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22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1
第六部       第八十三章    八軍團的名將

    漢元797年7月下旬,張銳抵達涼州西平郡郡府所在地西平城。西平郡以及西平城都有很悠久的歷史。秦漢時期,青海湖附近屬於羌族人的活動範圍。這裡生活的羌族人部落超過150個。每一部落都有酋長,互不統屬,他們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生產力低下,屬原始社會形態。

    漢武帝元狩二年,武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出兵擊敗河西匈奴,在此地設令居塞,並在河西設立4郡,其中便有西平郡。

    而西平城,則在武帝元鼎六年征討河湟羌人後,在湟中設「護羌校尉」,開始經略湟中,而後又築西平亭,後又改「亭」成為「城」,即為今日之西平城。從此,漢帝國正式開始了對青海東部的控制。

    此後,漢宣帝神爵元年,趙充國奉命平先零羌楊玉得勝後,罷兵田於河湟,設「金城屬國」,又先後設置臨羌、安夷、破羌、允吾、允街、河關7縣,將青海東部地區正式納入漢帝國郡縣體系。

    聖祖中興之後,重新劃歸州郡。青海湖東北部以及北部地區被劃歸涼州管轄,青海湖南部以及西部地區劃歸番州管轄。因而,位於青海湖東部的西平城現屬涼州管轄。

    張銳這次把平叛指揮部設立在西平城,原因是此地距離青海湖非常近。而湖南、湖西之地。便是番州地青海郡。青海郡再往西去,又是鄯善郡和且未郡。番州叛軍便是在這三郡內活動,在這裡發佈命令指揮各部行動,最為接近前線。

    在距離西平城還有三十里時,張銳便看見前面有一大群人來迎接他。在迎接的隊伍中,有西平郡郡府官員。有青海、鄯善、且未三郡的郡府官員,有劃歸他指揮怒火軍團的將領。最令他欣喜的是,他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了高朔、范明、羅濟、劉文常等舊部。

    「歡迎殿下重返戰場!屬下自接到命令起,就天天盼望著早點見到您呢。」張銳剛下馬,高朔就跑了上來,一邊敬禮一邊激動地說。

    「吉元,兩年沒見,你小子一點兒沒變。」張銳上下打量一番高朔,笑著當胸給他一拳。

    高朔嘿嘿一笑,道:「變是沒變。就是閒得發慌。」

    旁邊地羅濟也笑道:「是啊!當初說是撤下來休整,沒想到一休整就兩年。現在即將開戰,咱們終於又可以在您的麾下效力了!」

    張銳見羅濟也留起兩撇八字須。打趣著說:「你小子現在也是將軍了,收點心沒有?」

    羅濟笑嘻嘻地回答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屬下的壞脾氣一時半會兒改不了。我也不想惹事,不過,萬一屬下哪天昏了頭惹出了事情,殿下您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吧。」

    張銳抬腳對著羅濟屁股踢了一腳,笑罵道:「***,盡想著老子為你背黑鍋!這次再敢做出格的事情,老子就調你來做我的侍從官,看緊你!」

    羅濟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殿下,屬下脾氣雖臭,但違背將令的事情從來不做。您想要侍從官。還是從別處調人吧。」

    張銳哈哈大笑,接著又與劉文常擁抱了一下,又對劉文常說:「雲卿兄,你晉陞將軍,我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你呢。怎麼樣。你與吉元相處得還好嗎?」

    劉文常答道:「高將軍是個爽直的漢子。屬下跟他很投緣,我們合作得很愉快。」

    張銳又拍拍范明的肩膀。問道:「身體可好?」

    范明圓瞪著獨眼,精神十足,聲如洪鐘:「殿下放心,屬下現在每頓能吃一斤飯食,身體比以前更好了。」

    張銳一直擔心范明地身體狀態不適應艱苦的軍旅生活,曾經考慮把范明調至調配處任職,但考慮到剛剛把百里楊調至上都,緊接著又調動范明,恐惹人非議,於是打算在時機成熟時再作安排。

    今天見到范明,感覺他的身體比西征回來時強壯了不少,也放心了不少。心想,絕不能讓跟了自己多年,落了個半殘之軀地兄弟受委屈。這次平叛結束後,就把范明帶回上都,在調配處干幾年,再幫助他爭取個將軍銜,讓他有一個比較好的生活保障。

    「開遠侯殿下,歡迎您的到來。下官早就想您的麾下效力,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真是太好了!」張銳剛與幾個老部下問候過,便有一人跑到跟前,朝他敬禮,說話中竟帶著幾分哽咽。

    「你是……」張銳見此人三十多歲,濃眉方臉,唇上一撇漂亮的八字鬍,唇下到下巴之間也蓄有一絲細須,張相英武不凡,胸間還佩戴著少將軍銜。他雖知道他必是分配到麾下怒火軍團的其中一個師長,但不知他的姓名,故問道。

    「報告開遠侯殿下,下官第八軍團右師師長王世充向您報到。」少將用響亮的聲音回答道。

    張銳回禮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原本姓支?」

    王世充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下官的確原本姓支。不過,下官在很小就已經改姓。殿下怎會知道下官的本姓?」

    張銳尷尬地說道:「哦......這個,我在上都城調閱過你地檔案。」

    其實這次出來時間很緊,他並沒有時間調閱分配到麾下的怒火軍團兩個師將領的檔案。他知道地王世充,是從前世瞭解的。突聞其名,突見其人,心裡的疑問幾乎是脫口而出。好在急中生智。解釋得還算靠譜。

    王世充並沒有懷疑,釋然道:「原來如此。看來殿下早對下官有所瞭解,那下官也就不用浪費殿下地時間作自我介紹了。從現在起,下官將服從您的調遣!」

    張銳頓了頓,說道:「很好。我知道你是一名優秀地將軍,希望這次我們能合作愉快。盡早剿滅叛亂。」

    王世充挺直胸膛道:「屬下堅決執行您地命令,定不負殿下托付!」

    張銳一邊微笑地對王世充點頭,一副對他非常滿意的樣子。一邊暗想著前世關於他地事跡。王世充字行滿,本姓支,祖籍西域。其祖支頹耨,徙居新豐(今陝西臨潼東北),早亡。其父死後,其母改嫁儀同霸城人王粲,故而改姓王氏。

    王世充少小利口善辯,涉書傳。好兵法,且明習法律。入仕後,極擅於察言觀色、阿諛奉承。故此仕途上平步青雲。而後又得到了隋煬帝地寵信,並以此掌握了軍權。隋煬帝死後,他還在東都稱帝,雄踞稱霸一方。算得上是風雲一時的梟雄。

    王世充用兵打仗是二流人物,不過其阿諛奉承的功力卻不可小視。雖然他此刻表現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樣子,張銳憑直覺也知道他不是出於真心。

    不過,張銳也沒有擔心他會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想必王世充早就知道。料他還不敢違抗自己的將令,只是要小心他耍小聰明。藉著自己往上爬。

    「殿下,這位是下官的副手薛舉將軍。他是涼州金城人,對本地十分瞭解。」王世充又拉過一位四十多的少將。為張銳介紹。

    「既然薛將軍熟悉此地地理,就有勞薛將軍多提剿匪之策。」張銳聽到薛舉之名,心裡又是一驚。又見他身型魁偉、面目剛直,暗中稱讚其果然是條好漢。

    薛舉不善言辭,憋了半天說道:「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殿下。下官是第八軍團前師師長來護兒。」在薛舉之後。又一個四十多歲滿臉濃須的少將走上前來,朝張銳行禮問候。

    張銳上下打量了來護兒一番。回禮問道:「來將軍,可是新野來氏家族子弟?」

    對漢帝國家族歷史深為瞭解地張銳,聽來護兒回答正是後,對他肅然起敬。來氏家族雖然不是漢帝國世襲家族,但其家族卻比絕大多數世襲家族更為古老。其先祖可以追述到武帝時期。

    據其家族族譜記載,來氏第六代家主--來漢,才力過人,曾以光祿大夫的身份輔助樓船將軍楊僕擊破南越、朝鮮,功績顯著。而後其第八代家主--來仲,在漢哀帝年間任諫議大夫,並娶漢光帝劉秀的祖姑為妻。之後,生下了第九代家主--來歙。

    而這個來歙,是歷代來氏家主中名聲最為顯赫之人。因親戚關係,劉秀自小對來歙親近敬愛,在長安時,兩人就相交密

    來歙素性剛毅、為人有信義,言行一致,從無假飾。故此與他相交之人甚多,大家都信任他、尊重他。劉、劉秀起兵反王莽時,來歙因是劉秀地親戚,曾一度被王莽關押,後來還是靠著親朋好友把他搶了出來。

    漢景帝后裔劉玄稱帝時,來歙去投靠了他,並跟隨他入關。劉玄稱帝后,沉醉於夜夜笙歌的宮廷生活,朝政大權完全交予其岳父處理。來歙憂心忡忡,屢次諫言,都被置若罔聞,來歙便稱病去職。

    後來,適逢來歙的妹夫漢中王劉嘉四處延攬人才,聽聞來歙出奔,便趕忙派人將他請到漢中。更始帝劉玄事敗後,來歙勸劉嘉歸附光武帝劉秀。劉嘉信任來歙,於是兩人一起到了洛陽。

    劉秀見到來歙,大喜過望,當即解下自己的衣服給他穿戴上,隨即任命他為太中大夫。來歙便成為劉秀手下的一員將領,率蓋延、劉尚、馬援等將攻取隴西之地。

    建武十一年,來歙又率領虎牙大將軍蓋延、揚武將軍馬武向河池展開攻擊,大破蜀將王元等,佔領了河池和下辨,並準備進攻蜀地。

    蜀人大驚。派刺客刺殺來歙。來歙被刺中胸部,不敢拔刃,生命垂危,派人急召蓋延。蓋延因來歙傷勢嚴重,伏地悲哀,不能仰視。來歙厲聲喝叱:「虎牙何敢然!呼巨卿。欲相屬以軍事,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刃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蓋延這才收起眼淚強打精神,聽來歙為他指陳形勢,一一部署。

    為蓋延交待完後事,來歙又親手給劉秀寫一份表文,其中有言:「臣夜人定後,為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書畢,投筆抽刃而亡。

    光武帝得知來歙死訊,大驚,覽書後痛哭流淚,對左右說道:「中郎將來歙,攻戰連年,平定羌、隴。憂國忘家,忠孝彰著。遭命遇害,嗚呼哀哉!」並派太中大夫贈來歙中郎將。征羌侯印綬,賜謚節侯。並把汝南當鄉改名為征羌國,以紀念來歙。後其子來繼承爵位,其弟也被冊封為宜西侯。

    張銳以前每次讀到這段歷史地時候,都扼腕歎息不止。對來歙這位東漢的一代名將、戰略家由衷敬佩。尤其認為他的死氣壯山河。是個男子漢!

    此後,新野來氏家族成為了漢帝國名門世家。每隔數代也湧現出人傑、英雄的人物。只是在聖祖中興之時,家族中似乎沒有特別顯著的子弟,只是在聖祖後期,才有一人在朝廷為官。雖然與世襲家族失之交臂,但來氏家族至今仍是漢帝國最有名望地非世襲家族之一。

    來護兒是來歙地第十八世孫。張銳素來景仰來歙,加之來護兒本身也是忠義之士,對他也肅然起敬。他鄭重對來護兒敬禮道:「來將軍,您是前輩,今後還望您多加指教。」

    來護兒沒想到張銳對他如此禮重,驚得瞠目結舌。心想,也許他是怕我倚老賣老不聽指揮,故此才先敬我三分。其實他小看了我來護兒的氣量,既然身為下屬,無論何時何地都會令行禁止,絕不會違背將令。想到這兒,他回禮道:「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領受!殿下您無論戰功,還是勇力皆遠勝下官,下官哪裡敢指教殿下!請殿下放心,屬下從今日起,絕對服從您地調遣。」

    來護兒所言雖與王世充說的相似,但聽在張銳的耳中的感覺大不相同。他完全可以信任來護兒,並且打算結交這員猛將。而對王世充,他懷有戒心。

    「殿下,下官第八軍團前師副師長李寬,向您報到。」在來護兒之後,又一位四十多歲的少將走到張銳前面,行禮致敬。

    「你是李密之父?」張銳見李寬面目似曾相識,但他肯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李寬。心中疑惑,再仔細看了看,發現他與自己在楊素府上見過地李密很像,故此問道。

    李寬笑著回答道:「寧兒正是犬子。」張銳心想他果然是李密地父親。

    李密與楊素的兒子楊玄感是非常要好地朋友,經常去楊素府上。張銳去拜訪楊素時,曾見過李密一次。據楊素說,楊玄感醒事晚,幼時常被人認為是癡兒,同齡之人都不願意與他玩耍。只有李密不嫌棄,並與之結交為友。故此,楊玄感將李密視為刎頸之交。

    而且,張銳從楊素的口中得知,李密之父李寬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智將。在第二次突忽叛亂之前,李寬還只是個中校營長。在第二次突忽叛亂爆發後,李寬隨怒火軍團開赴西部參加平叛。在平叛初期,李寬曾多次立有大功,兩年時間就晉陞了將軍,並被冊封為蒲山侯。

    可惜,他地運氣稍差。後來平叛部隊輪換休整,怒火軍團撤回內地,李寬也失去了立功的機會。最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剿滅叛匪的大功被別人奪走。否則,估計他現在至少也應該榮升中將了。

    李寬能被四大名將之一的楊素如此看重,肯定也吸引了張銳的眼光。只是他沒有想到,今日在這裡遇到了李寬。心中感歎,怒火軍團真可謂是人才濟濟,今日所見的四位將軍,個個都淵源深厚、名載史冊,個個都可圈可點。從這一層面上看,怒火軍團一點也不比飛騎軍遜色!

    正在感歎之時,他忽然又看到在王世充身後不遠處,還站這一個老熟人。心想,他怎麼也來怒火軍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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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八十四章    矛盾重重

    張銳沒想到在這兒看到了闊別多年的李旌!他高興地快步走上前去打招呼:「阿風,你怎麼也在這裡?」上次分別時,他知道李旌是分配去陷陣軍團任職,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他。

    「殿下,下官是去年調來八軍團的。現在下官是王將軍的侍從官。」雖然以前跟張銳在一起時兄弟相稱,但在這種正式場合中,李旌表現得中規中矩,盡量避免表現出與張銳特別親近的態度。

    張銳特別留意了李旌的軍銜,見他佩戴的只不過是上尉標記,可見他這幾年混得差強人意。而以他對李旌才華的瞭解,如果現在李旌是校級軍官的話,才算混得馬馬虎虎。如果現在還是別人的侍從官,那麼前途暗淡。

    後面還有一大堆官員,張銳也不便與李旌多聊。只低聲對他說:「晚上有空,我們兄弟再聊。」說罷,也不等李旌回答,又滿臉笑容地挨個兒與各郡府的官員們寒暄。

    張銳與李旌只說了兩句話,但卻引起了王世充的注意。心中暗暗思量,從瘋虎稱呼李旌的小名上看,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可為何李旌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他與瘋虎相識?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深?他的一雙眼睛在張銳和李旌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不知心裡又打了什麼主意。

    與官員們見禮完畢後。大家又陪同張銳一起上路,日落之前到達了西平城。張銳在一行人帶領下直奔城西,來到一處僻靜地宅院。這處宅院佔地很大,又與周圍的宅院分隔開,形成獨立的一個區域,是理想的總部暫設地。

    張銳聽西平郡郡守說。此地已被徵召為他的臨時行轅時,很滿意地點點頭,道謝說:「有勞郡守大人費心了,這個地方選得非常好,甚合我的心意!」

    西平郡守道:「殿下喜歡就好。不過,下官不敢居功,此地是王將軍來後親自挑選地,下官也只是出面與此地主人協商租借而已。」

    在府門外,張銳又看見了許旺等以前的親兵,大喜。熱情地迎向前去,與他們攀談起來。問罷才知,他們奉高朔之命。在整個平叛期間,擔任自己親兵護衛。

    張銳笑著對高朔說:「吉元,你把親兵都調來給我,自己豈不成了光桿兒將軍了!?」

    高朔笑著回答道:「殿下放心。屬下從下麵團裡臨時調來了兩連人,擔任師部的護衛,屬下的安全不成問題。只是殿下的親兵隊長,屬下不敢擅自任命,現在他們都由許旺暫時統領著。」

    張銳呵呵笑道:「說實話,有許旺他們在,我晚上睡覺也睡得安穩。至於親兵隊長嘛就暫時不需要了。由許旺暫時擔任隊長吧。對於我的安全,難得你如此有心!我也就不推辭,照單全收。」

    高朔臉上一紅。實話實說:「給殿下調親兵之事,如果不是王將軍提醒,屬下還真沒有想到。」

    「哦?」張銳沒有想到,這也是王世充的主意,連忙轉身對他道謝:「有勞王將軍費心了。非常感謝。」

    王世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殿下身為平叛主將。公務繁忙、日理萬機。末將能為殿下分擔一些小事,實屬份內之事。不敢領受功勞。」

    張銳注意到在王世充說話之時,旁邊的來護兒、李寬、薛舉等人臉上都露出鄙視之意,心想,這幾人也許都看不慣王世充對自己的阿諛奉承。對王世充的厭惡之情都溢於言表。希望他們之間地矛盾不要影響到剿匪大計。

    進院後,王世充便來請示是否現在就用飯。張銳便對眾人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咱們明日再商議軍務。大家為了迎接我,也沒有吃晚飯。都留下吧,大家一起吃個便飯。」

    張銳發了話,眾人也不推辭。王世充一邊招呼著大家就坐,一邊招呼上飯菜,忙裡忙外,一副十足的總管架勢。飯菜擺上來,張銳見每樣菜的份量雖然十足,但菜色並不多,葷素搭配合理,其中有兩樣還是自己最喜歡地菜餚。席上也沒有備酒,只準備了自己最喜愛喝的馬奶。心裡不禁暗暗稱道,王世充拍馬匹的功夫非同一般。他不像一般人只是言語上的奉承,而是用足了心思。

    從挑選臨時行轅住地,到勸高朔調飛騎軍前師護衛來擔任自己的親兵護衛,再到飯菜的安排,沒有一樣不符合自己的心意。由此可見,他是充分調查瞭解過自己的喜好,精心安排的。如果自己完全不瞭解他的品行,單憑他今日地表現,肯定對他有特別的好感。

    吃完飯,王世充首先站起身告辭,說殿下一路長途跋涉需要休息,末將等就先行告退了。張銳瞭解到各部將領都住在離此地不遠處的一座院落後,於是讓他們先行回去。只是在王世充準備離開時,讓他把侍從官李旌暫時留下。

    張銳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感覺神清氣爽,然後換了一身衣服來到前廳。李旌正在廳內來回踱步。

    「阿風,我洗了個澡,讓你久等了。坐,坐。」張銳熱情地招呼他入座。

    「無妨,無妨。屬下也沒有等多久……」李旌雖然等得有些不耐煩,言語還是很客氣。他地客氣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張銳不悅地打斷:「阿風,現在就只有你我兩人,還用得著這麼拘謹嗎?難道你忘了我們有結拜之交?」

    見張銳這麼說,李旌也卸下了面具。嘿嘿笑道:「大哥說地是,小弟俗套了。」

    張銳這才露出喜色,李旌落座後,又隨意地問道:「你是怎麼調到八軍團來的?」

    「這個……」李旌面帶難色,似乎在考慮怎麼跟張銳講。

    「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告訴為兄?」越是如此。越激發了張銳的好奇心,繼續追問道。

