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琅琊月 作者:泠漾 (連載中)

bradshaw 2008-8-19 04:13:3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6 25972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07
第二卷 東京夢華月 之 第95章 遠別離(五)
  趙禎是被蘇嘉背回來的,他平常很少騎馬,今天晚上騎著烈馬一路狂奔,沒把自己的脖子摔斷已經很幸運了。

  我把他扶到路邊樹林裡喂水,他背靠一棵樹坐下,手中死死地抓住那個水囊,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

  歎了口氣,貓著腰幫他擦了擦嘴角的水,卻觸到了他眼角暖暖的熱淚。

  “咳咳……”我掩飾著自己的尷尬:“你真笨啊,居然都不會騎馬……”

  他一抬頭,險些撞到我的鼻子,晦暗的林間卻能看到他一雙灼灼逼人的眼裡充滿了怒火:“我是笨!笨到居然相信你對我說的全是真的!”

  咦,居然生氣了,認識他三年,頭一次見他生氣。

  我揉著鼻子在他身邊坐下,悶聲悶氣地回應:“我是為你好……他冷笑了一聲:“為我好就要這樣哄我麼?”

  白他一眼:“喂,你再凶我我馬上走了!我真的走了!”

  他瞪著我被噎得半天才說出話來:“朕怎麼說也是天子!你先是欺哄在先,現在威脅朕,你簡直、你簡直……”

  “朕朕朕……朕你個頭!”把他剩下的半句話直接堵回去,沖他瞪著眼睛:“牛氣了啊,大婚了,就對我開始頤指氣使了,我就是跑了怎麼著,還想治我的罪不成?”

  “果真是恃寵而驕,放肆啊放肆……”他氣急反笑,那雙如深潭的眼眸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你真真是一點也不怕我,看來我這皇帝當得太失敗了!”

  我去接他手裡的水囊,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言聲殷切:“跟我回去,月兒……”我怔了一下,緩慢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回去。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他好看地眉頭皺了起來:“回去,我可以保護你!”

  伸出一根手指緩緩將他皺成一團的眉心揉平。緩緩說道:“你說這話,你的心可相信麼?”

  他地表情僵住了,嘴唇也有些微微顫抖,但半天都無話可說。

  是皇帝又如何,皇帝又豈能隨心所欲……

  “我是不會留下的。而且……我也不想留下……”攥著他地手在他身邊坐下,我盯著樹林間漸漸蒸騰起的夜霧,輕聲地說道:“不要怪任何人,原就是我不願意留下,這是真心話。”

  “我在這宮中呆了整整三年,可這三年裡卻見到的醜惡比我整整一生還多……那看似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卻真的是最見不得人地去處。我並不願意就這樣把我的一輩子困到那灰色的城牆裡……”

  “難道,為了我也還不夠麼?”

  他的語氣中並無自信。

  我閉上眼睛,緩緩回答:“我曾經有過動搖。但細想想,答案卻依然是----不夠!”

  “呵呵……是麼……呵呵……”

  我聽見他在笑,詫異地睜眼去看他。卻見他已經是滿臉的淚,但仍是在笑著。那樣淒涼又絕望地笑著。

  “真的只是不夠麼?還是。自始至終,你從來……從來都沒有動過心?你對我不過是因為……不過是因為我是在宮中唯一能保護你的依仗!”

  我啞然!這小皇帝太絕了。他這樣說,其實也不無道理,我莫名其妙被周懷政弄進皇宮,最初的想法確實是我在這宮中無所倚靠,唯一的能護得我地,便是當時的太子!可是,用這樣一個理由來解釋我這三年來的所作所為,又實在是讓我有些氣結,莫非我地付出在這人眼中便如此不值錢不成?

  “這宮並不是我要入的!”

  我惱火起來,想到自己這幾年地諸多經歷,便更加地頭大。“不錯,是我將你留下的!如果不是我把你留下,你現在會怎麼樣,只怕已經被虐身亡化成白骨了吧!”他言語有些激動起來:“但這三年來,我對你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麼?你喜歡吃地,我乾乾淨淨留著給你吃;碰上點好玩的頑意兒,我先讓太監送到你那兒挑;你想胡鬧些什麼,我不顧大娘娘的責駡,陪你一同胡鬧……哪個皇帝還像朕一樣癡,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此容忍如此上

  “官家,我求你如此對我了麼?”

  我冷冷地打斷他。和他相處三年,卻忘記了哪怕性情再溫厚純和、胸懷再霽月風光,但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是皇族,是所謂的天子,是可以衝冠一怒流血千里的人物,而我呢,即使是個混入皇宮來歷不明的女子罷了。一時之間,我們兩人都沉默在那裡,一次告別談話居然進行到了無話可談的地步。

  “你喜歡我什麼?官家?”

  沉默半天,我終於忍不住打破這尷尬。

  他的頭愈埋得低,卻始終不肯吭聲,於是我替他說下去:“你喜歡我,是因為你在宮中太寂寞,在劉太后與親母之間生存,有親娘不能喊,有妹妹不能親近……想是你十分地孤獨吧,這時候我出現了,我叫了你一聲驛哥哥,於是你突然現,原來自己多餘的那些豐沛的感情,還可以轉移到一個不會引人懷疑、不會惹人注目的外人身上去,所以你把我留下來---官家,我不過是那個你渲瀉秘密的小樹洞而已,我一個孤女,沒有任何背景,連父母、身份都是你一手安排,我是一個多麼安全的小樹洞啊,不會把你的秘密外泄,你像親妹妹一樣對待我,既滿足了你渴望親情的**,又讓你多了個可以傾訴秘密的人!”

  我站起身,甩開他的手:“可你想過麼,那個樹洞,它願意聽你的廢話麼!它願意去承載你們皇室的這些骯髒、醜惡和污穢麼?官家,你根本不了解那個樹洞,你根本不知道那個樹洞是如何櫛風沐雨成長起來的……”

  轉過身去,扶著他靠著的那棵老樹,斑駁的樹皮刺痛了我的手心:“官家,你只是一時為情所迷,卻忽視了……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完完全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我很快就會離開,請你,放手!”

  我沒有看他,但我聽到他站了起來,顫顫地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有一雙臂膀將我從後面狠狠地摟住,他的頭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帶著濕濕的潮意:“你為何不早說呢,你為何不早說,我寧可自己一人在這齷鹺的地界呆著,也不把你拖進來……”

  心裡像是紮進來一根針,一絲絲的疼痛著,我轉過臉來抱住他,讓我們濕漉漉的年輕面龐互相接觸,似乎兩個人之間的冰冷可以溫暖到對方。為什麼會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呢?可能,也許這是因為我面對的相處三年的那個人,我,我只是有些離別的傷感而已……

  但我為什麼會聽到自己沒頭沒腦地說了句:“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管它什麼天下社稷,反正這一切都有你大娘娘在打點……”

  他的身體明顯僵滯了一下,緩緩放開我:“月兒,我會忍著,我會按你說的那樣,隱忍溫順,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力量那天……我會成為真正的帝王,那時我便可保護你,那時我會再把你找回來……”

  我只是忙亂的搖頭:“你只要回答,你和不和我一塊兒走!”

  他猶疑半天方說道:“我想和你走,可這江山,這趙氏江山,我不能放啊,我不能讓祖輩浴血打回來的江山一夜變色改姓劉……月兒,我有我的使命,你要理解我!”

  我立刻站直了身體,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沒錯,你有你的使命,我一直是很懂你的使命的!”

  愛江山更愛美人?我從來都認為那是個癡人說夢的笑話,只是我昏了頭才會問出那句話來。

  是的,結局早就註定,再多的煩惱都是自尋的,我到這世界上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心無旁騖啊,心無旁騖!

  分手時他對我說:“你會再回來麼?我親政後你一定要再回來!”

