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21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55
第六部       第一百零三章    胡公張歧

    張歧走出大樓,抬眼看見父親張逸正站立在青石廣場中。他連忙過去,朝父親行了一禮。

    父親張逸的嘴角緊繃著,眼眉之間隱隱透著一股淡淡的愁緒,望著他沒有說話。張歧知道父親還在為自己出兵幫助洛陽安樂帝的事情在生氣。

    雖然張歧歷來十分尊敬父親,但在此事的立場,他卻異常堅定。他認為父親反對自己出兵,就是因為盲目聽從了那幫老家臣的一面之詞。

    在是否出兵的問題上,那幫老家臣一開始就激烈反對,甚至串聯起來,試圖威逼他撤銷出兵的決定。張逸的相貌看似文弱,但身上卻有一股固執勁兒。胡公家族每位成員身上都有這股倔強勁兒,這點上,他完全繼承了胡公家的血統。

    由於他不為所動,堅持出兵,那幫老家臣眼見鬧騰起不了作用,只好火速將此事報告了正在外面狩獵的張逸老爺子。張逸立即以最快速度趕在出兵的前日趕了回來,並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張歧停止出兵。

    按說張逸退隱之後,胡公家族的大小事物都由張歧做主,即使是張逸也沒有權力對他下命令,張歧完全可以無視父親的意見。而張歧出於對父親的尊重,暫緩出兵。他打算先說服父親,讓父親支持自己的決定,也讓那些老家臣知難而退。

    然而無論怎樣都很難說服父親支持自己,張歧第一次見識到了父親固執。為此,父子倆這幾天沒有少爭論。前天夜裡爺倆兒互不相讓,爭得面紅耳赤。惹得老爺子怒髮衝冠,甚至威脅他再不改變立場就要收回家主之位,自己重新復位。

    昨日,父子倆都有意迴避對方,沒有見面。張歧感到這事比自己原先想像的棘手得多。於是將幾位心腹家臣招集起來商議對策,家臣丁一鳴言道:「對於出兵之事,老殿下雖心有不滿,但目前您是一家之主,完全可以照您的意願發兵攻打偽帝。如果老殿下看到了偽帝失敗地下場,最後還是得承認您的英明決策的?所以,殿下就不要再猶豫不決了。現在我們已經延誤了與北王約定的出兵日期。如果再拖延下去。洛陽方面肯定會誤以為我們改變主意,到頭來恐怕兩頭都不討好,胡公家的前途命運堪憂啊。」其他幾位家臣說辭也與丁一鳴相似,都勸他不要顧忌老家主的意見,盡快出兵方為上策。

    聽取了心腹家臣地建議後,張歧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無休止地與父親爭論下去,近兩天內一定下達出兵命令。對於父親威脅他的要重新復位之言,他完全沒有往心裡去,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父親的氣頭話。不用當真。他這樣想也不是沒有根據。自從聖祖分封世襲家族以來,還沒有一個退隱的家主重新復位的例子。何況現在負責家族防務方面的家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父親眼下並沒有可獨當一面地武士、騎士,就是想搞點事情也不容易成功。

    決心已下,今日再見到父親,張歧也不打算再與他談及此事,行禮問候了一聲。便打算離開。

    「四平。你今日要出門?」正當他轉身離去之時,父親叫住了他。問道。

    「是。」張歧恭恭敬敬地回道,「孩兒正準備去三弟家中一趟。」

    「哦?」張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又問:「你是有事找小意商談?」

    「沒……也沒什麼特別地事情。」張歧猶豫了一下,回道,「今天是意夫人少子滿百日的日子,孩兒去慶賀一番。」

    他所說的董小意的「少子」,也就是他過繼給弟弟家的私生子。當初他是迫不得已才把孩子過繼給了弟弟家,心裡他對這個孩子還是很有感情的。後日他就要率兵出征了,臨走前他想見上這個孩子一面。何況今日還是孩子的滿百的日子,藉著這個理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弟弟府上了。說是光明正大,其實他今日之行還是瞞著司馬玉卓的,要是被司馬玉卓知道他心裡還放不下那個孩子,還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故此,在父親地一問下,他也顯得有些吞吞吐吐。

    有關張歧有個私生子地事情,胡公家可謂是人盡皆知。張逸也不例外,回來的當天就聽說了此事。見兒子的略顯尷尬的表情,他便明白了兒子此去是瞞著兒媳的。

    本來如果沒有發生朝廷分裂的事情,張逸回來後肯定會以公公的身份勸說一番司馬玉卓,興許能讓司馬玉卓接受這個孩子。而現今,張逸也沒有心情去關心此事。

    張逸將視線轉移到緩緩行駛過來地一輛馬車上,又問道:「關於出兵之事,你已經下定決心了?」

    張歧也把目光轉向那輛行駛過來地馬車之上,回答道:「是的。孩兒已決定後日出兵。」

    「你不再考慮考慮?」

    「孩兒已經誤了與北王殿下約定地出兵日期,此事不能再拖延了。」

    父子倆說話之時,眼睛都盯在那輛馬車上,都刻意避開彼此的視線。

    張逸長歎一聲,說道:「那我就不再多言了,希望你能為今日決定所引發的一切後果負責。」

    張歧堅毅地回道:「放心吧父親,無論結局如何,孩兒都願為此負責。」

    張逸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不再言語,轉身走進了樓內。等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樓道中時,張歧才慢條斯理地將衣衫整理了一番,然後登上馬車奔向弟弟家。

    到達安江開遠候府時,已是臨近中午。張歧下了馬車。一言不發地朝著府裡走去,開遠候府的門房護衛、家丁跟他稔熟得很,一面恭請他進府,一面火速把他到來的消息傳遞進去。

    張歧來到客廳時,見董小意與和鄯已在門外相迎。他大老遠便慇勤地打招呼:「意夫人,恕我不請自來。如有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董小意微笑地回道:「殿下說地哪裡話?您是貴客,平日請還請不來呢,今日難得您大駕光臨,妾身及全家歡迎還來不及,哪有什麼不便之處?」

    張歧此刻心情大好,說道:「弟妹啊,咱們說來是一家人。不用如此見外。你不用稱呼我殿下。我也不用稱呼你夫人,可好?」

    董小意一面把他讓進門,一面說道:「二哥既然如此說,妾身不敢不從。二哥今後只管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有空就來坐坐。」

    「好。」張歧一口答應,又說道:「只可惜老三不在家,不然我兄弟倆經常把酒言歡是何等快活之事。」這時,他早忘記了當年在西部前線時,他對弟弟心懷嫉妒的事情。

    如今他之所以能夠釋懷,一是因他已經繼任胡公家主之位。既然已經是世襲家族的家主。哪兒還需對一個還是普通貴族的弟弟產生嫉妒之心;二是,他非常感激前一陣子弟媳董小意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同時也消減了他對弟弟莫明奇妙的嫉恨。

    董小意也順著他的話題道:「銳郎也常常在信中問及二哥、二嫂呢,他說你們兄弟倆上次見面還是幾年前地事情,他也非常想念你。」

    張歧進屋後,跟隨他而來的五十多名胡公家族護衛分成兩列站在廳門外擔任警戒。張歧以前出行也沒有帶過這麼護衛,更不會帶著這麼多護衛進入弟弟家的府內。

    只是這陣形勢緊張。幾個心腹家臣強行為他加派了護衛。並且嚴令那些護衛只要出了安江城堡,就要寸步不離的跟著。誰違令都要以家規論處。

    在進入廳門之前,如果不是他狠狠地瞪了幾眼隨身護衛,恐怕他們也會跟著進屋。既便如此,張歧也覺得不好意思,抱歉地對董和兩人笑笑,說道:「這陣子外面形勢較為混亂,家臣們擔心我安全,所以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大幫子護衛,希望你們別介意。」

    董小意很理解,說道:「您的家臣想的非常周到,去年銳郎也遭遇過刺客,還死了幾名護衛,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張歧入座後,聽見董小意吩咐女婢去後院把「拾兒」抱來,心裡不住地讚歎她善解人意。再聯想起自己的夫人司馬玉卓,不禁暗自悲哀起來。

    自家地那個黃臉婆,根本沒辦法跟人家董小意相比。不僅從來不管家族地事物,嫉妒心還特別重,三天兩頭派人查自己的行蹤,不去當監察院暗探真是委屈她了。

    張歧正在自怨自艾,忽聽和鄯言道:「殿下,您坐著,在下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張歧知道和鄯是弟弟家的首席家臣,通常弟弟家族內的所有大事,董小意都要與他商量決定。他對和鄯的印象很好,便開玩笑地說道:「是什麼要事需要和大總管急著去辦啊?」

    和鄯躬身言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錢莊上的一些事物需要在下處理一下。」

    開遠候府中與胡公家族打交道最多的生意就是錢莊,張歧對弟弟家錢莊的事情還是比較瞭解,他知道錢莊那塊一直由賈菖負責。聽和鄯要去處理錢莊的事情,不由好奇地問道:「錢莊那邊不是有賈總管在嗎?是什麼事情需要勞你大總管親自去呢?」

    和鄯轉眼看了董小意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便回答道:「是有關轉移錢莊金庫的事情。」

    張歧猛然一驚,疑惑問董小意地問道:「你們是想把錢莊地金庫轉走?」見董小意點頭承認,又慌忙言道:「你們可是不滿意我年初長稅率之事,才想著把生意轉走吧?年初我就說過提高稅率只是權宜之計,待以後家族收益稍好地時候再給你們調下來,你們……你們怎麼就想著要把錢莊移走呢?」他真是有些著急了。弟弟家的生意上地稅,雖然在胡公家整個稅收中只是一小部分,但畢竟也是一塊收益。眼下胡公家的收益不景氣,再要減少一塊,只怕資金真的就周轉不過來了。

    董小意見他已經急得快要跳起來,便連忙解釋:「二哥。轉走錢莊金庫只是生意所需,與年初的增加稅率並沒有關係。當初銳郎與妾身就商議過,錢莊要發展不能只有安江一個金庫。您想啊,有商人需要大筆錢款轉到南方去,如果從安江起運,那得用多長時間?所以,妾身和銳郎的想法是除了在安江之外。需再設立兩到三個錢莊金庫。就近方便客戶地取款。這陣子,和先生就是在為了挑選合適地金庫設立地忙碌。」

    張歧倒是聽明白了,為了確保放心他又問道:「那你們在安江這一塊的生意是不會變地吧?」

    董小意莞爾一笑,說道:「那當然了,安江是我們家生意的根本之所,我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張歧終於鬆了口氣,笑道:「就是嘛,咱們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在自家的地盤上做生意總好過去別處啊。」董小意與和鄯皆點頭稱是。

    三人正說著話,董小意的貼身丫鬟亞紅抱著「拾兒」進了屋。張歧眼睛立馬轉移亞紅懷裡的「拾兒」地身上。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乖兒子。來媽媽這裡。」董小意也站起身迎了上去,對著「拾兒」拍起來手掌。

    「嬤嬤…….」拾兒才剛滿百天,嘴裡只會含糊叫著媽媽。不過,他看見了董小意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撲到她地懷裡。

    董小意從亞紅的手中接過了拾兒,對著他紅撲撲的臉蛋親了兩口。亞紅呵呵笑著說道:「小少爺剛才在後院哭得聲音都啞了,誰哄也不見效。要說小少爺還是最貼主母,只要見到主母。馬上就不哭了。」

    董小意溺愛地擰了擰拾兒的小鼻子。說道:「這個樣子可不乖,媽媽只是有事離開一會兒啊。記住下次媽媽有事離開的時候。要乖乖的不許哭鬧,知道了嗎?」拾兒那聽得懂這些話,只是抓著董小意的臉咯咯地笑了起來。

    和拾兒親熱了一陣,董小意才想起張歧還在一旁,便抱著拾兒走到他的面前,對著拾兒說道:「這是你二伯伯,乖兒子叫伯伯。」

    拾兒含含糊糊叫了聲:「爸爸……」

    廳內的人都清楚張歧是拾兒的親生父親,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拾兒一開口就對著張歧叫出「爸爸」兩個字來。而且拾兒之前叫董小意媽媽地時候發音非常得含糊,但這一聲「爸爸」卻異常地清晰,大家不由在想,難道真是親生骨肉緣故,才會如此使然?

    張歧也被拾兒這猛然叫出的「爸爸」兩個字給驚呆了,他感覺像是心被猛地被人揪了把。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他渾身顫抖著,眼圈裡含著淚水,呆呆地望著拾兒不知所措。

    董小意開始也是一怔,但她隨即便明白過來,並不是拾兒有意識的叫張歧爸爸,而是他發音的問題。本來讓他叫張歧伯伯,只不過他叫成了爸爸。見到張歧的失態樣子,連忙圓場道:「乖兒子,是叫伯伯,伯伯--」

    在董小意耐心的教導下,拾兒第二次終於叫了聲含糊不清伯伯。大家這才送了一口氣,也都明白了剛才不過是巧合而已。只有張歧還沉寂在拾兒剛才叫出地那聲「爸爸」中,完全沒有聽見拾兒第二聲。

    「二哥,你抱抱拾兒吧。」董小意見張歧一直神不守舍地望著拾兒,便把拾兒遞了過去讓他抱。

    張歧剛想伸手接過,誰知拾兒卻一轉身又撲入董小意的懷裡,小腦袋拚命地往裡鑽,明顯不願意張歧抱他。

    張歧見狀尷尬地笑了笑,說道:「罷了…….孩子小,認生……」他說道認生兩個字的時候,話音中不由得有些哽咽。本來是自己的親骨肉,現在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現在見到自己還怕生,張歧一想到這裡,心裡就越發的酸楚。

    董小意也沒有勉強,抱著拾兒入座。張歧穩了穩心神,回座之際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藉著這時,董小意給和鄯遞了眼色,和鄯會意的點點頭。待張歧入座後,和鄯便告辭而去。

    和鄯走後,董小意又與張歧聊了一陣閒話。只是張歧的心思都在拾兒身上,多數時候他根本沒有聽見董小意說什麼,只是隨口應著。

    又過了一會兒,董小意把懷中的拾兒交給了身後的亞紅,說是該讓奶媽給拾兒餵奶了。拾兒雖然哭鬧著不肯離開,但在亞紅的哄勸聲中強行抱走了。

    張歧一直到聽不見拾兒的哭喊聲,才徹底回過神來。兒子也見過了,他正想告辭,忽聽董小意問道:「二哥,妾身聽聞您與父親大人之間似乎有些爭執。」

    張歧的頭腦這時已經完全清醒,聽董小意如此說,心裡暗思,是不是父親找過董小意,讓她幫忙勸說我不要出兵?如此,她才會支開拾兒和下人。他雖然對董小意心懷感激,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主意已定,不打算被任何人的意見所左右。心想,即使父親搬出董小意,我也不會妥協。