    李旌猶豫了一番,把心一橫,也就對張銳道出了原委。

    四年前,李旌被分配到陷陣軍團前師擔任一個小排長。一次偶然的機會,前師師長甘繼慎下部隊視察,見李旌精明能幹,很欣賞他,很快就把他調去任侍從官,不久就提拔他為中尉。

    李旌擔任甘繼慎侍從官期間。為人處事小心謹慎,處理公務兢兢業業,很快贏得了甘繼慎地信任。把他當作心腹培養。

    就這樣在甘繼慎身邊幹了一年多,期間又被甘繼慎提拔為上尉。甘繼慎還私下對他許偌,說只要有機會就調他去擔任營長。那時,李旌認為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可惜漢元794年底發生地一件事情,徹底改變了他地命運。

    當時,陷陣軍團前師駐防在烏河城堡,以防對岸地鮮卑人。漢元794年12月的一天,甘繼慎突然接到報告,說下面某營在巡查國境線時,發現幾個鮮卑人越過邊境。已將這幾人緝拿。據鮮卑人交待,他們隸屬右賢王所部,過境來劫掠了幾座村莊。

    甘繼慎大驚。一方面命令部隊戒備,另一方面命李旌去調查此事。李旌來到被劫掠的村莊查看了一番,發現這幾個村莊的確被洗劫一空,村民不是被殺,就是被劫走。一片荒涼肅殺的氣氛。可見鮮卑人所言不虛。

    他還是感覺其中疑點重重。因為他知道這個時期鮮卑正在與羅馬開戰,本來就自顧不暇。除非右賢王瘋了,否則絕無可能再來招惹漢帝國。可眼下人證物證擺在面前,證據確鑿,也容不得他不信。

    為了小心從事,他又親自提審那幾個被抓的鮮卑人。當他分別審問鮮卑俘虜,問他們所洗劫的村莊在何處時,幾個鮮卑人的回答各不相同,漏洞百出。這讓李旌更加覺得此事很蹊蹺。個別鮮卑俘虜記憶出錯也許可能,但全部人員所說的被劫村莊地位置都各不相同,就很難解釋了。

    李旌猜測,很有可能是陷陣軍團內的某支部隊幹出了洗劫村莊之事,然後抓這些鮮卑人來抵罪。至於到底是哪個將領干的,他就不知道了,因為那些鮮卑俘虜,都拒不承認是代人受過。

    由於甘繼慎給他地調查時間有限,李旌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審理此案,只有先把初期的調查報告交給了甘繼慎,並在報告上附註自己的猜測意見。甘繼慎在拿到他的報告後,把他誇獎了他一番,說查出真相後,要去指揮官那裡為他請功。

    然而,甘繼慎把這份調查報告交給陷陣軍團指揮官陸柯後,就沒有下文了。過了兩、三個月後,傳來了朝廷準備與鮮卑開戰的消息。李旌聞之大驚,鮮卑人越境劫掠這事明顯疑點重重,怎麼能不調查清楚就把罪行輕易的推到鮮卑人身上,還要開戰。

    李旌找到甘繼慎,勸他再仔細調查。甘繼慎卻支支吾吾起來,對他說,這事朝廷已有結論,不需要再深入調查。

    李旌不甘心放過真兇。一次,軍團指揮官陸柯來前師找甘繼慎商議軍務,他趁空隙時把自己的意見對陸柯說了一遍。不料陸柯大怒,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拂袖而去。

    此舉不僅激怒了陸柯,連帶甘繼慎也對他不滿。不久之後,便把他從身邊調走了,被列入了閒置人員名單。

    在很長一段時間,李旌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直到與鮮卑之間的戰爭爆發後,他似乎才有所覺悟。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留在陷陣軍團則永無出頭之日。

    幸虧他是韓擒的外甥,在軍中也有一些人脈關係。他猛然想起,怒火軍團中軍官是韓擒地舊部,早幾年自己與他就認識,關係還不錯。於是厚著臉皮寫信,請中軍官幫忙把自己調到八軍團來。

    調動一個閒置人員。對於手握人事權地中軍官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去年,李旌終於被調來怒火軍團。他剛到軍團總部報到,剛巧王世充也到總部去要侍從官。中軍官知道李旌以前做過甘繼慎的侍從官,就把他分配到王世充地手下。

    張銳一邊聽李旌說,一邊感慨不已。心想,早就懷疑鮮卑人挑釁的事件是陸柯等人安排的。今天聽聞李旌一席話,就更加確信無疑了。李旌一開始沒有意識到,還追著叫陸柯調查真相,也難怪陸柯氣惱他不識相。

    張銳深為李旌感到可惜,也認為他只做侍從官會影響他的前途。於是,問李旌道:「阿風,你想過沒有,去別地地方任職?」

    李旌先是一怔,而後反應過來,面露喜色地說:「小弟早就想換個地方任職。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如果大哥能幫忙成全,那最好不過了!」

    張銳沉吟了一下,又問:「你是想擔任參謀之職。還是想下部隊帶兵?」

    李旌眼中大放希望之光,說道:「小弟願意帶兵打仗。」

    本來,李旌如果說想擔任參謀,張銳打算把他調入飛騎軍。讓他先在范明手下擔任參謀官,等以後自己調范明去上都後,再讓他接替范明飛騎軍前師參謀長地職務。

    既然他說願意帶兵,那就只能留在八軍團。他是步軍學院畢業,來飛騎軍擔任參謀尚可,但擔任騎兵將領則不合適。只能找個機會,給王世充打聲招呼。放李旌下去當個營長。他相信,憑借李旌地才能,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張銳把這個想法跟李旌一說,高興得李旌手舞足蹈,連聲道謝。張銳又趁機問李旌道:「我看王世充與來護兒等人地關係似乎不好,其中原因你可否知道?」

    李旌道:「這事在八軍團內部誰都知道,就是大哥不問。小弟也準備找個機會對你說明。」於是李旌。便把王世充與來護兒等人的恩怨詳細地說了一遍。

    以前,王世充只是薛舉的副將。薛舉與前任西部戰區參謀長許銘球是同鄉。私交非常的好。幾年前,西部戰區前任統帥韓擒不滿許銘球的能力和人品,用劉武周撤換了他。對此,薛舉私下說了幾句怨言,不料有人給韓擒寫了一封告密信。韓擒叫來薛舉問詢,薛舉為人老實,對韓擒直言不諱,說自己的確說了那些怪話。韓擒大怒,下令罷免了薛舉地職務,右師師長之職由王世充接任。

    後來有傳言,說那封告密信就是王世充寫的。在整倒薛舉之後,一次王世充的一個心腹酒後失言,自己暴露出了此事實為自己地得意之舉。八軍團的將領們大驚,終於看穿了王世充陰損的面目,都很鄙視他的為人,不願與他交往。

    後來八軍團從西部戰區撤回內地休整,軍團指揮官也到了退休的年齡。本來,前師師長來護兒無論資歷、軍功,都是新任軍團指揮官的第一人選。就連來護兒本人也認為,軍團長之職非自己莫屬。

    然而,八軍團指揮官退休都快兩年了,軍團一直沒有接到朝廷對來護兒的任命。直到現在,軍團指揮官之職還是空著的。

    據傳言,來護兒沒有接任軍團指揮官,也是因為太尉也接到了一封告密信。信上說,來護兒是韓擒的鐵桿心腹,對朝廷撤換西部戰區統帥之事心懷怨恨。皇帝、太尉不滿韓擒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來護兒既然同情韓擒心懷不滿,朝廷當然不會放心讓他擔任八軍團指揮官。

    後來又有傳言說,這封告密信也是王世充寫地。因為,就在大家都認為是來護兒接任軍團長之職時,他還在上竄下跳、四處聯絡關係,想爭取到這個位置。

    不過,他最終也是白忙活。一來,他在朝中也沒有過硬的關係,二來,他的能力在八軍團地所有將領中屬於中下水平,誰也不放心把這個重要的職務委任給他。

    王世充這次的告密,不僅是自己和來護兒都沒有如願當上軍團指揮官,而且還順帶害了李寬。李寬本來是怒火軍團左師師長,鑒於來護兒升任軍團指揮是基本鐵定之事,於是前任軍團指揮,把李寬提前調到前師與來護兒接交工作。

    可後來朝廷沒有回復軍團的提議,李寬再想回左師也無可能。因為,他來不久,左師師長已經被前任指揮官任命給他人。無奈,李寬只能屈就在前師擔任副師長。

    正是因為以上原因,來護兒、李寬、薛舉三人都對王世充痛恨入骨。只是沒有具體的證據,才沒有公開與王世充翻臉。

    說到最後,李旌道:「這次王將軍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您地身上。為此,他可是費了一番心思。」

    「什麼希望?」張銳不解地問。

    李旌笑道:「升任八軍團指揮官地希望啊。」

    張銳更加疑惑,道:「由誰升任八軍團指揮官是由朝廷說了算,他對我報什麼希望?我又不能升他的官。」

    李旌嘲笑著說:「大哥雖然不能直接晉陞他地官職,但您是這次平叛的主將。平定叛亂後,朝廷會對您上報的各部有功將領予以嘉獎。如果您對他的評語好,他自然晉陞的把握就大。您說,他能不巴結您嗎?」

    張銳恍然大悟,心想,難怪他對自己如此的慇勤,果然是有目的的。

    緊接著李旌又說,王世充自接到出戰的命令,就下令右師全速往青海郡進發,並規定了部隊日行百里的命令。副師長薛舉勸他說,右師是從松潘郡進入番州,路途險峻,日行百里的命令過於苛嚴,強行軍有可能對部隊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但王世充執意不聽,說軍情緊急,任何人不得耽誤行期。

    之後,王世充便帶著薛舉等師部人員日夜兼程趕來西平城。他們到達之時,就連出戰部隊中駐地最近的八軍團前師還沒有到達。此後,王世充便如同張銳的先行官,把行轅住地之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他見當地因連年災害,蔬菜、肉食稀少,還命人特地去遠在幾百里外的蘭州城採購,而今日採購隊才剛剛返回西平城。不過據昨日右師傳來的軍報,說在右師現在每日行軍已超過十五個小時,部隊將士疲乏不堪。現已有數十人因趕路睡眠不足,行軍時神思恍惚,不慎掉下山崖摔死,另有上千人掉隊。如此下去,只怕部隊到達天武集結地時,已經成了毫無戰力的疲憊之師。

    張銳聽罷李旌對八軍團幾員將領之間恩怨的一番介紹,心裡也有些擔憂。讓王世充與來護兒等人合作,肯定會出大亂。最好的辦法就是,解除王世充的職務,讓薛舉暫時指揮右師。

    但王世充又沒有犯大錯,他寫告密信是八軍團內部的矛盾,並沒有影響到眼下的戰事,而且這事也不歸自己管。他巴結自己,也不是犯法之事,難道為了派人給自己採購點蔬菜、肉食,就撤他的職務?他命令部隊強行軍,也不能說不對。因為部隊越早集結到位,自己就能越快地部署平叛行動。

    正當張銳在為此時傷腦筋,忽聽許旺在外稟告,說有人要捉拿來護兒將軍,而來護兒將軍的部下不許,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了。

    張銳大怒,立即帶上許旺等親兵動身前往來護兒等人的住處。心想,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在我的眼皮低下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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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八十五章    毆打使者

    王世充是最早到達西平城的將領,城內的防務暫時由他負責。接風宴散去後,他在城中巡查了一遍。當他巡查到西平城東門時,正巧城門守將有事稟報,說城外有人自稱朝廷使者要求進城。

    此時夜已深,城門已關閉。為了謹慎起見,王世充讓城外之人把朝廷駕貼、行令放在籃框內吊上城來查驗了一番,發現來人確實是朝廷使者,才命人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王世充親自到城門處迎接,詢問使者是否是給開遠侯頒旨的。這時,使者才說他們是監察院的官員,奉命前來緝拿高穎、賀若弼的餘黨----來護兒。

    王世充不知高穎、賀若弼「謀反」一案,聞之又驚又喜。驚的是身為當朝的丞相、樞密院參議長的高穎、賀若弼竟然被指控為謀反,肯定朝中有了巨變,深怕自己也會遭受牽連;喜的是來護兒竟被指控為賀若弼的心腹同黨,此人一除,自己就少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他把使者帶到了來護兒住所,自己沒有入內只是在外觀望,暗自幸災樂禍。使者在緝拿來護兒時,驚動了在跟來護兒同住的薛舉、李寬等人。他們聽說要以謀反之罪緝拿來護兒,都為來護兒申辯。來護兒本人也不服氣,大聲地申辯自己沒有謀反行為。但來使根本聽不進隻言片語。來勢洶洶地堅決要把來護兒拿下押回京城受審。

    吵鬧時,使者措詞嚴厲,威脅薛舉、李寬等人說,如果再加以阻攔,就以來護兒地同黨論罪一併緝拿。薛舉脾氣火爆,聞之大怒。拔刀厲聲喝道:「今日誰敢拿人,先問我的寶刀是否答應!」

    來使的脾氣也很倔強,見薛舉拔刀威脅,便大叫「反了,反了!」,並令手下也拔刀相對。院外的護衛都是王世充的人,他正在考慮是否進去幫助使者緝拿來護兒時,張銳一行到了。

    張銳帶著一隊親兵,來到來護兒等人住地。離得老遠,就看見王世充站在院門外。鬼鬼祟祟朝內探望。

    「王將軍,裡面是誰在鬧事?」張銳一聲喝問,驚得王世充一哆嗦。急忙轉過身來,原來是張銳來了。

    「殿下,是朝廷派來的使者要緝拿來護兒將軍。」王世充一邊向張銳行禮,一邊解釋道。

    「知道為何事要緝拿來將軍嗎?」張銳本以為是軍團內部矛盾引發地衝突,聽王世充一說才知是朝廷要緝拿來護兒。這麼看來,來護兒的問題就嚴重了。

    王世充不敢隱瞞,把事情的來由說了一遍。同時,他也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痛惜道:「看樣子,今日朝廷來使不僅要緝拿來將軍。連薛將軍和李將軍也不肯放過!要是他們都被緝拿問罪了,定會影響軍心士氣。殿下,這可怎麼辦呢?」

    張銳聽罷事情經過。怒火竄上心頭,暗罵虞士基把矛盾過於擴大化。即使高穎、賀若弼有罪,也不該把前線部隊的將領牽連入內。前世時,肅反擴大化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現在竟然「肅反」都肅到老子的部隊裡來了。這個時候拿了來護兒。我還怎麼平叛!?

    正巧。這個時候裡面傳來高朔的聲音:「你們來拿人,經過開遠侯殿下的許可嗎?」

    一個囂張的聲音叫道:「我勸你們就別指望瘋虎了。還是識相點兒主動投案。如再執迷不悟,哼!連你們的家人也沒有好果子吃!」

    張銳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往院內走去。王世充猶豫了一下,也和許旺等人跟了進去。

    院內之人分列三方,二十餘監察院地來使背朝著大門與來護兒、薛舉、李寬三人的十餘名貼身護衛拔刀相持,高朔、范明等飛騎軍將領站在一旁。

    羅濟看見張銳進門,故意大聲地說道:「開遠侯殿下負責平叛戰區內的所有軍政事務,你們沒有經過他地同意隨意緝拿戰區將領,就是僭越的行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沒有必要聽你們的指令!」

    站在來使最前面的一人,揮舞著手臂倨傲地說道:「就是瘋虎見了我,也得畢恭畢敬,照我的指令行事。不然,我一樣把他當成高、賀一黨的余逆緝拿了問罪……」

    「不用你來拿我,我主動來讓你緝拿。」那人還沒有說完,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如炸雷般的吼聲。轉身一看,嚇得他渾身哆嗦,來人正是張銳。

    「開遠侯殿下,下官……下官有禮了。」那人看見張銳眼中似乎冒著火光,臉上的那條傷疤在***照耀下跳動不止,顯得格外得滲人。他慌忙行禮,結結巴巴地問候。之前的那股囂張勁兒,早不見了蹤影。

    「你是何人?來此何事?」張銳大踏步而行,來使的護衛們,紛紛讓開一條道。他直接走到了使者地面前,緊盯著來使喝問道。

    「下官監察院稽查二處功曹孫兢。奉御史大夫虞大人的命令,前來緝拿高穎、賀若弼的謀反同黨----來護兒。」孫兢不敢直視張銳咄咄逼人地目光,老老實實低頭回答道。

    「一個不入流的小小功曹,竟敢揚言要緝拿本官。本官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動手拿吧。」張銳不接緝拿來護兒之事,反把事情轉移到自己身上,厲聲對孫兢說道。

    「下官不敢……」孫兢滿頭大汗,他只是個從五品的官吏,以前從未出京執行過任務。這次,平息高穎、賀若弼的「作亂」之後,虞士基連夜擬定出一份高、賀同黨名單。交與手下去緝拿歸案。

    由於需要緝拿地高、賀同黨有很多,孫兢也分到了一個任務,前來緝拿來護兒。他想自己第一次出京執行任務,就被分配到這麼重要地任務,心裡不免竊喜。認為回去後,必然會被虞士基重用。加之一路上。各地官員都對他禮敬有加,他的傲氣更加膨脹。

    來到西平城,見到地第一個將軍王世充也他恭恭敬敬,認為只要有公文在身,誰也不敢違抗他的指令。所以,在來護兒等人面前也是飛揚跋扈。

    他實在沒有到張銳會親自到來,正好在他口出狂言時撞個正著。張銳是何人?無論身份、地位都比他高了許多,甚至和他頂頭上司也關係匪淺。要是虞士基知道他得罪了張銳,恐怕回去沒有好果子吃。

    「開遠侯殿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地……」孫兢心驚膽顫對張銳講述了他離開上都後發生的事情。當然。孫兢離京之時,同樂還沒有去世,後來發生的太子、長沙郡王兩黨之爭他也不知曉。他只把高穎、賀若弼謀反一事,對張銳等人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最後,孫兢指著來護兒對張銳說道:「此人乃是賀若弼的舊部,深得賀若弼的恩惠。這次高、賀兩人謀反,他必然參與了。下官奉令來緝拿他,還往開遠侯殿下成全。」

    通過孫兢的講述,張銳才知道高穎、賀若弼的「謀反」前後經過。他心裡十分的歉疚,深深地低下了頭。雖然他與高穎不和,也想通過東王報復高穎,但絕對沒有想過致高穎於死地。

    這次事情鬧得太大了。完全出乎張銳的意料。東王一夥人竟然串通太尉給高穎等人按上了一個謀反的罪名。這不僅使高穎、賀若弼、李穆、柳述、荀陵等人丟了性命,連帶著他們地家人也性命不保。而且從緝拿來護兒來看,這事還不知有多少人要跟著遭殃。

    當初。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就害了這麼多人命。他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卑鄙無恥。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禍國殃民的奸臣。

    孫兢見張銳聽罷事情經過後低頭不語,便以為他已不會阻止自己拿人,心裡暗自得意。又惡狠狠地盯著來護兒。似乎在挑釁:怎麼樣?我說過就算瘋虎來了。也無濟於事,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殿下。屬下願以性命擔保來將軍沒有參與謀反,請您明察!」與來護兒關係非常好地薛舉,見張銳似乎有妥協的意思,連忙為來護兒擔保說情。

    「殿下,屬下與來護兒將軍天天在一起,並沒有發現來護兒將軍有謀反的意圖。屬下也願意用身家性命為來護兒將軍擔保!」來護兒的副將李寬也不甘落後,薛舉的話音剛落,他也出言為來護兒擔保。

    「你們再為這個反賊說情,就連你們也一併拿下……唉呦……」孫兢見張銳一直不作聲,又開始囂張起來。沒等他把話說完,張銳就抬腳把他踹倒在地。

    「你要拿這個,要拿那個,乾脆連我一起拿了,你來指揮平叛,如何!?」張銳滿臉殺氣,瞪著嚇得發抖的孫兢怒斥道。他本來對高穎等人心懷愧疚,又被孫兢這麼一叫囂,終於忍不住了。

    「殿下,不可!他可是朝廷的使者啊。」就在張銳還想撲上去毆打孫兢時,身後的王世充一把將他抱住。

    孫兢被嚇得丟了魂兒,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周圍那些監察院的護衛們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瘋虎殘暴的惡聲他們早就如雷貫耳,誰敢惹惱他都沒好下場。今天親眼見識到了瘋虎地虎威,誰還敢吭聲兒,不要命啦?

