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科幻] 神拳魔王 作者:GPEK (連載中)

liny5618 2008-9-7 19:06: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 13045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5
第六十一回 冥王重現
冼膽倏地大手一伸,捉著張小拳的手臂,張小拳一驚,被他這麼握著,竟動彈不得,冼膽笑道:「我喜歡你!過來喝杯水酒。」拉著他走向首席,張小拳驚道:「這......這怎麼行?」冼膽雙眼一反,道:「有什麼不行?」張小拳面色一片惶恐,說道:「我只是一介小兵,又何德何能,可與眾位大人物同桌而坐?莫要折殺小人。」冼膽聽罷哈哈大笑,大聲說道:「眾位來給我評一評理!」廳上之人全皆一愕,都是不明所以,冼膽越說越嚮,道:「如此不畏強勢,處敵眾我寡之形,依舊能直斥其非,節氣凜然的小輩,竟不肯跟我這糟老頭兒喝酒!是否太也不給面子了?」

眾人聽著,都是大笑起來,他們大都覺得冼仲強過份橫蠻,有些站得近些的人便說道:「小兄弟,快快謝過冼老英雄!」忽地有一把細細的聲音傳出,說道:「冼老英雄真有眼光,寧可要外人相陪,也不要孫子同桌。」冼仲強聽著大怒,在爺爺面前卻不敢發作,但冼德一向愛護這兩個侄兒,朗聲說道:「哪一位英雄願意替我們管教孩兒,便請出來,不用如此鬼鬼崇崇使人聽不清楚。」冼膽卻把手一揚,搖頭說道:「若我的孫子是爭氣的,便不到旁人來插閒咀,唉,耐何恨鐵不成鋼!」

張小拳雖恨冼仲強等人胡亂傷人,但看見冼膽略有一絲黯然之色,知道他概嘆著後繼無人,遂把話題岔開,說道:「謝老英雄厚愛,但小人只是一個帳前兵士,實不敢......」冼膽忽地雙目精光一閃,有如利刃般直瞧著他,張小拳一凜,隨即住口,冼膽那目光一閃即逝,笑道:「你騙得誰來,一個小兵?能蒙郭威那小子傳你柔掌?據我所知,懂得此掌法者,郭家軍中便唯獨他的親侄柴少帥。」張小拳又是一驚,想不到冼膽粗豪的外表下竟如此精細,早便看穿了自己適才對付冼仲強的手法之中,隱含柔掌精要,冼膽卻忽地搖了搖頭,道:「可惜你手腳輕浮,活像全無內力,掌法縱精,卻還是難登大堂。」隨即興高采烈的強行把張小拳拉到首席之上,安排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冼仲強聽得自己的親祖父竟把一個外人跨到了天上般,而對自己卻嚴辭相責,眾目睽睽之下更把自己打得滿面紅腫,最後竟還說把自己弄得甚為狼狽的張小拳武功「難登大堂」,那自己算是甚麼?冼德把他兩兄弟拉著,走到了次席之處,安排他們坐下,而餘下的七傑及其他一道之人,都紛紛各自回到自己的門派幫會之席坐下。

身在首席之上的張小拳,便只感渾身甚不自在,原本想著在閒席之處,打探這次封盟式典當中冼家的陣容虛實,豈料給冼仲強這麼一弄,自己竟忽地給拉到首席之上,坐在冼膽的身邊,同席之上還有冼釗冼德兄弟,三位五方絕門的掌門宗主,及其座下大弟q子,與及那一位看來修為甚深的玄渡大師,張小拳便明白到席上全都是目光了得的非凡人物,幸好先前對付冼仲強之時便只用上了郭威所傳的柔掌功法,混雜了少許家傳拳術,才沒有給人認了出來,否則若果像上次一般,給虛元子一眼便瞧出了自己使的乃是神拳魔王張辟邪的拳法,便會惹起軒然大波,只見三大掌門,對著冼膽均是自居後輩,禮數有嘉,藍濤的粗獷豪邁,看上去便與冼膽最為相似,只聽他大聲說道:「冼老英雄老當益壯,可喜可賀!」冼膽笑道:「藍小子你的氣色才越來越好,你的斷兒修為看來也精進不少呀,莫不藍山聖門這倘終欲技壓群雄,勇奪盟主之位?」

藍濤一愕,他心中雖有此意,但冼膽如此當眾說來,還是讓他有點尷尬,陪笑道:「這也得要東方掌門與逸掌門高抬貴手,我們藍山聖門才有點希望。」東方弧月淡淡一笑,說道:「我等結盟,本為維持武林正道,抗邪御妖,練掌門自執長盟主一職,多年來連同旗下武正盟在江湖上持平守正,造福武林,封盟式典較技一事,只是傳統所在的儀式,不必太過介懷。」藍濤聽罷心中一凜,心想釋素晴既為東方弧月的大弟q子,料來明天的五派較技,也會派她上場,如此一個嬌滴滴的女娃,量來也不會有多大的本事,這樣明放著不出力爭勝,莫非東島長離已暗中與忠君劍派互締聯盟?