  我微笑著點頭,心裡卻說道:“別了趙禎,別了東京!我希望,我希望這次就是永別!”史載仁宗立郭氏女為後,張氏女封為美人,五日後暴病身亡。仁宗趙禎親政後,追封張美人為皇后。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07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96章 相見歡
  北國草原的春天總是要比別的地方來得更晚一些,放眼過去,遼闊的草原上依然是黃綠斑駁,像一幅色彩斑斕的巨大油畫,叢叢新生的嫩草正以旺盛的生命力頑強對抗著欲走還留的冰雪寒風,遠方的山脈上仍是白雪皚皚,剛剛開化的河流也夾雜著冰棱吟唱著令人驚心的詠歎調,美麗的女人們臉上被冬風吹出來的糙紅還沒退卻,粗獷的男人們裹著羊皮襖懶懶地揮著馬鞭---然而,哪怕環境依然艱苦,哪怕牛羊都餓瘦了肚腸,但春天還是一步步走近了。

  去年的冬天分外寒冷,雖然天氣有所回暖,但大家還是不敢往夏季草場遷徙,畢竟若是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殺個回馬槍,就可能會有大批脆弱的牛羊餓死在生命線上。在一個春雨冬雪滋潤下新漲起來的薩孜湖旁,一個富裕的部族正駐紮在這裡,雖然一個苦寒的冬天剛剛過去,但還是掩不住這個部族的勃勃生機,就近在這小湖邊牧羊放馬,牛馬們溫順地徜徉在草坡上,大口地把新生的嫩草和雪化後露出的枯草統統吞食進肚,補充這一冬天的餓瘦了的膘,稍有點泠洌的春風裡,蕩漾著牧女們甜潤的歌聲。

  大人都在忙,孩子們也有自己的遊戲,他們吵吵嚷嚷從氈包中跑出,拿著小弓小箭四處奔跑,希望可以有好運氣射中一隻野兔或地鼠,一個胖女人正在部落邊翻草,身邊一個三四歲的的小孩子獨自玩著一個氈球,一腳一腳踢著,越踢越遠,慢慢地靠向了那個由雪水融積而成的薩孜湖。

  突然有狗在湖邊狂吠起來。在另一頭頑耍的孩子們現了異樣,而一直忙碌著地女人一抬頭卻沒看見自己看護的孩子,大家齊齊向湖邊沖過去時。看到的卻是表現奇怪地領頭狗圍著三個人叫嚷著,既警惕又親昵。一個混身是泥水的少年正站在一邊搓著手呵氣,長得清俊無比,就像從天上下來地人一般,而另一個少年趴在地上看不清樣貌,正在一下一下地按著躺在地上失去知覺的孩子的肚腹。還時不時捏開他的嘴,湊到他的嘴上去吹著氣。

  領頭狗搖頭晃腦地向著趴在地上地那少年沖過去,嘴裡嗚嗚地出些親近的聲音,卻被那少年一把推開,沖它喊道:“坐下!青頭!”

  那一直以惡名著稱叫青頭的領頭狗竟真的乖乖地坐下,可坐著的**壓住了它使勁搖晃地尾巴,它又時不時地想把**抬起來,考慮到剛才讓它坐下的命令,它的**和那條不斷搖擺的大尾巴就在草皮上使勁的磨蹭。一會兒抬起一會兒放下。

  這時人們已經看到那個躺著在地上地孩子正是自己部落領的長子!他混身混透,厚重的羊皮襖上糊滿了冰屑和淤泥。

  那胖女人尖叫一聲,啷啷蹌蹌沖了上去。高聲喊著:“騰格裡啊,海都掉進湖裡了!”只見那叫海都地孩子咳嗽了兩聲。吐出了幾口混水。慢慢睜開了眼睛,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摟住了沖上來的胖女人。

  青頭終於有了和那少年撒嬌地機會,將兩只大爪子搭在他地肩上,對著他的臉便是一通狂舔,有孩子對自家地領頭狗如此不注意形象表示嚴重不滿,在一旁一個勁地喚著它的名字,可它只是不聽,其它狗見頭狗都如此不顧身份,更是摸不著頭腦,眨著明亮的眼睛在一旁小心地觀察著。

  那胖女人抱著叫海都的孩子站起身來,對著正與自家頭狗對抗的少年說道:“遠方的客人,是你救了我們的海都……”

  那少年一邊在狗爪下奮力掙扎著,一邊大聲喊道:“胖梅朵!快把你家這癩皮狗拉開!!”

  那胖女人先是一愣,再細細打量了幾眼那少年,突然出一聲尖銳無比的海豚音:“啊……豁埃馬闌勒!騰格裡啊,騰格裡把豁埃馬闌勒送回來了!”

  一番掙扎後那少年終於按住領頭狗,抬起頭來說道:“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旁邊站著的那俊美少年冷冷地開了口:“她已經沖回部族報信了,你不用在這擺那個什麼泡斯了,咱們能趕緊進氈包麼,我快凍死了!”

  今天是勃兒只斤氏的大日子,絕對是大日子,這個富裕平靜的部族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我們被孩子們擁向部族裡最大的氈包時,離得遠遠便看到潔白的氈包簾掀了開來,胖梅朵扶著梳著兩條白辮子的老嫗走出來,她蒼老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站在門前顫顫地舉起手來,擋住眼前突兀的陽光,細細地打量著我。

  我沖過去,使勁使勁地抱住她,不管身邊的狗狗們不斷地在我身邊跳來跳去汪汪叫囂,只顧抽抽搭搭地大聲說道:“大媽!那莫倫大媽!是我啊,我是狼牙!勃兒只斤氏的狼牙!”

  大媽顫顫扶住我的臉,細細地看了又看,把我放開,一聲不吭地轉過身,帶著梅朵他們向營外走去。

  啊,他們都不認得我了麼?還是根本就不想認我了?

  我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只好跟在他們**後面一塊兒向外走去。

  卻見這一眾婦在大媽的帶領下向東方跪下,齊聲說道:“感謝騰格裡,送豁埃馬闌勒回家!”

  我的眼眶一陣陣地熱了起來,看那老婦人費力地站起身,幾步沖上前去摟住她,把頭埋在她的皮領和白裡,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大媽,大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大媽的手在我的背心上輕輕的拍著,話語裡帶著重重的鼻音:“回來好,回來就好,大家一直都在等著你……”

  落日揉不碎的芳心,風沙吹不落的矚望,斡難河草原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牧羊女的相思淚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五個春去秋來,我回來了,我的大草原……我們的蒙古巴特爾----納臣就要再次閃亮出場了,狼媽狼姨狼親們,用票票砸他吧!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09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97章 相見歡(二)
   “孔雀雖美也比不上你美麗,大海無邊也比不上你的情義,如果今生沒有指望,啊!森吉德瑪,來生也要和你結為夫妻……”

  清幽幽的湖水旁,一群悠閒的馬群正在啃食著青草,遼闊的蒼穹下,飄蕩著愴傷的蒙古長調,細細聽來竟是一自胸臆的情歌,我坐在馬背上,遠遠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背影,他正百無聊賴地歪在一匹大黑馬的馬背上,簡直就快躺了下來,但我深知,若有半點動靜,這懶懶洋洋的草原漢子,立刻就會變回自己原有的彪悍形象,疾如風烈如火……

  禁不住微微地笑了,從身後劍囊裡抽出一支箭來,折掉箭頭,然後再搭弓瞄準,對著那歪歪溜溜的背影,放!

  劍飛出,正中他的背心!

  ,看來我雖然好幾年沒怎麼摸弓,但這箭法並沒太生疏。那人摸著自己的後背,調轉馬頭,冷靜地凝視著我。

  身下的小白馬有點不太老實地打著響鼻,憤怒地刨著馬蹄子----真是個不聽話的傢伙,索性使勁在它**上拍了一巴掌,它輕嘶一聲沖下緩坡,向那馬群和牧馬人沖過去。

  越跑越近,越跑越近……

  我已經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迷惑的表情,看見他皺著的劍眉,看見他像雕刻般的下巴……

  向前沖,沖過那黑馬身邊,將那黑馬沖得退了一步,我在馬背上掉過頭來,沖那騎黑馬的青年大笑著高喊了一聲:“毛頭小子。敢跟我賽次馬麼!”

  用余光看見他身體震了一下,呆了一呆,立刻調轉馬頭向我追來。

  抓牢韁繩。使勁磕幾下馬肚,讓奔跑的度像電一樣。讓風在耳邊呼嘯,讓笑聲肆意地灑落在這片青翠的草地上,讓我的心,我那終於自由地心毫無顧忌地奔騰在這廣闊的天地間……

  身後馬蹄得得,越追越近。很快就要與我齊頭並進了!看來若不是我的騎術退步了,就是這傢伙進步得太快了!

  他地馬已經出我半身了,我笑著側過頭來,身邊卻探出一個強壯的臂膀,撈住我地腰,順勢便將我從那白馬上拽了過來,我只感到身體騰空而起,眼前就像放快的鏡頭,先是碧綠的草原。再是蔚藍的天空和天上漂浮著的白雲,接著映入眼簾地,便是那氊帽下英俊的面容----曾經的毛小子。如今的帥氣青年!

  止不住臉上的笑意,伸出手來抱住他的脖子。將身體放心地靠在他的懷裡。讓頭埋進他的皮袍裡,囁嚅著說道:“納臣……”

  我感到他的手在我身後緊了緊馬韁。疾馳地大黑馬放慢了腳步,由跑到走,慢悠悠地在這湖邊踱起了碎步,最後站住了。

  可他沒下馬,也沒說話,只是這樣任由我摟著他,坐在馬背上停在了那裡。

  我從他的皮袍裡抬起頭來,現他竟然是閉著眼睛的,只好納悶地問道:“不認識了麼?!怎麼不看我也不說話?”