    這次病得有點嚴重,膽結石較小掉到膽管裡面去了,所以非常的疼,消了很久的炎症才控制住。不過,我還沒有出院老爸又進醫院了,而且和我是同一家醫院同一層樓,只是病房不同。這邊好了也沒有回家,又接著在醫院守老爸。一直到現在才控制住病情,八十多歲的老人身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這次也很險。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56
第六部       第一百零四章    謀奪

    「意夫人,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張歧明顯想迴避董小意提到的這個話題,站起身來打算告辭。

    董小意起身相攔,說道:「二哥,先別急著走,我還有些事情想跟你說說。」

    張歧很不情願地又坐原位,明知故問道:「什麼事?你說吧。」

    董小意並沒有立即說話,只是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張歧看,這讓張歧感覺極不自在。沉默一陣,索性將話挑明了:「是不是父親讓你來勸我不要出兵?」

    董小意微微點頭,坦然承認道:「對,父親大人昨日來過,他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了。本來如果今日你不過來的話,我也打算去安江城堡一趟。二哥,恕我直言,在這個問題上,你似乎有些欠考慮。」

    張歧這陣最聽不進別人對出兵持反對意見,即使是董小意,他臉上也明顯的表露出不悅之色。他語氣僵硬地反問道:「這事怎麼就欠考慮了?」

    董小意輕言細語地說道:「二哥,朝廷紛爭,別人躲還來不及呢,你為何還要忙不迭地去參和?」

    張歧並不打算與董小意商論此事,緊皺著眉頭說道:「這其中的道理,豈是你能懂得的?」

    董小意假意裝作沒有看見張歧不耐煩的表情,繼續說道:「是啊,說起來妾身只是一介女流,本來不該對這些事情妄加評論。更不該對胡公家的事務指手畫腳。但這次你決定事關重大,不僅會影響到胡公家族今後的命運,也會對我們家今後地命運產生連帶影響。既然關乎我們家的前途命運,而我又受夫君囑托又全權負責維護整個大家庭所有人的利益,也就不能不對此事說上幾句話。」

    張歧耐著性子問道:「你擔心洛陽方面會失敗吧?」

    「對,我的確有這種擔心。」董小意也直言不諱地說道。「而且據我判斷,洛陽方面魚龍混雜,失敗的可能性極大。換作是我的話,即使要選擇參與,也會挑選上都方面。」

    張歧哪裡肯信這些話,說道:「其實你盡可放心,這事我又沒有叫三弟一起參與。即使失敗也不會牽連到你們家地。」

    「這你又想錯了。你與我家夫君是親生兄弟。我們家又一直居住在胡公家族領地上。萬一洛陽方面落敗,上都方面的軍隊進入吉州,我們家又豈能躲過災禍?」

    「你要是覺得不妥,可以把先家人轉去開遠。」說到這裡,張歧的火氣已是壓制到極限,如果對方不是董小意,他早已大發雷霆了。但即使是對董小意,他的語氣、態度也越來越生硬。「其實,我早想過把家人先遷去開遠。六靈和碧斯從南京就直接去了開遠,近期我還會把小竹、元元他們送過去……」

    董小意說到這裡。張歧忽然明白了。他剛才就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只是沒有立馬醒悟過來。在現在這個兵荒馬亂之時,董小意與和鄯怎麼還會考慮在其他地方設立金庫。所謂的錢莊金庫搬遷,恐怕也是朝著開遠轉移吧。

    感覺受了欺騙的張歧更加不快,冷笑道:「既然你已經把後路都鋪好了,那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雖說孩子們可先走,但你別忘了,我們莊上還有近千戶人家。兩萬餘人。怎麼可能一下子都搬去開遠……」

    張歧尖刻地厲聲說道:「既然你負責開遠候家地事務,這些事情不正是你該解決地問題嗎?你們的家的事情。我就不便參與了。而胡公家族的事務全都是我做主,也不由外人說了算。」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張歧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是絕對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勸說。董小意還是沒有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又問了一句:「二哥,你難道真的下定決心,非要出兵去幫助洛陽方面嗎?」

    張歧態度堅決地回答道:「是的,此事我意已決,請勿再提。」

    董小意輕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終於能理解父親大人的苦衷了,此事也只能這樣辦了。」

    董小意的話,突然讓張歧感覺不安起來。他意識到董小意地話裡有話,再聯想起父親前日地氣話,他像是一下子明白過來,猛地站起身來。

    就在他起身之際,廳門外的護衛們紛紛發出慘叫聲,接著是身體摔倒在地的聲音。已然明白過來的張歧,朝著董小意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董小意也站起身來,平靜地伸手捋了捋髮鬢,說道:「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請你去開遠住上一段時間。」

    張歧聲嘶力竭地喝道:「你想把我關押起來?我府上的家臣都知道我來這裡,你難道不怕他們隨即趕來?」

    董小意笑了笑說道:「我只負責這裡的事情,至於安江城堡那邊地事情自然有父親大人負責處理。我想此刻,那邊地事情也應該解決了吧。」

    張歧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當是父親的一句氣話,現在卻真地成了現實。他是又恨又氣,恨是恨父親太不講父子之情,居然謀奪兒子的位置。氣是氣,回過頭來想想,還是要怪自己太過看重親情,才被父親和董小意利用。

    張歧雖然是服過兵役,但即使到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考慮過以武力挾持董小意脫困的想法。一則,他以前是後勤軍官,疏於身體鍛煉,弓馬刀槍皆不精通。而他知道董小意一直在習練劍術,自己毫無把握能劫持住她。

    二則,他還算清醒。既然董小意選擇使用了武力,必然會安排防備他反抗的措施。雖然他現在還沒有看見有人在保護董小意,但他肯定周圍一定有開遠候府的人在防備著他地一舉一動。開遠候府的武士、騎士都是參加過實戰的老兵,他們身手張歧早就見聞過,自己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使反抗也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他想的沒錯。董小意地話音剛落,他與董小意相距之間的屏風後,走出來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士把他圍了起來。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咬著牙恨聲對董小意說道:「你總有一天,會對今天的事情感到後悔的。」

    董小意則搖了搖頭說道:「我這樣做,不僅是在救你。也是在挽救胡公家族。如果我今日不這樣做。今後才會後悔。今天也許你恨我,但過不了多久,你便會感謝我的。」

    張歧嘲笑地說道:「你如此對我,還妄圖我會感謝你?」

    董小意無所謂地說道:「即使你從此忌恨我也可,只要胡公家和我們家能安全的避過此劫就行。」

    張歧像是又想明白了什麼,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樣說道:「恐怕是三弟加入了上都方面,你才會答應父親如此做地吧?」

    然而董小意聽罷卻笑了笑,說道:「這你可就猜錯了。雖然我還沒有接到夫君的來信,不過我敢肯定我家夫君是不會參與到這場朝廷的糾紛裡去的。」

    張歧全然不信,譏笑道:「他歷來就是太尉的人。又是太尉次子的結拜兄弟。我就不信他會置身事外。你這邊抓了我,恐怕那邊太尉又要升三弟的官了。」

    提到夫君張銳,董小意臉色顯現出一片柔情,笑道:「你應該聽說過吧,我家夫君去年在上都時被人起了一個荒唐參議的雅號。其實從那個時候,他就打定主意不參與太子與長沙郡王之間的爭鬥,所以才會如此胡鬧的以避是非。別人不瞭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還不瞭解他地心思嗎?」

    董小意地話。只能讓張歧半信半疑。

    「夫人,屬下現在就帶胡公殿下走嗎?」一名騎士出言問道。

    張歧無意間瞟了那名騎士一眼。發現他竟是開遠候的騎士副統領王德化。小竹、元元等開遠候府的孩子們每週去安江城堡向父母問安的時候,基本上是由王德化負責護送。所以張歧經常能見到王德化,對他也比較熟悉,只是之前他沒有認出一身戎裝的王德化。

    董小意又對張歧說道:「二哥,你盡可放心,開遠那邊我已經吩咐人安排好了,一切吃住都會盡可能讓你滿意。而你有什麼要求,也儘管開口,只要能辦到的一定會辦到。其實,你在那裡也住不了多久,多則一年,少三四個月,只要朝廷的事情一解決,我馬上派人把你接回來。」

    張歧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董小意又囑咐王德化道:「王副統領,你一定要保護好胡公地安全,路上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王德化行了一個軍禮,道:「屬下尊令,一定保證胡公殿下地安全。」

    董小意轉頭又對張歧說道:「二哥,那麼請你跟他們去吧。」

    張歧望王德化問道:「我的護衛們都被你們殺了嗎?」

    王德化躬身回答道:「回殿下,他們沒事,只是被塗了麻藥地箭射倒。只需睡一覺,明天他們就會沒事了。」

    得知護衛們都沒死,張歧的臉色略微好看了點,轉身朝著廳外走去,快出門之時,說了句:「你們最好保佑父親大人能一直庇護你們。」說罷,便出門而去。

    幾名開遠候的騎士跟張歧而去,只有王德化沒有馬上就走,他扭頭看了看左右,見沒有旁人,便對董小意說道:「夫人,路上要是遇到有人堵截,在屬下不能保護胡公殿下安全之時,是不是可以……」他用手做了一個揮斬的動作。

    「不行,絕對不行。」董小意堅決地說道,「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你寧可放了他,也不能傷及絲毫。」

    王德化並沒有放棄想法。低聲又勸道:「可是,夫人,你剛才也聽到了,一旦他重新執掌胡公家主之位,必定找機會報復今日所受之辱。」

    董小意當然也聽明白了張歧的最後一句話,老爺子雖然暫時接掌了胡公家族的事物。但畢竟不能一直坐下去。朝廷之事有了結果,老爺子就有可能重新把家主之位重新交給張歧。有老爺子在,也許張歧不會立馬報復,但如果那天老爺子不在世了,那就到了張歧和自己家算賬地時候。

    但即便如此,董小意也不能有絲毫除掉張歧的想法,她知道夫君張銳是非常重視親情的。自己一旦按王德化的意思做了。回頭被夫君知道,定會和自己恩斷義絕。

    董小意又一字一句的對王德化嚴肅地說道:「我再重申一遍,絕--對--不--可--以!你聽清楚了嗎?」

    「是。屬下尊令!」王德化見董小意態度異常堅決,也就放棄了自己的路上動手地打算。開遠候府行動的同時,胡公家的安江城堡也在上演一齣好戲。在張歧出門不久,胡公家的家臣們都得到通知,前去城堡的事務廳議事。

    家臣們三三兩兩的來到事務廳,等了快一個鐘頭,也沒見張歧的影子,不禁都紛紛議論起來。猜測張歧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正在大家都在議論之時。老爺子張逸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張逸走到大廳前方,對著眾人望了一圈後,對著首席家臣丁一鳴問道:「人都來齊了嗎?」

    丁一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順口回答:「都來齊了。」

    「那好,既然都來齊了。那我就宣佈一件事情。」張逸用洪亮地話音對眾家臣說道,「四平突發急病,一時不能理事。從今日起到四平恢復健康之前。由暫時接管家族事物。」

    老爺子張逸地話音過去半響,大廳內一片寂靜。眾家臣皆是驚訝錯愕的表情。

    「請問老殿下,殿下得的是什麼病?」過了好一會兒,丁一鳴才出言問道。

    張逸掃視了眾家臣一圈,說道:「四平得的是什麼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時刻不能因四平的病倒,讓我們家族陷入混亂。故此我再宣佈幾件事,一是,在四平病好之前,家族不會派兵參與朝廷的紛爭。二是,我任命張志若為家族武士副統領,任命張一馳為家族騎士副統領,家族的防務事物,從今日起,家族的防務事物有正副統領商議解決執行,如果正副統領的意見產生異議,由我最後決斷。三是,夕陽城堡有二十幾年沒有修繕過了,我決定重新整修夕陽城堡。這是一件大事,因此我決定派丁一鳴、張怡筠負責監督執行。你們可有異議?」

    張逸此言,讓眾家臣都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張志若、張一馳皆是張逸時期地老臣,對張逸絕對忠誠,由他們出任家族武士、騎士地副統領,便是間接的掌管了家族的防務力量。接著又宣佈把新家主張歧提拔起來的心腹家臣丁一鳴、張怡筠發配到夕陽城堡去,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明白過來的老家臣們一片贊同聲,只有張歧新提拔起來的家臣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老殿下,我們想見見殿下。」丁一鳴沉默一陣,想做最後的努力。

    張逸瞄了他一眼,直接拒絕道:「四平患地是傳染病,大夫囑咐不能探訪。我已經派人把他送去外地靜養,在他病好之前,誰也不能探望。」

    「老殿下,屬下敢問一句,殿下真地病了嗎?」張怡筠是張歧提拔起來負責防務的家臣,他是軍人出身,性子直,他大膽地問道。

    「當然是病了,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在說謊?」張逸拿眼瞪著張怡筠,厲聲言道。

    「不,不,屬下不敢。」張逸是家主時,張怡筠只是一名普通地騎士隊長,連參與家族會議的資格都沒有,此時他即使疑竇叢生,又怎敢當面戳穿前任家主的謊話?!

    於是,胡公家族被張歧新提拔的家臣們不得不俯首貼耳聽從老爺子的安排。即使他們心裡明白這是老家主的奪權行動,但是沒了主心骨,雙方實力懸殊太大,即使想反抗也沒轍。

    張歧離開安江之時,正值日暮時分。西邊的天空,雲彩融進了晚霞。暮靄夾著薄霧幻化出美麗的色彩。只可惜,張歧並沒有心情欣賞此番景色,他此刻把滿腔恨意,都算在了並沒有參與此事的弟弟頭上。他在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報仇雪恨。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2:58
第六部       第一百零五章    信

    張銳接到家裡的來信,已是十一月底。來信讓他大吃一驚,二哥居然被父親和董小意聯手軟禁了!後來轉念一想,還真得這麼辦才行!只有把二哥軟禁,父親才能重新執掌胡公家的大權。

    二哥是合法繼承胡公家主之位的。他的身份經過了朝廷和皇帝的認可,所以即使是父親---已經退隱的前任家主,也不能輕易取代他的位置。這也是父親要董小意出手相助的原因。胡公家族的人即使全部都反對二哥的出兵行為,也不能公然違抗他的意志。因為一旦同室操戈,就如同反叛,不僅名聲全毀,今後也無法在胡公家安身立命。在注重三綱五常的世道裡,如果背負了忤逆的名聲,甚至即使離開本家,也很難找到一個願意收留的家族。

    而用自己家裡的護衛對二哥動手,則不會產生這些問題。開遠候府的護衛只對本家負責,只要下命令讓他們行動,他們是不會考慮對方是何種身份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二哥肯定會記恨在心,恐怕今後自家無法再在安江容身。董小意在信上也透露出這樣的擔憂,她建議最好在這兩年裡,把家族人員和產業逐漸轉移到開遠去。

    全家人能在自己的領地生活固然很好,只是開遠是剛剛開發出來的殖民地,不僅缺乏各種物資,也缺少必要的生活基礎設施,如學校、醫館等等。沒有這些必要的設施,誰願意搬到此地居住?