逸擎天聽著他的說話,卻笑道:「東方老弟你此話我卻不大同意,盟主一職,練無爭早已佔得久了,老實說若單打獨鬥,老夫可沒信心勝得了這武正盟主,但若論後起之輩,我對自己的弟q子倒還是很有信心!」說罷往身旁的弟q子肩膞大力一拍,適才入座之時,三位掌門都曾向冼膽介紹過自己的弟q子,張小拳知道此人名叫薛飛雲,乃逸擎天的親傳大弟q子,聽得他這樣推許此人,不禁多瞧兩眼,只見他氣宇軒昂,身形高大,看樣子確是一個人才,轉首之際,竟看見坐在對面的釋素晴,一雙妙目,竟是盯在他的面上,他吃了一驚,微一頓首,便低頭喝了杯酒,再也不敢四處張望。

藍濤聽得逸擎天的說話,又見薛飛雲雖一表人才,卻略嫌年輕,及缺少了一份霸道之氣,自己的兒子當可壓下此人,那麼剩下的對手,便只是忠君劍派及北方暗門,頓感略略放心,此時一個廳中僕人,竟從廳門之處急衝進來,差點沒仆倒跌在地上,隨即急步而奔,往冼釗走去,冼釗本眉頭一皺,那家僕低下頭來,在其耳邊說了數句,冼釗變色一變,說道:「當真?」那家僕再一點頭,冼膽見兒子神色甚為緊張,問道:「甚麼事了?」

冼釗忽然滿臉喜色,說道:「爹!大喜呀!」冼膽一愕,冼釗喜道:「少林派主持智達禪師,竟也記得爹的大壽,派了親傳的關門弟q子到來青州,既為爹你祝壽,亦同賀五方絕門的封盟式典!」他心中激動,說話自然大聲了少許,除了首席之外,附近的數張桌子也聽得真切,不禁一陣肅然,智達禪師的年紀已八十有三,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達數十載之久,德功望重,但近年傳聞由於年事漸高,已甚少於江湖上行走,能得見其一面之人,可謂少之又少,現下雖不是他親身到來,但能得其親傳關門弟q子到來祝壽,已可說是天大之喜,冼釗向冼德微一點頭,兄弟二人隨著那家僕急步走到廳門。

冼釗朗聲說道:「承蒙少林神僧智達禪師高足親臨到賀,冼釗謹代表家嚴及三位掌門致謝。」想他「鐵縱橫」在江湖之上的地位亦舉足輕重,但對著智達禪師的徒弟,竟亦如拜見前輩高人一般的有禮,畢竟若論輩份,若果冼釗與玄渡平輩論交,那麼智達禪師便比他還高著兩輩,而那些同在大廳之人,忽聽得少林主持亦派人到來,都是又驚又喜,紛紛站起身來,均覺得若再這樣坐著,便會顯得對少林派無禮之極。

只見一位面目俊秀,氣宇軒昂的青年人,穿著一身藍綠長衫,腰繫長劍,滿臉笑容的走進廳來,正是趙匡胤。冼德甫一見他,亦不禁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是你?」趙匡胤微一點頭,向眾人環顧抱拳,笑道:「冼二爺有禮了,上次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冼釗奇道:「你們二人早就認識?」冼德搖了搖首,說道:「在早前外出江湖之時,曾碰上罷了。」

趙匡胤轉頭向冼釗一躬身,莊容說道:「在下姓趙,草字匡胤,奉家師智達禪師之命,到來向冼老英雄賀其八十大壽之喜,及參觀五方絕門封盟式典。」冼釗本想著來者既為智達禪師的徒弟,理應更為年長,眼見趙匡胤雖雙目凜然有神,眉宇之間充露出一股英傑之氣,但年紀甚輕,看來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心中不禁有點失望,但他城府甚深,面上絲毫不動聲息,微微笑道:「兄弟就是早些日子,在東陵城中大破契丹胡狗的趙匡胤?」趙匡胤點了點頭,說道:「家師時常教誨,叮囑我輩練武之人,該當為黎民百姓盡力,剛巧碰到東陵之事,理當伸手相助,再者,契丹胡人亂我中華,豈可就手旁觀?」說話之時,雙目卻緊緊的盯在冼釗面上,以察看其臉色變化。

但冼釗聽著此言,卻絲毫不以為意,笑道:「趙兄弟當真不愧為少林神僧之徒,少年出英雄,冼釗佩服!」遂把他請到首席,廳上其他幫會門派,眼見少林主持智達禪師的徒弟,竟是如此一位年輕人,都不禁嘖嘖稱奇,雷氏兄弟及趙普等互瞧一眼,心想原先的計劃到此尚算可以,而冼仲強及冼仲民等河北九傑之人,眼見先大前碰上的古念天,原來是少林弟q子,都不禁心中凜然一驚,蓋因少林派一向嫉惡如仇,先前眾人在野外村子之中的惡行,雖被張小拳撞破而沒有成事,但若給少林中人得知,只怕後患無窮,都是低下頭來不敢作聲。

趙匡胤走到首席之時,竟看見張小拳坐在其中,心中微微一驚,給冼釗看在眼裡,說道:「這位小哥乃是郭大哥手下親領衛兵的兵士,趙兄弟可認得他?」趙匡胤笑道:「那是張拳張兄弟,當日在東陵曾見過數面。」與張小拳的眼神略一接觸,感到了一絲無奈的神色,轉眼之際,已看見了一位白髮蒼蒼,卻又精神奕奕的老人坐在他身旁,一征之下,隨即向之躬身抱拳,說道:「後學晚輩趙匡胤,拜見冼老英雄!」