  “因為要先祈禱,感謝騰格裡沒把你收回去!”半天,那悶悶地青年才緩緩地低聲說道,低沉的聲音像醇香地奶茶:“還要感謝騰格裡又把你送回來了……”

  “哈哈哈……”

  幾年不見,這傢伙還是神神叨叨地像個小神棍啊,我不由得大笑起來,揪掉他地氊帽,揉著他淩亂的頭。

  他也微笑著,任由我在他頭上揉來揉去,半天才開口說道:“這五年來我每三天都洗一次頭,從沒間斷過……”

  “我一直在背你教我地乘法表和珠算口訣,你教我的,我哪樣都沒忘記……”

  “我每三個月就回草甸去找你一次,直接摸進去,連祖宗的規矩都不顧……”

  “從我們在草甸分手直到今天,太陽升起又落下一共1743次,月亮圓了又缺58回……”

  我的眼睛慢慢濕潤了起來,啊啊,這個小屁孩,人家剛在大媽那邊哭過,你又逗我哭幹嘛!

  伸手揪住他的兩個腮幫子,把它拉成奇怪的形狀,然後對他說道:“讓我難受的話,不准再說,聽見沒!”他咧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樣子變了不少,聲音也變了,但凶蠻霸道倒是一點沒變!”

  我哈哈笑著坐直,讓他抱著我跳下馬來,再乾淨利索地從他懷裡跳出來,剛剛見面時太激動,這會兒突然現納臣已經長成了個英俊青年了,還這麼沒皮沒臉地和他膩在一起,好像,嘿嘿,好像有點不太好意思。

  丟了主人的小白馬蹦蹦達達從後面跑了上來,伸出鼻子在納臣的大黑馬身上親昵地蹭啊蹭。

  我拍拍它的馬**,罵它道:“壞東西,你真丟人,讓我跑輸了!”

  納臣在一旁為它解釋:“烏金是兒馬子中的頭馬,它這匹小母馬自然是跑不過……”

  那匹叫烏金的大黑馬趕緊像似贊同他的說法是的,打了個溫暖的響鼻,伸出舌頭溫馴地舔著主人的手。

  在明鏡般小湖旁,身邊是兩匹駿馬悠然地啃著青草,我和納臣仰臉躺在鋪了氈墊的草坡上,曬著暖暖融融的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這幾年的經歷。

  “那你是說,你後來碰上了那個死狐狸?呃,就是韋理,和我一塊兒在狼洞過冬的那傢伙,是不是他告訴你我被馬販子擄走的?”“嗯!”納臣側著身躺著,目光一直鎖定我:“他找我們借了一匹馬和一部分糧食才走的……”

  “那牙牙呢,他怎麼沒把牙牙留下?”

  “那小白毛狼麼?它只肯吃韋理喂的東西,所以最後只能讓他帶走了……”納臣皺著眉說道:“韋理是個守信用的好人,他借了一匹馬,後來還回來五十匹好馬,而且每年都讓他們部族的商團送鐵器來跟咱們族人交換。”

  “哦……”

  我有氣無力地回應著,那死狐狸在危急關頭扔下他的救命恩人就跑了,這麼做估計也不過是想舒緩自己內心的愧疚吧,哼,我可不領情!

  “對了,那個擄走你的馬隊,當年秋天回來販貨的路上,被人給殺了,全都死了,沒一個活口,而且每個人的鼻子都被割了下去……不過有目擊者說,好像是西夏的一隊武士幹的,因為他們說的像是西夏話……”納臣不無遺憾的說:“就是因為他們沒了活口,我們怎麼找也找不著你……”

  啊,那馬隊的人全死了,可不管是誰幹的,總之都是為民除害了,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便把這話題給岔了過去。

  “那狼群呢,你後來又回草甸,有沒有碰到狼群,太危險了!”

  納巨沉默了一下,轉過臉對著蔚藍的天空,緩緩說道:“沒有,神狼全部離開了,有人說在不兒罕山見過它們……”

  我翻身坐起,望著遙遠地平線那一帶連綿不斷的山脈,只覺得眼睛被那山尖的白雪刺得生疼起來。

  納臣輕輕拍著我的手背:“別難過,相信騰格裡,騰格裡會讓你們再重逢的……”

  用手背擦擦眼睛,跳起來對納臣大聲喊道:“知道我這幾年最想幹什麼麼?就是騎著咱們的駿馬,在這草原上像箭一樣的奔跑!”

  納臣一個魚躍站起身來,竟然比我高出了整整兩頭,他沖那烏金打了個呼哨,轉臉來對我說道:“那還不容易,來,我帶著你!”

  我輕輕躍上馬背,揪住烏金長長的鬃毛,納臣坐在我身後,雙手圈著我抓住馬韁,一踢馬肚,烏金便輕快地跑了起來……

  春風裡,兩人一馬在遼闊的草原上飛奔著,奔放的笑聲串串灑落,笑聲過處,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花正要探頭盛開!羊媽有話咩:為我們註定出局的男配投點推薦票吧……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10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98章 相見歡(三)
  快馬揚鞭回到部落,納巨去把馬群入欄,我便先自己回那莫倫大媽的氈包,大家白天都在外面幹活,我和大媽他們見了一面後,便自己去找納臣了,把小武一個人扔在了氈包裡---也不知道這傢伙故地重遊有何感受,嘻嘻,當年他可還是和我共用一個身體,沒少被大媽摟啊抱的呢。

  剛到氈包門口,門簾就被掀開,一個結著滿頭小辮的少女捂著臉從氈包裡沖了出來,和我撞了個滿懷,一抬頭就羞得滿臉通紅的跑了。

  我站在門口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不是前幾年拖著鼻涕跟著納巨四處跑的德德瑪麼,沒想到長得這麼高了,我和氈包門比了比個,心道:“嗯,我也長高了不少!”

  掀開門簾一進氈包,險些被氈包裡的情形嚇出來,難道四月裡陽光明媚,孛兒只斤氏婦女們要開大會麼,怎麼全擠在這氈包裡面,她們圍著看的竟是……竟是被扒了上衣的小武!

  武啊小武你怎麼得罪這幫彪悍的草原婦女了,為什麼以胖梅朵為的幾個婦女們正以泰山壓頂之勢按著你,把你拉扯成個大字形?!

  卻看那莫倫大媽做了一個我這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動作,她伸出手指在小武的襠下只一彈,只聽小武一聲尖叫,我的臉刹時便綠了

  “大媽!你在幹什麼?!”

  伴著小武的尖叫,我也大叫起來,天哪,難道那莫倫大媽在率領一眾婦女們非禮小武麼?!

  大媽苦笑著抬起頭來,說了一句話。當時便把小武直接說得昏了過去。

  “沒想到居然真是個男人……”

  我目瞪口呆,石化當場,大媽他們竟然不相信小武是個男人。乾脆趁我不在,直接扒了他的衣服。驗明正身!

  胖梅朵她們十分不滿地鬆開了小武,他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著衣服。

  卻聽那莫倫大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唉,有個這麼漂亮的男人跟著你,咱們納臣可怎麼辦啊……”

  胖梅朵也嘟嘟囔囔地在坐了下來。撅著嘴說道:“是啊,老七哪有這小子漂亮啊,老七肯定鬥不過這小子了!”

  剩下的幾個八卦婦女立刻圍住了我,七嘴八舌地說道:

  “狼牙啊,老七這幾年可找你找地苦哇……”

  “你可不能不要我們納臣了啊……”

  “納臣是沒這小子長得漂亮,但你看這傢伙也太好看了,比你還好看,不像個男人,不能選啊不能選!”

  “納臣為了你。連親事都給推掉了,你要不要他,他得打一輩子光棍啊!”

  “讓納臣跟這小子決鬥。狼牙啊,納臣肯定能贏他。誰贏了你選誰。噢!”

  一時間群雌粥粥,把我說得頭昏腦脹。卻聽那邊穿好了衣服的小武好死不死地說了句:“雙陽,哦不,狼牙早已和我私訂終身了!”

  你!死小武!!誰跟你丫私訂終身!

  我嘴唇抖了抖,卻愣把罵他的這句話給咽進了肚子裡。

  氈包裡氣氛陡然變幻,大家立時安靜了下來,我感覺有些不對,一回頭,卻看見面色平靜地納臣已掀開門簾站在我身後。

  我開始已經告訴了我是同一個漢人朋友一起回來的,只見他一抱拳用不是太熟練地漢話問道:“在下孛兒只斤氏納臣把兒禿

  武剛系好最後一根衣帶,慌慌張張一抱拳回道:“在下……武開陽!”

  兩人抱著拳互相睥睨,一陣電流在氈包中滋啦啦交錯而過。

  卻聽胖梅朵那甜美的聲音陡然變高了調:“老七,跟他決鬥,把狼牙搶回來!”