    於是張銳在回信中,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董小意。建議這兩年內。家族暫時不急於搬遷去開遠。

    首先要大力開發開遠的農業和商業。開遠港地建設不能停止,家族要對前來開遠投資、做生意的人給予數年的免稅政策。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把途經開遠的貨物轉送出去,從而打響開遠港的名聲,讓越來越多的人到開遠來。而後這兩年要傾盡全力把通往率賓府的水渠挖好,把湄沱湖水引來。有了水才能開墾農田,為保證今後開遠地糧食需求自給自足,打下堅實的基礎。他在信上強調。一定不要怕花錢,如果能把水渠挖通。即使把家族這些年地積蓄耗盡也是值得的。

    其次,一定要高薪聘請一些先生和醫師去開遠辦學、開醫館,以便讓生活在開遠的人能安居樂業。

    最後。如果家族還有一部分閒餘資金,就多開辦一些工房,這樣不僅能讓家族擁有一些實業。也能提供不少就業機會,解決一部分來開遠討生活人地生計問題。

    當然他提出的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許多具體問題他一時也無法考慮得很周全。因此,他在信上建議董小意,最好把和鄯派去開遠,專門負責處理那邊地事物。他充分相信和鄯的能力,相信他能夠妥善解決各種問題。有了和鄯,再加上已在開遠地衛子益、張忠等家臣以及賀長盛、何稠等人的相助,也許過不了幾年。開遠就會變成一個繁華之地。

    到了那時。家族再搬遷過去也不遲。而這兩年,只要父親還在。二哥即使惱恨我們,也得顧及老爺子的面子,不會馬上施加報復手段。

    剛派人把家信送出,許旺來報西平郡守葉和求見。張銳一面出門迎接,一面想,這位老同學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的來意定是因為錢立本之事。

    他的猜測果然不錯,葉和進屋沒有寒暄幾句,便把話題轉到了錢立本的問題上:「殿下,叛軍如今已全被我軍壓縮到且未郡內,士氣已到崩潰的邊緣。現在是不是可以和錢立本接觸一下?」

    九月時,錢立本地一部分軍隊,想趁著朝廷動盪,漢軍地軍心士氣都很低迷之時,對青海郡的黑馬河一線發起進攻。結果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僅領兵將領龔朝明被生擒,數萬人幾乎悉數被擒,逃回去地沒幾個。

    這場敗仗對叛軍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此後不但不敢再引兵東進,還放棄了圍困了數月之久的都蘭城。

    到了十月,在所屬各部整編完畢後,張銳便下令開始執行當初李寬定下的剿匪之策。各部在當地預備役的配合下,向叛軍控制區發起進攻。錢立本不敢迎戰,帶著余部和支持者朝西退去。

    漢軍推進的速度緩慢,因此數萬叛軍及其家眷,都安全地撤到且未郡。西退來的一路上,叛軍不是沒有想過逃往其他地方,但是這幾個月來,漢軍在南北所有的通道上設立了重重關隘,除了往西就無路可逃。到了且未郡,他們才發現,目前再無任何退路,身後是追兵,前面是浩瀚的海西沙漠,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境。

    勝利在望,張銳高興之餘,也深為李寬的離去感到遺憾。在他的周圍,幾乎都是善於戰術的將領,向李寬這種精於戰略的將領實在太少了。有李寬在,能為自己出謀劃策、雪中送炭。不像現在,戰略上的問題都得自己仔細斟酌,目前范明的大局觀還有待提高。

    整個十一月,張銳並沒有下達進攻命令,只是命令各部嚴守自己的防區,把叛軍控制在且未郡內。不進攻並非是因為張銳沒有一舉擊潰叛軍的必勝信念,而是因為他在按計劃拖延時間。

    當初他是用剿匪的名目敷衍上都和洛陽兩邊,如果這個名目沒了,他又得面臨兩難的選擇問題。為了避開這個難題,他不得不拖延剿匪日程。只要後勤給養能維持,他就盡可能拖延徹底剿滅錢立本的日期。

    葉和沒有看出他的用意,此時又不識時務地提出勸降錢立本的建議,讓張銳感覺有些為難。他當然不能跟葉和直說自己的想法,於是皺起眉頭找理由反對:「我覺得錢立本投降的可能性很小,去勸降他恐怕是白費口舌。」

    聽到張銳一口回絕自己勸降的主張,葉和還是沒有死心,又說道:「數月前,下官就曾建議過對錢立本招降。但殿下說,那時我軍還沒有佔據優勢,所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現在,我軍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叛軍滅亡已成了早晚間的定局。此時,去勸降錢立本,下官覺得有勝算很大。殿下,番州百姓這幾年受災害之苦已到了瀕死之地,所以他們跟隨錢立本造反也是無奈之舉,希望殿下能泯懷百姓們的疾苦,給他們一條生路。」

    葉和披肝瀝膽地又陳述了諸多理由,到後來眼圈都有些發紅,讓張銳很難拒絕。張銳故意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勸降錢立本也行,不過我這裡有兩個條件,只要他答應,我便同意他投降。」

    葉和大喜,問道:「殿下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張銳伸出一個手指,對葉和說道:「第一,我不能確保錢立本投降後性命無憂。」

    葉和黯然地點點頭,他心裡知道,張銳說的是實話。錢立本是朝廷點名的匪首,他的生死只有朝廷和皇帝有權決定,不是張銳說了算。此時朝廷正處動盪之際,可能暫時沒空來理會這個小小的叛匪頭子。但朝廷的紛爭結束後,怎樣處置錢立本的問題還是由朝廷決定。

    張銳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說道:「第二,錢立本投降後,他仍需率部呆在且未郡一段時間,等待我的受降通知。」

    葉和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在他看來,錢立本越快投降當地的百姓就能越快得到解脫,番州也越快得到恢復。他百思不得其解,張銳為何要拖延錢立本受降時間?

    張銳說道:「這是因為,我們現在沒有能力接受近十萬人的投降。他們的衣食住行,都需要考慮周全才行。不然要貿然接受了他們的投降,而又沒有東西給他們吃,沒有地方安置他們,他們不是又得造反嗎?」

    「是,是。還是殿下考慮得周全,下官佩服。」葉和之前只顧著想著怎樣招降錢立本,的確沒有考慮過張銳所說的這些事情。被張銳這麼一提醒,才恍然大悟。一邊連聲稱道張銳考慮周詳,一邊心裡暗歎,真是看不出來,這位以勇猛著稱的猛將,居然還考慮得到如此細節的問題。

    張銳微微一笑,這雖然也是其中的原因,但不是最根本的。他的本意還是不願意在朝廷紛爭結束前,結束番州這邊的剿匪事務。

    這個兩個要求在葉和看來並不過分,他信心十足地向張銳請纓要去勸降錢立本。張銳知道他與錢立本的私交不錯,但由於各為其主,對方心意不明,還是勸他謹慎從事:「我可以授權你全權處理勸降一事,但我不同意你一開始就過去去見錢立本。在見他之前,你必須要摸清楚他的想法!如果你同意我這個要求,我就派你去勸降他。」

    葉和沒想到張銳答應自己勸降對方的前提條件還不少,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反過來想想,還是很感激張銳為自己安全著想。只是稍稍猶豫了片刻,他便答應了張銳提出的要求。

    葉和心滿意足地告辭回家,然後立即修書一封,派心腹家丁送往且未郡。錢立本接到這份書信之時,也正是他走投無路之時。看了葉和的來信,他又燃起了一線希望,同時,也有一些擔心。他決定派人去把高先生請來,打算與他商議商議,再做最後的決定。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3:17
第一百零六章 高毅的秘密

    高毅住在離錢立本不遠的一座小木屋中。這座木屋年代已久,被風雨剝蝕得斑駁陸離、搖搖欲墜,寒風颼颼地從裂縫裡鑽進來,將屋內的油燈吹得飄搖欲熄。
  
    屋裡有一張刻著深花紋的四柱臥床和一張櫻桃木的堪稱古董級的廳桌,除此之外,就只有幾個四角圓凳。此時早已是落雪時節,儘管這裡乾旱得連雪都不下,氣溫還是非常低。高毅一面搓著手,一面來回地在屋裡踱步,以減弱透徹骨髓的夜風裹挾進屋內的寒意。
  
    高毅的髮鬚已全白,一張蒼老憔悴的臉很容易讓人誤認為他已到了遲暮之年。其實他的年齡還未滿四十,歲月的痕跡過早的在他身上顯現,使他的相貌比起幾年前大為改變。即使是熟悉他的人,猛然見到他此刻的模樣,恐怕也認不出他來。
  
    不說別人,就是他的老同學、老朋友,同時有著深仇大恨的死敵張銳,現在站在他的面前,也絕對無法辨認出他就是以前的高照山,或者說是前突忽汗國的丞相阿巴貢。
  
    對,高毅也就是以前的高照山、阿巴貢!幾年前,突忽汗國都城——柳都被漢軍攻陷之時,他正被父汗阿巴亥軟禁在家中。幸虧城破之時,阿巴亥派來看守他的禁軍們都各自逃命去了,他這才帶著幾名貼身家僕趁亂逃出柳都。
  
    在逃亡的路上,跟隨他的家僕由於各種原因,相繼死去。最後僅剩下一名家僕跟著他逃到了大月州。本來他想按照當初與大哥阿巴開的約定,往南方逃到南天竺,尋找機會東山再起。只是當時漢軍正在往南進攻,去往南邊的各條道路上都可能遭遇到漢軍,迫不得已。他只好選擇先往東,暫去大月州躲避一陣。因為他曾在大月州當過一年多縣令,對那裡的環境較為熟悉。
  
    他在大月州聽聞了父親在走投無路之際縱火自盡的噩耗,聽聞了大哥被漢軍生擒地結局,也聽聞了特安達在黑蘭城率部向張銳投降後自殺的消息。他為突忽汗國徹底滅亡而沉痛,也斷定自己的家人肯定在黑蘭城殉難了,為家人遇難而悲慟。
  
    國破家亡,天地雖大,卻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曾想過自殺,而跟隨著他的家僕百般勸阻他。家僕開解道:「有仇不報。何以稱大丈夫?!陛下和親人們的血仇還等著我們去報呢,殿下又怎能棄世而去?」想一想家僕說得在理,他終於放棄了自殺的想法,以孤臣孽子之心,懷著無盡的仇恨,開始了復仇之路。
  
    因為他們逃亡時很匆忙。隨身並沒有攜帶多少細軟,盤纏用盡後,他們主僕二人只能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忍饑挨餓地苦等時機。
  
    在大月州躲藏了一年有餘,西部五州開始實行重新登記戶籍。所有的人都必須到官府報到登記。高照山不敢冒險前往官府做假身份登記,又只好踏上了逃亡之途。他們主僕二人從大月州繼續往東走,進入了番州地界。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曾想番州正在鬧饑荒,主僕倆一來沒有錢,二來也乞討不到吃地。即使賣了他們唯一值錢的馬,也沒換來幾頓乾糧。到最後,主僕二人餓得昏倒在路邊,如果不是錢立本恰好經過這裡,主僕倆就以這樣的方式丟了性命。
  
    錢立本樂善好施的美名在番州是人盡皆知。眼見高照山主僕倆幾乎餓死,自然要伸手相助。錢立本把他倆救回家中治養了幾日,見他倆精神頭兒好點兒了,便詢問他們的來歷。
  
    高照山自然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於是胡亂編造了一通,說自己是南天竺一個小有名望地家族子弟。此次出來遊歷各方,不料行至大月州時遭遇了盜匪,隨身行李都被搶走。主僕二人身無分文,輾轉流落到此,如果不是遇見恩人搭救,早已命歸黃泉。
  
    錢立本見高照山言談舉止的確不俗,帶有幾分貴族氣息。便信了他的話。當真把他當成了出來遊歷卻遭遇不測的富家子弟。獨自在外,難免思鄉。錢立本以為他們歸心似箭,便主動提出,自己願意資助一些盤纏,以助他們早日返家。
  
    高照山在錢立本府上修養的這幾日,也打聽到了錢立本的家世和為人品性。他感覺此人俠義好施,熱情好客,頗有孟嘗君的風範。心想,如果能留在其府上暫避藏身,也不失為好地落腳之處。
  
    於是他先是連連感謝錢立本的俠義心腸,接著對錢立本編造謊言,說自己離家之時,曾說過要在外面遊歷五年,現在還未到期限,所以暫時不想返家。
  
    錢立本聽信了他的言辭,不假思索地說道:「那麼,如果先生願意的話,可暫住在我府上,何時想走,何時再走,如何?」
  
    高照山滿心願意,卻欲擒故縱地推辭道:「在下已蒙恩公救命之恩,又怎好意思白吃白住在您家中呢?我還是告辭,恩公的大恩待在下以後再報答。」
  
    錢立本哪知高照山心懷鬼胎,於是豪爽地說道:「人生在世,誰沒有遭遇困難、需要別人相助的時候?先生一時遭難,我伸出援手也是人之常情,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所以,什麼知恩圖報之類的話就不要再提了。如果先生不願白受食祿,那麼我聘先生為府上的客卿吧。不瞞先生您說,我年少之時喜好弓馬騎射,耽誤了不少學業。年紀大了,才漸知自己的知識淺薄。先生才學博多,可願留下來指導我讀書?」
  
    既然錢立本說得懇切,高照山也就順勢答應下來。此後,他便開始指導錢立本讀書。他與錢立本講書時,從不照本宣科,而是把書上所說的道理,結合實例講解出來,然後提煉出其中地道理。
  
    錢立本非常喜歡這種邊聽故事邊學習的教學方式。幾乎每天都要聽高照山講書一到二個小時。一個月以後,錢立本要求正式拜他為師。高照山本不情願,經不住錢立本再三請求,只好收錢立本做了弟子。
  