冼膽微微一笑,說道:「趙老弟你遠來奔波,辛苦了,智達神僧可好?」趙匡胤答道:「師父精神很是健旺,謝冼老英雄關心。」冼膽笑道:「我與智達神僧當年亦只有數面之緣,想不到他還把我這老頭放在心上。」趙匡胤心中暗叫僥倖,若果冼膽與其師父毫無交情,自己倒還要費一番功夫去完謊,當即說道:「家師請冼老英雄,若果有空可到少室山少林寺一聚。」冼膽笑道:「好!」

冼釗此時插口笑道:「這幾位五方絕門的掌門,冼某先為你引見引見。」

「這位是藍山聖門的掌門,名諱上藍下濤。」趙匡胤向他一躬身,說道:「原來是藍掌門,久聞抗天絕刀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聞名不如見面,晚輩佩服!」藍濤忙站起身來還禮,說道:「閣下乃智達禪師之徒,大家平輩相交便可,我又豈敢以長輩自居?」趙匡胤恭敬地道:「在下只是後學一名,豈可與眾位前輩相提並論。」

眾人都曾聽得趙匡胤在東陵圍城一役之中大展身手,聲名早已遠遠傳開,而今日親見,不意此人雖身為少林主持之徒,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持才生驕之意,對著眾人都是以晚輩自稱,謙恭有禮,不愧為名家弟q子,逸擎天走了過來,一拍他的肩膞,笑道:「你這小子很會做人,卻猜猜我是誰?」趙匡胤向他背上長劍一瞄,拱手說道:「晚輩拜見西嶽華山逸掌門。」逸擎天一愕,隨即呵呵而笑,握著趙匡胤的手,笑道:「你怎知道是我?」

趙匡胤正欲回答,豈料手腕忽然一緊,一陣劇痛倏地急傳而來,冼釗及東方弧月等眼見逸擎天握著趙匡胤的姿勢,已知道他要考較一下這位少林高足的功力深淺,冼德先前受過趙匡胤在雷義安的殺招下保護之德,知道逸擎天功力霸道,生怕趙匡胤吃虧,正欲出言相勸,忽聽得趙匡胤朗聲說道:「逸掌門背上的長劍,劍身闊而厚重,配合著西嶽華山的九大劍訣,威力驚人,天下間再難找到別門中人,能運使如許的長劍。」說話的聲音中正平和,便完全沒有任何不適,又或是運功相抗之像。

逸擎天手上連催三次內勁,都感到被趙匡胤體內一股熾熱內勁中和化解,但那一度勁力卻又沒有絲毫反擊之像,心想少林主持之徒,果真有點門路,大手一鬆,笑道:「恕我眼拙,趙老弟你一身內力,絕非少林神功,說是少林弟q子,只怕吹牛。」趙匡胤也不生氣,照樣恭敬地答道:「蒙家師看顧,晚輩在十五之年,才帶藝投師,再者少林武功深邃無比,晚輩功力未到,未能得顯少林武功的精髓,還請逸掌門見諒。」

東方弧月忽地開口笑道:「逸老頭你也莫再戲弄人家,趙兄弟手上關節分明,練的是少林龍爪功吧?再者他腰間繫著的龍虎玉佩,乃是少林俗家弟q子藝成下山時授業恩師所贈,錯不了罷?」此時一直沒有作聲的玄渡亦開腔說道:「貧僧玄渡,家師覺空,見過趙師叔。」眾人都知道智達與智覺兩位神僧年時已高,寺中大多俗務,早已交給智覺禪師的首徒覺空大師,眼見玄渡如許年紀,卻要稱趙匡胤為師叔,都覺頗為怪誕,但心念一轉,玄渡的輩份比他還矮著一輩,不叫師叔卻叫什麼?

趙匡胤眼見玄渡看到了自己的龍虎玉佩,卻只是稱呼一聲,沒有任何意欲點破自己假扮王政忠,均與張小拳心中一鬆,暗暗呼了口長氣,趙匡胤聽得玄渡竟稱自己為師叔,忙道:「玄渡大師千萬別要如此稱呼,匡胤只是蒙師父垂青,收為少林俗家弟q子,論資排輩又豈能僭越?大師只需稱晚輩一聲匡胤便成。」

張小拳略瞧一眼,只見釋素晴竟目不轉睛的看著趙匡胤,眼波流轉,流露出欣賞敬重之意,心中暗笑,而趙匡胤自現身至此,皆表現得謙恭有禮,面對著當世數位大掌門,大人物,均顯得不卑不亢,舉止若定,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暗暗點頭,冼仲強眼見趙匡胤年紀大不了自己多少,但卻一進廳門,便大出風頭,心中只感又妒又恨,甚不是味兒,低下頭來與冼仲民說了兩句,兩兄弟接著便攝手攝腳的離開坐位,靜俏俏的溜出大廳。