    張銳之怒,並不單是厭惡孫兢的囂張,而是他想起了同樂。他剛才已聽孫兢說,他出京時同樂已經昏迷數日了。現在,同樂很有可能已經駕崩。一想到對自己恩寵有加,無比信任的同樂已死,他心裡就忍不住傷痛。

    他憶起自己離京出征時,同樂地一番囑托,更是憂憤之極。現在剿滅行動還沒有正式展開,孫兢就一個勁兒的叫嚷著要緝拿自己地手下將領。手下將領都被緝拿了。這剿匪任務還怎麼完成?自己又怎麼對得起已死去的同樂?一想到這裡,他就怒不可遏。

    「我身負陛下所托,擔當剿匪重任。誰敢妨礙老子的剿匪大計,老子現在就殺了他祭旗!」張銳一邊叫罵,一邊還想衝上去繼續毆打孫兢。但他被隨後衝過來地高朔、羅濟、劉文常等人死死拉住了。

    「殿下息怒,屬下想孫大人也不是故意來干擾您地剿匪行動。他也為職責所逼。」范明怕把事情搞得太僵,伸手把孫兢從地上拉起來,一邊對他使眼色,一邊假意為他說好話。

    「是,是。開遠侯殿下請息怒,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是身不由已啊。」孫兢也反應過來,連連向張銳施禮。他深怕這頭瘋虎犯了牛脾氣,果真把自己當場殺了祭旗。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來護兒、薛舉、李寬等人也沒有想到張銳會為他們的事情,動手毆打孫兢。他們錯愕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也連忙上前勸阻。

    張銳叫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下來。這時,來護兒走到他地面前說道:「殿下能如此衛護屬下等。屬下感激不盡。不過此事已有朝廷公文要緝拿屬下,屬下不得不聽命。屬下雖然曾是威武候殿下的舊部,也曾受過威武候殿下的提攜之恩。但屬下對陛下,對朝廷絕對是一片赤誠之心,沒有參與過任何謀反行動。屬下相信,即使回到上都,朝廷審理此案後也定會還屬下一個清白的。」

    來護兒自認清白,本來不願意以謀反罪名被孫兢緝拿,想討個說法。但見張銳為了他毆打了孫兢,深受感動。他不想見到張銳為了他的事情也背負罪責。當下要求投案自首。

    張銳瞪了來護兒兩眼,心想,他腦袋有問題?高穎、賀若弼本來就沒有謀反。還被按上了謀反的罪名。虞士基等人既然把你當場賀若弼的心腹,被拿回上都後你還能清白得了?只殺你一人,都是對你的恩惠了。

    李寬也深有同感,在後面拉來護兒一把,搶言說道:「殿下。八軍團前師不能沒有來護兒將軍。如果他走了。屬下根本沒有能力指揮前師。請殿下三思。」

    薛舉望了一眼王世充,也說道:「李將軍說的甚是。前師未戰先亂。恐怕右師也會受此影響。」

    王世充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出言為來護兒求情,又引得薛舉、李寬兩人的一陣怒視。

    張銳心裡明白,本來八軍團將領之間就矛盾重重,如果再讓孫兢緝拿了來護兒,更會導致八軍團將士軍心渙散。因此,他寧願冒著違背朝廷命令地風險,也不能看著全軍還沒有出戰就四分五裂了。

    一定要保下來護兒,張銳暗暗下了決心。「你在此等著。」張銳對孫兢說了一聲後,朝范明招了招手轉身進屋,范明也隨之跟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范明拿著兩封書信出來,對孫兢說道:「這是開遠侯殿下寫給太尉和御史大夫的信,你回去後把信交給兩位大人,自然沒有你的責任。」

    「是,是。」孫兢恭恭敬敬把兩封信收下,揣入懷中。

    范明又客氣地對孫兢說道:「我家殿下性子直,讓大人受驚了。殿下剛才讓轉告大人,希望大人見諒他地一時衝動,回京後再去給大人賠禮道歉。唉!我家殿下脾氣暴躁這個毛病,就連陛下也是知道的。陛下也時常告誡我家殿下要管住性子,甚至為我家殿下起的表字也是在提醒殿下要戒急用忍。今日,殿下還是沒有忍住,不過我家殿下在這兩封信裡,已寫明了與大人之間發生的一點衝突,並主動請求回京後處罰。」

    「不敢,不敢。」范明話語中的威脅語氣孫兢一聽就明白了。就算他回去把張銳踹他一腳的事情,告到太尉或是虞士基那裡都沒用,甚至同樂「醒來」也不會追究此事。因此,這一腳只能算是自己白挨了,要是還癡心妄想報復,瘋虎回京後會來找他清算。

    有了瘋虎的這兩封信,他的任務也不算完全失敗。如果虞士基要找瘋虎的麻煩,自然會想別的辦法,與自己也沒有干係了。想明白這點,孫兢也不再糾纏了,悻悻地告辭離去。當夜,他便在王世充地陪同下,出了西平城趕往上都報信。

    孫兢走後,來護兒、薛舉、李寬等三人對張銳感謝再三。張銳對三人說道:「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的舊部,現在都是我的部下。身為上司,衛護部下也是應有地職責。如果只靠部下掙功勳,卻不為部下分擔災禍,那還算是人嗎!?」

    他的這一席話,贏得了來護兒三人的心。從此,對張銳是真心實意的敬服。而張銳對此也很欣慰,因為僅僅來了一日就贏得了八軍團大部分將領的信任,之後地剿匪行動中他們定會拚死以報。

    正當張銳認為自已己贏得了所有地心,第二天他就被人吐了滿臉的吐沫。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3
第六部       第八十六章    葉府受辱

    張銳抵達西平城的第二天,就召開了戰區的首次會議。西平、青海、鄯善、且未三郡的主要官員以及參戰飛騎軍、怒火軍團的主要將領,共計二十餘人。

    張銳一進房間,大家就感到他與昨日判若兩人。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凝重的表情。犀利的眼神毫無顧忌地在眾將領身上掃視。

    張銳的表現,讓除了舊部以外的其他將領、官員們忐忑不安,以為他還為昨日的事情氣惱。而張銳的舊部都知道他的這個習慣,軍務之外大家都可以稱兄道弟、隨意開玩笑,而一旦涉及軍務,他可是出了名的嚴肅認真。

    屋內在座的將領、官員中,除了羅濟,年齡都比張銳大,但此時都像是先生面前的學生一般,正襟危坐,連大氣也不敢出。當然,無論在戰績、軍功,還是官銜、品級上,這位主將都有充分的理由讓他們敬畏。

    張銳環視了一圈在座諸位,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次的平叛行動,我想在落雪之前結束,最晚不能超過十二月。因此,所有的剿匪戰略、戰術,均要在這個的期限內制定和執行。這是死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時間。」

    此言一出,眾人皆面露為難之色。從現在算起,按照張銳制定的期限,最早只有短短三個月。最遲也只有五個月。三、五個月地時間內,要剿滅面積相當大的三個郡內的多達十餘萬的叛匪,難度可想而知。張銳說話時不容置疑的語氣,讓在座的將領即使心懷疑慮,也不敢提出反對意見。

    緊接著,張銳又說道:「從今日起。到所有部隊集結到位前,戰區會議每日召開一次。除了通報各部隊和糧草到位地情況外,只商討剿匪之計。也許你們中有的人也知道,本人是非常不喜歡開會的,更不想開令人厭煩的冗長會議。因此,為了縮短會議時間,會上一律不得提出任何與剿匪無關的議題。」

    張銳的這項規定說完後,有人歡喜有人憂。絕大多數將領們本來都是好動之人,讓他們成天關在房間裡開會,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所以他們十分贊同主將的這個英明決定。甚至想舉雙手贊同。

    但也有一部分地方官員,對此感到擔憂。他們習慣在會議上東拉西扯地商討各種問題,唯恐自己今後在剿匪會議上犯了老毛病。無意間或是順口提出了與剿匪無關的問題。而且,有一部分政務也是介於與剿匪有關和無關之間,倘若判斷失當提出來了,就會觸犯張銳的這項規定。

    張銳昨夜毆打朝廷使者一事,早就是滿城風雨了,大夥兒算是親眼目睹了張銳火爆的脾氣,也更加心生懼意,唯恐自己不小心違反規定而受過。以張銳火爆地脾氣,要是招惹了他,恐怕輕則當眾受到責罵。重則遭到拳打腳踢。

    「下面,我宣佈幾項任命。」張銳又環視了眾人一圈,大聲宣佈道。眾人皆挺直胸膛。洗耳恭聽。

    張銳把目光轉到來護兒和王世充身上,說道:「我任命八軍團前師師長來護兒,右師師長王世充為此次平叛行動的副將。在整個剿匪期間,你們將輔助我作剿匪指揮。」

    「是!末將一定傾盡所能輔助殿下。」來護兒和王世充站起身來高聲接令,但兩人心思各有不同。

    來護兒是真心感激張銳。昨日張銳幫他擋過一場災禍。今日又委以自己重任。再不知恩圖報何以為人?

    而王世充則喜憂兼之。張銳提拔他為副將,表示自己已得到他的信任。自己之前地那番功夫沒有白費。可是在提拔自己的同時,也讓競爭對手來護兒成了副將。他心裡就不明白,張銳為何對來護兒也如此信賴。

    張銳揮手讓來護兒、王世充坐下,又對著范明大聲宣佈道:「我任命飛騎軍前師參謀長范明兼任平叛指揮部參謀長,從今日起,你負責制定剿匪計劃。」

    「是,屬下聽令。」范明雖是殘缺之身,但氣勢不遜於任何人。接令時的聲音洪亮,震得屋內什物嗡嗡作響。

    在座之人,無論是不是張銳的舊部,都知道范明是張銳當游騎團長時就一直跟隨在他身邊,還在白堡同過生死,是張銳極其信任心腹之一。因而對於張銳選擇范明當自己的參謀長,眾人也沒有感到多少意外。

    「任命飛騎軍前師後勤官陳劍為戰區臨時總後勤官。」當范明坐下後,張銳又對老部下陳劍下令,「從今日起,戰區內的糧草、物資調配,由你全權負責。」

    「屬下……接令。」陳劍顯得非常驚訝,他完全沒有想到張銳會委任他如此重要的職務,在少許錯愕之後,才起身接令。

    在座將領除了飛騎軍的將領外,其他人甚至連陳劍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眼見張銳把如此重要的職務,委派給一個不知名地中校軍官,都覺得不可思議。

    特別是那些地方官員,臉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因工作需要,以後陳劍會有很多機會與他們接觸,甚至可以對他們下達命令。一想到今後這個小小的中校,有權對自己指手畫腳,他們心裡多少有些不快。

    張銳完全不理會這些人地想法,他的想法很簡單,除了陳劍之外,他還不知道有誰能勝任這個職務。

    上次西征鮮卑,飛騎軍前師和游騎團萬餘人深入敵後四、五個月。在大多時候都靠繳獲敵方物資地情況下。陳劍憑著出色的調配能力,保證了部隊基本的所需地給養,這是一般人難以做到地。而且在陳劍安排、督促下,受傷的將士一個也沒有落下,盡數返回國內。

    張銳曾在戰報中為陳劍請功,無奈上次立功人員太多。軍團不可能滿足每個人地請賞要求。加之陳劍這個人平日為人低調,所做的工作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相比起飛騎軍的其他將領來說,他就很少有出彩、露臉的機會。所以,朝廷只是封賞給陳劍一級爵位,軍團方面對陳劍的職務和軍銜都沒做調整。

    為此,張銳覺得有些對不起陳劍。這次有了機會,張銳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機會給陳劍,讓他充分施展才能,以便在平叛之後為他邀功請賞。為他爭取到早就應得的待遇。張銳考慮過,與其把戰區後勤官的職務委派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還不如用自己熟悉瞭解的人。

    在宣佈了這幾項人事任命後。張銳便宣佈開會。首先,是各部將領匯報部隊地集結情況。高朔第一個站起來,驕傲地說道:「我部一團已在三日前抵達八寶縣,二團在兩日前到達剛察縣,師部所屬人員於昨日也盡數達到西平城。至此,我師所部都已提前抵達集結地。」

    張銳對高朔微微點頭,以示讚許。看來飛騎軍前師是時刻保持著戰備狀態,在接到命令才短短的十幾天時間裡,部隊就已集結到位了。

    羅濟也不甘示弱,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我團一營、三營、六營已與五日前到達四新縣。二營、四營、五營也在四日前達到黑馬河一線。在三日前,程節率領一營、伍安率領五營,分別深入叛匪佔領地區進行偵查。據昨日他們傳回的戰報。程節營已到達了柘林地區,伍安已到達了都蘭地區,並分別與叛匪交過戰,兩營大約擊潰了五千叛匪。」

    羅濟說完後還對高朔眨眨眼,像是在對高朔挑釁。而高朔則緊皺眉頭。咬著牙移開了視線。前師集結地是在青海湖以北、以東地區。卻明顯落後集結地在青海湖以西地游騎團後面。

    雖然高朔曾經是游騎團的團長,但到了前師後。他便整個心思都撲在了前師上,以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前師的人。現在自己的部隊輸給了舊部、老部下,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而其他各部將領和官員,聽罷羅濟的報告皆驚訝萬分。四新縣、黑馬河都在青海湖以西,已是叛匪活動的地區了。飛騎軍游騎團的集結地不僅在敵活動區域內,而且還派了兩個營深入到叛匪活動最猖獗的青海郡中部地區。

    這種大膽、快速的集結方式和偵查行動,他們之前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心裡皆暗暗感歎,真不愧是威名顯赫的飛騎軍游騎團,藝高人膽大,也只有他們才敢這麼冒險。

    雖然張銳在參謀總部對各參戰部隊下達出動命令地時候,還身在南京。但他出征前,已得到了各部集結地和時限的通知。他記得游騎團的集結地也在剛察地區,而現在羅濟卻說是在四新縣、黑馬河一線,心知肯定是羅濟擅自更改了集結地點。

    對於羅濟擅自更改集結地地做法,他也不打算深究。畢竟游騎團早一日深入匪區,自己也早一日得到叛匪的詳細情報。他只是瞪了羅濟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羅濟的行為。

    羅濟心裡有鬼,被張銳瞪了一眼後,也不敢再對高朔囂張。正想坐下,卻被青海郡守白琪問道:「請問羅將軍,都蘭城現在怎麼樣?」

    羅濟回答道:「據五營的回報,都蘭城在馮大人的據守下,還在我軍地控制中。」

    「這就好,這就好。」白琪聞言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都蘭城是青海郡地郡府所在地,在他來西平城之後,受到了大約四、五萬叛匪的圍攻。之前,留守地郡衛馮紹明還時常有消息傳來。幾日前,卻突然失去了聯繫。白琪擔心叛匪已攻克了都蘭城,現在聽說馮紹明還在堅守,才把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西平郡郡衛周翰譽又問道:「羅將軍。請問都蘭城還守得住嗎?」

    羅濟回答道:「在馮大人地率領下,都蘭城的萬餘預備役守軍已經打退了叛匪的數次進攻。加之我五營已到都蘭城附近,叛匪已有了撤退的跡象。依我之見,守住都蘭城不成問題。」

    聽了羅濟之言,各地官員們才鬆了一口氣。都蘭城是青海郡郡府,要是萬一失守。即使以後再奪回來,最多也是功過相抵。現在都蘭城沒有陷落匪手,自然欣慰不已。

    在羅濟之後,來護兒也報告了八軍團前師的集結情況。他的一團已於昨日抵達湟源縣,二團最遲於明日抵達臨羌縣,也都是提前到位。

    到了王世充匯報時,他面帶尷尬之色地對張銳說,右師地先行部隊現在還距離集結地天武縣,有三到四天的路程。下官會盡力在一周內,把部隊部署到位。

    王世充說完後。張銳臉上終於展露出了笑容。他用和藹的語氣,對在座諸位說道:「王將軍的右師行進路線,是各部中最為艱險的。按期限右師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而現在右師的先行部隊距離集結地只有三、四天的路程。在這裡,我要著重表揚右師將士,他們發揚了不怕艱苦連續行軍的幹勁,才能取得這般神速的行軍速度。」

    說著又點名表揚王世充說:「右師將士有這般神速地行軍速度,可見是王將軍平日訓練有方。在此,記王將軍的功勞一次,待平叛結束後,一併上報嘉獎。」

    王世充正在擔憂自己的部隊是在所有參戰部隊中集結最慢地,會影響到張銳對自己的不滿。忽聽張銳提出表揚,還記了他的功勞一次。立馬來了精神頭兒。

    「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不敢邀功。」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樂開了花。認為自己之前的討好行為。得到了張銳的歡心。

    在王世充謙讓之後,張銳又對他說:「右師現在的行軍速度已經非常神速了,在十日之內趕到集結地便可。不需再提前了,不然過度急行軍,會傷了將士們的士氣。」

    其實。這也是他真正的目的。如果今日不把王世充安撫住,要是他再下令右師提快行軍速度。恐怕右師將士到達集結地後,就毫無戰力可言了。

    「屬下遵令。」王世充不知張銳地真實想法,欣然地接受命令。

    「葉大人沒有來嗎?」張銳讓王世充坐下後,正想對西平郡郡守葉和說幾句話,看了一圈,也沒發現葉和的身影,神色有些不悅。

    西平郡郡衛周翰譽起身躬身回答道:「葉大人,昨夜忽然發起高燒,上吐下瀉,直到今晨也未退燒。葉大人派人通知了下官,並請下官代向殿下請一日假。下官來未來得及稟告殿下。」

    「哦。葉大人身體不適,我也應該去看望看望他。今日會議到此結束,大家都散了吧。請大家會後,多想想平叛的策略,明日我們接著商議。」張銳稍稍思索了一下,宣佈散會。

    散會之後,張銳帶著范明往葉府而去。西平郡郡守葉和說起來,與張銳也有些關係,他便是與張銳同屆高中三甲地榜眼。張銳是知道高過自己一名的榜眼也在帝大讀書,但同校期間他一直沒有與葉和見過面。

    昨日初見時,聽西平郡郡衛周翰譽說起,才知葉和就是那一屆的榜眼。昨日他也沒有時間與葉和深聊,今日正好藉著探病去與這個校友敘敘交情。

    葉和昨夜忽患急病,雖已服了許多藥水止住了吐瀉,但高燒還未退。本在床上修養,聽張銳來訪,當下命人攙扶著出迎。

    「老同學,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出來迎我,是不是太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了?」沒有公務時,張銳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眼下與葉和全完是一副舊友、同學的樣子,見葉和扶著人出來迎接自己,衝他開起玩笑來。