  我被嚇得一震,趕緊沖到那兩個使勁放電的男人之間,打著圓場說道:“小武是我從汴梁帶回來的朋友,這幾年多虧有他照顧,要不我肯定回不來了……這個,這是納臣,納臣!你搞什麼搞!!”

  偷踹了一腳小武,對著他擠眉弄眼。

  納臣輕輕把我推到一邊,繼續一抱拳說道:“方才已經聽狼牙說了,行至上京時盤纏用盡,虧了有您不顧形象男扮女裝街頭賣藝,方才解脫困境,承蒙您如此照顧我氏族人,納臣感激不盡……”

  武假意扶我,卻趁機在我胳膊上很掐了一把,疼得我噝啦啦哈氣,使勁瞪著他那張鎮定自若已經到僵掉了的臉,聽他言不由衷地說著:“不謝、不謝……”

  納臣也伸手過來拉我,兩人各拽一邊,臉上都是笑嘻嘻地,手下卻都不肯撒手。

  這倆混蛋是要把我當拔河的繩子來拽了!

  氈包外響起腳步聲,一個穿著雜花皮袍的美麗婦人沖了進來,懷裡抱著的正是剛才我們從水中救起的那個孩子,站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看著我,我趕緊掙脫那兩人的魔爪,深情地喚了她一聲:“烏雲……”

  來者正是我在孛兒只斤氏半年裡結下深厚友誼的革命戰友,現在氏族當家人合赤曲魯克的立帳大夫人----烏雲同志。

  她用一隻手捂住嘴,生生把那尖叫給掐了回去,怔了半天突然伸出拳來在我身上輕錘了一下,帶著些哭腔罵我道:“你這傢伙好沒良心,說走就走,一走就走了這麼多年!”

  我嘻嘻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她餘悸未消地摟著懷裡的孩子,帶些驚恐地說道:“聽說今天海都掉到薩孜湖裡,是你把他救上來地……”

  呃,其實這好人好事是小武做的,我不過在湖邊幫著做了下人工呼吸而已。

  但烏雲已經不等我解釋了,抱著孩子哭了起來:“海都啊,難道真是騰格裡要收你回去麼……”

  一眾婦女們趕緊圍上去安慰她,我也被那莫倫大媽拉到一旁的氈墊上坐下,任由她粗糙地手心拍著我的手背,慢慢給我解釋,原來烏雲和合赤曲魯克成親多年,但始終生不出來孩子,烏雲又死活不同意老大再立幾帳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了海都,但薩滿巫師卻說這孩子命戾難活,而且這海都也是,從小就不斷地出事,不滿一歲時就差點滾到火塘裡被死,兩歲時吃飯險些被一塊肉噎死,三歲時走路險些被馬踩死,這才四歲又差點因為玩球掉到湖裡淹死……

  烏雲抬起哭得通紅地淚眼對我說道:“狼牙,你是豁埃馬闌勒,你為海都去草甸祈福吧!”

  草甸曾有被草原人奉為祖先和神靈的狼群居住,因此也被看成了是聖地,以前便常常有人跪在草甸外搖著轉經輪祈禱,烏雲看來現在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我點頭答應她:“放心,我本來也是要回草甸一趟地,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我和小武一塊兒過去!”

  羊媽有話咩:大家現沒,其實小武另有個名字,叫做紫龍,他的最大愛好就是----脫衣服!

  為喜歡脫衣服今天又被x騷擾了的小武投票吧!

  蒙古人娶妻是要立帳的……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12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99章 斡難河
  那夜,我在孛兒只斤氏的篝火盛會上喝光了那莫倫大媽最好的馬奶酒,借著酒勁痛快地瘋,跟老大合赤曲魯克比數綿羊,和老二比掰腕子,逼老四合赤兀陪我摔跤,尾隨在烏雲身後瘋瘋顛顛地頂著木碗跳舞,扯著長音給胖梅朵合聲……

  像是踩在雲裡,每一步都飄飄忽忽,每一步都軟軟綿綿,每一步都踩在了甜蜜又痛楚的心尖上;我一直在笑,不用顧儀態,不用扮端莊,不用怕是不是又會有人來責駡我失儀;跟男人們勾肩搭背,跟女人摟摟抱抱,撲到大媽懷裡去打滾……

  有人過來扶我,模模糊糊中像是納臣的臉一直在晃,摣開五指把他一把叉開,口口聲聲高呼著一個人名字。

  “小武!小武……”

  那混蛋躲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全都不是他……

  我終於落在那個冰冷的懷抱裡,抱著他的脖子哭得不可抑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小聲囈語著:“回家……我們很快就會回家了……”

  嗯,好,像是得到了可以放心的承諾,我把臉緊緊帖在他的胸膛上,任熱淚肆意流淌,直到沉沉的睡去。第二天一早,被人死命搖醒時,還眼餳目澀、昏昏沉沉,看著面前那個態度嚴肅甚至還有點怒氣的小武愣是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一把把包裹塞進我的手裡:“快起床,準備出!”

  我摸不著頭腦:“大清早要去哪裡啊?”

  他一屁肌坐在我的氈鋪上,氣哼哼地說道:“自然是去大草甸,看看咱們來的那個地方,會不會有什麼玄機!”

  打了個大大地呵欠。問他道:“昨天剛到,今天就走,你怎麼不好好歇一晚。休息休息……”

  他忿忿不平地說道:“你昨天可好,喝醉了大撒酒瘋抱著我哭。結果把他們給氣得連條氈毯都不借給我,讓我在牛車上窩了一整宿!”

  我這才覺出他聲音悶悶的,竟是有些鼻塞著涼了的樣子,不由得低頭偷笑,咱們草原人向來是熱情好客地。偏偏他受了冷遇,顯示是大家為納臣出頭,一致對外,將他要排斥到底。

  喝過熱乎乎的奶茶後,帶上些食水,我和小武就要出了,從喀孜湖到斡難河草甸,少說也要走個兩三天,大媽他們苦苦挽留不成。便把納臣踢了出來,讓他陪我們一塊兒去,雖然小武一臉不滿。可我還是同意了。

  三日後,我們地馬停在了斡難河草甸的週邊。由於位處草原腹地。這裡的雪還沒有完全消融,枯黃的草叢上還掛著料峭的冰雪。納臣跳下馬來,用砍刀大刀闊斧地劈著這些野草矮樹,在草甸裡生生開出一條小路進來。

  順著那小路擠進去,一路上小心提防著是不是會從草甸中鑽出野獸,可整個草甸裡安靜得只有風吹草葉地聲音,偶有幾點未化的冰雪被野風吹進我的脖子,涼得我猛打了個哆嗦。

  一直走到了斡難河灘,在那裡,我和小七消磨過大把的時光,如今卻只有開化了的河水緩緩地在我們面前經過著,像在訴說一個永遠也講不完的古老故事。

  讓納臣在我和小武身後河灘上守著,我他走得離河邊更近些,看著那清淩淩的河水蕩出些微波,在微涼的春風裡泠泠作響。

  “這裡就是我們來的地方!”

  我小聲對小武說道,聲音儘量放低,讓不遠處地納臣聽不清楚。

  武面色很鄭重,緩緩點頭:“也許這裡是聯繫地府與人間的一道門戶,所以我們跳入輪回後才會落到了這河裡。怎麼可能!難道這是一條神河?

  我暗自心中腹誹著,但卻按捺不住自己躍躍欲試的衝動。面對著面前這條實在是平常無廳地河流,我一橫心,脫掉自己的皮襖、皮靴,只留單薄地中衣,赤著腳踩在了微涼地河灘上,咯吱咯吱地走到河邊,盯著那閃著金光的河水看了一陣,下了好半天決心……

  撲嗵一聲巨響,我從河岸上直直地倒在了河裡,激起一大片水花高高濺起,又在陽光中像煙火般閃著七彩的光芒墜了下來。

  把頭埋進河水中,像具浮屍般靜靜飄在河面上,前生今世的情形,像放電影般在我的眼前一幕幕閃現。

  唉,難道我這輩子真回不了家了麼……

  武鬼扯的什麼陰間與陽間的門戶,胡說八道,沒有任何奇跡生!

  可是,這水……可真涼啊!

  只堅持了一小會兒,實在熬不住等那地府轉輪王大慈悲把泡在河水裡像下餃子的我收回去,我便已經堅持不住,哆哆嗦嗦從河裡爬了上來,心裡又把騙我下河的小武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不想納臣一臉驚訝道:“狼牙你洗澡不用脫衣服的麼?”

  我不禁悖然大怒:“我再狂放也不會在你們兩個臭男人面前洗澡!”

  武壞笑,納臣大窘,忙討好地把我帶進狼洞裡去生火烤衣服,邊忙邊說道:“狼牙就是與眾不同,祈褥比我們誠心多了,都下到河裡去祈禱了……”

  武趁他出去撿生火可用的柴草時摟著肚子大笑,給納臣下了條評語:“馬背上的憨男!”