冼釗雖遠遠的看在眼裡,卻只能心中暗嘆,眼見賓客已然到齊,向同桌之人微一點頭,站起身來,朗聲說道:「眾位前輩朋友,冼某不才,僅代表家嚴及五方絕門,感謝各位到賀五方絕門封盟式典,今晚這一宴粗糙酒席,乃是替眾位洗塵,消去勞頓之疲,好讓明天大家都能神采飛揚的去觀五方絕門的大典。」雖於人聲嘈雜之地,但他的一字一語,還是能清清楚楚地傳入眾人耳中,單是那一份內力修為,眾人都不由得轟然讚好。

冼釗待眾人漸漸靜下,笑著點了點頭,續道:「但冼某亦想乘著此時此刻,跟各位武林同道,商議一事。」人們聽得他如此說話,都是鴉雀無聲,冼釗乾咳一聲,朗聲說道:「冼某在此,有一事欲向各位言明,忠君劍掌教練無爭練大俠,三天前已來函告知,他因有十分要緊之事,是次封盟式典,該不能如期赴會,請各位見諒。」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覷,做不得聲,便連一向顯得涵養極好的東方弧月,亦不禁面色一變,逸擎天大怒,立起身來喝道:「他忠君劍派的架子竟如此之大?練無爭真的當了自己是武林盟主?」此時其中一桌的一位老者站起身來,說道:「大家先想一想,練大俠是何許人?此事必有苦衷,我們先聽完冼大爺之言再說不遲。」

冼釗向那老者點頭示謝,隨即吸了口氣,看來即將所要說的,便十分凝重要緊,只聽他緩緩說道:「八極門的楊老拳師說得對,練大俠來函中說道,當年禍害江湖的大魔頭,冥王蔣成風有後,其子蔣亦非於濠州出沒,殘殺當地武林正派同道,點蒼派鄭氏雙雄,滿門上下慘遭屠q殺,鄭家哥兒的頭顱,均被割下掛在家門之上,而同處該地的「子午流水劍」高清康,雙手十指均被削去,雖沒有被殺,卻使他武功盡廢,慘成廢人。」

眾人一聽,都不由得大怒起來,齊聲鼓譟,蓋因那鄭氏雙雄與高清康,均為「武正盟」的傑出人才,替練無爭辦過不少對付暗門異教敗類之事,在江湖上名聲甚佳,豈料竟慘遭橫禍,而此事看來,便是針對著武林中的正道人士所為,冼釗續道:「練大俠就是為了此事,正帶領著武正盟的兄弟,到濠州誅滅奸邪,而為怕再有武林同道受害,因此當中並沒半點餘俗,還請各位見諒。」

東方弧月忽地開腔,說道:「那蔣亦非這麼厲害?要練掌門親自出手?」冼釗緩緩地道:「想那「子午流水劍」一向獨來獨往,也還罷了,但鄭氏雙雄卻門下眾多,可是一夜之間,既沒用毒,也沒有群鬥之跡,鄭氏滿門,卻全遭誅殺淨盡,如此武功,怕已直迫當年的冥王,因此練大俠也不敢托大,親自追捕。」

在場所有人都均自命正派之士,要不然也不會共聚於此,聽得那蔣亦非武功高絕,手段兇殘,且專挑正道人士下手,都不禁感到憂心忡忡,而以練無爭的身份,竟紆尊絳貴的親到濠州,再也沒有人可說其爽約,或對封盟式典有任何不敬,藍濤冷冷的道:「練掌門很好的理由,但他是盟主啊,沒有他的份兒,封盟式典怎弄得成?」冼釗忙道:「練大俠信中提及,他的大弟q子成俊秀,將會於明天封盟式典舉行前及時趕到,代表參與盛事。」

逸擎天仰天打個哈哈,說道:「如此說來,反倒是姓逸的心胸狹窄,不識大體,練掌門真的高明,好的事永遠都是自己拿來幹,烏龜王八的小丑便由我們來做!」冼釗略感尷尬,他只是替練無爭傳話,早料到眾位掌門會有所不滿,東方弧月終開腔說道:「這是我們五方絕門之事,逸老兒莫要再為難冼大當家。」逸擎天冷哼一聲,坐回椅內。

此時冼膽乾咳一聲,站起身來抱拳拱手,緩緩的道:「情非得已,冼膽代練掌門,向各位掌門致歉。」三大掌門同時霍地站起,齊聲說道:「冼老英雄不必如此!」

玄渡說道:「咱們少林派十二棍僧,明天便會來到這兒,待冼老英雄壽宴一過,我便率領眾人,到濠州會一會那冥王之子。」他的說話雖緩緩道來,卻顯得堅定有力之極,眾人都知他認真起來,那少林十二棍僧乃是寺中千挑百選的弟q子,於棍法一途特有成就,再附以一套「金剛羅漢棍陣」,隨時可與數十位武林好手一拼,現下竟只用來對付蔣亦非一人,料來玄渡對於此魔頭,亦絲毫不敢輕忽,趙匡胤此時說道:「匡胤不才,亦願助大師一臂之力。」玄渡喜道:「匡胤你滿腹智謀,對付此等魔頭,正好大派用場。」

藍濤眼見冼家及少林派均對練無爭十分支持,遂說道:「我們藍山聖門,也願出一份力,為武林除害。」東方弧月挽著逸擎天之手,笑道:「五方絕門一體出氣,當然不能少了我們的份兒!」逸擎天冷哼一聲,卻點了點頭。