    葉和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並沒有把張銳地話認真。他才學雖高深,但出身商賈門戶,與張銳地地位也懸殊,加之張銳現在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沒有奢望與張銳結交為友。

    將張銳讓到客廳。張銳見他面色赤紅、滿臉大汗,顯然病情嚴重,又見他身體疲軟、坐立不便,便叫他讓人取來躺椅,躺下說話。

    葉和先是執意不肯,後架不住張銳地威脅說,再如此便不敢再留。加之身體確實發沉、不便久坐,就順勢答應躺下說話。

    兩人閒聊了一陣,葉和忽然把話題轉到了剿匪的事情上,問張銳道:「殿下,這次平叛朝廷有沒有下達紅色討伐令?」

    張銳搖搖頭說道:「沒有。現在國庫雖不富裕,但這次剿匪的用度還是不成問題的。我向太尉保證過,明年一月之前一定剿滅叛匪。因此,朝廷就沒有下達紅色討伐令。」「如此甚好。」葉和本來擔心張銳會大開殺戒,聽聞朝廷這次沒有下達紅色討伐令,心頭頓時放下一塊巨石。

    張銳見他的表現,便知他的心中所想,笑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如此樂觀,雖說朝廷這次沒有下紅色討伐令,但我卻不會因此縮手縮腳。必要時,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葉和大驚失色道:「難道殿下想向對突忽人一般對待三郡的叛民?」

    張銳點點頭,認真地說道:「如有必要,殺無赦!」

    葉和急得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殿下,三郡叛民多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才聚眾造反。下官還聽說,率先作亂的錢立本是誤聽了傳言才造反的。如果加以寬待勸誘,下官想錢立本會迷途知返的。」

    張銳見他咳得厲害,一邊替他拍背,一邊搖頭道:「這個錢立本,我也聽說過。他家是青海郡一帶有名的望族,他本人也是個縣衛,但卻率先聚眾造反,其罪不可恕!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朝廷向來對匪首嚴加懲治,從不予赦免。」

    葉和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下來,不甘心地又問道:「殿下,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希望嗎?」

    張銳繼續搖頭道:「抱歉,我無能為力。」

    「唉!」葉和長歎一聲,也不再言語。張銳見他如此為錢立本說情,似乎兩人交情不淺。他雖然不懷疑葉和同匪,但也想問問他與錢立本是怎麼結識的,還有打聽打聽錢立本的情況。

    他正想開口詢問,忽然從客廳旁邊竄出一人,快速跑到他的前面,照著他的臉上就吐了一口口水。

    張銳第一次被人吐了滿臉口水,心頭怒火「騰」地燃燒起來。遭受到如此大的屈辱,即使脾氣再好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何況他的脾氣本來就不算好。當即就想起身抽出腰間佩刀,斬了這個膽大妄為的無禮之徒。

    可是,當然他看清站起自己眼前,吐了自己滿臉口水之人的模樣時,一下子就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敢羞辱自己之人,竟然會是這麼一個人。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3
第六部       第八十七章    勇敢的葉子

    站在張銳面前的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她身著綠色衣裙,半高的衣領從耳下部分開始波形折疊,向前翻轉形成一個半圓形,把她白皙的脖頸襯托得更加修長。

    她的左胸前別著一枚璀璨的別針,淡紫色珍珠的葡萄和墨綠的寶石葉片熠熠生輝,雙耳佩戴著的珍珠耳環,在黑髮後時隱時現。她的雙頰緋紅,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因情緒激動。

    張銳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居然敢吐自己口水!他的驚異遠遠超越了怒氣。不僅僅是驚異,還有極大的好奇。也正因為對方只是一個跟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小姑娘,他沒法兒跟她鬥氣。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姑娘吐了口水還不解氣,還用如同見到殺父仇人似的眼光狠狠地盯著他?尋思道,難道是我殺害了她的父母親人?如果真是這樣,恐怕她用唾沫淹死我才解氣吧。

    他仔細打量著小姑娘,小姑娘也不示弱,怒目相向。大廳內一片寂靜,兩人就這般對視著。

    「你這個殺人的魔王,冷血的屠夫。殺戮難道對你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嗎?你想過沒有,被你殺害的人,他們也是父母的子女,他們也是子女的父母。他們本來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只是因為你變態地慾望。使他們與親人從此陰陽相隔,成為冤死的鬼魂!上天素有好生之德,怎麼偏偏要把你這個惡魔留在人間。」小姑娘那張櫻桃小口,隨著清脆的說話聲一張一合,即使是氣惱的時候,也顯得很可愛。在場之人。聽了小姑娘的這番話,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大膽!」范明立身而起,厲聲喝道:「你是何家的子女,敢出言不遜攻擊朝廷大臣!難道不怕禍及父母家人嗎?」

    小姑娘毫無懼色,轉而怒視著范明道:「你面目可憎,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可以殺我,甚至可以殺了我地全家,但你堵不住眾人之口。奸魈之徒雖能猖狂一時,卻不能猖狂一世。自古以來,好殺之人。皆無好得下場。像你這等助紂為虐之人,也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范明被她氣得渾身發抖,胸膛氣得一起一伏。要是換一個人對他這麼說。他早就衝上去拳腳相向了。但面對這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對一個小姑娘發飆,感覺很沒面子。

    「孽障!住嘴!」這時呆愣了半響的葉和,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猛地站起身來,指著那個小姑娘喝道:「你發瘋了?竟敢對開遠侯殿下和范上校如此無禮,趕快道歉!」

    「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爹爹,難道女兒的話說錯了嗎?」小姑娘一臉驚訝,像是不敢相信,父親會讓自己向殺人魔王道歉。

    「你這個孽障!」葉和的病像是也突然間痊癒了一般。一個健步竄到小姑娘的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喝道。「你乳臭未乾,懂什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都怪我平日對你太過嬌慣,今日才會如此的無禮、放肆。趕快道歉,否則,為父打死你這個不知禮數的東西!」

    「嗚嗚……」小姑娘吃了葉和一個耳光。委屈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申辯道:「女兒哪裡說錯了?瘋虎殘忍好殺,難道不是事實?他在西部殺了上百萬地無辜百姓。難道不是事實?自幼父親就教導女兒要善待世間的萬物生靈,即使是一隻螻蟻、昆蟲也不要妄起殺念。女兒本以為以父親的剛正不阿地性格,會對瘋虎這般的兇徒加以斥責,沒想到您……沒想到您居然忘記了平常對女兒的教誨,反而責怪女兒。」

    見女兒這般冥頑不靈,葉和急得滿臉大汗,又是一個耳光扇過去,一旁的張銳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他。

    葉和沒有打著女兒,仍跳著罵道:「你這個不通道理的孽障,還敢在這裡胡言亂語?罷了,罷了,今日為父就打死你,免得你日後禍及全家。來人啊!快取家法來。」

    「老爺,葉子年紀小不懂事,你就饒了她這次吧。」這時正在廳後急得團團轉的葉和之妻,再也看不下去了,也顧不上外屋有旁人,衝出來跪在夫君前面為女兒求情。

    葉和正在火頭上,指著妻子罵道:「你還有臉為她求情,你是怎麼看著她的?怎麼就讓她出來發瘋了?」

    其實葉和之妻是在女兒衝到前廳之後,得到消息才匆匆趕來勸阻的。但此時並不是辯解的時候,她又朝著張銳磕頭道歉:「都怪妾身管教小女無方,無禮冒犯侯爺殿下。請殿下念她年紀幼小,原諒她一次吧。」

    張銳這時才知道這個小姑娘原來是葉和的女兒。就算她吐了自己口水,又出言不遜,但小孩子並無惡意,只是心直口快,以他地身份地位,怎麼會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呢?再者,葉和與其妻對女兒嚴厲的態度也讓他於心不忍,即使心頭有氣,也都消散了。

    張銳哈哈一笑,對葉和之妻道:「嫂夫人快快請起,在下並無責怪令愛之意。」

    張銳口中雖說不追究,葉和之妻還是不敢起身,又朝著葉和磕頭道:「老爺,您也原諒葉子這一次吧。今後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她,保證她今後再不會做出無禮之事!張銳又對葉和說道:「葉兄,令愛年幼天真,今日之舉就不要再追究了。還是快請嫂夫人起來吧。要是為了我地事情。讓你們一家人失和,我今日就來得太不應該了。」

    葉和在子女中最愛地就是這個女兒,平日從未對她說過一句嚴厲的話語。今日對她又打又罵,也是迫不得已。要是讓張銳懷疑,女兒侮辱他是自己授意的,恐怕全家都會因此遭受災禍。

    他見張銳似乎真的無意追究此事。也順勢緩和了下來。對其妻暗使了個眼色,讓她趕快帶著女兒退下。

    其妻心領神會,趕緊起身,然後又對張銳連連施禮道謝,隨後就拉著女兒要退下。不料女兒卻倔強起來,哭泣道:「女兒沒有做錯,你們為什麼要向這個殺人魔王認錯道歉?」

    花了這麼大功夫,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此事。見女兒還不肯罷休,葉和氣得渾身顫抖,又想上去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兒。被張銳拉住。

    張銳走到小姑娘面前,和藹可親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姑娘止住了哭泣,直視著他地雙眼回答道:「我叫葉凌寒。小名葉子。我今日之舉,與父母家人無關,你若想開殺戒,只管殺我好了。」

    張銳笑了笑,又問她道:「葉子,你是否認為我殺人,只是為了滿足我個人喜好?」

    葉子面露鄙視之色,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張銳呵呵笑出聲來,說道:「這你就錯了。」

    葉子一臉懷疑地神情,諷刺道:「你殺人不是為了滿足你的獸慾。難道還是為了挽救眾多地平民?」

    葉和見女兒言語又開始無禮,厲聲喝道:「你這個孽障,太放肆了!」

    「無妨。無妨。」張銳轉頭對葉和說,「我倒覺得令愛勇氣可嘉,正義感十足。這麼多年,敢當著我的面說我殘暴不仁者,除了吳孟明老先生外。就是令愛了。既然令愛與我的觀點不一樣。我倒想和令愛好好理論理論。」

    想當年吳孟明在同樂面前與張銳吵架,結果被張銳罵得吐血而亡。這事葉和知道得清清楚楚。見張銳突然又認真起來,葉和心裡又是著急又是害怕。說道:「小女只是一個未懂事的孩子,殿下哪有得著與她說理。」

    「道理都是一樣的,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講得通道理,我相信令愛會服氣的。是吧,葉子。」張銳說著,轉頭又問葉凌寒。

    葉凌寒眨著眼睛,思索了一下說道:「那當然。我年齡雖小,但也是明道理之人。只要你說得有理,我自然會服氣。不過,要是你詭辯,我也是明白的。」

    張銳哈哈大笑,說道:「我自然不會詭辯。」

    葉凌寒一副小大人地模樣,認真地對張銳說道:「那好,你說吧。小女子洗耳恭聽。」

    張銳也重新坐下,也一臉認真的樣子問葉凌寒道:「葉子,我問你。你是否身為漢人感到自豪,是否對生活在漢帝國這片土地上感到幸運?」

    葉和聽張銳問出這個問題,額頭上又急出了一層汗。張銳的這個問題非常地嚴重,如果女兒回答不當,很有可能全家都有可能因此獲罪。心想,張銳是不是故意想引誘葉子回答出錯,以此報復?

    「我當然為自己是漢人感到驕傲,也為自己生活在漢帝國土地上感到自豪。」葉凌寒雖不知張銳問話的含義,還是據實回答出了心裡的想法。

    葉和聽了女兒這般的回答,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張銳聽了葉凌寒話後,點點頭說道:「對。我也和你一樣,對自己身為漢人感到驕傲,為自己生活在漢帝國土地上感到自豪。我們今天所擁有的幸福、美滿的生活,都是漢帝國這個強大的國家給我們帶來的。」

    葉凌寒一臉不解,她不明白本來是說瘋虎殘忍好殺的事情,怎麼轉到了國家事情上來了。既然要與瘋虎對立,她自然辯解道:「別的國家地人民只要自強不息,也能擁有幸福、美滿的生活。」

    張銳搖頭說道:「這你就錯了。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弱小地會遭受強大國家的欺凌,實力相當的國家,會相互征戰。」

    張銳又指著葉凌寒身上佩戴的飾物,說道:「就比如,你身上所帶的鑽石別針和珍珠耳環,如果你不是漢人,你不是生活在漢帝國土地上,你能擁有嗎?在某些國家,人們為了能吃上一口飯,甚至不惜去殺人放火,那裡還會擁有這樣地珍寶?現在就連唯一一個與漢帝國相抗衡地羅馬帝國也分裂了,國內,國外的戰事不斷,國民生活地也沒有漢帝國好。只有漢帝國這個強大的國家,才能保證大多數國人能平靜、安寧的生活。」

    葉凌寒低頭不語,像是在考慮張銳的話對錯。葉和、范明也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以隱隱猜到張銳話中的含義。

    張銳一字一句地又說道:「我也是我父母的兒子,我也是我妻子的夫君,我也是我子女的父親,我知道親情的可貴。我並是冷血之人,我並不願意屠殺與我無冤無仇的人。但是,我絕不允許這個帶給我美滿、幸福的國家衰落,任何對它產生威脅的事物,我都會毫不留情把他毀滅。」

    張銳說道這裡,雙目中綻放出堅定的光芒。「現在,番州叛亂已經威脅到了這個國家的安寧。所以,我別無選擇。為了盡快的恢復秩序,在必要時,我會不擇手段。為了國家的安危,我不在乎名聲的好壞,我願意付出滿腔的熱血,甚至生命!」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4
第六部       第八十八章    張銳的判斷

    葉凌寒萬萬沒有想到,她心目中無惡不作的殺人魔王會說出這麼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她一雙俏目仔細打量著張銳,彷彿要通過觀察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分辨出這到底是肺腑之言,還是冠冕堂皇的違心話。

    「你懷疑我口是心非?」張銳知道她聽不進去自己的話,於是又指指范明,對葉凌寒說,「你可以問問他,為什麼要從軍?又為什麼要在身殘之後繼續留在軍中效力?」

    葉凌寒愣了一愣,然後把視線轉移到范明身上,但范明「恐怖」如厲鬼般的容貌,又嚇得她慌忙把目光移走。

    張銳見她不敢直視范明的面目,笑了笑問道:「你可知道,他這張可憎的面貌是怎麼來的?這可不是他天生的模樣!許多年以前,他的樣貌英武不凡,變成這樣,是因為在白堡一役中與敵人拚死相搏所致。在那場血戰中,我們失去了一千六百多名勇士,剩下的也都心懷死志,沒有一個想要投敵保命的。也許你要問,我們為什麼不惜捨命與敵殊死搏鬥?」

    見葉凌寒不作回答,他又說道:「究其原因,除了軍人的榮耀感之外,便是所有將士都對大漢懷有一顆赤膽忠心。為了國家的安寧,我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難道我們天生不怕死?我們也有父母妻兒,我們也不想與親人們生離死別。但是。前線地將士們都親眼目睹過戰爭的殘酷,他們非常清楚如果戰火燃燒到自己的家鄉,會對親人們有怎樣嚴重的後果。因此,到了別無選擇之時,將士們都寧願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拚死保護親人還有我們的這個大家庭地安全。」

    「一旦有一天。當我們一直守護的事物不存在了,戰火將會四處漫延,屠殺也會比現在多上十倍、百倍,所有人都將生活在性命如草芥般的日子裡,不僅自己的性命難以保證,就連親人們的性命也無法顧全。屆時,我們整個漢人都將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我不想見到這樣悲慘的情景,所以我會傾盡全力阻止災難發生。為此,不惜雙手沾滿鮮血!」張銳的這番話說得比較隱諱,但在場之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涵義。

    葉和、范明從未想過漢帝國會滅亡。忽聽到張銳的這番言論,驚恐萬分。不僅是驚訝張銳會說出這番話,而是他們知道。如果真地出現張銳所說的那種情況,對自己、對家人來說,都是一場無法逃避的沒頂之災。

    葉凌寒被張銳地一大篇言論,說得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最初的那股衝動已全然消散。腦子裡盤旋的全是一個想法:瘋虎殺人,難道真的不是為了滿足他的獸慾?

    說起來,葉凌寒對張銳的憎恨,是自小受其乳母影響。她的乳母,出身於大月州一個大戶人家。十餘年前,大月州遭受災害。民眾聚而造反。乳母其父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便趁亂加入了叛軍。

    那場動亂只維持了三年,便被漢軍鎮壓。乳母的父母、夫君都死於那場戰亂中。她當時身懷六甲被漢軍俘獲,後賣給了奴隸販子。她在奴隸營中生下的孩子,不久就病死。她本人則有幸被前來選奴隸的葉和看中,帶回家中成了剛剛呱呱墜地地葉凌寒的乳母。

    葉凌寒的乳母把對自己孩子地愛全部轉移到葉凌寒身上,全心全意地照顧葉凌寒。但她對漢軍的仇恨刻骨銘心。始終沒有忘記。她經常背著葉和夫婦,對葉凌寒講述漢軍鎮壓反抗時的殘暴行徑。特別愛用後來崛起的瘋虎舉例。

    就這樣,葉凌寒在乳母的影響下,從小充滿了「正義感」,認為漢軍地屠殺是傷天害理之事。對瘋虎這個殺人魔王,更是充滿了仇恨。

    葉凌寒在家中深得父母溺愛。父母也從她平日地言語中,知道她對漢軍屠殺行徑不滿之意。但他們只是以為這孩子從小有仁慈之心,加上他們本身對屠殺之事也有看法,所以並未對她的思想予以糾正。只是叮囑她,不要隨意對外人表露出來。

    今日葉凌寒聽說瘋虎來家中探望父親,就一心想看看瘋虎生得何等模樣。她趁母親不注意溜到客廳外地偏門,悄悄向內觀望。

    正巧聽見父親在勸瘋虎不要殺錢立本,可瘋虎非但沒有聽父親的勸告,反而說準備大開殺戒時。她頭腦一時衝動,就衝了出來,怒斥瘋虎的罪行。可她畢竟年幼,懂得的道理有限。被瘋虎貌似有理的這麼一辯駁,她便沒有話語反駁了。

    葉和見女兒已經不再說話,連連向夫人使眼色,夫人趕忙拉著還在發呆的葉凌寒退出了客廳。張銳並未阻攔,只是微笑地看著葉凌寒母女倆離去。當他看見葉凌寒在離開屋內的一剎那回頭來看時,還對他揮了揮手。只是,葉凌寒對他實在沒有好感,最後之時,還瞪了他一眼。看樣子,即使是剛才的一番話,也沒有轉變她對他的態度。

    「開遠侯殿下,今日實在是對不起了。」在妻女退下後,葉和又一次向張銳道歉。

    「只是小事而已,葉兄不必介懷。不過我還有一事,要請教葉兄。」張銳像是已經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扶著葉和坐下。說實話,葉凌寒這個小丫頭的無禮之舉,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殿下有事儘管問,下官一定據實回答。」經過一場虛驚,葉和的病像是也被嚇好了。身子也不如先前那麼沉重,也坐直了身子回話。

    張銳又看了葉和一眼。問道:「葉兄不知對錢立本這人知道多少,他為何要反叛大漢?」

    葉和清楚張銳之所以給女兒說了那麼大一堆話,主要還是說給他聽地。是讓他明白,其剿滅叛匪的態度和決心。

    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不說實話。要是讓張銳誤會他通匪,罪名可就大了。於是。他便把錢立本的出身以及自己與錢立本之間的交往,詳細地說了一遍。