    錢立本成了他地弟子後,一些棘手的問題,也會請教於他。高照山也懷著報恩之心,盡心盡力地為其出謀劃策,為錢立本解決了不少難題。從此,錢立本對他也更加信任。
  
    高照山在錢立本府上這兩年倒也過得自在,每日除了給錢立本講書。閒暇之時,便撰寫書籍。他在書上把突忽汗國從立國到滅亡的種種得失進行了一番檢討,總結了不少經驗教訓,為以後東山再起做準備。
  
    雖然日子過得逍遙,但他卻時刻都並沒有忘記仇恨。他一直關注著上都地局勢和有關張銳的消息。去年,他被一則有關張銳的消息震驚——張銳的養女遭人毆打。而這個養女地小名居然叫碧斯。據傳,這個女孩是張銳在西部作戰途中收養地孤女。
  
    碧斯——他的摯愛地女兒,難道被張銳收養了?不可能!他心裡馬上否認了這種荒唐的想法。世上絕對沒有如此巧合之事!也許只是名字相同而已。再說,張銳收養的那個女孩地年齡也與自己女兒的年齡不符。自己的愛女,此時應該正在天上與她母親和兄弟姊妹廝守在一起。因為分別時,她答應過自己要照顧他們,不與他們分離。
  
    一想到已逝的親人們。高照山的仇恨之火就再也難以熄滅,他又緊鑼密鼓謀劃起他的復仇計劃來。番州這幾年持續乾旱,災情嚴重。但漢朝廷卻因與鮮卑開戰,對番州地救災也不及時,致使番州之民的不滿情緒達到極點。高照山心想,也許可以借此機會舉事。
  
    但他並沒有魯莽行事,他知道漢帝國的軍事力量還很強大,在此時舉事根本沒有成功的希望。他又耐心等待機會,到了今年太子與長沙郡王兩黨的紛爭已經明朗化,高照山敏銳地察覺到。按照現在上都的形勢,只要同樂一死。漢朝廷肯定會爆發一場內亂。
  
    他知道,要在番州舉事造反,還得依靠錢立本的名望。他吩咐家僕到外面去傳播,朝廷不滿錢立本收買人心地做法,將要治他的罪的消息。錢立本聽到這個傳聞後非常震驚,他的那些朋友和府裡的食客,也都義憤填膺。
  
    趕巧這時。郡府派人來召錢立本前去開會。錢立本心生狐疑。不敢前往。高照山趁機進言說,這定是朝廷想兵不血刃地拿他問罪。與其含冤而死,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放手一搏。成功了,還能拯救無數的饑民。錢立本的朋友和食客們也不願意看著他去送死,紛紛進言不如反了。
  
    在朋友和食客們的一致勸說下,錢立本終於下決心造反。由於番州之人大多都生活不下去了,所以在錢立本舉事後,立馬就匯聚來十餘萬人。
  
    突然有了這麼多人支持,錢立本和其追隨者都充滿了自信,認為至少可以安境自保。但高照山卻見識過漢軍的強悍,知道要以現在這些烏合之眾,是絕對無法與漢軍對抗。於是他毛遂自薦,主動請纓編製軍隊。以他以前的經驗,在很短地時間裡,就為錢立本編製了數萬軍隊。
  
    然而,即使他能在短期內把軍隊編制成型,但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是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提高地。他知道漢朝廷遲早會派軍隊來番州,於是他又建議把人馬拉出番州,或是去大月州、或是去涼州甚至可以去雍州,總之不要局限一所一地。並列舉了歷史上黃巾軍和綠林赤眉軍的例子,皆是在流動過程中得到進一步發展和壯大的。他建議道:「只要我們不再犯他們犯過的錯誤,就一定能成功!」
  
    只可惜,錢立本和心腹們商議之後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理由很簡單,他們不想離開家鄉,跟隨他們造反的民眾也不願意離開家鄉。這讓高照山頗感失望,
  
    後來,高照山得知奉命前來番州剿匪的主將竟然是張銳,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終於又要與這個同自己有著滅國毀家之仇地老同學相會了。高照山心裡充滿了鬥志,雖然他知道自己借助錢立本地力量並不一定能取勝,但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決定要放手與之一搏。
  
    張銳率部進入番州沒多久,就傳來了同樂帝駕崩,漢朝廷分裂的消息。這讓高照山更加欣喜,他所預見到了動盪局面終於來臨了!按他地分析,不管張銳支持哪一派,肯定都會回軍覲見新主。於是他又向錢立本建議,派一支部隊向東進攻。如果張銳所部撤走,那麼就趁機奪取番州全境,甚至在可能的條件下繼續向東進攻,把勢力範圍延伸到雍州去。
  
    可是,這次他的預測完全錯誤,張銳並沒有撤走,還派游騎突襲了龔朝明的駐地,一舉將他擒獲,從而導致了東進之軍的潰敗。雖然這次失敗的責任主要在龔朝明,是他擅自行動所造成的,但高照山還是痛心疾首、自責不已。當年,在西部之時他就吃過張銳不按常理出牌的虧,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自己還是沒長一點兒記性,還是在同一條陰溝裡翻船了?
  
    黑馬河之戰的失利,如同當頭一棒,嚴重地打擊了錢立本等人的信心。驚慌失措地後撤,不顧他的勸阻放棄了圍困了數月之久的都蘭城,讓他扼腕歎息。唉,畢竟錢立本等人都只是普通人,沒有經歷過戎馬生涯,也沒有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在失利的情況下,根本無法保持從容鎮定的心態。所以,失敗幾乎是無可避免的。
  
    但漢軍隨後而發起的進攻,讓高照山再一次醒悟到了失敗的原因。漢軍這種緩慢而有序的進攻,以前在對突忽發起最後進攻之時就曾用過。當年突忽數十萬軍隊都沒有辦法阻擋漢軍的這種推進方式,更別說錢立本這些臨時匯聚起來的烏合之眾了。
  
    待退到了且未郡後,在前有沙漠,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多數人都絕望了,連高照山也不得不考慮後路的問題。可是就在這時,漢軍突然突然停止了前進,並在且未郡邊界地區駐紮下來。
  
    這讓高照山十分費解,按理,現在正是漢軍乘勝追擊,一舉剿滅他們的最佳時機,怎麼突然又停止了進攻呢?難道他們內部又出現什麼問題?反過來一分析,不對呀,從前一段時間裡張銳所部的表現看,他們並沒有受到國內動亂的影響,一直保持著嚴正的軍容和強大的戰鬥力,所以,內部出問題的可能性很小。但倘若不是為此,又是為何呢?張銳的做法老是出其不意,讓人摸不著頭腦,他到底有什麼企圖呢?這個問題高照山百思不得其解,深感困惑。
  
    夜已深了,高照山忽然心中有感,低聲吟誦道:「午夜夢迴,魂歸故里,清波依舊,物是人非,當年春好,父兄折柳餞行,策馬揚鞭飛塵後,十步一回首……」
  
    吟誦中,他回想起當年去參加柏寒城堡會戰,從柳都出行時,父兄家人前來送行的情景。這麼多年過去,那一幕彷彿就在昨日發生,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那麼得清晰。念著想著,眼淚不知不覺滴落了下來。
  
    「老爺,錢帥請您方便的話過去一趟。」就在他暗自傷神之時,門外響起了僕人的聲音。
  
    高照山猛然從往事中清醒過來,心中忖度,難道又出了什麼大事?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3:19
第六部       第一百零七章    再次逃亡

    高照山出了房門,攀上一條如同垂下的籐條一樣狹窄、彎曲的山間小道,朝著半山坡上爬去。這座山坡不算陡峭,生長著滿山的白樺。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彷彿海浪翻滾奔騰的聲音。

    這本是一座無名的山崗。錢立本來到此地,把住所設在半山坡上的一座小院裡,故此錢軍的人,都把這座山崗稱為錢崗。

    一路上經過無數的崗哨,高照山來到錢立本的住所。護衛首領是錢立本的外甥孫昊,看見他走來,老遠便跑過來攙扶他:「先生,路黑。您小心腳下。」

    「十二,出了什麼事?」孫昊在同輩的叔伯兄弟中排行十二,與他熟絡的人都這麼稱呼他。

    孫昊知道高照山深得錢立本的信任,也不瞞他。瞅瞅左右無人,便低聲耳語道:「傍晚的時候,四叔接到了一封那邊送過來的信。」

    高照山心裡「咯噔」一下,他非常清楚孫昊所說的「那邊」是什麼意思。心裡暗思:難道張銳想勸降錢立本?果真如此,就好解釋漢軍為什麼會暫停進攻了。錢立本會怎麼選擇?他會投降嗎?不行,我決不能讓張銳的計劃得逞,一定要力勸錢立本抵抗到底!

    進到屋內,錢立本一邊起身行禮,一邊略帶歉意地說:「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晚上休息。這麼晚了,還請您過來。」

    「你遇到什麼難辦之事了?」入座後,高照山裝作不知情,故意問道。

    「您先看看這個。」錢立本將一封信遞了過來。

    高照山接過信。瞟了一眼落款說:「又是這個葉和!」數月前,葉和寫過一封信給錢立本。錢立本接到信時,也曾有所猶豫,最後還是在他的勸說下,用嚴正的口吻回了一封絕交信。今天又來這一套?高照山冷笑著對錢立本說道:「難道他還不死心?還想勸你投降?」

    錢立本指著信說道:「您先看看內容,咱們再談。」

    高照山「啪」地把信扔到桌案上,一臉不屑的樣子,說道:「不用看也知道說地是什麼。對這樣的來信。我上次就說過,不用理會它,直接燒掉。這次,我也是一樣的態度。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千萬別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錢立本被高照山的一番話,說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回道:「是,是,先生教訓的是。只是葉大人和學生是多年的故交。學生想…….他應該不會害學生的。」

    高照山怒道:「你應該清醒清醒了。我們和他們是什麼關係?是不共戴天地敵人!在他們的眼中,我們是叛匪。他們想法設法要消滅我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用花言巧語來欺騙你,就是其手段之一。你要是輕信了他們的謊言,必將後悔莫及。」

    錢立本被高照山教訓得低下了頭,久久不做聲,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

    高照山壓了壓心中的火氣。放緩口氣說道:「立本啊,大家推舉你為統帥,就是因為大家信任你。相信你不會辜負大家。所以,你千萬不能走錯道。不然,大家的身家性命都要毀在你的手上,你於心何忍?」

    高照山對錢立本非常瞭解,知道他重義。這樣講,就是給錢立本施加壓力,就是想堅定他的決心。

    不料。錢立本卻開口說道:「學生正是為了大家著想。才想與葉大人一會。」

    「糊塗,糊塗。」高照山一聽急得站起身來。大聲呵斥道:「你當真聽信了他們的鬼話,別迷了心竅了?!你可知道,步步緊逼攻打我們地漢軍主將是誰?是瘋虎!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地人?那你可以隨處打聽打聽。向瘋虎投降,笑話!那還不如自行了斷呢,起碼能落個痛快。」

    「可是葉大人信上說…….」

    錢立本剛想辯解幾句,被高照山揮手打斷:「葉和?葉和算什麼東西?他在漢軍那邊地位連條狗都不如,他的狗屁話你也相信?」

    錢立本臉上有些掛不住,也提高了聲音說道:「先生,您能容學生說兩句嗎?」高照山這才控制住激動的情緒,閉了口,很不情願地坐下。

    「先生,葉大人來的這封信,的確是想勸學生投降。從字裡行間,學生感覺他很有誠意的。他甚至不惜冒險,提議只要我答應,他可親自來我軍陣營與我商議投降的具體事宜。」

    「他能做主?」

    「他在信上說,瘋虎已把此事全權交由他處理。所以,所以學生想他應該能做主。」

    「我不相信。」高照山滿臉懷疑地說,「葉和只是瘋虎所制轄戰區內的一個郡守,他哪兒有什麼權力做主?依我看,最多葉和也就是掛個名負責此事,其實還是什麼都得聽瘋虎地指揮。」

    錢立本點點頭,說道:「先生的質疑不無道理,即使葉大人不能完全做主,但此事也是經過瘋虎首肯的,不然葉大人也不敢妄自保證,輕言承諾。」

    高照山譏笑道:「他都保證了什麼?能保你平安無事?還是保證你投降後,給你加官進爵?」

    錢立本黯然地搖搖頭,說道:「他保證赦免絕大多數人,恢復他們平民地身份,讓他們平安回家。至於學生以及朝廷點名要緝拿的一些頭領,他答應會上書朝廷予以求情,不過最終的處置結果,還得聽朝廷旨意。」

    高照山詫異地說道:「朝廷的旨意?漢朝廷都分裂成兩派了,他到底要聽那邊的旨意?」

    錢立本拿起信,又遞到了高照山的手中,說道:「葉大人地意思都寫在上面。您還是看看吧。」

    錢立本地話勾起了高照山地好奇心,便打開了書信看了起來。

    錢立本趁他看信之時,又說道:「自黑馬河之戰後,我們便失去了取勝的希望。目前被瘋虎逼到這裡後,我們更是身處絕境。這些日子,學生思前想後,也沒有想出可以扭轉局勢地辦法。投降最起碼還能保證絕大多數人能夠平安無事,所以學生打算與葉大人一會。」

    「漢軍提出的第二條是什麼意思?」高照山看完信後。像是在自言自語地疑問。

    「哦!葉大人不是說了嗎?番州的糧食緊張,為了投降後我們人員的食宿無憂,所以在他們籌集好物資前,先暫時呆在且未郡內。」

    高照山搖搖頭,他不相信這個說法。他認為瘋虎這麼做,一定有什麼陰謀。會是什麼陰謀呢?在葉和地信上說到,要等到內亂結束後,才會把錢立本等人報上朝廷,聽從處置。這麼看來。張銳在這次漢朝廷的紛爭上。是保持中立的。難怪,他前一陣沒有走。

    想到這裡,高照山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心想,張銳這小子與前幾年相比,更有政治頭腦了。他以未剿滅叛匪為名留在番州,就避免了去參與漢朝廷的紛爭,在這件事情上便處在了不敗之地。漢朝廷那邊無論最後是誰取勝,也不會過分為難他。最起碼能保住現在的官職。

    真是奸猾!高照山在心裡暗罵了幾聲,又對錢立本說道:「立本,你可想好了。漢朝廷對待匪首可從不手下留情。也許投降之後,你會受陵遲之苦。」

    錢立本歎了口氣說道:「大家是為了我才造反的,如果能以我命,換取大多數人無事,學生就是死也值得了。」

    高照山非常讚賞錢立本的品性,只是他不甘心就這麼失敗,依然勸道:「立本。其實我們現在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還有一步棋可以走。」

    「先生,快快請講。」錢立本為之一振。急切地問道。他選擇投降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夠活命,誰又願意去死呢?