冼德喜道:「如此重大消息,我待會便去放鴿傳信,通知身在濠州的武正盟眾人。」逸擎天奇道:「冼老二放鴿?」冼釗笑道:「我這二弟除了練武及助我打理生意之外,放養信鴿便是他最大的興趣,自九年前起,便開始了這玩意兒,開首之時我還道他只是一時之興,豈知到了今天冼家所養之鴿,竟有數十之多,二弟還把它們都訓練甚為聽話,以鴿傳書,倒方便了生意上的往來。早兩月發生了小許禽疫,弄死了不少鴿子,二弟便十分惋惜。」心中一動,忽地憶起九年之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個滿身血污的人,從冼家大門走了進來,倒在自己的懷中,含著苦笑而逝......

廳上眾人願聽得群雄將大舉殲魔,都是轟然叫好,冼釗的悲傷一閃即逝,揮手之間,眾家僕便捧著熱氣騰騰的菜餚魚貫進場,冼釗縱聲笑道:「眾位隨便吃喝,不必客氣!」

張小拳給冼膽拉到首席坐下,陪著眾人吃喝,冼膽欣賞他的氣節俠骨,大為讚賞,三大掌門及其門下弟q子,亦順著冼膽,著實誇讚了張小拳一番,冼德雖疼兩名侄兒,此時卻只好不動聲息的喝著悶酒,而冼釗卻不以為意,面色如常,趙匡胤聽著已大概明白自己進廳之前所發生之事,酒到酣處,東方弧月忽地向趙匡胤說道:「趙老弟,我有一事相詢。」趙匡胤答道:「東方前輩請說。」

東方弧月倏地雙目精光一閃,瞧著趙匡胤雙眼,正色地道:「請問潛龍古念天,現身在何處?」眼見他忽地如此認真,同桌之人都不禁停下杯來,張小拳暗裡吃了一驚,實想不到自己何時與東島長離結上過樑子,趙匡胤一愕,答道:「古兄弟閒雲野鶴,東陵一役後我也不知他到了哪裡。」張小拳知道趙匡胤要護著自己,因此把一切都推說不知,東方弧月面色一沉,說道:「少林弟q子不打誑語,你真的不知?」趙匡胤概然說道:「在下真的不知,請問東方先生找他有何貴幹?」

東方弧月雙眉一揚,朗聲說道:「我的徒兒釋書剛,蒙古大爺看得起,曾教授一手快劍,可破去我東島長離的鐵桶勢,我只欲親自向他「道謝」罷了。」趙匡胤聽罷恍然大悟,隨即站起身來,向東方弧月躬身行禮,抱拳說道:「東方先生也不用找我古兄弟,只找在下便成。」這次卻到東方弧月一征,趙匡胤續道:「當日於大道之上,與令徒過招的,正是在下,當時我借用了古兄弟之名,冼家二爺可以做証。」

冼德眼見東方弧月興師問罪,但趙匡胤卻直認不諱,忙道:「當日只是一場誤會,東方先生何必認真?」事實上,若只是徒兒受挫,單憑趙匡胤身為少林主持弟q子的身份,東方弧月便不會不給面子,但河北十傑的其中九人,卻到處說溜了咀,都道釋書剛的鐵桶勢為人一劍所破,不值一哂,此話終傳到東方弧月的耳中,但他為人不比逸擎天般暴燥,即使心下恚怒,說起話來還是頗為客氣,遂笑著說道:「乘著大伙兒酒意漸濃,不知趙老弟有否雅興,再為本門武功指點一二?」

趙匡胤只覺為難之極,先前對上河北十傑,尚可說是迫於危局,才出手傷人,若眼下再行出手,便是公然與人鬥氣相爭,非但會影嚮少林派與東島長離的關係,還不知怎樣向師父交待,但若拒戰,卻又恐墮了少林威名,張小拳眼見趙匡胤陷入窘境,卻只能空著急的幫不上忙,此時東方弧月笑道:「趙老弟你也莫要這麼面有難色,你是智達禪師的高徒,我還能拿你怎樣?只是我東島長離的武功,卻不可給人說得這麼不值一文,就這樣罷,你與素晴切蹉切蹉,誰勝誰敗,此事便一揭而過,雙方再也休提,如何?」釋素晴一征,叫道:「師父。」

趙匡胤聽著知道再難相避,點了點頭,一束腰帶,說道:「在下不才,願領釋姑娘高招。」此時玄渡口中微動,趙匡胤心中一凜,只聽得一股細軟若綿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嚮起,說道:「這女子非同小可,千萬輕忽不得。」趙匡胤心中一凜,知道少林僧人目光極為厲害,如此小心在意的提醒自己,必有深意,但他主意已定,這次當眾比鬥,既不能勝過釋素晴,又不能墮了師門威名,便只能戰個不勝不敗,雖難度頗高,卻也只好盡力而為。