    錢立本先祖本是羌人,聖祖中興漢室之後,便改姓為錢。其家族一直在青海郡金峰縣一帶定住,數百年來,成為了當地非常有勢力的一個家族。

    葉和是在任金峰縣縣令時,與錢立本結識的。據葉和講,他初到金峰縣時,正巧遇到兩個部落為了爭奪一塊優質地牧場產生了矛盾糾紛。即使官府出面調停,雙方頭人也各不相讓。眼看兩個部落就要發生一場武鬥。

    這時,有官府小吏對葉和支招說,只要能請到錢立本出面調和。此事必然能夠圓滿解決。葉和本來不信,但除此之外已是無計可施,於是抱著試試的態度登門拜訪錢立本,請他出面調停。錢立本得知葉和來意後,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

    隨後,錢立本便把兩個部落的頭人找到家裡來,當著葉和的面為他們調停爭端。本來兩個相互仇視的頭人,在錢立本的勸說下,終於化敵為友,最後還親熱得如親兄弟一般。都答應了錢立本的提議,即:兩個部落共同使用那塊優質牧場。

    通過此事,葉和對錢立本佩服得五體投地。事後葉和又聽人說。錢立本從小就樂善好施,當地人無論誰家有了困難,只要請錢立本幫助,他都會義不容辭地全力相助。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為人。都對他十分敬服。

    錢立本俠義好施之名越傳越遠。其他一些郡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大名,誰家有了解決不了地困難。都會遠道來找他幫助。而錢立本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任何人,對每個前來求助的人,都竭盡所能幫助他們。由於錢立本樂善好施,錢家每年的收入地大部分都花費在幫助其他人上面了,所以自家日子反而過得拮据,吃穿都很簡樸。

    葉和十分敬佩錢立本的這種俠義行為,經常去拜訪他。葉和在金峰縣當了五年的縣令,與錢立本結下深厚的友情,兩人甚至以兄弟相稱。後來,葉和調任到張掖城任太守時,兩人還是時常有書信來往。

    兩年前葉和升任西平郡郡守,錢立本還親自登門道喜。今年六月底,當葉和聽說錢立本聚眾造反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專門派人去詢問錢立本,在得到了他回復的書信後,才確認的確是錢立本反了。

    說著,葉和命人把那封書信取來,遞給張銳請他看。張銳見錢立本在書信上寫道,這些年來各地乾旱嚴重,牧草、牲畜大量死亡,前來求助他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為了幫助他們,他散盡了家財,甚至變賣了祖先留下的珍寶,也只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眼看著鄉親、友朋一個個餓死,他深懷愧疚。

    到了六月份,他聽高先生說,青海郡有人把他散盡家財之事上報朝廷,說他此舉是在收買人心,為造反做準備。正巧,這時郡府要召他去開會,高先生說這是朝廷要拿他問罪。親朋、友人知道這個消息後,都勸他不如索性反了。本來他還在猶豫,而各地已有人在藉著他的名頭實施了造反行動。書信地最後,錢立本寫道,事已至此,他也別無選擇,只能鋌而走險。與葉兄的一場情義,也只能就此瞭解,從此,各為其事,再見之時互不容情。

    「錢立本所提到的那個高先生,葉兄可否認識?」張銳看罷書信,又問葉和道。

    葉和想了想,回答道:「錢府有食客上千人,下官在金峰縣時,並未聽說錢府有個姓高地先生。可能是下官走後,他才投到錢府當的食客。」

    「殿下,你覺得這個高先生可疑?」范明見張銳聽完葉和的回答後深思不語,便問道。

    「是的,很可能錢立本造反,就是那個高先生一手策劃地。」張銳點頭而道。通過錢立本地書信。他就敏銳地察覺到,錢立本造反是有人在暗中策劃好地。其中錢立本信上提到的那個高先生,就是第一嫌疑人。

    據他所知,六月份正是高穎、賀若弼在大搞清理整頓吏治之時,各地官府都會開會傳達朝廷地這項指示。然而高先生卻對錢立本說,郡府內開會是為了要拿他問罪。其用意就十分的可疑。而後,各地又有人藉著錢立本地名頭開始了造反,這說明也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這樣一來,就逼著錢立本不得不反了。

    「下官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剛才才勸殿下要謹慎而為。如果能給錢立本一個反正的機會,下官相信他會迷途知返的。」葉和見機,連忙又為好友求情。

    范明點頭而道:「如果這都是那個姓高的所為,錢立本是有些冤枉。殿下不妨試著派人與錢立本接觸一下,看看他的態度如何?」

    張銳搖搖頭,對葉、范兩人說道:「就算你我可以原諒錢立本造反有苦衷。朝廷也不一定原諒他。他即便投降自首,我們也沒有把握保下他的性命。不能保住性命,我想他也不會投降的。何況還有高先生等人在他的身邊勸誘。他就更沒有投降地可能。」

    范明聞言連連點頭,認為張銳分析得很有道理。心想,換成是我,在明知投降是死路一條的情況下,也要拚命一搏。想必,錢立本也抱有這種心態。

    然而葉和卻猶豫了一下,又對張銳建議道:「殿下,如果下官親自去見錢立本,也許有可能勸他歸降。不過,這要保證他的家人和大多數人地性命才行。」

    范明驚訝地問道:「難道即使明知性命不保。他也會投降嗎?」

    葉和黯然地點點頭,說道:「錢立本這人一生都在追求大義,我想。只要他知曉其中厲害,為了家人、為了親朋好友,他會答應投降的。」

    見葉和如此的推崇錢立本,范明對此人也深感興趣。甚至想親眼,看看這個追求「大義」之人。於是。也對張銳說道:「殿下。屬下看可行。如果成功,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平息這場叛亂。」

    張銳也在心裡權衡葉和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只是他認為,在眼下派人去勸降錢立本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在這個時期叛軍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在形勢上,都出於優勢。這個時候派人去勸降,很有可能被對方認為是示弱的表現,從而更加激起鬥志。而如果是在己方軍勢佔優勢的情況下,再去勸其投降,成功的希望則遠遠大過現在。

    張銳把自己的觀點道出,葉和、范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不再勸告。

    在第二天地戰區會議上,李寬提出了一個剿匪計劃。李寬的計劃是,鑒於青海、鄯善、且未三郡的特殊地理條件,把三個郡中地大部分預備役調到南北方向的山口佈防,以免叛軍越過崑崙山和阿爾金山逃竄到他處。

    而後,怒火軍團的兩個步兵師,由東向西進行壓迫式進攻,飛騎軍前師在兩個步兵師的左右兩翼充當預備隊,飛騎軍游騎團則擔任偵查和堵截任務,西平郡預備役擔任後軍,負責佔領地的防務,全軍將叛軍向西面壓迫。

    三郡地西面是浩瀚地海西沙漠,所以只要把叛軍逼迫到了沙漠邊緣地區,那時無論叛軍是逃入沙漠,還是轉身被迫與漢軍展開決戰,都是死路一條。

    李寬的這個計劃,得到了大家地一致認可。張銳也是在心裡暗自誇讚楊素有眼光,他推崇的這個李寬,果然不是等閒之輩,照著他的計劃,三郡叛軍將無從逃遁。

    之後,范明和陳劍便按照這個想法,制定作戰計劃和開始準備糧草、物資。半個月後,當參戰各部和糧草、物資都已到位,范明的作戰計劃已經完成,張銳正準備宣佈展開行動之時,朝廷的使節又到了。

    這次到來的兩個使節都是張銳的老熟人,而兩人又分別帶來了兩份截然不同的旨意。面對,這兩個使節,兩份不同的旨意,張銳迷惑不已,到底應當遵從哪一份旨意?他又陷入了矛盾之中。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4
第六部       第八十九章    兩份命令

    漢元797年8月10日,西平城內一片忙碌景象。各部將領早就得到通知,明日主將張銳將要下達出戰命令。即將跟隨部隊一齊行動的將領們都整裝待發,他們的親兵們也都準備好了行裝,餵飽了馬匹。

    各部私交較好的將領、官員們,也抓緊最後一天的空閒時間,聚會、飲酒、敘舊。喧鬧聲、歡笑聲隨處可聞。然而西平城內有一個地方,氣氛卻異常陰沉、可怕,彷彿嚴寒的冬季已提前來到。

    西平城張銳住所的客廳裡,蕭禹、李伯藥分坐兩端。兩個平日私交不錯的朋友,現在都埋著頭,不用正眼看對方。他倆偶爾抬起頭觀察張銳的表情,無意間眼神交錯,霎時都臉色微變,一副尷尬的表情。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特別是以現在這種身份與對方碰面。

    客廳主位上,張銳似乎已變成了一尊石像。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手裡還緊緊握著蕭、李二人帶來的兩份截然不同的命令。準確地說,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就保持著現在這種姿勢,整個身軀如凝固一般一動不動。

    雖然張銳一直這樣沉默不語,蕭禹、李伯藥也都沒有出聲打擾他。他們非常理解張銳現在的心情,他們曾經也跟此時的張銳一樣迷惘和躊躇,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只不過到最後。他們都是身不由己地聽憑命運地安排,最終都沒有根據自己的意願做出選擇。

    此時此刻,他們都願意靜靜地等待下去,希望張銳仔細掂量過後,幫他們做出最後的選擇。同時,他們也希望張銳的選擇與他們現在的立場一致。

    然而。此時的張銳並非他們所想像地那樣,在為如何抉擇而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現在張銳的腦袋完全是一片空白,他的靈魂在一看到那兩份內閣命令時就已出竅,空留了一副軀殼在客廳裡。

    多年以來,他一直追求的理想,一直堅守的信念,已被這兩份內閣命令擊得粉碎!他失落的情緒,遠遠超過當初失戀時所遭受的打擊。他感覺自己彷彿身處一片灰暗之中,震驚、彷徨、孤獨、寂寞、淒冷、無助、哀傷、沮喪……..林林總總的負面情緒充斥著他的心靈。

    可怕地寂靜、可怕的黑暗,讓他有了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他很想從黑暗中找出一條可以衝出光明地路來。但那雙被黑暗蒙蔽已久的眼睛,似乎喪失了視覺,無法幫助他從黑暗中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感覺身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刺痛。都開始流血。多年來征戰留下的傷痕,似乎都在此時發出了不甘的吶喊。他也想放聲吶喊,將心中的苦痛發洩出來,但沉重的心情彷彿將他的嗓子給壓制住了,仍憑他如何努力,也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他此時深刻體會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的含義。他現在就像身處在一片密集地荊棘林中,他越想拚命地尋找出路,就越被荊棘刺得鮮血淋漓。

    「殿下……殿下……」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一個聽起來非常遙遠地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這是在叫誰?是在叫我嗎?又是誰在叫我?我現在又在那裡?這個聲音,終於讓他恢復了一些了具體的思考能力,漸漸地,他地心神也回到了軀殼中。

    「殿下。殿下。」這回他終於聽清楚了。這是許旺的聲音,許旺就在他身後。他微微轉過頭去。面目凝重。

    「殿下,夜已深了,您是否用餐?」許旺看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張銳如此失態。

    「哦?天已經黑了?」張銳這才發現,廳內已經點起火燭。他之前根本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彷彿出神就在前一刻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四、五個小時轉瞬即過。

    「那就開飯吧。」張銳站起身來,對蕭禹、李伯藥說道,「蕭兄、李兄,我們一起用餐吧。」蕭禹、李伯藥都站起身來,對視了一眼,沒有出聲。

    張銳見狀搖搖頭,說道:「怎麼?你倆之間縱然有天大地分歧,難道在我這裡,都不能一起吃頓飯?」

    這話讓蕭禹、李伯藥想起以前在上都時地情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李伯藥反應稍快,對蕭禹打著哈哈笑道:「蕭兄,三郎既然要盡地主之誼,我看我們也不必再客氣了。」

    蕭禹也苦笑道:「好,好。來的這一路風餐露宿,吃住都十分簡陋。今天先讓三郎招待頓好吃地,然後再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三人來到飯廳,許旺早已準備好了一桌飯菜。

    「這裡艱苦,飯菜不能與上都時相比,還請兩位兄長見諒。」張銳這時也略微恢復了常態,客氣地請蕭、李兩人入座。蕭禹、李伯藥看來也是餓極了,也不客氣,拿起碗筷就大快朵頤起來。

    張銳毫無食慾,出於禮貌,每樣菜夾了些放入碗中,就放下了筷子。

    「三郎,你在上都的家眷都安全地撤離了。」李伯藥以為張銳擔心家眷的安危,一邊吃,一邊告訴張銳。「哦!六靈公主呢?」張銳像是心不在焉地問道。

    李伯藥又飲了一口酒,說道:「公主也與你家眷同行。他們在上都司都衛百里楊的護衛下,從水路去了南京。」

    「那就好。」張銳略點了點頭。又問蕭、李兩人道,「你們地家眷都還安好吧?」

    蕭禹、李伯藥又對視了一眼,齊聲回道:「好,都無事。」

    「無事就好,大家無事就好。」張銳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是真心慶幸朋友們能渡過了這一場劫難。

    蕭禹又黯然神傷地歎氣道:「唉!只可惜王兄卻沒有我等這般幸運。他一家人都沒有躲過這場災禍。」

    「王……」張銳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十年前跟他比劍的英武少年。雖然王早已不像在帝大時那般年輕,但張銳猛然聽聞他罹難的消息,腦海裡出現的王完全是當年與他比劍時的少年才俊的形象。

    「唉……」李伯藥也長歎一聲。雖然他最初與王不是太熟悉,但通過張銳地關係,他們也常在聚會上碰面,一回生二回熟,也有一些交情。一個活生生的好友就這麼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一想起來就很令人傷感。

    「你們誰能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張銳呆呆地出了一會兒神,才問蕭、李兩人。

    「我先說說吧。倘若說得不全。請李兄補充。」蕭禹理了理思路,便把這段時間上都城發生的事情對張銳講述了一遍。

    其實,蕭禹本人也差點沒逃過這場災難。高穎身為丞相。又為公卿黨領袖,在朝臣中有許多的舊交、故吏,因此在高、賀倒台後,許多人受到了牽連。

    蕭禹身為政務院吏部下屬官吏,也屬於高穎的下屬,也差點遭到清洗。幸虧他的老上司---吏部驗封司郎中胡裕是堅定的太子黨人,與王宜等人的關係也不錯,關鍵時為他作了保,他才險險地逃過一劫。

    7月10日,當同樂駕崩的消息傳來後。蕭禹就知道大禍將臨。他本有意棄官而走,無奈當天上都城內就戒嚴了,他想走也走不了。

    7月12日。世平太子、長沙郡王兩派打起來地時候,他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當天,世平太子一方就把長沙郡王一方趕出了上都城。緊接著夜裡,就開始抓捕太尉、虞士基兩派的餘黨。蕭禹本在繼位之爭上處於中立一方,但在這個時候再無中立可言。許多保持中立立場的官員。也遭到了太子方地逮捕。

    又是在這個危急時刻。胡裕找到了他。讓他馬上回吏部參與行動,把那些將要抓捕官員的履歷挑選出來。蕭禹沒有拒絕。他知道這個時候拒絕胡裕,也就等於拒絕了生路。在這種情況下,他算是正式加入世平太子一方或者說是東王一黨。

    他吏部消息比較靈通,得知了王被緝拿的消息後,也曾設法為他說情營救。無奈,王的上司是太尉一黨之人,王本人與他的上司關係密切,東王一黨人認定王是太尉一黨的人,抓住王后不到一個小時就處死了他,連他的家人也沒有放過。

    上都城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黑色恐怖中,熬過了一周時間。到7月18日,支持太尉的第十五軍團和衛公陸晴、鄂公龐毅家族軍共計七萬餘人抵達上都城下,會合了太尉等留守在上都製造司的三萬餘人,人數已經超過了東王一方。上都局勢,也由此發生了轉變。

    7月20日,太尉一方地軍隊利用上都製造司眾多的攻城器械,對上都城展開了猛攻。不到一日功夫,就攻破了城牆。攻守雙方的軍隊,當夜在上都城內展開激烈地廝殺。

    第十五軍團是乙等軍團,兵源多數來至嶺南地區,大多數人從未見過繁華的上都城,交戰時不免一部分將士起了貪慾,在城中四處燒殺搶掠。

    太子一方的軍隊雖然誓死奮戰,但本方軍隊中有三成是各府的護衛,相互互不隸屬,又各自為戰,防線屢屢被攻方突破,嚴重影響了上都城的整體防禦。

    三天巷戰之後,太尉方地軍隊奪取了大半城區後,準備全力進攻皇宮。東王等人見已經守不住上都城了,便下令己方地人員、部隊撤往城外。幸好,蕭禹的家沒有被太尉方地軍隊佔領。他帶著全家人跟著東王等人退出了上都城。

    而此時的上都城,早已是一片狼籍,大火燒燬了三分之一的城區,十餘萬上都城的百姓死在這場災禍中,成了這次內鬥的陪葬品。

    由於太尉一方的軍隊緊追不捨,東王等人只能一路往北逃竄。在逃到信陽一帶。遇到了正要前往上都城地北王、盧公、晉公等家主們。北王等家主隨後給太尉去了一封書信,希望太尉先退兵,雙方再商議解決分歧。

    太尉見北王等人的信後,命令所屬部隊停止追擊,戰事這才暫時告一段落。隨後,東王等人在信陽城與太尉等人進行了會談,商討解決繼位一事。不過在這次會議上,雙方意見還是達不成一致,結果仍是不歡而散。

    信陽會談之後,在東王的勸說下。原本保持中立的北王等人,也加入到世平太子一方的陣營。東王、北王等人隨後返回了東王的封地---東都洛陽。

    而太尉在信陽會談後也返回了上都城,並在7月26日為長沙郡王舉行了登基儀式。長沙郡王登基後。稱號----天祐帝。

    東王、北王在聽到長沙郡王登基的消息後,也在7月30日,在東都洛陽為世平太子進行了加冕儀式,稱號----安樂帝。並成立了新的內閣,廣發檄文以討伐上都的偽帝和叛逆。

    檄文主要是發給各世襲家主們,以爭取他們的支持。內閣命令,主要是對駐守各地地甲等、乙等軍團發出。其中,西部戰區的四個甲等主力軍團和正在番州執行討伐任務的張銳這支軍隊,更是兩派爭取地主要對象。

    胡裕是安樂帝一朝的新任內閣大臣,他知道蕭禹與張銳的私交非常好。便命提議由蕭禹為使者,向張銳傳達內閣命令。這份安樂內閣發出命令,要求張銳立刻率兵返回荊州。在襄樊一帶佈防,準備隨後的向上都城進攻。

    在這份命令上,還加封了張銳的爵位、軍銜各一級。也就是說,只要張銳按令行事,那他現在就是二等候爵和上將軍銜了。特別優厚的條件。再加上好友勸說。胡裕等人感覺己方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能爭取到張銳,張銳會尊令行事。不過。蕭禹卻對此沒有信心。通過兩年前的那次新年閱兵式後,他便知道張銳其實在心裡看不起世平太子,為他效力的可能性非常小。再加上張銳和太尉等人的關係不凡,要是天祐帝一方也有同樣地旨意送到,張銳很有可能投靠到太尉一方。

