己前進，從背包中拿出美杜莎之盾擋在胸前，蹑手蹑腳地向前摸索而去。
黑暗中，血腥氣越來越濃烈，連沃克都能聞到了，可是犰狳王卻沒有感到任何的振動。難道敵人都死光了？沃克又搜索了一會兒，又凝立良久，确認周圍沒有活物，這才點亮了火把。
火光跳躍着照亮了這個不大的洞窟，一隻小牛犢大小的巨型昆蟲出現在眼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沃克的反應何其迅捷，抖手就将火把向昆蟲投去，與此同時自己一個後空翻退開，落地時十二柄銀光閃閃的彎刀已經握在了手中。
不過就在沃克收盾抽刀的瞬間，視力已經恢複，火把準确地擊中了那隻昆蟲然後掉落在地。昆蟲一動不動，額頭巨大的雙眼之間插着兩柄爪子一樣的武器，綠色的血液淌了一地，顯然是已經死去多時。
沃克拾起火把仔細觀察，眼前是一片慘烈的場景。地面上、岩石上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迹和武器的劃痕，兵器、盔甲、火把、藥瓶……雜七雜八的物品散落了一地，顯然這裏經過一場惡戰，從地上撒落的物品數目和玩家死亡後掉落物品的概率判斷，死在這個洞窟中的足有四五十人，而兇手不用說當然是這隻巨大的昆蟲了。
這隻昆蟲有一對殘破的翅膀和一個大大的肚子，周身傷口無數，很多地方已經被砍得稀爛，還有幾柄兵器嵌在它身上，墨綠色的血液和暗紅色的血液凝固在一起，顯然和這麽多敵人抗衡到最後也是油盡燈枯了。昆蟲有六條細長的腿，其中前面的兩條腿變異得像兩把鋒利的鈎爪，深深地插入了堅硬的岩石之中，恐怕也正是因爲有這對鈎爪支撐，它的身體死後才沒倒地。
沃克搜索了一遍記憶庫，沒有找到這種怪物的記載，看來是伊甸牧場地下特有的怪物了。仔細觀察刺入它額頭的那一對爪子和昆蟲身體的姿勢，沃克眼前似乎複現了戰鬥的最後一幕：昆蟲将最後一個黑幫成員逼到角落裏，擡起鈎爪刺穿了他的胸膛，與此同時，那個敵人也拼盡全身力量，将一對利爪深深插入了昆蟲的大腦。玩家化作白光而去，把昆蟲的屍體留在了這個被掩埋的洞穴之中。
順着地上戰鬥的痕迹一直搜索到刻畫傳送陣的洞窟，沿途血迹不斷，而戰鬥的痕迹卻從半途開始一直延伸到剛才決戰的洞窟。想來不知是破壞領地的爆炸觸怒了這隻地下昆蟲，還是附近的血腥味将它吸引了出來，将在爆炸中死裏逃生的敵人一網打盡。安東尼安排的這支奇兵真是背運到了極點，連敵人長什麽樣都沒看見就被炸藥炸死一大半，好不容易逃出來幾十個人，最終卻葬送在洞穴中的怪物手中。怪不得當時黑幫最後一批人馬從傳送陣撤走的時候戰争狀态沒有立刻結束，看來那延遲的幾分鍾就是黑幫僅存的人馬和這個不知名怪物搏鬥的時間。
又搜索了一會兒，确信沒有敵人生還，沃克安排人來收拾戰場，自己順着原路退出了山洞。
天色已晚，白天的風暴已經平息，四處一片靜谧，從峽谷的一線天中仰望夜空，點點繁星猶如綴在黑幕上的鑽石一樣璀璨。
星光下，賽普洛斯龐大的身軀靜靜地卧在巨石之上，宛如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它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完好，可是身體依然虛弱。擺放在面前的食物一動未動，賽普洛斯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中再也沒有往日的光澤。幹澀的眼球失神地望着前方，沃克的出現完全沒有引起它的注意。
看着眼前的場景，沃克忽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預兆，當時在死亡山谷賽普洛斯舍身救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沃克拿起一塊噴香的火腿送到賽普洛斯嘴旁：“賽普洛斯，吃點吧，等老匡回來也需要吃東西啊。”
最愛吃的食物擺在眼前，賽普洛斯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雙目依舊失神地望着前方。
那是主人消失的位置，如果主人回來，就會從那裏出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