可釋素晴的面色也是一臉尷尬,她本欲結識趙匡胤與古念天,但想不到初次與趙匡胤接觸,便是以兵刃相見,心中頗感不是味兒,但師命難為,只好硬著頭皮,隨著他一起走到首席之後那一片空置地方,二人緩緩把長劍抽出,握在手上,雙目交投,趙匡胤只感到眼前這東島長離大弟q子確實艷麗之極,眼神之中卻隱然透露出一絲歉然之色,向著她微微一笑,說道:「釋姑娘請。」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5
第六十二回 銀光掠影
趙釋二人走到廳心之中,抽出腰間長劍,其他席上之人一見都是大感奇怪,全都把喝得正酣的酒杯放下,凝神觀看,冼釗朗聲說道:「智達禪師高足趙兄弟,與東島長離大弟q子釋姑娘,相互切蹉印證劍法武功,大家只聚私誼,點到即止。」卻半點不提雙方之間的樑子,廳上有些人曾聽說過釋書剛受挫於古念天手底者,均知道東方弧月欲找回場子,卻不知為何會對趙匡胤出手,敢情是他自己把兄弟古念天的事都攬在身上,而不知情者便所在多有,但廳上眾人,除了那些傳菜的雜僕之外,便全都會練武的會家子,聽得兩位名門大派的弟q子出手演武切蹉,都是興高采烈,轟然叫好。

而身在主席的藍濤及逸擎天,雖都自視甚高,心中對即將出戰五方絕門封盟式典比武的大弟q子,均具有十足的信心,而釋素晴一介女流,量來武功也不會高到那裡,這次正好便可一睹東島長離大弟q子的武功深淺,冼釗先前曾聽二弟提及,知道趙匡胤便是當日於碧翠玉佛一役裡為難自己兒子的人,心中雖無甚芥蒂,但也欲見識這少林弟q子武功如何,冼德則暗暗替趙匡胤擔心,知道他此戰既不能勝,也不能敗,箇中之難處,非比尋常。

而張小拳心中卻感到一陣興奮,他早欲見識東島長離的「鐵桶勢」,眼下有此良機,只感不枉此行,趙匡胤一瞥眼見看到他的神色,已知就裡,心中只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咀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淺笑,可是東方弧月卻冷哼一聲,說道:「素晴,人家少林高足,未出手便已輕蔑於妳,妳便放手一試,好讓趙大爺點撥一下。」趙匡胤一驚,收起笑容,說道:「不敢。」向釋素晴說道:「釋姑娘,請。」

釋素晴歉然一笑,容顏更平添了一份嫵媚之感,趙匡胤竟不其然感到心神一盪,原本集中的精神亦為之一散,想不到自己一向甚有定力,竟也受著釋素晴美貌的影嚮,張小拳瞧在眼中,卻又不便出口提示,餘人更感少林門下,不過如此。

玄渡卻忽地雙手合什,口宣佛號,吟道:「阿彌陀佛。」雖只短短一句說話,但字音中正平和,聲音不大嚮亮,卻清澈地傳入眾人耳中,頓時間只感心境平和,可是一直瞧著釋素晴的人,竟忽地微微地覺得她的艷光略減,雖依然美麗動人,卻已不如先前般那樣逍魂蝕魄,勾奪人心,趙匡胤頓時明白,雙方雖未正式交手,卻已暗中著了釋素晴的道兒,身陷某種迷心之法。

一般高手,大都可迫出本身氣勢,以收攝敵之效,但釋素晴所散發出來的氣派,卻能消減敵人戰意怒氣,內力修為已有不俗火候的趙匡胤,竟也受其影嚮,委實厲害之極,幸好玄渡那一聲佛號,內含少林佛門正宗內家真力,才能把釋素晴的巧招中和,張小拳本身真氣內力甚厚,不受影嚮,冼膽年老德高,自不會對少女再起歪念,冼釗,冼德與及藍逸兩位掌門,卻心中一凜,想不到釋素晴年紀輕輕,已有著如此修為,猶其藍濤與逸擎天二人,本沒有把釋素晴放在眼內,現下卻不由得對她重新估計。

釋素晴眼見趙匡胤本已略為散渙的眼神倏地精光一閃,知道自己的迷心之術已然失效,卻不生氣,微微一笑,說道:「趙大哥有禮了,那麼素晴先出手了......」那個「了」字甫畢,眾人只見她手腕一抖,一片銀光頓然閃過,向趙匡胤照掃過去......

趙匡胤先前曾與釋書剛交手,大致上明白到東島長離的「鐵桶勢」,乃是把自身長劍快速揮擊,交織成一片劍網,以達防御天下間一切攻勢之效,當日經過一輪觀察之後,趙匡胤才乘著釋書剛運劍時,劍網之間的空隙之處,一舉直刺而入,破其招式,心中原想著對東島長離的武功,可說已略知一二,現下與釋素晴過招,本也無懼。

但眼前看著釋素晴的一柄長劍,竟倏地化成一抹銀光,驟然閃至,趙匡胤大吃一驚,想不到她看上去柔弱纖纖,手底之下,竟深藏著如此的爆發力,長劍在她的運使之下,與手腕渾成一體,剎那之間,竟看不透有何空隙可尋,心念電轉之間,手腕一伸,長劍已向著銀光急刺過去。