    高照山手指著西方,說道:「我們穿過西海沙漠去大月州的蔥嶺地區,那裡山高林密,適合我們藏身與漢軍游擊。只要我們堅持,總會等到再起地時機。」

    「穿越西海沙漠?去蔥嶺地區?」錢立本一邊搖頭,一邊說,「別說我們能不能穿過西海沙漠,就是到了蔥嶺地區,我們這麼多人吃什麼?」

    「我們只挑選一部份精銳走。蔥嶺山裡有很多野獸、野果可以暫時能讓我們果腹。之後我們可以挑選合適之地,自己種植糧食。」

    「那剩下來地人呢?」

    「只好讓他們去投降了,反正漢軍給出的投降條件不錯。而且他們都不是主謀,漢軍也不會為難他們的。」

    「這個…….」錢立本遲疑了一下,說道:「我還需和其他人商議商議。」

    「好。」高照山也一口同意,只要錢立本不投降,什麼事都好說。不過,在出門前,他又囑咐了錢立本一句:「這事你還是要趕快拿定主意,否則遲則生變。」

    第二天,高照山就去西海沙漠的邊緣地區,瞭解西海沙漠情況,為穿過沙漠做準備工作。等他回來時,已是半個月後。他再找到錢立本詢問什麼時候可以行動時,錢立本卻說:「此事我與大家商量過,都說自古以來也沒有人能穿過西海沙漠,這麼做是白白送死。」

    「那麼你的意思呢?」高照山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他只要錢立本能答應走。

    錢立本吞吞吐吐地說道:「學生…….學生也認為沒有成功的機會,與其這麼白白送命,還不如留下來,為兄弟們謀個活命的出路。」

    高照山大怒,他知道一定是錢立本的那幫狐朋狗友這麼勸他,讓他改變主意地。心裡暗罵,那幫人為了自己的活命幾率大點,就不惜讓錢立本留下出頭頂著。他們認為,也許漢朝廷只會取匪首錢立本的性命,而他們都可以平安地地活下去。

    他又苦勸了錢立本好一陣子,都沒讓錢立本回心轉意。看來,這次錢立本下定了決心,不再搖擺不定了。錢立本對他說,他已經寫信通知葉和,讓他來商議投降的事宜。葉和也已回話,這兩天就會來。

    高照山回到住所,把跟隨他一起從柳都逃出來的家僕找來,吩咐他葉和來之後,尋找機會殺掉他。他知道,只要葉和一死,錢立本就不能再回頭,那邊張銳也絕對不會再相信錢立本。只有這樣,才能逼迫錢立本按自己的逃跑方案行事。

    兩天後,葉和帶著十名護衛來了。錢立本熱情地招待了他,並把高照山介紹給了葉和。雖然高照山一直板著臉,不拿正眼看葉和。但葉和卻對高照山非常尊敬,並像錢立本一樣稱呼他為先生。

    在正式會談前,錢立本和葉和相談甚歡,像是老朋友聚會,沒有一點是敵對關係的樣子。會談時,葉和要求要與錢立本單獨談,錢立本也答應了。他們談論的具體內容,除了他倆之外誰也不知曉。

    一直到葉和離開,家僕也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葉和地護衛雖少,卻都是張銳派來保護他地親兵。他們警惕性非常高,家僕甚至還沒有接近葉和,就被護衛們攔住了。

    在葉和離去的當天晚上,高照山把家僕找來,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當高照山出走地消息傳到錢立本耳朵裡時,已是第二天天明。有人提出,去把高照山追回來。錢立本擺手制止,說道:「先生怎麼選擇是他的自由,他既然不願意投降,就讓他去吧。」

    錢立本知道高照山肯定是要按照之前所說的穿越西海沙漠,去蔥嶺地區。他便對著西方深深的三鞠躬,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有活人能走出過西海沙漠的,但錢立本還是祝願老師能平安地活下去。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3:20
第六部       第一百零八章    澠池會議

    澠池位於豫州西部,北瀕黃河,與并州的垣曲、夏縣、平陸隔河相望,南與洛寧、宜陽相連,東裹義馬與新安為鄰,西界崤函與陝縣接壤。

    澠池之名來源於古水池名,本名黽池,以池內注水生黽(一種水蟲)而得名。黽池,上古屬豫州,西周時為雒都(今洛陽)邊邑,因此自古以來這裡便是一處重要的軍事要地。

    據《史記》記載,公元前279年,秦王得知趙王得了一塊寶玉--和氏璧,派人送信給趙王,說願意拿十五座城池換這塊玉璧。趙王不敢拒絕,但又怕上當。當時地位低下的藺相如毛遂自薦承擔出使秦國的重任。

    秦王當時的行營就駐紮在澠池,藺相如到澠池獻璧後,秦王不想給城,藺相如沉著果斷,隨機應變,對秦王說:「寶玉有一點毛病,請讓我指給大王看。」用計將玉璧拿到手後,他義正辭嚴地警告秦王,如果秦王用武力強奪,他的頭就和寶玉一起在柱子上砸個粉碎。秦王無奈,只好答應用十五城交換玉璧。藺相如機警的察覺出,秦王並沒有真心交換玉璧,於是他假意答應秦王齋戒五天後交換玉璧,下殿後讓隨從悄悄懷揣玉璧返回趙國。這便是「完璧歸趙」的典故。

    過後不久,秦王舉兵攻打趙國,殺死趙兵兩萬多人,趙王求和。秦王便約趙王在澠池會談合議之事。趙王害怕上當,不敢去。又是藺相如勸說趙王赴會,並親自陪同趙王前往澠池。在宴會上,秦王叫趙王鼓瑟,趙王膽小不敢不從。藺相如在趙王鼓瑟完畢後。就請秦王擊缶,秦王不肯。藺相如威脅道:「五步之內,我就可以以頸血濺大王矣!」秦王護衛紛紛拔刀,藺相如毫無懼色張目叱之,護衛們怕他真傷秦王。皆不敢妄動。於是秦王迫不得已只好擊了一下缶。藺相如機敏果敢,為隨後的談判爭取到了與秦國對等的地位。這便是澠池之會的典故。

    這兩件事情讓澠池和藺相如在歷史上名聲大噪,今日這裡還保留著一座宮殿,據說就是當年秦王的行宮。

    漢元797年12月2日。當史萬歲與張定和到達澠池宮時,太尉劉炯、樞密院參議長薛冑、軍機處參議長盧悅、參謀部參議長郭凱之以及元景山、孫晟、曹信、景譙、鍾漠、劉文常等各軍團指揮官都已到齊。這次是劉炯就任安樂帝一朝太尉後所召開會議之中,各地軍事官員到得最齊的一次。這次會議,將主要商討向南發起進攻地具體時間和攻擊地點。

    會議一開始,史萬歲便提出派一部輕騎從南陽出發,一路由棗陽、隨縣、雲夢直逼上都作戰計劃。

    這個提議遭到了樞密院參議長薛冑的反對:「你選的這條進攻路線在信樊之間,也是敵軍重點防禦的地帶。派的騎兵多了,必然會被敵軍發現。敵軍必將分兵阻截。派地騎兵少了,即使突圍過去了,也發揮不了多大作用。我看不妥。」

    史萬歲解釋道:「派的騎兵不用多,三四千足矣。人馬雖少。但只要他們突圍過去,到了上都附近,定會給上都方面以極大的震動。為了確保上都的安全,他們必然會從信樊前線調集軍隊回去剿滅這部輕騎。而我們就可以利用敵軍調動之際從正面向敵軍防線發起進攻,並一舉將其突破!」語畢,他又主動向劉炯請纓,願意指揮這部騎兵南下。

    劉炯對史萬歲提出地這個計劃,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據他所知,在漢軍的將領中,最喜歡用騎兵「襲敵其後」戰術的就要屬史萬歲和張銳了。而史萬歲在征討第一突忽反叛時使用這種戰術的時候。張銳還沒有出生呢。也可以說。後起之秀張銳是在汲取了史萬歲的戰法精髓之後,還將其發揚光大了。總之。這種戰法的創始人,還是史萬歲。所以,史萬歲今天提出這個計劃,在他的意料之中劉炯與史萬歲合作地日子也不算短了,對他的能力非常看重。在他們合作剿滅突忽和進攻鮮卑期間,關於如何運用騎兵作戰,劉炯基本上都聽從了史萬歲的建議,並且也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因此,一聽完史萬歲提出地這個計劃,他很感興趣。正當他仔細琢磨之時,又聽新任近衛軍統領孫晟說道:「太平候提出的這個計劃非常好!下官認為此事宜早不宜遲,應該馬上付諸實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孫晟--前任怒火軍團中將指揮官,參加過兩次突忽戰爭。在沙林會戰中,他在馬鈺的配合下,一舉突破突忽軍中部戰線,為沙林會戰的勝利立下了首功。

    兩年前,孫晟到了退休年齡,辭去了怒火軍團長地職務回家修養。安樂帝在洛陽登基後,急需有經驗有影響力的將領擔任朝廷武官職位,薛冑便向安樂帝推薦了孫晟。為了說服孫晟,他還親自前往孫晟家鄉面見孫晟。

    孫晟開始再三婉拒,結果耐不過薛冑的軟磨硬泡,最後還是答應重新出山。他來到洛陽之後,便被執掌安樂帝一朝大權的東王冊封為近衛軍指揮官、上將銜。

    孫晟也是位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將,他也贊同了史萬歲的提議,就足以證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劉炯正想點頭答應,卻聽有人反對道:「不可,不可!」

    劉炯轉眼一看,原來反對者是軍機處參議長盧悅。盧悅本是盧公家家主,因擁立安樂帝有功,又兼是各家族護軍地聯絡人,所以即使不是軍人出身,也被東王任命為軍機處參議長。

    劉炯不敢怠慢,好言問道:「請問盧公有何見解?」

    盧悅起身言道:「太平候地這個計劃太過冒險,我認為不可取。太尉大人,你別忘了南京之役給我們帶來的影響。如果再來一次失敗。恐怕我軍地軍心、士氣皆無,這仗還怎麼打?」

    提起南京之戰,劉炯、元景山等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南京之戰對安樂帝一朝來說,的確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擊。不僅損失了數萬軍隊,而且連南王最後也被陸柯給俘虜了。戰役之後。安樂帝一方地軍心、士氣大減,導致最初計劃的年底發起的進攻,也不得不取消了。

    劉炯等人足足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消除了南京之戰失敗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果再受一次重創。想要重整士氣恐怕更是難上加難!故此,盧悅一提醒,劉炯就不得不嚥回了幾乎脫口而出地「行」字。事關重大,只能勝利,不能失敗!他得再考慮考慮,最好能找到一個萬全之策,至少不能太冒險。

    劉炯猶豫起來,參謀部參議長郭凱之也趁機勸道:「盧公之言甚是有理。我們不能再敗了。這次一定要準備充分後,再與逆賊一決勝負。」

    郭凱之是晉公家主,與盧悅同樣的原因被東王授予參謀部參議長之職。兩個家主代表都反對史萬歲的計劃,劉炯也動搖了。他詢問郭凱之:「請問晉公殿下。參謀部對下一步我軍的行動,可否有作出計劃?」

    「計劃在此。」郭凱之隨之將一份計劃交給了劉炯,並對在座地眾將道,「各位將軍。眼下我軍的力量還不足以對逆賊以致命的打擊,所以我們還不能急於進攻。我的計劃是,我軍暫時還是固守原地,待北方各家族的護軍都到齊後,再做具體的行動部署。」

    史萬歲與孫晟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無奈。用兵的要訣貴在神速,陸柯之所以能取得南京之戰地勝利。就是出其不意的打了南王一個措手不及。可偏偏本方的這些人。卻一再的拖延進攻地日期,這不能不讓作戰經驗豐富的史萬歲、孫晟等將領十分洩氣。

    史萬歲向老夥計元景山遞了眼色。希望他能出言相助。可元景山卻像是沒有看見似的,呆呆地坐在那裡出神。這讓史萬歲很是納悶兒,按說以元景山的資歷,他應該在今天地會議上暢所欲言才是。可奇怪的是,他今天像根木頭似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得不到元景山的支持,史萬歲把目光轉向了劉文常。他雖然在座將軍裡資歷稍淺,但他北王世子的特殊身份,如果出言聲援自己的計劃,也能對劉炯的決斷起到一定程度地影響。

    「太尉大人,末將覺得太平候地計劃可行,望您三思。」劉文常倒是開口相助了。

    不過,他的話馬上就被盧悅頂了回來,「雲卿,前日你父親還對我說,他要親自去見燕公、胡公敦促他們出兵。他希望,在他回來之前,我們不要妄自行動。」盧悅把北王搬了出來,劉文常便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低下頭不再說話。

    郭凱之接著盧悅地話題說道:「北方家族中還有一半以上沒有派出護軍來洛陽,問題之所在,便在涼公、胡公、燕公三人身上。涼公患染疾病,無法來京。本來胡公、燕公都是答應要來洛陽,可是不知為何卻一直未到。所以,北王殿下打算親自去請他們,催促他們動身。只要他們行動了,那麼英烈候、冠軍侯、武英侯、山西侯、太原侯等家族也將跟隨而至。他們一來,保守估計,我們的軍力也會增加三到四成,那時再行進攻,豈不是更有把握?」

    劉炯微微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再等等吧。」

    史萬歲不悅地問道:「那請問太尉大人,我們要何時才能發起進攻?」

    劉炯不語,轉眼去看盧悅、郭凱之二人。盧悅代替劉炯回答道:「今年內恐怕不會有所行動了,還是待來年的春天吧。」

    郭凱之也點頭說道:「春季發動進攻好,將士們不是也少受些風寒之苦嗎?」

    史萬歲剛想反駁,卻聽劉炯說道:「好吧,既然如此各位將軍火速駐地,固守原有防線。待明年二月份我們再商議進攻之事。」

    會議結束之後,史萬歲找到元景山,責怪道:「在會上你怎麼一言不發?」

    元景山苦笑道:「我發不發言還不是一樣?剛返回洛陽時,我就向劉炯提議馬上去南京。結果劉炯說,要我拜會了東王、北王等人再走。結果,那麼大一幫人拜見下來,已是半個月以後了。我還在路上的時候,就聽到陸柯奇襲了南京的消息。你說,我要是早到半個月,陸柯那小子還能得手嗎?」

    聽到這裡,史萬歲心涼了一半,他想起了張銳對他說過的話。一團散沙怎麼能敵得過一塊鐵板?劉炯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決斷力,誰能保證每次重大抉擇的關頭,他都能及時甄別出各項方案的優劣,並且當機立斷?