    然而,他不能違背命令,於是帶著這份內閣命令來見張銳。他知道張銳脾氣雖不好,卻很看重朋友情誼。即使雙方政見不同,也不會藉故對他痛下殺手。所以,這趟差使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蕭禹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有選擇地對張銳說了一遍,並不急著催促張銳馬上答覆,也沒有規勸他非得投奔自己一方。他知道張銳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索性一切由他自己作主。

    在蕭禹講完之後,李伯藥也把自己所知道地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他本人是主動參與到派別之爭當中的。他身為虞士基的下屬,又被虞士基提拔過,即使他不主動參與其中,在外人的眼中,他也是虞黨成員中的一員。

    這種身份,在虞士基與高穎、賀若弼爭鬥時就更加明朗了。虞士基把他當作心腹對待,每次在召集心腹議事時都不會忘了他。

    7月12日,虞士基逃出上都城時,也命人通知了他,所以李伯藥也有時間帶著自己地一家人逃出城去。他也去了上都製造司,除了那之外,他拖家帶口地還真不知道該逃往何處。

    在百里楊帶著上都製造司的人員和張銳地家眷撤離時,他也想跟著逃走。也許是他的能力過於出色,以至於虞士基隨時都把他帶在身邊,他就是想跑也沒有機會。

    信陽會議之後,天祐帝登基。他因為在上都之亂時表現出了「堅定」的立場,被加封了一級爵位,還被提拔為監察院的二品參議。

    隨後,天祐一朝內閣也對各甲等、乙等軍團發出集結命令。也是因為他與張銳私交甚好的關係,太尉和虞士基一致認為他最合適擔任為張銳頒旨的使者。

    他帶領的這份命令中,也有對張銳的封賞,不僅加封張銳爵位和軍銜,還升任張銳為軍機處參議長。也就是說,張銳只要接下了這項命令,他也就成了天祐一朝的內閣大臣。

    因此,與蕭禹相比,李伯藥來說服張銳,更是有百倍的信心。在外人的眼中,張銳本來就是太尉一黨之人,再加上如此厚重的加賞,只有傻子才會拒絕。

    然而,當他發現蕭禹居然捷足先登時,信心大挫,對於能否爭取到張銳,他心裡不免有些打鼓了。張銳是個重情義之人,張銳與蕭禹的私交,明顯比自己深厚,如果蕭禹以友情為重說服張銳,自己就落下風了。幸好,直到現在蕭禹也沒有多說話,他才略感放心。

    聽完蕭禹和李伯藥的一番話後,張銳又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認真思考如何抉擇了,儘管這種抉擇是他極其不願意面對的一個難題。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6
第六部       第九十章    稱病

    拂曉前兩、三個小時,西平城一片死寂。大街小巷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張銳的臥房中,卻是***通明。除了張銳之外,還坐著高朔、范明、劉文常、羅濟、陳劍幾人。

    這幾人都是跟隨了張銳數年的老部下,也都是他深信不疑的人。晚飯後,張銳把蕭禹、李伯藥安頓好,便派人悄悄地通知這些老部下到自己房間來。

    人到齊之後,張銳拿出這兩份命令,讓他們傳閱,接著毫無隱瞞地告訴了他們近期上都城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劇變,以及世平太子和長沙郡王兩派公開對抗的緊張局勢。

    這幾人跟最初張銳見到命令時一樣,猶如晴天霹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誰也沒有想到,這邊的軍隊還沒有對叛匪展開進攻之前,後方「自己人」都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幾人的大腦一片空白。

    當張銳讓他們說說自己的看法時,幾人都大眼瞪小眼,無言以對。接下來一個個埋著頭,心亂如麻。張銳理解大夥兒的感受,也沒有催促他們,索性閉上了雙眼假寐。屋裡鴉雀無聲,如不是點著若干支燭火,誰也不會懷疑裡面的人已經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范明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率先開口說道:「兩方各執一詞。到底誰對誰錯,我們哪能知道?不知道曲直是非,又如何決定該執行誰地命令?」

    劉文常這時突然站起身來,慷慨激昂地說道:「先帝遺詔之事,八成是楊堅和虞士基兩人搞的鬼。他們趁著陛下病重串通了太監杜衡,偽造了那份傳位給長沙郡王的詔書。然後又在上都城製造混亂。藉機殺害了高丞相等人。最後,等陛下龍馭歸天之後,就原形畢露對東王等人痛下殺手。我看不用再猶豫了,咱們就執行洛陽來的那份命令吧!」

    劉文常說出此話,大家都沒有感到奇怪。劉文常是現任北王之子,也是北王家族的世子。既然他的父王已經選擇效忠了身在洛陽地安樂帝,那麼他堅定地支持安樂帝一點都不奇怪。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羅濟終於開口說道:「我聽了剛才殿下為大家的介紹,好像上都之亂是由東王一方挑起的。大家有理說理,沒有必要使用武力吧。東王等人率先動用武力。就證明心裡有鬼。依我之見,還是身在上都的天祐帝更為正統。所以,要執行命令。也要執行上都來的這份命令。」

    「簡直是一派胡言!」劉文常氣憤地反駁道,「楊堅、虞士基其實早就想以武力解決此事,不然他們也不會給十五軍團下密令到上都城。此外,衛公、鄂公的家族軍也不會這麼快都就趕到了上都。」

    羅濟的軍銜並不比劉文常低,兩人又沒有隸屬關係,也沒有顧忌,於是理直氣壯地跟他爭辯:「你怎麼知道太尉給十五軍團下過密令?難道你親眼見過?還有,你說先帝傳位天祐帝的那份詔書是偽造的,可有證據?沒憑沒據,怎可信口胡言。說詔書是偽造的?」

    劉文常本來就看羅濟不順眼,見他還敢頂撞自己,也毫不客氣地回敬道:「我沒有證據證明遺詔是假地。你就有證據證明遺詔是真的?嘴上連毛都沒有幾根,還信口雌黃,不要惹人恥笑了!」

    「你說誰嘴上沒幾根毛?」羅濟拍案而起。羅濟最忌諱別人拿他的年齡說事兒,現在劉文常以他唇上鬍鬚少暗加諷刺,他自然不肯罷休。

    劉文常也不是個好惹地主。哪會怕羅濟這個後生小子。見他拍案而起。也不甘示弱,吹鬍子瞪眼睛喝道:「我就是說你了。怎麼樣?」

    「夠了!」就在這時,張銳閉著雙眼喝道。

    劉文常、羅濟本如兩隻鬥雞似的,躍躍欲試。聽張銳這麼一喝,立刻如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各自把冒在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然後灰溜溜地坐了下來。

    范明見氣氛尷尬,打圓場道:「殿下找咱們來是想聽聽大家的想法,並沒有非要咱們統一看法的意思,所以,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至於最後到底接受誰家的命令,還是由殿下自己拿主意,我等就不要操心了。現在,劉將軍和羅將軍都已經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下面還有誰要發表意見的?」

    他說完,見大家都悶聲不響,又說道:「好,那就由俺來說說。首先,俺認為太尉等人在還未解決爭端地情況下,就匆忙地擁立長沙郡王為帝,此行為十分不妥。其次,上都來的這份內閣命令上,給殿下的賞賜似乎份量過重了。最後,三個王族和眾多地家主們都站到了世平太子一邊,證明多數人的心向著世平太子的。所以,俺認為不要輕易地接受上都的這份命令。」

    「對,對。參謀長所言極是,楊堅等人是想用重利引誘殿下上當,殿下不可不防啊。」范明話音剛落,劉文常就迫不及待地表示贊同。

    羅濟則翻了翻白眼,氣鼓鼓地把頭扭到一邊。一看就知道他反對范明的意見,只是沒有再吭聲兒。

    「嗯……既然大家都開誠佈公說出了自己地想法,那麼下官也說說些自己地愚見。」陳劍見范明坐下後,雙眼望著自己,只好開口表態,「下官認為,先帝傳有遺詔應該是確有其事。大家都應該還記得世平太子在新年閱兵式的表現吧,先帝對太子地失望也是有理由的。因此先帝臨終前。下旨傳位於天祐帝也是有可能地。加之太尉一直是國之棟樑,多年來也以公正廉明著稱,下官相信他老人家是不會幹出妄立新君之事的。還有杜衡,也是先帝最信任之人,應該不會做出欺君罔上之事。所以,下官認為天祐帝是遵照先帝臨終前的遺願光明正大地繼位的。絕非篡權奪位。所以,殿下應該執行上都來的命令。」

    陳劍頓了頓,又說道:「還有范參謀長所說,上都來的命令上給殿下地賞賜過分重了,下官也不敢認同。其實洛陽來的命令上,對殿下的賞賜也不菲,僅僅少賞賜了一個軍機處參議長的職位而已,這根本無關緊要。因為軍機處參議長的職位,和殿下目前的職位相比,也只是升了一級官職。殿下現在就是軍機處二品參議。往上升一級理所應當就是軍機處參議長了,有什麼好稀奇的?如果殿下奉命回師平定了叛亂,榮升一級官職簡直綽綽有餘!」

    這次。又換成了羅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而劉文常和范明則皺起了眉頭。

    屋內的六人,除了張銳和高朔還沒有表態,其餘的四人都已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四個人地意見分成兩派,又正好一邊兩人,不相上下。

    陳劍說完之後,大家又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劉文常忍不住了,問高朔道:「吉元,說說你的意見吧。」

    高朔聞言。雙手抱頭,一邊左右搖晃,一邊叫道:「頭痛啊。頭痛!苦惱啊,苦惱!」

    叫了兩聲,他又張開雙手,仰面向天而道:「奶奶地,老子不管了。這事。老子再也不管了。」他做出的那個樣子。彷彿像是敞開懷抱,要擁抱蒼天似地。眉宇之間。也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讓眾人不禁覺得好笑。

    如果大家沒有看到他剛才的表現也就算了,可偏偏大家都看見他說話之前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突然間,他又做出如此舉動,大家又好氣又好笑。

    高朔的話把一直閉目養神的張銳也逗樂了。這個吉元啊,可真夠鬼的。本來一個挺嚴肅的話題,被他這麼一鬧,誰也無法讓他認真回答。也許,只有不去選擇,才能避免選擇錯誤。

    高朔倒是可以用這種耍無賴的手法躲過選擇,而身為全軍主將的張銳,沒有辦法迴避這個問題。從某方面講,他地選擇,對全軍將士都將是一次重大考驗。

    從羅濟、劉文常等四人分為左右兩派開始,張銳心裡就隱隱不安。他這時才意識到為什麼左右兩派都會給如此優厚的待遇。其實說白了,給他這種待遇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的選擇,而是包含了麾下四萬多將士地選擇。如果他真的空手回去,恐怕這些優厚的待遇最終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但他真的能為四萬多將士選擇嗎?答案只能是否定地。四萬軍隊不僅僅只是一個數字,而是由一個個有血有肉,有獨立思想地人組成。當每個將士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他們如何選擇,恐怕就不是由他說了算地。

    就以劉文常舉例。劉文常是北王的兒子,如果自己選擇了太尉一方,劉文常會與他老兒對決沙場嗎?劉文常當然不會答應。不答應,難道就殺了他?自己肯定下不了手。儘管俘虜殺了無數,但倘若要他對曾經與自己同生共死的老下屬、老戰友舉起屠刀,他自認還狠不到這麼硬的心腸。

    再不然,就撤換了劉文常。撤換一個劉文常倒是容易,但要把全軍四萬將士中與劉文常相似的經歷的人都給找出來就難了。如果將士們所在的家族,參與了左右兩派其中的一方,那麼就很難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另一方效力。

    使用軍法倒是可以勉強約束他們,但真要上了戰場,臨陣投敵的只怕不在少數。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別說打勝仗了,就連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問題。

    但如果自己一直不作選擇,手下的將領們知道了朝廷已經分裂成兩派的消息後,會不會單獨率領其部返回去參戰?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又該不該下令追擊討伐?如果下令討伐。自己地部隊先打起來,定會軍心大亂、士氣皆無,那麼這支軍隊,也無法完整地保留下來。

    話又說回來了,既然自己無法保證把全軍將士都帶回投奔左右兩派的其中一方,那回不回去。也沒有多大意義了。那些獎賞,其實也都是水中月、鏡中花。

    這些問題都要考慮清楚才行,不然就算自己選擇了陣營,也是無濟於事。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張銳,使他的內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轉眼間,天已經亮了。屋裡的幾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張銳,今天是早已定下的出戰之日。張銳要在今日,對全軍將領下達出戰命令。但到現在,好像他還沒有下定決心,這不能不讓他們擔憂。

    眼看。快到了開會的時間。張銳這才睜開眼睛,對范明說道:「你去通知大家,我昨夜突患急病。需要休息幾日。在我休息期間,暫停一切軍事行動。等我康復之後,再部署軍事行動。」

    范明接受了命令,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將領們和官員們要來探望你,俺該怎麼跟他們說?」

    「你就對他們說,我需要靜養。任何人,一律不見。」他現在也只能用這個辦法拖延時間了。他希望自己能在這幾天裡,想出個萬全之策。

    范明等人都起身告辭,高朔正要走出門時,聽見張銳叫他:「吉元。你等一會兒回來,我有話跟你說。」高朔也沒有說話,點點頭就出了門。

    這時。在前廳地會議廳中。來護兒、王世充等怒火軍團的將領們早就已到齊,一個個精神抖擻的等著主將出來宣佈出戰命令。可臨到開會的時間,非但張銳沒有出現,就連飛騎軍的幾員將領也沒來,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又等了片刻。飛騎軍的將領們終於出現了。只是一個個面目陰沉、情緒低落。哪有半點將要出戰的樣子。怒火軍團的將領們和參會的地方官員們,皆面面相覷。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當范明宣佈了張銳突然患病,所以暫停出戰的命令後,飛騎軍地將領們就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出門離去。留下的這些人,大眼瞪小眼的猜測了好一陣子,才紛紛議論開了。

    來護兒對此十分不解,低聲對李寬說道:「作戰計劃都已是制定好地,各部出戰只要照著計劃行事便可。即便主將生病,也不會影響到按期出兵啊。」

    李寬搖搖頭,說道:「主將應該沒有病,只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

    來護兒問道:「哦?會是什麼大事?」

    李寬笑道:「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主將肚子裡的蛔蟲。」

    來護兒失望地看了看李寬,突然又說道:「不如等會兒你我去請見主將吧,當面問問,不就知道了?」

    李寬又搖搖頭,說:「你沒聽范明說嗎?主將養病期間謝絕探視,即使你我去了,也見不到他。」

    來護兒發牢騷說:「會是什麼事,對你我這些將領也要保密!主將該不是還不信任咱們吧。」

    這話被一旁的王世充聽見,湊過頭來對來護兒和李寬說道:「據我猜測,是朝廷裡出大事了。」

    來護兒、李寬雖然不齒王世充的人品,平日也不願與他來往,但在這個時候,對他的話感了興趣。李寬問道:「你為何如此猜測?」

    王世充神秘兮兮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昨日,在不到兩個小時裡,就有兩批使者先後進城,都說是給主將傳達內閣命令的。你們想啊,如果事情不大,主將能見了他們之後,就謊稱生病,取消了今日的出戰?!」

    王世充兼任著西平城的防務,有使者來西平城,他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因此,來護兒、李寬都對王世充所言都毫不懷疑。他倆暗想,到底朝廷的使者給主將帶來了什麼命令,讓主將如此為難?

    王世充像是已經想清楚地其中的緣由,用手先指了指天,然後又指了指地。來護兒立刻就意會了他的意思,大驚失色道:「難道是……」只不過,他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李寬一把摀住了嘴。

    王世充也連聲對他說道:「低聲些,低聲些。」

    來護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地聲音太大,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幸虧其他人都在交頭接耳,沒有注意到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他壓低了聲音。又問道:「那麼,為什麼主將不明著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告訴我們呢?」

    王世充想了想,說道:「也許是怕動搖軍心吧。」

    來護兒點點頭,同意了王世充的這個猜測。正趕上部隊要出戰,在這個時候宣佈皇帝龍馭歸天的消息的確會影響士氣。

    李寬一直沒有說話,他心裡卻不認為是這麼簡單地事。因為其中地玄妙,他從家書的字裡行間,多少也能悟出一點。在上一封家書中,他就知道了世平太子和長沙郡王兩黨之間已勢如水火。心裡猜測,很可能是兩派真地打起來了。要是出現這樣的局面。主將該怎樣選擇?

    就在李寬想著心事時,忽聽來護兒怒斥王世充道:「你身為一個高級將領,竟然說出如此下作的話來。我羞於與你同座!」言罷。拂袖而去。李寬也急忙站起身來,追了出去。

    來護兒的罵聲很大,屋內之人都轉頭來看。王世充羞得滿臉通紅,用充滿怨恨的目光看著來護兒離去的背影,心裡發誓,要報今日之辱。

    李寬直到追出府門,才把趕上來護兒。來護兒怒氣未消,罵罵咧咧說道:「此子,是狗改不了吃屎。剛才他竟然對我說,主將肯定是把皇帝駕崩的消息透露給了飛騎軍的將領們了。而主將卻沒有對我們八軍團地將領說此事。顯然是不信任我們。所以他勸我,今後八軍團的將領們應該團結起來,以便一致對外。他奶奶地。他以為我跟他似的,兩面三刀地耍花招。」

    李寬這才知道,來護兒罵王世充地原由,不由笑道:「你都知道他這類的人,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呢?他說。你就聽著。事後當他放屁就行了,沒有必要當眾罵他。」

    來護兒緊握著拳頭。說道:「他當著主將的面,乖巧得跟孫子似的。背地裡,卻勸我與主將作對。對於這種人,我能給他好臉色嗎?我罵他還算是忍了氣的,已我的脾氣恨不得打他一頓才好呢!」

    就在來護兒怒罵王世充之時,張銳正在房間裡與高朔說著話。

    「吉元,你我認識已經快十年了吧。」

    「對。還差幾個月就滿十年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兄弟?」

    高朔呵呵笑了兩聲,說道:「兄弟不敢說,但可以換命的生死戰友可以算是吧。除此以外,你還是俺最尊敬的上司。」

    張銳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早就把你當作兄弟看待了。沒想到你只是把我當作戰友、上司看待,說起來真是讓我傷心啊。」

    高朔抓了抓後腦勺,嘿嘿地笑著說道:「您從來到三營,就一直是俺上司,這麼多年了,俺也習慣了這種身份。你突然間與俺論起兄弟,俺真不敢認啊。」

    張銳聽了這話也笑起來了,擺擺手說:「你不好意思與我稱兄道弟也就算了,是不是兄弟咱們心裡清楚就行,並非一定要把稱呼掛在嘴邊。」

    高朔也連連點頭,說道:「您說的太對了,就是這個理

    張銳又看了他一眼,說道:「現在,我不是你的上司。咱們就當是兄弟之間地談話,好嗎?」

    高朔沉吟一下,說道:「好。」

    張銳捋著鬍鬚,緩緩說道:「我現在思路很亂。你幫我想想,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呢?」

    雖然張銳問得很含糊,但高朔卻知道他所指的問題是什麼。說道:「如果實在不能選擇,那乾脆就不要選擇了。」

    張銳聞之一愣,半響才說道:「不選擇?不選擇能行嗎?」

    高朔眨眨眼睛,說道:「你別忘了,咱們這趟來的目地。既然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又何必去管別人的事情呢?」

    聽了高朔的一席話,張銳眼前豁然開朗。心想,吉元說的不錯。自己地剿匪任務還沒有完成,又何必攪入內鬥之中呢?陛下臨行前也專門囑托我,即使聽聞到他駕崩地消息,也務必要平息叛亂。陛下待我不薄,這個心願,我一定幫他完成。