  我怒道:“納臣很聰明的,你看他現在算術學得多好啊,都認到兩千以上的數了,這要是別的草原人,就只能說什麼大雁走了又來好多回之類的……”

  武斂容正色道:“那你是不是要考慮考慮一下孛兒只斤全體族人的願望呢?”

  我思考了一下,才懂他所說的願望是族人對我和納臣的一些小綺思豔想。

  “我那天假稱和你已經私訂終身,就是希望他們能斷了在你身上的指望,沒想到他們太認死理了,一心想把你們倆湊到一塊兒!”

  唉,其實這個我能理解,納臣同學現在依然未婚,這在草原上絕對算是高齡未婚青年了,難怪大家紛紛為他著急。

  武說道:“今天讓你來這兒,就是希望能點醒你,要記住咱們是從哪來的,將來又要往哪裡去,千萬別為凡人的情感給禁縛了!”

  我一邊狂點頭,一邊以一個大大響亮的噴嚏做斬釘截鐵的回答。

  “嗯,你記住就好,等我走了,我也放心了……”

  “哦……咦,小武,你把我扔下,自己想去哪裡?”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13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100章 那達慕(一)
   “我要去延州……”小武的目光很是悠遠,臉上竟隱隱現出些凝重的表情:“既然你說我應該是在大宋與西夏的戰爭中成名,那麼或許我應該去邊境找些線索,老讓你這麼陪我耗著,我也十分的……內疚……”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我一直很納悶,還記不記得咱們在上京逢險的事……”

  我和小武與大娘他們分手後,便取道北上回草原,在大宋境內,一路上倒並沒有碰到追兵,不知道到底是我的遺詔之說真唬住了劉太后,還是小皇帝在中間斡旋了一番,總之我們一路上處處小心,直到出了雁門關,到達遼國境內才算放下心來。我們雖有我從宮中順出來的一些珠寶當盤纏,但坐吃山空也不行,因此一路上也偶而賣藝為生,當我們路經大遼都城上京時,便想趁機在繁華城市多賺幾錢銀子,便在街頭多賣了幾天藝,不成想這一路的平安便就此打破了,居然在賣藝的第五天時現有人在跟蹤我們,甚至還在我們的住處埋了伏兵,若不是小武的鼻子比狗還靈,遠遠聞出了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可能就被人給抓走了,當時我還慨歎,劉太后實在是太過陰毒,在大宋境內可能是顧忌小皇帝不肯對我動手,居然把手給伸到大遼來了。

  可小武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一直覺得那幫來誘捕我們的人似乎另有隱情,而且他並不認為劉太后的能量大到了可以擴及大遼都城上京的地步。

  “我要去查查,那幫人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你也不至於剛來就走啊……”

  他沖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走我留在這裡礙你們大家地眼啊!你沒看著那幫彪悍女人,看著我恨不得把我生撕了似的。我混得連個氈包都找不著借宿,讓我陪你在這兒受苦,我才不幹呢!當然。讓我最生氣的是,這輩子我頭一次碰上這麼多對我不客氣地女人!”

  他鼻孔朝天。我在一旁壞笑道:“活該啊活該,你真以為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啊!”

  他俊秀的臉上漾起幾分自得:“對於長相,我若認第二,這世間還有人敢認第一麼……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啊啊啊啊,這個自戀狂!這朵水仙花!!

  可我卻沒像平時一樣開口去打擊他。嘲笑他,而是將自己向火堆靠了靠,無語半天后輕聲說:“那你……千萬照顧好自己……”

  這是我轉世後第一次與小武分開那麼遠,分離時間那麼長,潛意識裡,有些害怕與惶恐湧上我地心頭。

  兩天后,我和納臣兩人回到了孛兒只斤氏,小武選擇了離開,臨走時湊在我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當心你的桃花運!”

  部族眾人見我與納臣共同回來。那大大的燈泡已經不知為何消失,個個都是歡欣鼓舞,給我上門為納臣說好話的說客們是一撥又一撥。

  烏雲抱著她地海都。加上胖梅朵,成了孛家媒婆大軍中的先鋒。

  自從烏雲覺自己的做媒愛好後。就成功地把她的好兒子海都培養成了說相聲裡的捧哏的。比如說:喝奶茶時,她會一邊燒著噴香的奶茶。一邊問四歲半的海都:“酥油茶香噴噴啊……”

  海都便會立刻乖巧的回答:“納臣叔叔比酥油茶還香啊!”

  剪羊毛時,她會邊紡著羊毛粗線邊自言自語:“潔白地羊羔皮啊……”

  旁邊正在羊毛堆裡打滾的海都會立刻頂著一腦袋白毛爬出來,接上下一句:“沒有納臣叔叔的小臉白啊……”

  連晚上我帶著海都上帳外數星星,都會聽到烏雲那不合時宜地大喊:“星空多麼的廣闊!”

  海都立刻從我懷裡探頭來,跟條件反射似地叫道:“我納臣叔叔地胸懷比大海還寬廣!”

  於是只能我滿頭黑線地敗下陣來,可轉眼就陷入胖梅朵地情歌包圍圈中,胖梅朵揮她的先天優勢,將草原地幾百情歌娓娓唱來,但情歌中所有的男女主角都成了納臣和狼牙!

  我終於忍不住了,窘得我一見納臣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著慌,最後我找了那莫倫大媽去申辯,嚴正聲明瞭我對納臣只有兄妹之情沒有兒女私情客觀事實,我和納臣,真誠的友情遠遠大於男女之曖昧情愫。

  大媽長籲短歎說:“我早就看出來了,納臣是多情的清風,可是你是沒心沒肺的野花啊!”

  我……好吧,我是野花!

  大媽繼續哀歎自己小兒子的不幸:“去年巴爾忽氏的族長來給他家的百靈鳥卓瑪求婚,都被納臣給拒絕了,要不,納臣現在可能都快當爹了……”

  卓瑪?啊,是不是那個從小就有草原百靈鳥之稱的卓瑪?!她當年可還是納臣小屁孩的夢中情人呢,據納臣說他曾見過這女孩一面,一下就俘獲了他當年那顆幼小無知的心靈,成為了他少年人生中第一個夢中情人!沒想到,幾年後,他這傢伙居然拒絕了卓瑪的求婚!

  我不禁在心中暗罵納臣的愚蠢,竟把自己的初戀小情人都給忘記了,否則他倆得是多般配的一對兒啊!

  大媽抬起有些昏花了的老眼,很不滿地繼續對我說道:“要說那卓瑪也是個能鬧騰的,納臣拒絕了她後,她一怒之下學漢人弄什麼比武招親,說是要開一個,開一個什麼那達慕大會,在那大會上去選她心中的巴特爾,還放話出來說,她選出來的巴特兒和我們孛兒只斤氏的納臣比起來,那就將是蒼鷹跟草雞的區別……”

  咦?!那達慕?難道這就是蒙古同胞們一年一度的盛事----那達慕大會的最早雛形?

  不,我要參加,我不但要參加這個大會,還要替納臣把老婆給搶回來!那達慕大會,我來了!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15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101章 那達慕(二)
  天氣漸漸回暖,大草原終於珊珊進入晚春季節,在喀孜湖旁的草地上,一大片野牡丹正在春風中搖曳,納臣將牛群散放在一旁的緩坡上,我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隨手拽出根甘甜的草根,放到嘴裡嚼著。 “納臣,你知道什麼是愛情麼?”指著那片盛開的野牡丹,對身邊的蒙昧青年說道:“你從這一片花叢裡穿過去,采一枝最美麗的牡丹花回來,一次為准,不許回頭!”

  納臣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沒有表示反對意見,將自己的長袍袍角拾起,塞在腰間,二話不說地走進了花叢,不一會兒就舉著枝妖豔盛開的純白色牡丹花走了出來。

  我接過那枝花,將它別在自己的帽沿上,問納臣道:“這枝花是花叢中最漂亮的麼?”

  納臣點頭:“絕對是!”

  我愣了一下,呃,這臺詞不對啊,當年人家蘇格拉底讓學生柏拉圖去摘最美的稻穗,老柏同學的答案可是說的他一心想找最美的,結果一直到走出了稻田也沒找著。

  納臣這死孩子,我好不容易找了個希臘兩大哲學家的故事來教導他什麼是愛情和婚姻,可他的答案居然這麼不配合。

  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你怎麼知道這一朵就是最美的?難道這花叢中沒有比這朵更美的了?”

  納臣十分納悶地說道:“我覺得它最美,它自然就是最美的,在我眼裡,這一朵牡丹比別的全都要美。

  我有點傻眼,看來納臣同學可沒柏拉圖同學好糊弄。得了,咱乾脆別繞彎子了,單刀直入。我直接問納臣為什麼拒絕和巴爾忽氏之間的聯姻,是不是因為我。

  納臣將自己的氊帽摘下。放在手中細細把玩著,帽上地羊毛一根根被他拽出來扔在風裡,飄飄地向天上飛去。

  “是的,因為我喜歡的是你!”