    想到這裡,史萬歲長歎一聲。他已經有些後悔參與到此事中來了,但他也清楚,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無論前面是坦途還是深淵,他都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唉,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澠池會議結束後,史萬歲帶著新派給他的副將劉文常返回了潼關。剛才駐地,連行裝都還沒有來得及更換,他便接到了洛陽急傳過來的一份戰報。打開戰報,上面幾個大字映入眼瞼--敵陸柯部,三日前進入青州。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2 23:21
第六部       第一百零九章    沭水之戰

    12月15日深夜,在通往沭水河的官道上,柳大江高聲激勵部下勇往直前:「兄弟們,過了沭水就到了琅玡郡,拿下琅玡郡咱們就可以好好休整了。到那時,我部全體放假三天,咱們痛痛快快地輕鬆一把,大夥兒說好不好?」

    「好…….」隊伍中的回應聲稀稀落落,和柳大江高亢激昂的鼓動聲形成鮮明的對比。並非將士們沒有必勝的信念,也不是不願意放假休息,而是他們已經連續行軍了一天一夜,大多數都累得叫不出聲兒了。

    從西部撤回後,陷陣軍團在上都附近休整了一個月,隨後就向東開拔。他們仍被劃分給陸柯指揮,而他們剛到南京,陸柯便下令全軍渡江向北進攻,目標直指青州。

    陷陣軍團前師的任務是佔領琅玡郡,柳大江團為先導。師長鄭少益在出發前,叮囑柳大江說:「大江,你們團是咱師的先鋒。咱師能不能完成殿下交待的任務,就全靠你了。這次你多辛苦一下,一定要在12月17日前拿下沭水河,為全師進入琅玡郡打開通道!」

    當時,已是12月13日了。從出發地趕到沭水河也需要兩天時間,這還不算進攻所需要的時間。怎麼辦?唯有日夜兼程的急行軍才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柳大江咬緊牙關,點頭答應。

    師長又關切地問道:「你還有什麼困難嗎?有困難只管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柳大江搖了搖頭,難道他真不知道困難在哪兒嗎?不是。因為他知道,即便把這些困難向師長提出來,師長也無能為力。

    陷陣軍團從鮮卑撤回來後,還沒有補充過武器裝備。整個南方集團只掌握了兩個製造司,其中南京製造司是剛剛才接手的。而且前一陣內亂時,上都和南京製造司地許多工匠都逃難去了。因此,這兩個製造司生產武器、裝備的速度根本無法滿足眾多軍隊的需求。

    就拿柳大江團舉例,該團齊裝滿員的情況下。應有馬車一百二十輛,現在只有不到六十輛。本應裝備投石車五十台,現在全團只有二十三台。強弩本應裝備一千二百具,現在只有五百多具。

    不僅這些,其他裝備都很缺乏。從步兵所使用的刀、槍,到伙夫所用的鍋灶,幾乎樣樣都缺。將士們的軍服、軍靴都超過一年沒有換裝了,這在平時根本無法想像!朝廷對甲等軍團的供給,從來都是優先考慮地。但朝廷一亂,誰還顧得上他們?!所以,以前甲等軍團從來不用花費心思考慮的裝備補給,就成了現實的問題。

    命令就命令!無論什麼理由都必須執行。物資裝備缺乏、高強度的行軍。這些都不能成為延誤期限的理由。柳大江不再考慮困難,只是一心想著完成任務。

    從出發到現在,將士們都是吃地乾糧,喝的都是路邊的泉水。有些人累得昏了過去,但醒來後咬著牙也要接著趕路,要追上大部隊前進的步伐。雖然很苦很累。卻沒有一個將士發牢騷、說怪話,這就是陷陣軍團的優良傳統。

    從趙公時代起,陷陣軍團的將士們就從來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陷陣軍團威名也由此得來。無論是擔當前鋒。還是擔任後衛,只要作戰命令下達,他們都會全力以赴地去執行,不惜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日凌晨,柳大江團終於趕到了沭水河地花蓮渡。可是據探馬報告,有一支大約三千人青州軍已駐守在北岸。而且河上的橋樑已被破壞,附近的船隻也被對方集中看管起來。部隊無法立即展開強渡。

    柳大江親自去河邊偵查了一番。他發現,雖是枯水季節。沭水河深仍在3米以上,河寬在25米到30米之間,河水冰冷刺骨,人根本無法浮渡。

    「老江,你看咱們怎麼辦?」副團長施雲安愁眉不展地問。「搭建浮橋。」經過清洗之事後,柳大江對施雲安非常冷淡。雖然因工作關係兩人天天見面,但柳大江卻從不與他多說一句話。他撂下了這句話後,就親自去安排組織人手搭建浮橋。

    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四營長龐國興,對他說:「我只給你半天時間。不論你用什麼辦法,在午時前必須在河上搭起一座浮橋。」

    龐國興原是柳大江手下的一名連長,僥倖躲過了那場清洗。後來,柳大江當了團長,因部下營長被清洗了數名,於是提拔了他比較熟悉的龐國興擔任四營營長。

    龐國興觀察了一下對岸的情況,對柳大江說:「團長,如果對方趁我架橋時對我進行攻擊,我便沒有辦法在這麼短地時間內搭好橋。」

    柳大江說道:「這個你放心。你只管建橋,我會用全團力量掩護你們。」

    「那好。屬下誓死完成任務!」龐國興行了一個軍禮就去行動了。

    由於這裡是咽喉要地,也許對方料到他們會在這裡搭橋,所以早就把附近的樹木砍伐一光。龐國興帶人四下尋找了半天,終於在十里以外發現一處樹林。

    龐國興一面安排手下伐木,一面把全團的馬車集中起來,運送砍下的樹到河邊。等他們把搭橋所需地樹木都準備好時,天色已經大亮。四營一開始搭橋,就遭到了對岸數十台投石車的攻擊。

    在龐國興去伐木的時候,柳大江就安排全團所屬的投石隊把投石車組裝好了,埋伏在幾處河堤下面。待對方投出第一枚石塊的時候,柳大江下令還擊。全團二十三台投石車,朝著對岸投出了石塊。

    由於上都製造司的都衛百里楊帶著一所的人逃到開遠去了。重新投入生產後上都製造司無法製造出火油彈。而以前上都製造司庫存地火油彈又在之前幾乎用盡,所以連精銳地陷陣軍團也沒法裝備火油彈。雙方都用石塊攻擊,雖然聲勢浩大,但所造成的傷害比起火油彈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在投石車互射過程中,龐國興脫去上衣,親自帶著人開始架設浮橋。柳大江也親自帶領數百強弩手守護在河邊,掩護龐國興地四營架橋。

    對岸的青州軍組織人手衝擊了幾次。但都被亂箭壓制了回去。到了上午十點過時,一座浮橋終於出現在柳大江的眼前。

    「團長,屬下幸不辱命!」當龐國興全身濕淋淋地前來交令時,柳大江親自為他披上衣裝。

    「好樣的!」柳大江當胸打了龐國興一拳,又問。「四營的傷亡大嗎?」

    「三十五人負傷,十五人陣亡,其中十一人是被激流沖走地。」龐國興匯報完後,又主動請纓,「團長,能不能讓我營率先過河?」

    看著龐國興充滿期待的眼神,柳大江點了點頭。「謝謝,團長。四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龐國興領命後。興奮地跳了起來。

    真是一員猛將。柳大江看著龐國興興沖沖地跑去組織人手準備進攻,讚許地點點頭。

    11時,陷陣軍團前師二團開始渡河。北岸的青州軍,雖然箭如雨下,也無法阻止沭水河防線被突破的現實。

    到了下午1點,二團除了團部和投石隊、後勤隊沒有過河外。所屬的五個營全數渡過了沭水河。

    「太好了,老江。我們終於成功了!」看到過河地幾個營正在交替往前攻擊時,副團長施雲安一臉興奮地對柳大江叫道。

    「成功?」柳大江瞥了一眼施雲安,冷冷地說道:「現在高興還太早了。不及時把對方的守軍消滅。他們的援軍一到,說不定我們還會被他們趕回來的。」

    施雲安不以為然地說:「對方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哪兒是我們陷陣軍團的對手?!」柳大江也懶得再與他爭辯,扭頭把視線投向了河對岸。

    到了下午3點,龐國興派人前來報告,四營已傷亡大半,還是沒能把對方擊潰。

    施雲安滿臉疑惑。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柳大江對傳令兵下令道:「命令四營後撤休整。由一營接替主攻。你替我傳令一營長,在天黑之前。必須要全殲這股敵軍!」

    「是!」傳令兵接令,匆匆離開。

    「老江,你要去哪兒?」施雲安看見柳大江要走,驚訝地問道。

    柳大江頭也沒回地說道:「我帶投石隊渡河,去支援一營的進攻。」

    施雲安急忙拉住柳大江,叫道:「這麼可以?你是部隊的總指揮,你去參加戰鬥了,萬一出現什麼異常情況,部隊由誰來下命令?」

    柳大江一把拂開施雲安的手,說道:「你是副團長,我不在當然是由你來下命令。」

    施雲安一愣,柳大江轉身就跑。待施雲安回過神時,柳大江已經踏上了浮橋。

    「這個莽撞鬼。」施雲安小聲嘟囔著。柳大江地關係硬,他不敢得罪。有什麼意見,也只能暗地裡發發牢騷。

    下午5點,一營終於在投石隊和強弩營的支援下,攻進了青州軍的營壘,雙方展開了廝殺。隨著二團各營的跟進,人數本來就處於劣勢的青州軍,終於潰敗了。半個小時之後,青州軍營壘裡除三百人投降外,剩下的就是滿地地屍首。施雲安略略統計了一下,對柳大江報告道:「我們共擊斃敵軍一千三百二十七人,俘虜敵軍三百一十五人。繳獲敵軍投石車三十四輛,馬車六十九輛…….」

    柳大江對這些不感興趣,問道:「我們傷亡多少?」

    「我們共陣亡四百二十三人,受傷八百六十八人…….」

    柳大江對施雲安譏諷地說:「這就是你所說的烏合之眾?」

    施雲安沉默不語。這場交戰,二團的確勝了,但勝之不武。一個號稱精銳中精銳的部隊,攻擊一個連乙等軍團都算不上地地方部隊,傷亡還如此之大,傳出去很丟臉。

    「他們的指揮官是誰?抓住了嗎?」柳大江打算親自見見這位給自己帶來麻煩的敵將。

    一營長接口說道:「敵軍將領已經自殺了,不過據俘虜交待,他們的指揮是原駐守青州乙等軍團的一個將領名字好像叫王

    「王灝?」柳大江聽到這個名字一愣?過了一會兒又問:「是原十七軍團右師二團的王

    「嗯,好像是的。這部敵軍也是原屬十七軍團右師二團地…….」

    柳大江默默地低下了頭。王灝,是他在調去陷陣軍團前,在部隊裡結交地最好的朋友。今天他不僅親手殺了好朋友,還殺了以前老部隊地千餘個同袍兄弟。

    我為什麼要來打這場仗?柳大江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內心充滿了傷感和困惑。

    12月17日,陷陣軍團前師順利渡過沭水河,佔領了琅玡郡。12月20日,陷陣軍團右師在十五軍團前師的配合下,攻取了高密郡。12月29日,東萊郡和北海郡也相繼被陸柯軍攻克,大半青州落入了陸柯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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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一十章    元景山的計劃

    12月29日,兗州泰山郡泰安府的府衙內,元景山正坐立不安地等待著前方傳來的最新戰報。他非常沮喪,命運像是與他開玩笑一般,每當陸柯發起進攻時,他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在指揮崗位。

    前次陸柯進攻南京,他為應酬洛陽的權貴們晚到了半個月,結果南京方面在南王的錯誤指揮下,全線潰敗,損失了近十萬人馬。

    這次,他奉命去澠池參加劉炯召開的軍事會議,人還在東郡的時候,就得到戰報,陸柯領陷陣軍團和十五軍團對青州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於是他連夜渡過黃河,日夜兼程往回趕。

    結果,他還是沒有及時趕到。昨夜,他剛到泰安府就得到新的戰報,陸柯部相繼攻克了琅玡郡、高密郡、東萊郡和北海郡,現正在朝著濟南郡進發。

    他不敢繼續朝前走,便在泰安府駐紮下來,並派出探馬去探聽佈防在濟南郡的徐錦所部的消息。

    他心裡抱怨劉炯,目前東路的局勢急轉直下,究其原因就是他要召開那個名不副實的軍事會議。倘若會議上能夠提出一些切實可行的破敵之策也還好,結果會上爭論來爭論去,,廢話連篇沒個結果!最後什麼具體的策略也沒有拿出來,白白浪費了各地趕去開會指揮將領們的時間,這才給了陸柯可乘之機。

    他好似困獸般的在屋裡來回踱步,一會兒踱步,一會兒又停在一副懸掛在牆上的地圖前查看思索。唉,事到如今,埋怨劉炯也沒有用!他必須抓緊時間考慮怎麼對付陸柯的繼續進攻。他還有一個最棘手的問題,就是身為東路軍指揮官,到目前為止,歸他指揮的各部一個也聯繫不上。這仗還怎麼打?!