只見趙匡胤的劍甫一插入銀光之中,「噹」「噹」「噹」「噹」「噹」之聲急絕嚮起,在一瞬之間,釋素晴已連揮五劍,卻悉數撞在趙匡胤的劍上,趙匡胤使劍本已極快,但相比起現下的釋素晴,顯然還有所不及,但五劍過處,釋素晴亦不由得面露欣賞之色,蓋因趙匡胤那簡單一劍,無論在方位,力道,準繩各方,均十分出色,自己的劍網雖在他的劍上連擊五劍,總共在五個不同的方位,貫入不同層次的內勁衝擊,若換上普通劍客,虎口劇震之下,定必再也無力緊握,長劍飛脫,趙匡胤此時還拿劍在手,已顯得功力頗為到家。

而東方弧月斜眼一瞥,只見藍濤與逸擎天二人終看見了自己的大弟q子使劍出招,都是凜然變色,不由得心中大樂,撫著下巴微微笑著,繼續觀看釋趙二人相鬥,而身處劍網當中的趙匡胤,更是慄然而驚,先前還道自己已窺東島長離武功的堂奧,確是天真之極,同一路的劍勢,在釋素晴手底之下,比釋書剛何止強上十倍?自己先前還想著要控制戰局,鬥個不勝不敗,更是可笑,眼下只要稍一疏神,必會敗得十分難看,貽笑大方。

而釋素晴的一招既不能難倒趙匡胤,足下微晃,身形略飄,眾人只感她真箇有如仙女下凡,踏著婀娜微步一般,偏生又十分矯捷快速,手中銀光劍網復又祭起,從右路之處,向趙匡胤急掩過去,一招過後,張小拳與趙匡胤終明白到,所謂天下第一守招的「鐵桶勢」,又豈只「守招」而已?此一手銀光劍網,若用以防守,確能有著把一切盡擋之能,但若操之以攻,頓時化身為足以與任何武功比拼,攻守一體的強招,連冼膽亦不禁破口讚道:「小女娃的一手「銀光掠影」真是漂亮,難怪東方小子如此囂張叫陣。」東方弧月忙道:「不敢。」

說到那「銀光掠影」,本只是東島長離的劍法入門功夫,是為一切劍招的基礎,師父傳授徒兒之時,需待此招有成,方才會把本門其他劍勢傾囊相授,但當年東方弧月的師祖東方昇,聽得河東土賊橫行,遂率門下之人,到那處掃蕩匪寇,但那些人聞得風聲,竟暗設陷阱機關,把東方昇與門人相互隔開,意欲一舉殺敗這一派掌門,名揚天下,但東方昇僅憑一手「鐵桶勢」,在河東十霸的刀槍劍戟群攻之下,竟一日一夜亦沒有敗下陣來,反之十霸卻被他耗盡內力精氣,最後迫得跪地求饒,當中的劍氣之縱橫無匹,東方昇的內力之悠長細密,便為人津津樂道,而東島長離的「鐵桶勢」,亦得以在武林中享負盛名。而眼下釋素晴的一招,盡得本門武功精要,凡是東島長離門下,無不轟然讚好,而其他幫派之人,更是看得心搖神馳,驚訝於如此美貌少女,竟身負這樣的武功。

張小拳從適才二人互拼的一招當中,已瞧出趙匡胤對「銀光掠影」束手無策,雖知只是比武較藝,但心裡還是暗暗著急,說時遲那時快,劍網已抹至趙匡胤身側,只見他腳步向前一錯,已自避過那鋪天蓋地的劍網,雷翅看著「啊」的一聲呼了出來,知道趙匡胤所使的,正是張小拳授予自己的「瞬蹴」身法。

釋素晴手腕一翻,劍勢頓轉,銀光續向目標移去,但趙匡胤接連閃避,均能在不容間髮之間,使得「銀光掠影」全數落空,眾人都道少林派武功果然了得,雖未能輕言取勝,卻能立於不敗之地,哪想到這卻是當年神拳魔王張辟邪的絕技,內含正反陰陽,五行八掛之數,天下武功,五花百門,但卻離不開有形有質的架式,只要是有跡可尋之技,當可全數避開。

趙匡胤連避十數招,心中亦暗讚釋素晴確是武林中罕見的女中豪傑,知道她的劍網雖綿密有力,但如此不停出劍,必定會耗費不少內力,但若一味以「瞬蹴」不住趨避,豈非顯得少林劍法不值一哂?隨即旋身一轉,長劍急挺而出,向釋素晴疾刺過去!

此剛猛無匹的一劍,卻是少林正宗達摩劍法中的招式「一葦渡江」,釋素晴倏地之間,只感一股熾熱的內勁向自己急湧而來,知道趙匡胤已認真起來,全力出招,眼見他硬拼閃避,已先後擋過自己這許多式劍招,無論戰意,內力,身法俱臻上乘,心中暗覺他與自己年紀相若,竟有如此修為,心中頓生相知相遇之感,嬌吒一聲,回劍一收,渾身頓被銀光劍網包圍,正是東島長離飲譽江湖的「鐵桶勢」!