  他抬起頭來,爽快俐落地說道。一雙褐色地眼眸十分誠懇,黝黑的肌膚泛出些淡淡地紅暈。

  我張嘴欲語,被他抬手堵住:“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喜歡的就是你!”

  望著他那坦然的表情,我半天方才說道:“我不適合你的,納臣……”

  “狼牙,你讓我去摘牡丹花,原來是這個意思,那我對著騰格裡起誓。狼牙就是我心中最美的牡丹花!其實我不介意你頭上地……你將來若真不願意生孩子,咱們就不生也行的……”他不說了,只是兩眼閃亮亮地看著我。我恍然大悟,這段日子天氣一直不是太暖和。我帶了一頂紫羔羊皮的帽子。所以包括納臣在內的族人們,可能壓根就沒想到我帽下已經沒有了那一對被他們視為馬闌豁埃勒的小犄角了。

  “咳咳……”

  我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怎麼老是有人跳出來提醒我是個怪胎呢,這感覺真是不太好。

  “我所說的配不配並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唉,我記得你最早是很喜歡卓瑪的啊?不是麼?”

  納臣把手墊到頭後,舒舒服服地在草地上躺了下來:“我現在也喜歡卓瑪啊!”

  我一愣,沒想到納臣如此博愛啊!

  他繼續說道:“我也喜歡卓瑪,但這種喜歡和喜歡你的喜歡不是一種喜歡……”

  你說繞口令啊,老兄!

  “我喜歡卓瑪,因為她漂亮,唱歌好聽,騎射好……是咱們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女孩子,我每次看到她都會很開心,哪怕只是想到她就會很想笑!”他癡癡地看著天空,天上有一朵白雲正不動聲色地輕飄飄飛過:“但是我喜歡你卻不是這種感覺,我會擔心,會害怕,和你在一起時我總覺得你好像隨時會離開我,可和你分開時,我又覺得我一定會有一天把你找回來……其實,想到你地時候我的心更多的時候是在痛,隱隱約約地痛……”

  “可是狼牙啊,你知道麼,這人的心真是個奇怪地東西,明明卓瑪讓我地心很開心,但它卻一直牽掛著讓它疼,讓它難受,讓它擔驚受怕的……你!”

  “可相愛是兩個人地事,我一直把你當成親人,當成……諳達!納臣……我和你之間是不是男女之愛。”

  也許這樣的話說出來很殘忍,但我始終相信,明確的態度比隱晦的曖昧對雙方更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納臣拍了拍他身邊的草地,示意我也躺下來,語氣很輕鬆地說道:“老大跟我說過,你不會喜歡我的,就像草原的雄鷹不可能會喜歡上江南的黃鸝鳥……我只是一直抱著一絲期望,期望也許有一天你會甘心留在這裡,或許是在等待,等你親口說出來,親口拒絕我。你看,卓瑪被我拒絕了,卻弄了個那達慕會來招親,我覺得很好玩,但你是把我拒絕了,讓我很傷心,很心痛……卓瑪和你我都喜歡,但是卓瑪讓我開心,你讓我心疼!”

  我也在納臣身邊躺了下來,讓溫暖的陽光照耀在我的臉上,心上像是壓了塊沉重巨大的石塊。

  曾經在很久前說過類似的話,雖然經歷了這麼長的歲月,但說那句話時的真誠和哀痛就像昨天親歷般真

  “驛哥哥,我也喜歡你的,但是,勝武讓我心疼……對不起!”

  晃晃了自己的頭,把已經無法挽回的青春記憶全給忘記,人真***是一種喜歡自虐的動物啊,我如此,納臣如此,遠在東京的小皇帝也是如此!

  唉,可是我真的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納臣這個少年怎麼就會突然跟我看對了眼呢?

  “納臣,我不要讓你心疼,你要開心,要幸福!”

  我閉上眼睛,沉醉在這春風裡,草原上如此安靜,甚至可以聽到彼此平衡的呼吸聲,沉默半天后輕輕說道。

  “嗯!”

  身邊的納臣沒有動,也只輕輕的答應了一聲。

  “那你去參加那達慕會,把卓瑪給搶回來!”

  納臣猶疑地回答:“狼牙,其實當初我拒絕巴爾氏的提親不是因為你的關係……而是因為巴爾忽氏依仗自己部族富裕,不肯把卓瑪嫁到我們部族,非要招我入贅!”

  啊原來納臣同學是拒絕當上門女婿才不要卓瑪的啊?那大媽說得好像我把納臣給耽誤了似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是有點自作多情,臉騰地一下便熱了起來。

  像是感受到了我內心的巨大震憾,一陣憤怒的馬嘶聲傳來,安靜啃草的馬群忽然騷亂起來。羊媽有話咩:羊媽終於正式上班了,路途遙遠,每天要在地下穿梭三個小時,而且是新人到崗,一切都要小心謹慎不說,還經常要加班,所以就不能像以前那麼閑有時間碼字,但我很希望自己可以把每日更新這點堅持下去,就算是一個挑戰吧,最近可能沒那麼多時間去和大家留言灌水,但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的!多多投票支援新人羊媽吧!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15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102章 那達慕(三)
  一陣憤怒的馬嘶聲傳來,翻身坐起一看,正在緩坡上啃草的馬群突然亂了起來,不知為何,一匹黃黑花的小兒馬子正在草地上打著滾,滾幾下後又爬起來,在馬群裡橫衝直撞,將正在啃草的馬群攪得一處混亂民,頭馬烏金憤怒的長嘶著,高高地抬起自己的前蹄子向那小跑著的馬踩過去,卻被它靈巧地躲開,跑到一邊繼續打著滾還不斷地嘶鳴著。“不好,這匹災星馬又混進來了!”

  納臣跳了起來,撿起身邊的套馬杆,向馬群跑去,一個漂亮的繩圈扔了出去,準頭極好地套住了那匹剛剛打完滾爬起來的黃花馬脖子。

  他奮力地把那黃黑花馬向馬群外拉,那小馬也晃著脖子跟他使勁抗衡著,但架不住身後憤怒的烏金對著它又踢又咬,終於被納臣一步步拽出了馬群。

  “為什麼不讓這匹馬和其它馬一塊兒吃草?它是野馬麼?”

  我的注意力被成功分散了,攆著納臣好奇地追問著。

  “這馬是野馬來群裡雜交生出的!”納臣一邊費力地拽著那匹桀驁不馴的小馬,一邊回答我道:“品相上倒算上乘,可是偏偏生下來就有嚴重的皮膚病,不能讓它和馬群混到一塊兒,是有可能過給其它馬的!”

  啊,原來如此,我這才看出來,這小馬身上的黑色花紋竟然是一片片結痂的血殼,而細一看,它淡黃的毛色下,也有著一個個的正在潰爛的小傷口!

  納臣將這匹小馬拽到矮樹旁栓住,我也趕緊湊過去細瞧。離那小黃馬還有幾步遠,便聞到了它身上地腐臭味道,走近來一細看。它的混身上下簡直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得用慘極了!

  大概因為最近雨水有些多天氣又一天比一天熱。小馬身上那一個個潰爛的傷口裡有地已經長出了蛆,淌著黃褐色的膿水中還夾雜著血絲,而沒破地腫包裡也是黑黑的亮,甚至能看到些寄生蟲在裡面蠕動的樣子。

  我被它身上的臭味熏得打了個噴嚏,那小馬也混身一激靈。噅噅地叫了起來,將自己的一側身子在矮樹上拼命蹭著,蹭得混身地血痂又破了,鮮血順著肚子上的毛滴嗒嗒地淌了下來。

  它側過臉來看著我,眼睛像拳頭般大小的黑珍珠,散著明亮柔和的光芒,明明是這樣一匹生了嚴重皮膚病的病馬,但它的眼神裡全是驕傲,沒有一絲祈求和示弱。只是在病痛折磨它的時候,它會難耐地在地上打滾或其它地方磨蹭自己的皮膚,而這麼做卻讓它的皮膚病更加地嚴重了。

  我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離得它近了些,想伸手去摸它的頭。但它卻兇狠地一甩鬃毛。抻著脖子張大嘴想來咬我的手,被納臣一鞭子給抽開。它也只是滿不在乎地伸出舌頭舔著自己被抽疼了地鼻子,兩只大黑眼睛還是水漉漉地警惕地看著我們。

  納臣從靴子裡摸出了匕,在手裡掂量著對我說道:“不能讓這馬老來找馬群,它會把病過給其它馬的,看來只能把它在這裡解決掉,然後挖坑埋了。”

  把它殺了?只是因為它是一匹有皮膚病地馬?