    至於陛下的另一個心願嘛,就太難辦了。他讓我保護現在地兩個皇帝,我又無分身之術,怎麼可能同時效力兩人。既然如此,還不如索性保持中立,這樣算起來,起碼沒有偏袒。

    想通了這件事情,張銳的沉重的心情也放鬆了一大半。轉而又問高朔:「我倒是可以不選擇,但手下的將領們要選擇,我又該當如何?」

    高朔笑了笑說道:「俗話說,強扭的爪不甜!既然有人執意要選擇,你我又何必阻止呢?」

    張銳皺著眉頭說道:「要是人都走了,只留下你我也剿滅不了叛匪。」

    高朔哈哈大笑,說道:「這你就放心吧。據我估算,至少能有一半人留下。兩萬精銳部隊,難道還打不過十餘萬烏合之眾?」

    張銳沉默不語,高朔又說道:「我來幫你算算。先說將領,范明肯定是跟著你的。羅濟嘴上叫得凶,真要是讓他自己回上都,估計打死也不會走。陳劍嘛,職務不高,離開了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的去處,十之八九也不會走的。算算咱們飛騎軍在這裡的人,真要走的可能只有劉文常。」

    「飛騎軍的營團級軍官中,郝青是會留下來的,程節和秦書也不會離開。其餘的將士到底誰走誰不走,俺沒有把握不敢胡謅。不過依俺看,騎士們至少會有六、七成會留下。」張銳微微點頭,高朔分析得很有道理。這樣算下來,飛騎軍保守估計至少有一萬人會留下。

    高朔又扳著手指算道:「至於八軍團那邊,唯一有把握留下的是來將軍。您救過他的命,他又與兩派沒有多少關係,回去也不知該投奔誰,所以留下的可能很大。至於其他幾位將軍,恐怕留下的希望不大。而下面的將士,我想也不是每個人都想要回去與自己的同袍廝殺,多少也會留下一部分。這樣算下來,差不多會有兩萬人。」

    張銳心想,如果真能留下兩萬人,也很不錯了。至少這些人,能夠一心一意地留在這裡剿匪,而不用擔心他們心猿意馬。

    張銳拍著高朔的肩膀,感歎道:「吉元啊,虧你在我的身邊,不然這次我真拿不定主意了。」

    高朔又是嘿嘿一笑,說道:「你是當局者迷,俺旁觀者清。俺從一開始就不願摻和到派系鬥爭當中,所以也就沒有想選擇誰的問題。要是你真的決定回軍參加內戰,說不定俺會半路逃走呢。」

    張銳雙手一拍大腿,起身說道:「好吧,既然這樣決定了。咱們再把范明找來合計合計,務必把所有細節都想周全了。待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再向所有將領宣佈最後的決定!」

    此後兩天,張銳與高朔、范明兩人關在屋裡挨著個兒的分析各部將領留下的可能性以及預防所產生出的問題,連蕭禹和李伯藥也沒有再見。到了第三天,許旺前來報告,又有兩個信使前來求見。

    張銳本不想見,但聽許旺報上了來人的姓名時,就不能避而不見了。他又開始頭疼了,該怎麼做才能打發走這兩位老熟人。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27
第六部       第九十一章    奔赴西涼城

    漢元797年8月20日,西部戰區總部數千人,抵達涼州威武郡西涼城。彪騎軍指揮官司馬逸、涼公世子馬琪率涼州各地官員,到城外迎接西部戰區總部的將領們。

    張銳也隊列中迎接總部將領的到來。在等待的時候,他抽空與司馬逸、馬琪悄聲交談著。

    幾日前,劉炯和劉武周各自派了裴仁基、宋金剛給他帶來了一封信。信上說,西部戰區總部已按計劃撤到涼州,並於今日抵達西涼城。鑒於目前朝廷的局勢,希望張銳來西涼城共商對策。

    見到這封信,張銳十分為難。他很清楚劉炯、劉武周的立場,這兩個人肯定會在進入雍州前分道揚鑣。自己去還是不去?去了又該如何表態?

    與高朔、范明商議了一番,覺得還是有必要去一趟。因為,據裴仁基講,戰區總部將領們自接到上都、洛陽兩個朝廷發來的詔書命令後,就分裂為了兩個對立派,雙方關係日漸嚴峻。這次到西涼城召開會議,就是最後的攤牌。如果會議上雙方還達不成一致意見,很有可能爆發火拚。

    張銳與高、范二人知道,西部戰區如果按計劃撤回內地四個軍團,有兩個軍團已經進入涼州,另兩個軍團也到了長州。如果現在他們就分為兩派打起來,近在咫尺的本部人馬難免不會受到波及。所以。即使為了保證本部人馬地安全,也應該去一趟。

    決定好之後,張銳先把蕭禹和李伯藥找來,對他們說了自己要去西涼城迎接劉炯、劉武周等人,回來之後,再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覆。蕭、李二人知道。自己的使命急也急不來,所以答應留下來等消息。

    接著,張銳又把來護兒和王世充找來,告訴他們自己將要離開一段時間。然後對他們還有高朔下令,在自己回來之前,各部隊皆不許出戰。但倘若遇到叛軍進攻,三人得商量著決定應急對策,是否發起反擊由三人共同商議決定。張銳這樣安排,等於是把軍務,交給三人暫代。

    來護兒、王世充雖然疑惑主將最近一段時間的舉動。也對他突然要去西涼城迎接西部戰區將領們的行為感到大惑不解,但還是接受了命令。

    安排好代管事宜後,張銳就帶著范明和親兵營往西涼城而去。有高朔留守西平城。再加上來護兒與王世充之間的矛盾,自己不在時,即使王世充想耍花招也不容易得逞。因此,他也能放心地離開西平城。

    昨日,當張銳來到西涼城時,發現彪騎軍指揮官司馬逸和涼公家族世子馬琪竟然都來了。

    司馬逸是張銳二嫂之父,以前還曾力邀他去彪騎軍任職。雖然後來張銳留在了飛騎軍,但與司馬逸也經常保持這書信往來,關係也算密切。

    而馬琪也是上次代表涼公家族去給壽平大長公主拜壽時,與張銳認識地。那次的狩獵聚會。他與張銳相談甚歡,儘管兩人關係算不上親密,但還算融洽。

    當天晚上。馬琪作東在城中的最豪華的酒樓裡包了酒席宴請張銳和司馬逸。席間,馬琪告訴張銳,前幾天劉炯和劉武周都給其父去了信,說是有要事請其父來西涼城會晤。可惜,其父在十幾日前就患了重病不能下床。所以只好由他代表其父來西涼城會見二劉。

    張銳知道涼公是在稱病不出。他能理解涼公的苦衷,而且這一招自己也用過。涼公家族的封地雖然在涼州固原郡一帶。但其家族在涼州乃至附近數州內都非常有影響力,因此,安樂、天祐兩朝肯定都會積極爭取他的支持。在這個關頭涼公裝病,目的非常明顯,他不願意捲入這場內鬥。因此,他肯定不會來西涼城趟這塘混水。

    飯後回驛館的路上,司馬逸把張銳叫到自己的馬車上,開門見山就問張銳有什麼打算。張銳本來想含糊其辭敷衍過去,司馬逸可不是好糊弄地,他扳著臉說道:「以胡公、韓公兩家的關係,賢侄難道連老夫也信不過嗎?」

    張銳只好說道:「小侄彷徨未決,正要想請教伯父,這事該如何處置。」

    司馬逸並未在意張銳圓滑的回答,開誠佈公地對他說道:「北王、晉公都給老夫來了信,他們在信上勸老夫帶兵前往洛陽支持安樂帝。老夫已給胡公、燕公等人去了信,詢問他們地意思。如果他們都願意加入洛陽一方,老夫自然跟隨其後。不過,現在老夫目前還沒有收到他們的回信。因此,老夫想問問你,你可收到過安江家裡的來信,不知胡公是怎樣決定的?」

    北方家族數百年來,幾乎每家之間都有姻親關係。按親疏遠近,北方各家族應該行動一致。各大家族都不會貿然行事,否則,一旦自己的選擇與大多數家族的選擇相背,那麼就會失去其他各大北方家族的支持,輕則丟了個人性命,重則禍及全族的安危。

    因此,司馬逸在這個時候,打聽胡公、燕公等家族的打算,也很正常。再加上他來到西涼城後,見涼公馬任深只派了世子馬琪前來赴會,就更堅定了他要謹慎行事的決心。

    張銳理解司馬逸地打算,同時在心裡也暗暗為二哥擔心。見到了涼公的態度後,他很擔心二哥會衝動行事。心想,但願父親能幫二哥渡過這場危機,否則一旦選擇錯誤,對整個胡公家族來說都將是一場沒頂之災。

    張銳如實告訴了司馬逸,自己並沒有收到家裡地來信。也不知二哥如何決定。同時,他也把自己準備留在番州繼續剿匪地想法告訴了他。

    司馬逸聞言,捋著鬍鬚思索了一會兒,歎息道:「那老夫也只有盡量拖延時間不急於表態了。待有了准信兒之後再行動。唉!就是不知道老夫,還能不能等那麼久。」

    張銳知道他擔心的與自己一樣。朝廷發生劇變的消息,還僅限於各部的高級將領知曉。怕此事拖得過久。手下的將士都風聞了這個消息,會導致軍心不穩,甚至四分五裂。

    第二天一早,張銳跟隨司馬逸等人出了西平城去迎接劉炯等人地到來。上午十時許,劉炯、史萬歲、元景山、張定和等人首先到達。

    司馬逸、馬琪、張銳以及涼州巡撫周士浚、涼州都督譚延朝等人上前見禮。劉炯老遠就跳下馬來,大步行走過來與眾人一一寒暄問候。張銳從他滿臉笑容地臉上,看不出絲毫異常之處。

    與他相比,史萬歲、元景山等人的臉色,就顯得十分陰鬱。張銳與他們這些老上司相見時,他們也只是握了握。並沒有說話。

    張銳沒有見到劉武周等人,只好瞅了空詢問戰區中軍官張定和。張定和悄悄對他說,這一路而來劉武周等人都走在後面。張銳暗自搖頭。看來裴仁基並沒有騙我,這兩派人地矛盾如此尖銳,已經人盡皆知了。再惡化下去,他們恐怕會動之於武力。

    應酬了一番,張銳悄悄對司馬逸使了個眼色。司馬逸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陪同著劉炯等人進了城。他獨自留下來等候劉武周等人到來。

    一直等到下午二點,張銳才等到劉武周。在劉武週身邊的還有陸柯、王仲民、方戊、江少易等人,見到張銳還在等候他們皆喜出望外。這些人與張銳都算是老友,相見甚歡。

    在進城的路上,劉武周並沒有與張銳談兩派分歧之事。張銳把他們帶到了城北驛館安置。與劉炯等人住下的城西驛館隔開了老遠。

    張銳也留在這裡,陪同劉武周等人共用了晚餐。飯後,陸柯等人推說要休息都先行散去。廳內只剩下張銳和劉武周兩人。

    這時,劉武周也沒有再客套,直接詢問張銳有什麼打算。張銳低著頭,沉默不語。

    於是,劉武周便勸道:「於公。天祐帝是奉先帝遺詔繼位。是正統的天子,我等應為其效忠。於私。太尉待你我不薄。為人者,應飲水思源,在這個時候,你我應該全力相報。無鋒啊!怎麼選擇,你應該及早拿定主意。」

    張銳歎了口氣,回道:「我出征之前,先帝特別囑托,即使有不幸的消息傳來,也要我一定平息了番州地反叛。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辜負他老人家的遺願?」

    劉武周聞之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問道:「那你打算是繼續留在番州剿匪了?」

    張銳點了點頭,說道:「是。在剿滅番州叛匪之前,我不打算回軍。」

    劉武周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剿滅了叛匪之後呢?」

    「剿滅叛匪之後?」老實說,他並沒有想到那麼遠。被劉武週一追問,他又為難了。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含糊地回道:「剿滅了叛匪之後,我自然會遵循朝廷地命令。」

    劉武周緊追不捨,接著追問道:「是執行上都來的命令,還是執行洛陽來的命令?」

    這下,他沒有辦法再敷衍了,苦笑了一下說道:「自然是上都來的命令。」

    張銳這樣的答覆,雖不能令劉武周滿意,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便對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回去後,我幫在太尉那裡解釋一下。只是希望你要記得今日所言,不要讓我為難。」

    張銳沒有想到劉武周會說幫他去太尉那裡解釋,既有些驚訝又有些感動,顯然劉武周是把他當成朋友,才會如此幫他。口中言謝道:「那就多謝您了,屬下一定不會忘了您的恩情。」

    張銳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讓劉武周心情大好,笑道:「想當年你從騎校畢業。就分配到我麾下任職,算來已經十年了。這十年來,你一直是真心實意地輔佐我,我幫你這麼一點小忙,還需如此客氣嗎!?」

    接下來,劉武周又對張銳簡要地講了講西部戰區將領之間的分歧。劉炯在一個月前。接到劉地來信,就把軍務移交給了史萬歲和元景山,匆匆趕往上都。結果過了一段時間,他又突然返回。

    劉武周開始甚是奇怪,直到接到太尉的來信,才猜測出劉炯的打算。本來,劉炯是想盡快趕回上都,在同樂病重期間,利用太傅地身份執掌朝事。

    但同樂駕崩後,上都雙方打了起來。他這時再隻身返回去毫無意義,所以他又折返了回來,打算帶著西部戰區地軍隊去洛陽支持已稱帝的世平太子。

    劉炯回來之後。便頻頻地找史萬歲、元景山等戰區統帥部的將領們談話,最後大部分人都在他的勸說下,表明態度支持安樂帝。不過,劉武周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在劉炯拉攏史萬歲等人時,寫書信聯絡了陸柯、王仲民等人,並與他們取得了一致意見。

    所以,當劉炯召開會議宣佈支持安樂帝時,遭到劉武周、陸柯等人地強烈反對。兩派人在會議上爭論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此後,兩派人又多次地發生爭執。甚至有一次雙方差點在會上動手打起來。最後,還是戰區中軍官張定和提出了一個辦法,戰區總部到了涼州之後。召來涼公和彪騎軍指揮官司馬逸等人一起商討解決此事。

    兩派人也想爭取到涼公和司馬逸的支持,就同意了張定和地意見。劉武周想起了張銳的平叛指揮部就設在涼州的西平城,於是派宋金剛給張銳送信,讓他也來西涼城。只是他沒有想到,劉炯也派了裴仁基去給張銳送信。直到張銳主動說起。他才知道此事。

    張銳又問劉武周西部戰區下屬各師團將領,是否知道朝廷生變地事情。劉武周搖頭道:「這件事情。僅限於各軍團將領知道,下面的將士都還蒙在鼓裡。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軍中已經謠言四起,將士們大概也都風聞了此事。」

    張銳滿臉擔憂地對劉武周說道:「那您想過沒有,萬一戰區部隊分裂萬為兩派,下面地將士們有何反應?」

    劉武周搖頭不語,他何嘗不為此事擔憂?陸柯、王仲民雖為陷陣軍團和武勇軍團的指揮官,但畢竟不能保證每名所屬將士都會選擇支持上都的天祐帝。再如果貿然與飛騎軍、暴熊軍團開戰,只怕是軍心、士氣皆無。交戰的最大可能,就是兩敗俱傷。因此,他和陸柯的想法就是等劉炯先動手,這樣就有了正大光明的反擊理由。

    只是,劉炯方面也是一直引而不發,想必也有同樣的忌憚。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兩派人才會暫時相安無事的來到西涼城。現在,當張銳提到這個問題時,劉武周無法回答了。

    張銳見狀,便知他還未考慮妥當此事。便對他說道:「既然無法控制全軍,還不如把事情公開,讓將士們自行選擇。」

    劉武周大驚,說道:「這怎麼行?萬一將士們都投到劉炯那邊去怎麼辦?」

    張銳道:「您為何不想想,萬一是劉炯那邊的人都投奔到這邊來呢?」

    劉武周雖然心動,但仍搖了搖頭,說道:「那麼劉炯也不會答應地。」

    張銳道:「他不答應,能逼著手下的將士們與之前不久還在一起共同打擊鮮卑人的戰友動手?就算他有這個想法,手下地將士們也不會願意。」

    劉武周點了點,他知道西部戰區的這幾個軍團的將士們,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沒有打起來的可能性。就算軍官們都願意作戰,手下士卒們也會有很大的牴觸情緒。

    張銳見劉武周還在猶豫不決,也沒有再勸,起身告辭:「這只是下官地一點淺見,至於是否採納,全憑將軍自行做主。下官暫且告退了。」

    劉武周也沒再挽留,於是把張銳送出驛館。之後,他馬上又叫來陸柯、王仲民等人找來商議。

    張銳回到住處,聽留下地親兵說,太平侯正在房間裡等著他。他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打起精神進屋去見史萬歲。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40
第六部       第九十二章    清洗

    漢元797年8月20日,西部戰區總部進駐西涼城的同一天,陷陣軍團前師也進入長州伊吾郡。按計劃,部隊將在這裡休整兩天,再接著趕路。

    二團五營長柳大江剛把部隊安頓下來,就接到了團長的命令,要求集合全營軍官去團部聽候指示。

    這個命令非常奇怪,以往團長召集各營開會,都只是營長參加,從未讓連長一同參加。這次卻命令大至營長、小至排長都必須參加,一個都不能例外。

    柳大江不解團長的用意,但還是遵照命令,把全營的軍官都召集起來,宣佈一起去團部開會。

    軍官們聽到這個消息後,也議論紛紛。大多數猜測,肯定是因為關於近期流傳的那些謠言,團長要準備親自出面闢謠了。連柳大江也比較傾向於這種猜測,畢竟近段時間的謠言鬧得大家人心惶惶,及早闢謠也有利於穩定軍心。

    就這樣,柳大江帶著全營的四十多名軍官,到團部開會。

    「大江----」走到半道上,柳大江就聽見背後有人在高聲叫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四營營長方朝聞,他正帶著一大群軍官,興沖沖地追上來。

    「老方----」柳大江也熱情地回應了一聲。這個方朝聞可以說是他調到陷陣軍團後,結識到的一個最要好地朋友。

    他倆成為朋友。一是因為年齡相仿、性格相近,二是方朝聞對他這個後來的同僚非常照顧,讓他很快地熟悉了新部隊,柳大江打心底裡感激方朝聞。因此,他平日只要有空,就去找方朝聞聊天。天長日久。交情自然也比旁人來得深厚。

    「大江,你說團長為什麼要召集全體軍官去團部開會?」方朝聞跑到柳大江的跟前,把他拉到一旁問道。

    「可能團長要出面闢謠。」柳大江把自己猜測的想法對方朝聞說了。

    「大江,有個消息我對你說一下,你也好有個準備。」方朝聞朝左右看了看,又壓低一些聲音對他說道,「我有一個同鄉,在團部當參謀。據他說,早在一個月前,團長和師長就到軍團總部去開過一次會。在行軍的這一路上。團長也經常去師部,回來後從不對人說起開會的內容。這些天,團長還連夜與一些親信密議。」

    這些事情柳大江還是第一次聽說。猛然吃了一驚,道:「難道那些謠言都是真地?」

    方朝聞對他眨了眨眼,笑道:「如果不是,為何要這麼神神秘秘的?」

    柳大江為之黯然。他們在前方與鮮卑人拚死拚活的作戰,後方卻亂作一團,還分裂成了兩個朝廷,換成誰,一時間也不能接受。

    「這次團長把所有軍官都召集去,可能就是要宣佈這件事情。大江,如果朝廷真的分裂了。你有什麼打算?」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方朝聞又問道。