    直到夜幕降臨時,有參謀來報,說已經探聽到徐錦的下落。

    「他在哪兒?」元景山急切地問。

    參謀回道:「徐將軍正在趕往這裡的路上,距離此地大概還有三十里的路程。」

    「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元景山以為徐錦是專程來見他地。便疑惑地問道。

    「徐將軍並不知道您在這裡,我們的人是在去往東郡路上遇見他的。當他看見我的探馬時,才知道您回來了,這樣才轉道過來地。」參謀說這段話時臉上帶有一絲鄙視之意,元景山馬上便會意了。

    元景山氣得臉色發青,怒不可遏地罵道:「混賬!他竟敢臨陣脫逃!我要殺了這個膽小鬼!」

    一旁的副將彭震雲見元景山情緒有些失控,便小聲對他說:「殿下。^^徐將軍是東王委派來的,對他的處置可要謹慎。我看還是等他到了之後,問明了原因在作定奪不遲。」

    經彭震雲這麼一提醒,元景山也冷靜下來。眼下可不比在西部戰區時,無論誰犯了軍規都可按律處置。這個徐錦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世襲安國侯,與東王等人的關係也不淺。要是貿然殺了他,得罪了東王,也許高穎、賀若弼等人的下場便輪到自己身上了。

    元景山懊惱地揮揮手,對那個參謀說:「徐錦一到。就讓他立即來見我!」

    待參謀走後,他又問彭震云:「你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彭震雲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依我之見,我們首要是收攏部隊,然後再做具體的部署。」

    元景山搖搖頭說:「那就太遲了。按照陸柯地個性,他會趁著這個機會連兗州一塊奪了去。得到兗州,他就可直接威逼豫州。那局勢就不可收拾了。」

    「那殿下準備怎麼做?」彭震雲也清楚東都一旦受到威脅,整個戰局就會發生逆轉。不過,對於目前的局面他無計可施,只能希望元景山能想出個好辦法。

    「首先,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裡!」元景山走到地圖前,把手用力的拍在泰山郡的位置上,「只有守住了這塊地方,我們才能發起反擊。「反擊?」彭震雲疑惑地問,「以我們的兵力能守住泰山郡已是萬幸了,哪兒還有多餘的部隊進行反擊?」

    經過了一夜的思考,元景山已經有了一個計劃。說道:「我們這裡沒有。信樊地區我們的部隊卻多的是。只要能說服太尉大人抽出一部分兵力,插向陸柯的後方地徐州地區。切斷陸柯的後路,就有可能全殲了陸柯之部。」

    彭震雲對著地圖仔細地看著,掂量著元景山這個計劃的成功的可能性。半響,才抬頭說:「殿下的這個計劃不錯。但要全殲陸柯所率領的陷陣軍團和十五軍團的近十萬人馬,所需的部隊可不少。我擔心太尉大人會不會同意從信樊地區抽調這麼多人馬來。」

    彭震雲所說地,也正是元景山所擔心的。劉炯的確不是統帥的料,在西部戰區時,關鍵時刻他總會猶豫不決。如果那時不是他和史萬歲在一旁積極勸諫,還不知道會耽誤多少軍機。

    而現在劉炯身邊,為他出主意的人可不少。但如盧悅、郭凱之之流不出主意還好,就怕他們盡給劉炯出些餿主意,越發影響劉炯正確地判斷力。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元景山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對彭震雲說道:「所以,我準備讓你親自返回洛陽一趟,務必要勸太尉傾盡全力消滅陸柯。」

    彭震雲楞了楞,說道:「讓我去?這個時候,你正缺人手,我怎麼能走呢?不如這樣,你寫一封書信,找個參謀帶去洛陽。」

    元景山堅持道:「老彭,你是我的副手,在東王、太尉那裡說話也有些份量。這事,只有你親自去辦,我才放心。如果不是眼下局勢緊張,我還想親自回去勸說太尉呢。」

    彭震雲勉強答應:「好吧,那我盡力而為。」

    元景山看出彭震雲對說動劉炯出兵缺乏信心。便又對他說道:「老彭,東路能不能挽回敗局,就全靠你了。在這裡堅守的兄弟們,也指望你了。拜託了!」

    彭震雲從未見元景山這麼鄭重地請求過誰。也為之動容,一口答應道:「好,我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把援軍請來。」

    元景山大喜,又對彭震雲詳細說了一遍自己的計劃,便讓他立即上路。剛剛送走彭震雲,有人來報徐錦到了。

    元景山把臉一沉。說道:「讓他進來。」

    「拜見大人。」徐錦一進門,對著元景山抱拳施禮。徐錦是安國侯家主,擁戴安樂帝有功,被東王授予將軍軍銜。他不是行伍出身,行為舉止都帶著濃濃地文人作風。元景山皺著眉頭問道:「你的部隊不是駐守在濟南郡,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徐錦也不等元景山請他入座,便一屁股坐在了元景山的對面,長歎一口氣說道:「大人,你難道還不知道現在的局勢?陸柯小賊已經攻佔了大半個青州,眼下正率部直撲濟南郡。我才兩萬人馬。哪裡是他地對手…….」

    元景山不待他說完,胸中地怒火又燃燒了起來,厲聲道:「所以,你就拋棄部下私自逃了?」

    徐錦一臉錯愕念道:「拋棄部下?私自逃走?」他愣了稍許,隨即便反應過來元景山地意思,急忙解釋道:「不,不,大人是誤會了。下官是帶著所部人馬一起撤離地。賊兵目前聲勢浩大,下官覺得我們不宜與他們硬碰硬。兵法不是有雲,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下官是為了保存實力,才暫時後撤的。下官就要等見到大人,定下了克敵之策後,再與敵軍一較高下。」

    聽到徐錦不是棄兵而逃的,元景山地臉色稍稍好轉。心道,他雖然私自撤離濟南郡。但畢竟保存了兩萬多部隊。也可算是將功贖罪。

    元景山對他微微點頭說道:「是我魯莽急躁,一時誤解徐將軍。請你勿見怪。」

    徐錦一副心胸寬廣的樣子,連連擺手說:「不敢當,不敢當。」

    元景山又問道:「你的部隊現集結在那裡?」

    徐錦指著東面說道:「就在距離此地二十里外的吳村。」

    元景山站起身來,走道地圖前,指著一處地點對徐錦說道:「那好,你火速下令,你部迅速趕往這裡駐守。」

    徐錦湊到地圖前,瞇縫著眼睛看了看元景山所指的地方,驚訝地叫道:「界安城堡?大人是讓我返回濟南郡?」

    界安城堡位於兗州泰山郡與青州濟南郡的交界處,隸屬於青州的濟南郡,自古以來便是一處兵家必爭之地。界安城堡建在官道地旁邊,陸柯軍如要從青州的濟南郡進入兗州,就必須首先攻下界安城堡。

    元景山點頭說道:「是的。你部必須死守界安城堡,等待我方的援軍達到。」

    徐錦猶豫了半響問道:「我方的援軍什麼時候能達到?」

    元景山也不瞞他,說道:「我會盡快聯絡東線各部前往界安城堡,會同你部一起防守。至於洛陽方面來的援軍,可能要半個月後才能抵達。」

    「半個月後?」徐錦勃然色變說道,「陸柯軍有十萬人,其中包括了陷陣軍團。大人卻讓我部堅守界安城堡半個月,恕下官沒有這個能力辦到。」

    「徐將軍,軍人的首要職責是遵守命令!我現在向你正式的下達命令,你部必須堅守界安城堡半個月。」元景山特別加重「徐將軍」三個字,就是要提醒徐錦自己現在軍人的身份。

    徐錦卻毫不理會元景山特別強調的命令,繼續喋喋不休地說道:「恕下官直言,這根本是毫無希望地事情,跟送死差不多……」

    元景山一臉嚴肅地盯著徐錦,問道:「徐將軍,你是準備不執行我的這個命令了?」

    徐錦搖頭道:「依下官之見,大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元景山大怒對著外面叫道:「來人啊,把他給拿下。」元景山的護衛們聞聲衝進屋裡,就要動手捉拿徐錦。

    徐錦從腰間拔出佩刀,一邊揮舞著,一邊厲聲喝道:「誰敢拿我?」元景山的護衛們都知道他的身份,見他有刀在手,怕真傷了他,一時不敢妄動。

    徐錦又對著元景山叫道:「大人,為何要拿下官?」

    元景山冷冷地說道:「你拒不執行我的命令,我當然要拿你問罪!」

    徐錦不傻,見局面已鬧僵,便乾脆挑明地叫道:「我的部下皆是我家族子弟,我把他們從家鄉帶出來時,答應過要把他們安全的帶回去。大人地這個命令,分明就是讓他們去送死。因此,大人的命令恕下官無法照辦!」

    元景山的本意是想把徐錦控制起來,接管了他的部隊。可是徐錦的這句話提醒了元景山,徐錦地部下都是他從安國侯家族帶來的護衛軍,他們只會聽從徐錦的命令。而且如果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把他們的家主抓了起來,很有可能倒戈一擊。真要是那樣,陸柯還沒有來,自己這邊反倒打起來了。

    他雖是想明白了,但也一時下不了台。幸好旁邊有個參謀聰明,急忙從中圓場說道:「徐將軍,我家殿下的意思並不是要你的人馬去白白送死。只是讓你部暫時駐守在界安城堡,以觀陸柯軍的動靜。如果陸柯軍繼續西進,在確實無法堅守地情況下,你地部隊還是可以撤退的。」

    徐錦拿眼看著元景山問道:「真是如此嗎?大人?」

    元景山不願看見己方發生內鬥之事,只能點了點,算是認同了參謀地話。

    徐錦對元景山拱了拱手,說道:「那好。既是如此,我馬上回去帶領部隊返回界安城堡。如果陸柯軍來犯,在沒有充足援軍的情況下,下官會見機行事的。」說罷,轉身而去。

    元景山也沒有阻攔,只是在心裡悲哀地想著:這樣的軍隊即便數量再多,也是一團散沙。能不能守住泰山郡,只能看天意了。

    就在元景山在泰山郡指揮佈防時,陸柯踏進了濟南府的地界。前面傳來軍報,前鋒部隊已經逼近濟南府,最遲今夜就能將其佔領。

    出兵前,陸柯原計劃只是對東線發起一次試探性的進攻,把敵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以減緩本方中路的壓力。

    可是在戰事進行中,當他從俘虜的口中知道,敵方主將元景山回洛陽開會,至今還未返回的消息,便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他不顧一切的下令猛攻,一下子便佔領大半個青州。

    眼看著濟南郡也到手了,部隊就要逼近到兗州的邊界。此刻他也在權衡:是就此罷手呢,還是繼續西進,順勢把兗州也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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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戰前夕(1)

    漢元798年新年的第一天,陷陣軍團的兩個師在十五軍團一個師的配合下對濟南郡發起了進攻。駐守在界安城堡的徐錦,在接到這個消息後就率部棄城而走。

    雖然元景山對徐錦不會死守界安城堡有所心裡準備,但仍被他不做絲毫抵抗便逃走的行為氣得半死。幸好,這兩天元景山又聯絡到了一批部隊,並命令他們火速前往界安城堡集結,而他本人也星夜兼程趕往界安城堡,終於趕在陸柯軍到達之前進駐城堡。

    當陸柯軍兵臨城下時,元景山手上已經有了兩萬餘人。換了別人也許會懼怕陷陣軍團的進攻,可元景山卻信心百倍,自信倚靠目前的兵力能在界安城堡對抗至少一個月。他是陸柯的老上司,對陸柯作戰的謀略和戰術可謂知根知底,還專門針對陷陣軍團可能採取的的進攻方式預演過防禦戰。

    所以,當陸柯軍發起第一次進攻時,便正中元方部隊的下懷,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結果在城堡下丟下了數千具屍體,潰不成軍。陸柯軍自渡過沭水河之後,一路上幾乎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所到之處基本上是手到擒來。可這次,他們卻在界安城堡迎頭碰了硬釘子,碰得頭破血流。陸柯軍被打得若干天都沒恢復元氣,也沒能找到攻克城池的策略,只好眼巴巴地望城興歎。

    陸柯在接到進攻界安城堡失敗的戰報時,就知道元景山回來了。他知道這個老上司的厲害,他知道以目前的進攻兵力和裝備,要想拿下界安城堡,沒有個把月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如果強攻界安城堡,也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雖然他手上有近十萬人的部隊。但隨著佔領地盤的增加,部隊也逐漸分散開了。目前能參與進攻地人馬,除十五軍團一個師外。就只有陷陣軍團的四個師了,其中陷陣軍團的兩個師還在從北海郡趕來地路上。

    「我們只能圍城了。」參謀諸葛詡提出建議。

    陸柯微微地搖頭:「圍城太耗費時間了,恐怕對方不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

    諸葛詡聞聲便知其意。但他仍有些懷疑,說道:「殿下意思是,洛陽方面會派援軍來?但他們的軍隊幾乎都在信樊一帶對我方中路軍對峙,如果他們抽調過來人馬少了,奈何不了我們。而要是抽調過來的人馬多了,定會被郢國侯察覺,郢國侯會趁機集中兵力在信樊前線發起進攻。」

    要真如諸葛詡所說,陸柯相信楊素肯定不會坐失良機。但對方也不是傻子,肯定不會從信樊一帶抽調太多地兵力來,他們會別的地方調集軍隊。儘管具體從什麼地方調集軍隊他暫時還猜測不到。但他知道,劉炯等人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兗州落入自己的手中。

    他思索了一陣,突然問諸葛詡:「你還記得白堡之戰嗎?」

    「當然。」諸葛詡一怔,他雖然不明白陸柯為什麼會突然提到白堡之戰。但他還是隨口接道,「正是殿下在那次戰役中一舉消滅了突忽十餘萬精銳部隊,使得突忽走到了滅亡的邊緣。」

    陸柯哈哈一笑,說道:「我提起那次戰役。並不是讓你歌頌我的戰功。我是讓你想想,如果當時突忽軍的統帥蘭伊和哈山的目光不止只放在白堡一地,後來該是怎樣一個局面?」

    諸葛詡頭腦甚是靈光,馬上理解了陸柯的意思,說道:「如果蘭伊和哈山知道我們要派來援軍,他們肯定不敢把軍隊都會聚在白堡城下…….」

    陸柯一拍大腿,說:「對!如果當年蘭伊和哈山知道我們會去斷他們的後路。他們絕對不會傻乎乎的等著被我們圍殲地。」

    諸葛詡又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他們不僅不敢把軍隊都集中白堡。或許他們還會布下陷阱給我們鑽。如果我們一時沒有察覺,說不定就會吃了大虧。」

    陸柯又接口說:「如果我們敗了。他們再回轉身對付據守白堡的張銳。那麼白堡即使再堅固,又能堅守多久呢?」

    諸葛詡微笑地又說:「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們這次就試試他們當年沒有採取過地戰略。」

    「哈哈…….」陸柯仰面大笑,也甚是讚賞諸葛詡的頭腦。在他所遇到的參謀中,能跟得上他思路的少之又少,諸葛詡便是其中之一。這也是他無論到哪兒都要把諸葛詡帶在身邊地主要原因。

    有了計劃後,陸柯便下令從北海郡趕來的陷陣軍團兩個師轉道繞過界安城堡,悄悄向西進發。而後,他又傳令讓在界安城堡下的三個師修築一座大型的營壘,佯裝要長期圍困的架勢迷惑元景山。營壘修建好之後,除十五軍團的那個師繼續留在城下拖住元景山,其他兩個師秘密向西開拔。

    就在陸柯著手佈置陷阱之時,元景山的副將彭震雲趕回了洛陽,把東路地戰況向劉炯做了詳細地報告,並請求劉炯趕快派出援軍去解救被圍困的元景山。

    劉炯聽罷又氣又急。他氣自己出於信任,才把東部戰區交予元景山指揮。而元景山卻徒有虛名,接連兩次被陸柯打得潰不成軍,整個東路局勢一團糟。他急,是因為目前手上沒有多餘地部隊可以調遣,即使向救援元景山也無兵可派。