  這匹小黃馬好像聽懂了納臣地話,警惕地退了一步,又被脖子上的繩索給擋住了去路,黑珍珠般地大眼睛緊盯著我們,蹄子在地上不安地刨著。

  “它的病還能治好的吧,不要因為這個就殺它!”

  我攔住納臣,納臣苦笑著說:“若不殺它,可能將來會有更多其它的馬被過上這種病,那樣部族的損失可就大了!”

  我還是不依不饒地擋在他前面:“試一試,給它治治病,說不定是能治好的呢?”

  納臣細細打量了那匹馬幾眼,說道:“也不是治不好,只是這治病的藥可能得比這匹馬還得貴了,沒有必要,不值得!”

  聽說這馬還有救,我更是死皮賴臉地纏著納臣讓他治馬,納臣最後只能答應我把這馬帶到部族外,但是不能帶進馬群,而且也不能用太好的藥來治,因為藥是從商隊那裡買來的,數量不多,還得給其它的馬多留些防萬一要用,若是十天內這匹馬還沒起色,必須把它給處理掉。

  我將這匹暴躁不安的小馬拴到了部落外,看著它那一身的膿血愁眉不展,納臣安慰我說,他已傳了信,過幾天應該就有商團來送貨了,到時看是不是能有好點的馬藥可以用。

  他笑眯眯地盯著我說道:“狼牙,這種脾氣暴戾資質一般的病馬,也只有你還會想著把它救回來。”

  我臉色一暗:“再一般的資質、再壞的脾氣、再可怕的疾病,都不是剝奪它生命的理由,如果能救,為何不救呢?”

  他滿不在乎地說:“那這草原上要救的野獸可就太多了,只是若是自己遭了難,倒時可不知有沒有別人來救我們!”

  唉,別說納臣本身就是草原上彪悍的子民,就算是受過教育的現代人,也不見得能理解人為何要救助一些與已無關的流浪動物,哪怕是這小動物根本不能創造任何財富,可我雖覺得眾生皆平等,人並不見得就比其它生物要高貴多少,這個想法本來也不是所有人都認同的,我也不指望納臣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也懶得跟他廢話

  可是是商團不知何時能來,而目前看來草原的土辦法對這小馬又似乎沒有太大的作用,看來還得想些別的辦法來給它先控制控制病情。

  鹽巴太貴馬太大,用鹽水消毒的辦法基本是不可行了,突然想到如果被狗咬傷了,可以用肥皂水清洗傷口,說是可以殺滅一些病毒,也許我可以自製一些肥皂來給這小黃馬殺殺毒!

  我記得曾看過的科普書時說過,古時的法國人便是用草木灰水和羊油混在一塊兒,製成一種簡易的類似于洗水的皂液,這便是肥皂的前身,那我現在也不需要皂塊兒,做些皂液就可以了。

  反正孛兒只斤氏別的都缺,但這草木灰和羊油卻是很多,在我一通試驗下,竟真的弄出了一些類似于肥皂水的液體,確實有去油去汙的效果,我便試著用這些鹼性液體給那匹小馬擦拭身體,它已經被拴了韁繩,跟馬樁之間留的餘地極小,讓它不能磨擦馬樁也無法在地上打滾,我再找了根長點的木棍系上毛皮,蘸了皂液在它身上擦拭著,大概是太過刺激,那小馬噅噅直叫,疼得兩個後蹄亂踹,險些踹翻我的桶,把我弄得狼狽不堪。

  突然有人在我身後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說道:“好幾年不見,居然還是這麼笨手笨腳啊,狼牙豁阿!”

  那聲音慵懶無比,卻又帶著些讓人很不舒服的壓迫感。

  我猛一回頭,卻見身後一個八尺昂藏的青年正斜斜地倚著一個拴馬樁,穿著極乾淨的白色窄袖長衫,頭帶一頂陽光下隱隱流露五彩的墨玉黑冠,腰邊佩著一把短劍,而他的身邊,一隻通體雪白,雙眼碧綠的大狗乖乖地蹲坐一旁!狗?那是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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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27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103章 那達慕(四)
   “來!過來!”

  把手中的木棍扔到一邊,對著那茸乎乎的白毛大狗拍著手。

  它警惕地看著我,又回頭望望身邊的青年男子,站起身來,迎著陽光抖了抖自己的長毛,然後輕盈地抬起腳尖,如同一位正在起舞的芭蕾舞者,款款向我走來。

  我望著它,像是看到幾年前,在那個有著溫暖火光、歡快音樂和放肆笑聲的狼洞裡,我們把那毛茸茸的小東西放到地上,站在洞的另一邊沖它拍著手:“來!過來!牙牙過來!”

  牙牙,我的小牙牙,那只瘦弱的小白狼,已經長成了如此美麗的女狼----高雅、驕傲、睥睨世間。

  它走到我面前,乖乖坐下,抬起了自己的右腳輕輕扒著我的袍子。

  彎腰握住它肥厚的大爪子,有眼淚熱熱地湧起:“握手!牙牙真乖!”

  蹲下身來,抱住它的毛烘烘的脖子,光滑柔順的皮毛蹭在臉上,癢癢的……像是回到了狼群中一樣,和那群高傲聰明的野獸們混在一起的日子,快樂和煩惱都是那樣的單純,我的牙牙終於回來了,我的小七你又在哪裡?我的狼兄狼弟們,你們可還好麼?

  一雙白得一塵不染,白得在這草原上看著覺得有些刺目,白得與周圍全是馬糞羊屎的環境極不協調的絲質靴子出現在我眼前。

  順著那靴子向上看,白色的長衫掩不住健碩的身材,倒三角的形體輪廓頗有些呼之欲出,寬厚的肩膀和飽滿地胸肌居然在衣服的掩蓋下都很明顯,緊口箭袖下的胳膊肌肉居然……居然還在跳動?!

  我猛抬頭。瞪著站在我面前地那個人,他雙拳緊握提放在小腹處,使勁攢著全身肌肉。就像……就像我前世所看過的那些健美先生們……

  “你……”我猶疑地問他:“你……你……你怎麼……”

  “嗯?”

  他面上似有一絲得色閃過,將雙拳舉至頭頂。兩肘打開,又換了個姿勢,完美地倒三角體形更加明顯,簡直有要繃裂衣裳繃飛紐扣的危險。

  我瞪圓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胸部狠狠戳了幾下,慘叫一聲:“你變成女人了麼?連胸都育了?!”

  馬欄處刮起一陣冷風,有個人當場石化在那裡,被那冷風吹得千瘡百孔。

  半天一個聲音才氣急敗壞地響起:“肌肉!肌肉!!這是肌肉!!!”

  我與他尷尬地立在當場,一匹病馬在旁邊憤憤不平地打著響鼻,而白狼美女牙牙則仰著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眼好奇。

  有腳步聲傳來,竟是滿臉紅撲撲的德德瑪,帶著傳統的小花帽。而衣裳也是新換了地繡花衫子,額上微微沁著汗,兩只大眼散著喜悅的光芒:“嵬理哥哥是要吃野雞肉麼?德德瑪去幫你打!”

  我離得近。看到那青年蜜色俊臉上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哈哈哈哈……”

  我一手指著他,笑得彎下了腰。笑疼了肚子。

  他伸出手來摸摸鼻子。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對那懷春的少女說道:“那就有勞德德瑪了!”

  德德瑪抿著嘴笑著使勁點了一下頭,甩著滿腦袋的小辮子大步跑走了。

  對著人家小女生亂放電!

  白了他一眼。沒理他,繼續給低下頭揉著我的牙牙,它顯然是還認識我,對我十分親昵,只是到底是女狼,這親昵很是含蓄,不像小七以前那麼沒皮沒臉的。

  旁邊有人微微歎息了一聲:“這年頭,一把屎一把尿把這笨狼拉扯得這麼大,居然連個謝謝都沒撈著……”

  我冷笑著回道:“從草甸裡救回來個壞小子,都能把恩人扔給了馬賊呢,這年頭,啥事都有!”

  他嘿嘿笑著,挨著我蹲了下來,掀掉了我的羊羔皮帽子,在我的頭裡大把揉了幾下,驚喜地說道:“角呢?角呢?小怪物?!”

  我躲了幾下,沒躲開他地魔爪,心頭火起,一頭頂在他的臉上,將他頂得血濺當場飛流直下----鼻血!

  於是那天下午我便在德德瑪的埋怨裡度過了,蹲在一旁看著那懷春少女腳不沾地地為這個陰損壞小子忙碌著,止血、洗手、燒奶茶、烤全羊……那待遇比我回來地時候還隆重!

  “狼牙!這是咱們的財神,咱們地鐵器和藥材全是他們商隊送來地,而且收購咱們的皮毛牲畜,也比別地商隊價錢要高,你怎麼把人家弄出血來了呢?”