    「這個……」柳大江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從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如果真如此,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也許,還是聽從上面的命令吧。上面命令怎麼做,照辦就是了。」

    「這可怎麼行?」方朝聞神色一變。一臉嚴肅地說。「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可以跟風隨大流。身為漢朝的一名軍官。首先應是忠君報國。忠哪個君?報哪個國?當然不能助紂為虐,為偽帝、亂黨效力。大江,要是在這一步上走錯了,不僅自己要遺臭萬年,連帶著後世子孫也會抬不起頭的。你可要想清楚啊!」

    柳大江被方朝聞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話,說得啞口無言,抬不起頭來。他感覺有些羞愧,他剛才腦海裡想的全是家人,並在心裡祈禱這次地內亂不要殃及到家人的安全。與方朝聞忠君為國的思想相比較,自己一心為私地想法就顯得低俗許多。當然,他也無顏反駁。

    「那你有什麼打算?」柳大江沉默了一下,問道。「當然去投奔正統的皇帝。」方朝聞對他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

    「誰是正統的皇帝?」柳大江平日對朝廷之事漠不關心,也不知方朝聞口中的正統皇帝是誰,便又問道。

    「還有誰?自然是先帝時的太子啊。」方朝聞故作驚訝地說道,「你該不會連太子是誰都不知道吧?」

    柳大江就算再不關心朝政,世平太子還是知道的。他也被方朝聞故作驚訝狀的表情,給逗樂了。方朝聞見他笑,也樂出聲了。

    兩人笑了一陣,柳大江又問方朝聞:「萬一上面有別的打算,你怎麼辦?」他知道軍團指揮官陸柯是太尉的女婿,而謠傳太尉又是支持長沙郡王地。所以,陸柯很有可能帶著陷陣軍團去投奔太尉。萬一出現這樣的局面,方朝聞該怎麼辦?柳大江不禁為好友擔心起來。

    方朝聞又朝周圍看了看,見軍官們都他們很遠,不會聽到他倆的聲音,便低聲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要是上面真有別地打算,我會在半道找機會開小差。如果有可能,我還會聯絡一些志同道合的將士一起離開。大江,你跟我走嗎?」

    柳大江避開方朝聞目光,抬手撓了撓額頭,半響才說道:「我真的還沒有想好,我……」

    「算了。」方朝聞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事也不急於一時,你再多考慮考慮,有了准信兒再跟我說。放心,無論你跟不跟我走,我們都一樣是朋友。」

    柳大江也握住方朝聞地手。說道:「老方,你也放心。這事我一定為你保密,對任何人也不會說地。」

    方朝聞笑道:「咱們也有幾年地交情了,你的為人我也是知道地。我要是怕你亂說,還會跟你說實話嗎?」

    說話間,已到了團部。兩人就不再提剛才的話題。只是閒著聊話。不大會兒功夫,前師二團所屬六個營地軍官們都到齊了。每開會之前,親朋好友間自然要寒暄一陣,近兩百名軍官匯聚一堂,場面好不熱鬧。

    方朝聞、柳大江也與一營長鍾萬亭聚在一起閒聊。突然,鍾萬亭把下巴一抬,冷哼一聲,說道:「你們看他那股得意勁兒,真是小人得志!」

    方朝聞和柳大江順著鍾萬亭下巴指去方向一看,見是剛提任副團長的原二營長施雲安。正滿臉春風地往這邊走來,見人就樂呵呵地打招呼。

    鍾萬亭與施雲安不對路,這已是二團公開的秘密。柳大江和方朝聞自然知道。其實,這兩人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鍾萬亭十分看不慣施雲安拍團長的馬匹,明裡暗裡都會嘲諷施雲安幾句。施雲安知道鍾萬亭對他不滿,於是對鍾萬亭也沒有好感。

    這次,在晉陞副團長一事上,全團大多數營長都覺得一營長鍾萬亭是首選,結果卻被施雲安捷足先登。事後,鍾萬亭也認為施雲安是靠著拍馬匹晉陞,更加不齒施雲安的為人,對他也越發看不順眼。

    「啊哈……」就在這時。施雲安老遠看見了鍾萬亭、方朝聞、柳大江三人,便高舉著右手大聲打招呼:「老鍾、老方、老江,你們也到了啊。」

    「副團長……」柳大江對著快步走過來的施雲安敬了一禮。

    「老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現在又不是公務時間,沒有必要這麼拘於形式吧。啊,哈哈……」施雲安一把將柳大江敬禮的手摁下來,大聲地笑著說。

    「你高昇了。我還沒有來得及道喜。現在給你補一個。恭喜了!」一旁的鍾萬亭雖然嘴裡說著道喜的話,眼中卻露出嘲諷的意味。「我預祝你逐年高昇,幾年之後,成為咱們軍團地指揮官。」

    「哈哈……」施雲安打著哈哈笑道:「老鍾啊,你還是這麼愛開我的玩笑。我要是當了指揮官,那咱們團長、師長、軍團長該到哪裡去了?」

    鍾萬亭冷笑了兩聲,說道:「他們當然升任了更高的職務。你貼得這麼緊,他們高昇之後,自然也不會把你給忘了。軍團長之職對你說,只是早晚間地事情。我說老施,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兄弟,有機會也提攜我們一下。」

    聽了鍾萬亭這番嘲諷之語,施雲安眼中閃過一絲不快。轉而,他又是哈哈大笑起來,對左右的方朝聞、柳大江說道:「老方可真是太會說笑了。有他在,都覺得自己年輕了好幾歲。」

    「您想開心?好啊!最好了。您找個機會把我調到團部,我保證天天拍得您舒舒服服的……」鍾萬亭還在不依不饒地暗諷施雲安。一旁的方朝聞見氣氛太尷尬,暗地里拉了他衣角一下,鍾萬亭才住口。

    施雲安被鍾萬亭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無奈周圍人太多,也不好當面發作。只好面帶尷尬,告辭道:「我還有事,你們先聊著。會後,我請你們吃飯,都不許拒絕啊。」說罷,就揮手而去。

    「老鐘,你剛才諷刺得是不是有點兒太明顯了,當心他找機會報復你。」方朝聞看著施雲安離去的背影,擔心地對鍾萬亭說。

    鍾萬亭不屑地說道:「老子有不干作奸犯科的事情,他能拿老子怎樣?難道不會拍上司的馬屁也是罪?」

    又聊了一陣,突然台上傳來施雲安的聲音,大聲喊道:「團長有事要宣佈,大家都安靜了。」柳大江聞聲抬頭往前看去,只見不知什麼團長和團部的軍官都來了,一起站在台上。

    下面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並快速地按軍銜高低整理隊列。隊伍排列整齊之後,施雲安對團長行了一禮,請他上前訓示。

    團長手上拿著一張紙。走到前台大聲對下面地軍官說道:「我以下點到姓名的軍官,請出列。鍾萬亭----方朝聞----」團長拿起手中的那張紙念了起來,先從營級軍官開始,再到下面地連排。

    看著越來越多的軍官被叫出列,柳大江心裡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地想法,只覺得心裡發慌。眼皮跳動,總感覺要出大事。

    過了好一陣子,團長才放下了手中的那張紙。對著排成單獨隊列地六十幾名軍官說道:「師部有令,命你們即刻前往師部報到,不得有誤!」

    「團長,師長為什麼要叫我們去?」在被點到名地軍官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在這些軍官中,以鍾萬亭的軍銜最高、資格最老,他便代表大家詢問團長。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行事。」雖然說話時。團長只是稍稍有些遲疑。仍被柳大江看在眼中,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施雲安----柳大江----」團長接著又叫道。

    「屬下在!」施雲安和柳大江聞聲出列。

    團長對著兩人下令道:「你們率團部地一連護衛,負責去師部軍官的一路安全。」

    「是!」施雲安、柳大江齊聲接令。

    團長看了看鍾萬亭、方朝聞等人。又對他們說道:「部隊後日又得開拔,師部會議結束之後,你們要即刻返回來,不得有誤!」

    「是!」鍾萬亭、方朝聞等軍官雖然不解為什麼師長要專門找他們去師部開會,但還是齊聲接令。

    「好吧,你們快去快回。」團長對施雲安、鍾萬亭等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即刻動身。待這一干走後,團長又對著留下來的軍官說道:「剩下來的再接著開會,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通報大家…….」

    施雲安帶著柳大江去點了團部地一連親兵護衛,便跟著鍾萬亭、方朝聞等人上路。朝二十里地外的師部走去。

    一路上,軍官們都在悄聲談論此事。柳大江故意與施雲安同行,藉機問道:「副團長。為什麼會議需要分別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召開?」

    施雲安回答道:「這是師長地意思。」

    「師長這是何意?」柳大江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向是在施雲安。

    施雲安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曾經當過師長的侍從官,難道還不知師長的用意嗎?」

    柳大江對施雲安笑了笑說道:「我當了師長的侍從官還不到半年,就調去跟陸長官了。師長的想法。我哪能一一猜透?」

    施雲安羨慕地又看了一眼柳大江。感歎道:「老兄,你可真有福氣。先是跟過師長,又去跟了指揮官殿下。在他們的心目中,你都是心腹之將,有什麼事,他們也會照顧到你。唉!不像我如履薄冰、處處小心,生怕禍從天降啊!」

    施雲安話外之音,讓柳大江感到一股寒意由從頭涼到腳。他大概已經猜到此行的目的,心裡異常的驚恐。我該怎麼辦?他一遍遍地問著自己。

    暗中通知方朝聞、鍾萬亭他們,讓他們逃走?施雲安帶著的一連團部親兵護衛,明顯就是執行押解任務。方朝聞他們要是半路逃跑,很有可能被當場處死。再說,自己要是洩露了秘密,也有可能性命不保。自己要是死了,家中地妻兒又怎麼辦?一想到妻子和那個癱瘓在床的兒子,柳大江就放棄了暗中通知方朝聞的想法。

    還是到了師部,我再去找師長求求情,或許可以救下方朝聞。柳大江想了半天,也覺得單靠自己地力量無法保住這麼多人,只求能盡力救下一兩個人。

    傍晚時分,二團的一行人來到師部所在地----大泉鎮。施雲安先把二團的軍官們安排到鎮口一處單獨的院落中住下,並為他們準備晚飯,說是晚飯後,師長要分批接見他們。

    柳大江心知事情緊急,便對施雲安說,自己先要去拜會一下老上司。施雲安也未阻攔,只是笑著對他說。幫忙問候師長一聲。柳大江出了院子,見團部地護衛,已經把院子包圍起來,並且一個個面帶殺氣,就更加肯定自己之前地猜測。

    來到師部,他請求面見師長鄭少益。他是鄭少益地侍從官出身。師部的軍官都認識他。馬上為通報進去,不一會兒,就有軍官傳令讓他進去。

    「大江啊,好久不見,最近可好?」鄭少益見他進來,一臉親切地問道。

    「托您地福,屬下一切安好。」柳大江一邊行禮,一邊回答道。

    「嗯……最近你們團長準備調去一團,二團團長之職,我準備讓你來擔任。怎麼樣。有沒有信心?」略微寒暄一下,鄭少益對他說道。

    「這個……一團長呢?」鄭少益突然說出個消息,讓柳大江驚訝萬分。遲疑地問道。

    「大江啊,我也不瞞你了。」鄭少益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現在咱們軍團地局勢,十分的危險。一小撮亂黨、叛臣的追隨者,妄圖發動軍變控制陷陣軍團,指揮官殿下決心要提前消滅他們。一團長就是這些叛逆中的一個,自然屬於被清洗的對象。」

    「那……那屬下帶來的……二團的軍官們……」之前還只是猜測,聽到確實的消息後,柳大江禁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

    鄭少益眼中閃爍著寒光。堅定地說道:「他們都是亂黨成員,一個也不能留。」鄭少益早年就與陸柯是朋友。陸柯當了陷陣軍團指揮官之後,他又成了陸柯的心腹。即使殺再多人。他也絕不會違抗陸柯的命令。

    鄭少益說完,見柳大江面如土色,渾身顫抖,就又歎息地對他說:「本來這個事情應該早一點通知你,但指揮官殿下有令。行動前一律不得與人提起。所以,也只能在這個時候讓你知道了。你地心情我理解。誰又忍心對自己的同袍戰友下手呢?」

    鄭少益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不過,你清楚這些人如果留下來,將會對帝國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為了避免今後將士們地少流血,為了帝國的內亂早日結束,他們絕不可留。你也是指揮官殿下信任之人,在這個時候更應該堅定地站到他的身邊,為他排憂解難。所以,我決定也讓你參與進來,負責處理二團內的逆黨分子。」

    鄭少益只知道柳大江是陸柯調來陷陣軍團,並不知道陸柯是受了張銳的囑托。他見陸柯上任後,又把柳大江調到身邊,隨後有提拔他當了營長,便以為柳大江是陸柯的心腹之人。雖然他不清楚柳大江到底與陸柯之間是什麼關係,但拿定主意有機會就提拔他。所以,有了機會他也不能把柳大江忘了,給他找個差事幹干,也好為日後陞遷積累功績。

    但柳大江不知鄭少益的想法,只是在心裡一個勁兒的念叨,這種事怎麼會偏偏落到自己的身上。他現在很是迷茫,也在內心中掙扎,到底接不接受這項特殊的任務。

    「大江。好好幹,不要讓指揮官殿下和我失望。」最後,柳大江望著鄭少益充滿信任地眼光,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也由不得他不答應。如果他拒絕,很有可能下場會與方朝聞、鍾萬亭等人一樣。

    失魂落魄地回到二團軍官的臨時安置地,施雲安問道:「師長怎麼說,計劃有無改變?」

    柳大江搖了搖頭,施雲安滿臉興奮,繼續問道:「那麼,由你指揮,還是我來指揮?」雖然團長有令讓柳大江來執行這個命令,但施雲安很想把這個任務搶到手。

    柳大江無精打采地說道:「你來吧。」

    「好。那兄弟就不客氣了。」施雲安知道柳大江與上面的關係密切,也不敢得罪他。見他主動相讓,自然大喜過望。

    商議完畢之後,施雲安和柳大江兩人便來到前院,把二團地軍官們集合起來。施雲安高聲宣佈,他們將分為三批去見師長。隨後,他便點了二十名軍官,帶著離開了院子。

    剩下的軍官們又議論起來,與柳大江關係好的方朝聞和鍾萬亭也湊過來問他。他們都知道。柳大江晚飯時去見過師長了,都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消息。

    柳大江低著頭,應付他們:「我只是去向師長問安,並未談起軍務。」

    鍾萬亭、方朝聞都覺得他地表現有點古怪,但也都沒有往深處琢磨,於是又轉向了其他話題。約摸一個小時後。施雲安回到前院,又點了二十名軍官帶走。

    這時,方朝聞起了疑心,對鍾萬亭和柳大江說道:「怎麼開始去的那批軍官沒有回來?」

    柳大江沉默不語,鍾萬亭卻沒有在意,笑道:「也許他們見了師長之後,還有其他事情。」

    柳大江聽了心裡難受,也許再過一會兒,眼前地這兩個人就面臨死亡。一想到自己也是害死他們地幫兇,就覺得心裡有愧。無顏面對他們。

    當施雲安再次回來,點名叫剩下的軍官跟他走時,柳大江再也忍不住了。跟著他們一起出了院子。二十餘名軍官,在五十多名團部親兵護衛地「護送」下,朝著鎮外走去。

    方朝聞更加懷疑,大聲問施雲安道:「怎麼往鎮外去?」

    施雲安若無其事地說道:「師長在鎮外地一座住所,我們當然要出鎮子。」方朝聞半信半疑,也沒有再問。

    走了二十幾分鐘,終於來到一座大院門外。見這裡的確有許多師部護衛把守,方朝聞才放下心來。

    「把你們隨身攜帶的武器交出來。」一個師部護軍軍官走過來,對來的二十幾名二團軍官們說道。

    二團的軍官們以前幾乎沒有面見過師長,以為這是規矩。也老老實實地把隨身佩刀都摘下,遞給了上前來收繳的師部護衛們。

    「短刃也要取下來。」師部的軍官一臉認真地說道,二團的軍官也只能照著他的話。把短刃也交了出來。

    施雲安與柳大江也交出了武器,跟著二團軍官們進了院子。一進院門,方朝聞等人便發現不對,院子裡站著五、六十個二團來的護衛,刀出鞘。槍矗立。一副殺氣騰騰地樣子,院子裡的地面上也全是血跡。最裡面還又一堆高高壘起的屍體。

    「你們要幹什麼?」鍾萬亭大聲質問漸漸靠上來地那些護衛。

    「奉朝廷旨意,緝拿洛陽偽朝亂黨。你們乖乖地束手就擒吧。」施雲安這時向換了一副面容似的,惡狠狠地對二團的軍官們喊道。

    鍾萬亭瞪大眼睛,對施雲安喝道:「你憑什麼污蔑我是洛陽偽朝的亂黨?我從來沒有關心過朝廷之事!」

    施雲安面目猙獰地冷笑道:「誰又甘心承認自己是亂黨呢?不過,你們的謀反作亂的證據已經被我們掌握,就不要想抵賴了。」

    鍾萬亭像是恍然大悟,指著施雲安叫道:「我知道了,你這是公報私仇!」

    「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鍾萬亭還未喊完,就被施雲安高聲喝令護衛拿下。

    施雲安從一個護衛手中接過一根鐵棒,走到鍾萬亭的面前,迎面一棒揮下。鍾萬亭慘叫一聲,顱頭破裂,腦漿四散而飛,摔倒在地。

    施雲安用鐵棒指著鍾萬亭的屍體,對軍官叫道:「敢反抗者,皆是如此下場。」

    眾軍官見施雲安如此凶狠,都愣住了,被護衛們一擁而上,捆綁起來。

    「副團長,咱們可都是一個部隊的戰友,前段時間,還在一起與鮮卑人作戰!能不能手下留情?」有一個軍官對著施雲安求饒。

    施雲安走到他的面前,面帶同情地說道:「兄弟,我也想幫你。可惜,這是朝廷地命令,我不能不服從啊!不過,你有什麼遺言,就對我說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完成。」

    「呸!」一旁的方朝聞吐了施雲安滿臉口水,罵道:「你這個混蛋就不要假惺惺地了,要殺就殺!」

    施雲安大怒,舉起鐵棒就要向方朝聞打去,被柳大江一把拉住,對他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給他留具全屍?」

    「好,就看在你地面上。」施雲安放下鐵棒,抹了一把臉,悻悻地對護衛們叫道,「來人,把他給勒死!」

    方朝聞又怒視著柳大江罵道:「施雲安是真小人,你卻是偽君子!我是瞎了狗眼,才交了你這個兩面三刀的東西!」顯然,他是把柳大江當成了一早就知道這個剷除他們的計劃,還在跟他套近乎的偽君子。

    柳大江被他罵得面紅耳赤,羞愧地低下頭。在護衛們拿繩子套住方朝聞的脖子時,他放聲高呼:「帝國萬歲!安樂帝萬歲!」

    在護衛動手拉繩時,柳大江迅速回過身去,一行熱淚奪眶而出。他嘴唇咬出地鮮血也淌落到地上,混入眾多地血水中。

    這一夜的月光分外刺眼,投射下來地青光,將地上的屍首照得格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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