    把彭震雲暫時支走,他召來了各部軍事將領商議。

    孫晟提議說:「陸柯究竟年輕,作戰喜好冒險。這次他孤軍深入,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將其全殲。」

    郭凱之譏笑道:「說得輕巧,全殲陸柯!?要全殲他的陷陣軍團,我們需要調派多少軍隊?十五萬還是二十萬?我們到哪裡去找這麼多人馬?」

    薛冑也搖頭反對說:「我方的軍隊大多集中在信樊前線,剩下的都分配在東西兩個戰區裡了。無論我們從中路或是西路調集軍隊來圍殲陸柯,都會削弱本來防守地區的力量。而對方中路和西路的指揮官楊素和劉武周都不是糊塗蛋,他們要是覺察到了我方軍隊的調動,定會發起進攻來牽制我們。搞不好,連中路、西路防線也會被對方突破。」

    孫晟言道:「作戰最主要是殲敵有生力量。而不計一城一地的得失。如果我們能全殲陸柯的十萬人馬,就算中路和西路暫時往後撤也是值得地。」

    盧悅一臉驚訝地說:「後撤?往哪兒撤?西路那邊先不說,單說信樊前線。後撤便到了東都的城下了。陛下和全朝的文武大臣都在這裡,你難道想讓陛下陷入被敵人圍困地危險?」

    孫晟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我說過後撤。難道陛下和文武大臣就不能後撤嗎?」

    這回連劉炯也吃驚不小,問道;「你想讓陛下離開東都?」

    孫晟點頭而道:「對,必要時可暫時先請陛下移駕北京,待局勢穩定後再返回。陸柯所部,是上都方面的絕對主力。一旦被我們全殲,不僅可以穩定住東路局勢,而且也會給敵軍的軍心、士氣帶來極大地打擊。也可以這樣說,只要我們消滅了陸柯的十萬人,我們就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孫晟之言讓劉炯有些心動,他正在權衡其中利弊。忽聽一人叫道:「不行,絕對不行!」

    劉炯抬頭一看,原來喊叫之人是東王的首席家臣唐浩明。東王一般不會親自前來參加軍事會議,但每次開軍務會議。他都會派唐浩明來旁聽。本來唐浩明是在會議上沒有發言權的,他只負責把會議上的內容記錄下來,回去向東王匯報。

    其實唐浩明沒有發言的資格,但劉炯考慮到他代表著東王。也就問沒有阻攔他說話。

    唐浩明見劉炯沒有阻止他說話,便又叫道:「太尉大人、各位大人,恕在下冒昧直言,孫大人之策實不可取。」

    孫晟只是皺了皺眉,他知道唐浩明是何人,見他也反對自己的建議,心裡暗暗擔心這個計劃可能會泡湯。郭凱之倒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對唐浩明說道:「唐先生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唐浩明向他點點頭,又繼續說道:「孫大人也許是出於軍事上的考慮。建議陛下移駕北京。可不知孫大人考慮過沒有,要搬遷國都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和時間?不說別地,單說各部門的搬遷沒有一個兩月時間就絕對不夠,還有在東都附近的六個製造司,要搬遷的話至少需要一年時間。我請問孫大人,敵人會不會給我們這麼多地時間?」

    孫晟回答道:「我的意思只是為了確保陛下的安全,臨時移駕去北京,並不是說東都一定會失守。除了陛下和禁宮之外各部門可不隨陛下一起行動,這樣只需要數天時間就足夠了。」

    唐浩明追問道:「你怎麼能確保我們在圍殲陸柯軍期間,中路不會被敵軍突破?東都不會失守?」

    「這個…….」憑良心說孫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確保洛陽不會失守,他只好說道,「即使一時失守,只要我們消滅了陸柯部之後,隨後就可以發動反攻將其奪回來。」

    唐浩明搖頭道:「那就是說,你準備放棄東都了。但我又請問,難道在東都地文武百官和他們的家眷就這樣丟給敵人嗎?還有我們的所有軍需物資都幾乎來自在東都附近的六個大型製造司,要是上都方面佔領後將它們搬走,或是一把火把它們燒了,我們今後哪兒去找武器、裝備和敵人作戰?」

    「這…….」孫晟無言可辨,他除了軍事之外,對其他事務關心甚少,的確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唐浩明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孫晟感覺其實他是假公濟私,根本原因是擔心損害到自己的利益,因為東王的所有財產都在洛陽。孫晟越想越肯定,唐浩明堅決反對自己地意見,其根本原因就在這裡。

    這時,劉炯下了決心,否決了孫晟地提議。但如此一來,又該怎樣向東路那邊增派援軍呢?

    該到哪裡找人呢?劉炯傷透了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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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戰前夕(2)

    漢元798年一開年,劉炯就噩耗不斷。他還正在想辦法去解救被陸柯圍困的元景山時,就接到了一個壞消息--第一遠洋艦隊出動了。

    朝廷分裂後,帝國四大艦隊內部的傾向空前統一,而不像各步騎軍團那樣四分五裂。北洋、東海艦隊幾乎全體官兵都對洛陽的安樂帝宣誓效忠,而第一遠洋艦隊和南洋艦隊則宣佈支持上都的天祐帝。

    去年陸柯突襲南京時,第一遠洋艦隊的主力從泉州港出動,直撲駐紮在南京外港的東海艦隊。東海艦隊的規模遠遠不及遠洋艦隊,提督陳孝慈不敢迎戰,下令東海艦隊全體撤往青州東萊郡的登州港,南京外港遂被第一遠洋艦隊佔領。

    而劉炯這次接到的消息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夜,上百艘第一遠洋艦隊的艦船從南京外港起錨出港。劉炯分析這次遠洋艦隊的出動是為了配合陸柯的進攻,他們的目標極有可能是東海艦隊現在駐紮的基地--登州港。

    他一面派人把這個情報火速送往陳孝慈處,一面又召集部屬開會商議。

    會上,樞密院參議長薛冑拍案而起,喝道:「敵人已經打到家門口了,再不堅決還擊,有何顏面以對陛下?我提議北海、東海艦隊全體出動,與敵人在東海上展開決戰!」

    兩天前,安樂帝也得知了元景山被敵圍困的消息。朝會上,安樂帝問詢群臣,該如何解救元景山和化解陸柯的這次進攻,文武大臣們一個個低頭不語。都沒主意。最後,還是東王出面化解這尷尬的場面,他對安樂帝解釋說,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制定出破敵之策。

    雖然安樂帝沒說什麼,似乎接受了東王地解釋,但他滿臉失望的表情誰都看得出來。陸上之敵還沒有退去,敵人又派人從海上來了。倘若這次再不果斷地拿出退敵之策。再被陛下問起,那麼恐怕誰的面子上也不會好過。

    因此,薛冑的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劉炯當即下令北海艦隊火速出動,待與東海艦隊會合後,便與敵艦隊展開生死決戰。

    五天後,北海、東海艦隊同時接到迎戰的命令。兩支艦隊的所在基地只相隔著一個渤海海峽,東海艦隊由青州東萊郡登州港出動,北洋艦隊從遼州建東郡都裡港出動,兩支艦隊在黃海水域會合。

    會合後兩支艦隊共計擁有重型戰艦二十艘、護衛艦一百艘、其他各式船隻百餘艘。比起第一遠洋艦隊地重型戰艦三十艘、護衛艦八十艘、其他各式船隻百餘艘的規模相差無幾。也正是如此,劉炯等人才有與之一戰的底氣。

    漢元798年1月14日。北海、東海聯合艦隊先行隊在石島灣海域與第一遠洋艦隊前鋒遭遇。當天,兩方交戰不分勝負。第二天一早,雙方主力均到達戰場,爆發了激烈的海戰。

    一天的海戰中,雙方共投入了兩百多艘艦船參戰。這一天的海戰也是自帝國建立海軍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海戰。

    雖然海戰規模聲勢浩大。但因雙方都缺乏實戰經驗,在海戰過程中,雙方指揮官都犯了不少的錯誤。在交戰過程中,雙方大多數時間都在不停地糾正自己的失誤,對敵方的攻擊力度也就相應削弱。交戰結束後,雙方地損失都很輕微。

    在第三天的海戰中,聯合艦隊的總指揮官陳孝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因當天是順風的緣故,他下令己方艦隊分成三批分別進入戰場。他原本打算利用己方順風的優勢利用中路分艦隊拖住第一遠洋艦隊地主力,然後左右兩支分艦隊隨後進入戰場包圍遠洋艦隊,並一舉將其消滅。

    想法固然很好。可惜是事與願違。當聯合艦隊的中路分艦隊進入戰場不久,風向突變。第一遠洋艦隊提督蔡秉德抓住了這個機會,集中所有的艦船衝擊聯合艦隊的中路分艦隊。結果,還未等聯合艦隊其他兩支分艦隊進入戰場,聯合艦隊的中路分艦隊便被第一遠洋艦隊擊敗。

    突破中路後,蔡秉德親自率領數十艘艦船直撲陳孝慈的座艦。陳孝慈驚恐之下,下令掉轉船頭向北逃竄。他的逃離戰場,導致隨後由北海艦隊提督白載興和東海艦隊副提督黃躍指揮的兩支聯合艦隊的分艦隊到達戰場時,失去了統一的指揮,進而整個陣型被遠洋艦隊衝擊得七零八落。一片混亂。

    幸好,白載興和黃躍都有靈機應變地能力,在犧牲了一部拖住敵艦後,又重新集中起陣型來,才免於整個戰場潰敗的局面。不過,他兩人卻分別處在戰場的兩端。無法得知對方的情況。

    遠洋艦隊提督蔡秉德在追擊了陳孝慈一段距離後返回了戰場。發現了這個情況,當即下令集中力量攻擊一處。他先選擇了位於戰場西側的白載興部。並親率上百艘戰艦對其發動了猛攻。

    白載興雖是身先士卒拚命抵抗,怎奈敵方艦船實在太多,又是四面包圍,到了下午三點時,全隊艦船幾乎都被擊沉。最後之時,白載興長歎一聲:「天命如此!」拔刀自刎身亡。

    也許真是命該如此,幾乎就在白載興自盡的同一時刻,黃躍指揮的分艦隊擊潰了包圍他的遠洋艦隊的數十艘戰艦,正朝著這邊趕來。而第一遠洋艦隊在消滅了白載興分艦隊之後,正好調轉頭來對付黃躍。

    下午三時半,黃躍的分艦隊又被第一遠洋艦隊包圍。而這次整個戰場上只有他地艦隊還在孤軍奮戰,而對方則是動用了全部的力量。

    黃躍平時對部下極好,因此將士們願意為他效命。在他的帶領下,黃躍的分艦隊打得十分勇猛、頑強,即使全艦都在烈火中燃燒。也要對著敵艦撞去。遠洋艦隊地戰艦雖多,但看著眼前這群殺紅眼不要命的人,還真是無計可施。

    這場激戰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最後,黃躍帶著二十餘艘傷痕纍纍地戰艦,趁夜突圍而去。

    遠洋艦隊提督蔡秉德也無心追擊。這次戰鬥中,雖然他取得了海戰地最終勝利,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在海戰結束後。遠洋艦隊僅存七艘重型戰艦還浮在水面,護衛艦倒還剩六十餘艘,不過其中地大部分都需要重新修補後才能繼續作戰。見無力再戰,當夜蔡秉德便下令第一遠洋艦隊返航。

    再說,陳孝慈得知第一遠洋艦隊撤退的消息後,立即起草了一份石島灣海戰大捷地戰報送往洛陽。他在戰報上極力為自己表功,一再表露出全仗自己的英明指揮,才擊敗了第一遠洋艦隊。而對於在戰鬥中奮戰到底的白載興和黃躍兩人的功勞和自己逃離戰場的問題卻閉口不談。

    洛陽方面在接到這份戰報後,歡呼雀躍。這是自與南邊交戰以來,己方取得的第一場大勝利。在東王、劉炯等人的提議下。安樂帝下旨冊封陳孝慈為一等渤海候,並授予他上將軍銜。

    隨後安樂帝帶著滿朝文武又是祭拜天地,又是告祭先祖,忙得不亦樂乎。洛陽城的各家各戶也忙不迭地張燈結綵,一片繁榮喜慶的氣象,彷彿這一戰就是取得了討伐逆賊的最終勝利。

    就在這一片歡慶聲中。有一個人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做了一件讓大家掃興地事。

    漢元798年2月1日,元景山的副將彭震雲,來洛陽求救兵已經一月有餘。期間他度日如年,四處奔走。可是無論他找誰搬救兵,都沒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覆。

    先前,他還以為朝廷是特別關注第一遠洋艦隊的威脅,故此才忽略了對元景山救援。可是等到石島灣海戰「大捷」的消息傳來後,他見安樂帝和眾大臣們每日只是忙於祭奠、歡慶,根本沒有提過半句兗州的局勢。

    他又一次找到了劉炯問詢出兵援軍地消息。劉炯還是支支唔唔不給予明確的答覆。他氣憤地回到住所,想起臨行時元景山的囑托,想到被陸柯圍困在界安城堡月餘的同袍戰友們,一時悲恨交加。在奮筆疾書了一封請命書後,上吊自殺。

    彭震雲的尸諫震驚了朝野上下。安樂帝也從石島灣海戰的「勝利」中清醒過來,專門又招來劉炯等人詢問此事,並且定下時限,要求劉炯等人限期解決。

    劉炯等不敢怠慢,連夜召開會議商討此事。會上,孫晟又一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不過仍遭到了盧悅、郭凱之等人的反對。雙方一直爭論到天快亮時,也沒有爭出個所以然,眼看著又要成了上一次的結果。

    最後,還是薛冑提出了個折中建議。從信樊前線調集一個軍團,再匯合洛陽的禁衛軍軍團,湊成十萬人去救援元景山所部。禁衛軍離開後。洛陽城地防務暫時有東王府的護軍擔任。

    盧悅、郭凱之等人同意了該方案。東王的代表唐浩明也沒有反對。於是,薛冑的這個提議被通過。隨後他又推薦孫晟擔任救援部隊的主將,也得到了劉炯的認可。朝中武臣中也只有孫晟有資格出任主將,他也沒有推辭,接受了這項任務。

    天亮後,劉炯將商議的結果報告了安樂帝。隨即安樂帝頒旨,命孫晟領兵十萬去救援元景山所部,並敵拒於兗州之外。

    漢元798年2月4日,孫晟率領禁衛軍團向兗州開拔而去。孫晟心裡很清楚,以這麼點兵力要想全殲陸柯的十萬人馬無疑是癡心妄想。所以他也不再寄希望圍殲陸柯所部,只盼著能早日為元景山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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