  胖梅朵絮叨著我,把一大包藥草扔到我懷裡,繼續說道:“這是給你那匹野馬治病的蛇舌草,也是他們商隊帶來的。”

  我撅著嘴問:“不就是個二道販子麼,他經常來咱們這兒?”

  梅朵撓著亂七八糟的頭:“也就來了個兩三次而已,他說咱們孛兒只斤氏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很照顧咱們部族,什麼貴重點的貨物都給咱們留著,合赤兀最喜歡的短刀全是從他那裡買的。”

  “是啊,海都小時候病多,自己的藥治不好,也是他派了大夫來幫海都治的病呢……”

  烏雲軟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轉過身來便被海都撲住了,抱著我直喊:“姑姑說故事!”

  我趁機抱起海都離開這是非之地,坐到湖邊,曬著暖暖的太陽,給他講童話故事。

  “在大草原的另一頭是蔚藍的大海,大海有幾千個喀孜湖那麼大,比幾百個喀孜湖還要深,在海的深處,水是那麼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同時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水晶,在大海的深處,住著一群美人魚……”

  “狼牙豁阿又在說故事了麼?”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又在我身後響起,而且自說自話地坐到了我們身旁:“好幾年了,居然還是在講那條蠢到家、直接把自已蠢死了的蠢美人魚?”

  “我的小美人魚哪裡蠢了?”我咬牙切齒道。

  “割了自己的舌頭,卻不去學習寫字,以致于完全無法與人交流,完全是計畫不周自作自受,是為第一蠢;為所謂的愛情強行改變自己,卻不敢以自己的真實面目面對方,遮遮掩掩缺乏自信是為第二蠢;明明喜歡那個王子,卻看著他與別人結婚,寧可跳海自殺變成泡沫,不如奮力一擊殺掉他,哪怕生不能同寢死亦可共**也好,是為第三蠢……”

  “停!”我暴怒地跳了起來,把身邊的海都嚇了一跳。

  “你這傢伙壓根就不知道什麼是真善美,心眼裡全只有自己一個,只要不是利你的事,你是絕對不會去做的!”我抱起海都轉身就走,想了想又回頭給了他一句:“像這般爭強好勝好勇鬥狠自私自利涼薄無情,這輩子一定會過得悽楚無比不得善終!你就是一個不會愛人的人!”

  那個懶洋洋的聲音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不用愛人,人自會來愛我!”

  我腳下一個踉蹌,想想德德瑪一眾人對他的癡迷模樣,心中暗罵一句:“妖孽啊,真是妖孽!”

  羊媽大半夜地在拼命抹黑狐狸,卻把自個的黑眼圈塗得益嚴重了……所以,用票安慰一下羊媽那憔悴的容顏吧……

  肌肉美男放銀盤裡端上,眾位狼女們慢慢享用!
庭123 發表於 2011-9-10 00:28
第三卷 幽燕驚寒月 第104章 那達慕(五)

  他一臉壞笑地扶住我,怪聲道:“莫摔著人家的孩子!”

  海都雖然年幼,但見我生氣,也揚起他胖胖的小手去打他:“壞人!壞人!氣姑姑!”

  我本想抬腳狠踹他一下,一是看到緊跟在他身邊的牙牙正在沖著我露白牙,一是想到德德瑪剛才對著我那幽怨眼神,才無可奈何恨恨不已地收回了腳,抱著海都往部落裡走。他沒有跟過來,只是站在河邊,遙遙地用漢話沖我喊了一句:“不要生氣了!”

  我不回頭,咬著嘴唇一步步向部落裡走,腳步有些虛浮,就像我這混亂的人生一樣迷茫,又聽到他在身後喊著:“這四年多來我真的一直在找你,我並沒有騙你!”

  微歎一口氣,轉過身去,伸出右手的中指,對著他大喊一聲:

  海都有樣學樣,也伸出一個中指,奶聲奶氣地對著他說道:“謝特!”

  他站在河邊微微的波光裡,張開雙臂,箭袖飛過畫出一道潔白的弧線,蜜色俊臉上一雙烏溜溜的星眼彎成了月芽,笑嘻嘻地說道:“這算咱們重逢的見面禮節麼?”

  我一甩頭,仰臉向前走去,把他討厭的笑聲甩到了春風裡。

  這一天廝混下來,日頭已經有些偏西了,已經能遠遠看到老大合赤曲魯克他們正在趕著羊群回部落,平日這個時候負責牧馬的納臣早已經回來了,但不知為何今日還沒到。

  那莫倫大媽怕海都上次落水受的風寒沒好,來把他接回氈包去。德德瑪仰著粉撲撲的臉在聽韋狐狸那傢伙吹牛,韋狐狸帶來的那些商販們一個個中規中矩面無表情,頭都不抬地在部落週邊搭著過夜地帳蓬。這讓我很是鬱悶,難道這傢伙還打算住上段時間再走不成?

  圍著部落繞了一大圈。都沒有任何事可做,於是索性去煮那蛇舌草,癡癡地蹲在火塘邊,看著火舌歡快地舔著陶鍋的鍋底。

  有個人悶頭蹲到了我身邊,不做聲。也只是癡癡地望著那火光。

  “狼牙,為什麼你一直不開心?是因為……是因為他離開了麼?”

  我回過神來,看著身邊那個一臉沉鬱的少年:“他?你說地是小武麼?”

  納臣低下頭,往火塘中加著牛糞,睫毛在臉龐上投下了一道晦暗的陰影:“他走後,你就一直不高他抬起臉來,一雙眼眸痛苦地糾纏著我:“我喜歡你以前的樣了,那樣沒心沒肺的笑,跟誰都敢上去嬉鬧。和我騎馬射箭找野菜……你現在雖然人在這裡,可是靈魂卻不在這兒,你看著我笑的時候。我卻知道你的眼睛其實並沒看到我,你在看一個很遠很遠地地方。遠得已經過咱們的草原……”

  “狼牙。你到底在想什麼?”他誠懇地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地問道:“納臣。如果我離開了,你還能記住我麼?”

  身邊那英挺的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自然是會的!”

  “可如果離開的是一輩子呢?你會記一輩子麼?”

  “會的,一定會的!”

  “我也有要記一輩子的東西,我最近一直在回憶,我在記,我在拼命地記住一些事情,我要把它們刻在我的心底,不要讓自己忘記……”

  “可是納臣,我很……迷茫……我曾經有個很明確地目標,我一直在朝那個目標努力,……可是一年又一年,也許,也許那個夢我根本就我實現不了……不,也許應該說是我自己一直在夢裡不肯醒,老是記著那些曾經的美好和歡笑,那些已經不存在了的“曾經”,都已成為永遠地回憶。”

  “可當那些非常重視非常珍愛的東西都變成回憶時,我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納臣,我一無所有……”

  “納臣我活得好茫然,除了那個目標,我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說得含含糊糊,卻不是很在意納臣能不能聽懂,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聽聽懂我在說什麼?

  我在這裡呆得太久了,委實是太久太久了。

  自從小武走後,我地情緒就越來越低落,這幾年地折騰,讓我至今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哪怕神經再大條,我也現了此事不對勁地地方,我一直在擔心小武這傢伙會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草原上,然後自己跑了。

  回家遙遙無期,生活沒有動力,我已經快成了一潭死水了!!!

  而今天韋狐狸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那雙十分相似的眼睛,還讓我想到另外一種極可怕的可能性,會不會是我和聶勝武兩人都已經死了,而我只是在抱著無謂的希望而已……

  呸!呸!呸!一定不可能,姑奶奶我絕對不會那麼短命的,我一定能回去的!

  想及此,我跳起來,對著那天邊暗色的山脈吼了起來:“啊啊啊……我一定能回家……”

  納臣顯然是沒聽懂我的普通話,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心想以後得多自言自語點,不然連普通話我都快不會說了。

  他站起來,把我熬好的藥水從火上端了下來,再沉默地陪我去給小黃馬上藥,我決定給它下點狠手,用小刀將它身上還沒有完全潰爛的瘡口切開,祛除掉腐肉,再擦上剛熬好的藥。

  我甩著手在前面走,納臣小心翼翼地端著藥桶在後面跟著,直到到了部落外,我去拍那匹病著的暴戾小馬的馬屁,一邊摸著它的馬頭安慰鎮定它,一邊抱怨道:“等醫好這匹馬,我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了,真沒成就感啊……”

  轉過頭來看著那位給我打下手的納臣,卻見他面上表情有些猶猶豫豫,說道:“也許,狼牙可以幫我想想辦法……”

  我皺著眉頭望著他,等他的下文。

  卻聽他吃吃地說道:“我想……我還是去參加巴爾忽氏的那慕達吧!”

  啊?!我好像還沒給你做思想工作呢吧,你怎麼就主動提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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