此時此刻,便連東方弧月亦不禁緊張起來,霍然站起,他對釋素晴便具十足的信心,原以為以她的修為,必可挫敗這位少林高足,可是趙匡胤經過東陵一役之後,先得窺神拳魔王的武功精要,後又於實戰中磨練技藝,無論內力劍法,均已比一個月前,於大道之上,與冼德交手時大不相同,開始擠身高手之列,眼前一式少林達摩劍法,以烈陽神鑑內力急刺而出,竟能把廳上氣流帶動,使得周遭的螢燭之光,閃爍不定,足見內勁充盈,對釋素晴的「鐵桶勢」,正是一大考驗。

趙匡胤的劍一往無退,已直刺入劍網之中,「噹」「噹」「噹」「噹」之劍擊聲不絕,但卻無阻其劍勢,釋素晴微微一驚,略退一步,手上卻絲毫沒有停下,趙匡胤只感到長劍劍身,不住的遭到不同方位的內勁強橫衝擊,以消其勢,手上一扭一推,勁力暴發,劍速竟比先前還快,直向釋素晴胸口刺去......

釋素晴先退一步,面對著趙匡胤加速的劍勢,已無力再退,只能鼓足內力運劍相擊,以阻其全力一刺,眼見趙匡胤此一劍全力施為,已不知能否及時收手,冼釗正要出言叫停,在勢卻又有所不及,東方弧月亦不禁後悔,為何要挑起二人相鬥......

釋素晴的劍便比平常還要快上很多,一瞬之間,已在趙匡胤的劍上連擊七記,可是自己所貫出的內勁,竟如泥牛入海,被烈陽內勁消彌泰半,轉眼之間長劍已刺到胸前......

卻見趙匡胤長劍忽地脫手,竟被內力相震盪得無力拿捏,卻揉身而上,「嗖」的一聲右手一探,往釋素晴的腰間抓去,釋素晴來不及回劍相護,只好向旁閃向,繫於腰間的劍鞘,卻給趙匡胤一奪而過,此時「啪」的一聲嚮起,趙匡胤被震脫的長劍方始掉在地上,可見適才兔起鵲落的交手便快疾之極。

釋素晴面上一紅,還未有所反應,趙匡胤卻已彎腰打躬,雙手托著釋素晴的劍鞘,朗聲說道:「釋姑娘劍法十分厲害,在下只憑長劍,恐怕不敵,只好夾著爪法使出,失禮之處,請姑娘見諒!」釋素晴俯下身來,拾起趙匡胤的長劍,也向他遞了過去,略一躬身,說道:「趙大哥不愧少林高足,素晴佩服得很。」

廳上的許多人,於洗塵宴間,竟能目睹如此精采的武功,紛紛拍手叫好,一般庸手,眼見二人鬥個不勝不敗,都道他們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間,但真正高手如各派掌門,以及冼膽等人,均知道趙匡胤那一劍,並非遭震飛脫手,而是自行鬆開,好讓雙方看來只是平手罷鬥,而最後一記少林龍爪功,卻只奪劍鞘,沒有貫勁傷敵,更顯得只欲暗示少林武功不弱於人,卻能修兩家之好,東方弧月見趙匡胤已給足了自己面子,只好笑道:「智達禪師果真好福份,能收得趙兄弟如此賢徒,快過來喝酒談心,大伙兒好親近親近。」言下之意,卻是把釋書剛的事輕輕揭過。

趙匡胤大喜謝過,與釋素晴坐回席上,冼膽倏地笑道:「逸小子與藍小子,幹嗎忽地默不作聲?又在盤算著明日的封盟式典較技嗎?」藍逸二人自看過釋素晴的劍法以後,均對這女娃大為改觀,本想著明天本只一二個對手,竟忽地多了個釋素晴出來,他們分別對薛飛雲跟藍斷都信心十足,與釋素晴相鬥雖不致於敗下陣來,但精神內力均會損耗不少,豈非便宜了對方?被冼膽道出心事,藍濤感到有點尷尬,只是陪笑,逸擎天卻忽地縱聲長笑,說道:「冼老英雄便說得對!逸某便想不到東方老弟竟把徒兒調教得如此厲害,使我大為失算!」

張小拳與趙匡胤眼見他把心中所想,毫不忌諱的說張出來,覺得此人可說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相比於東方弧月的不動聲息,卻心下記恨,藍濤的滿肚密圈,不絕盤算,這逸擎天到予人有點親近之感,東方弧月卻笑道:「素晴又怎能敵得過薛賢侄的「華劍九訣」?與及藍賢侄的「抗天絕刀」?」

薛飛雲聽著忙道:「釋姑娘的劍法如斯嫻熟精強,即使飛雲拼盡,怕且只在伯仲之間。」語句雖謙遜,但言下之意,卻表明本身武功亦高,不會受制於東島長離的神速絕劍。

東方弧月也不生氣,笑道:「我也很久沒有看過逸老頭的華劍九訣,明天賢侄可要好好的展示一下。」逸擎天哼了一聲,答道:「侄女得你背上的「劍通明」調教多年,又豈同等閒?」東方弧月一拍背上長劍,笑道:「此劍沒有出鞘已久,怕已殘舊得再也用不了。」

「劍通明」三字在逸擎天口中只是閒語道來,但在張小拳與趙匡胤的耳中,卻如平地一聲雷般轟進腦中,「嗡」的一聲,腦中一空......

「劍通明!」想不到眾人打聽了很久的關鍵人物,卻並非如眾人所想般,真正的劍通明,卻是一柄長劍,一柄揹在東島長離當家宗主背上的配劍......

張趙二人表面上神色如常,飲食用酒,可是已因著逸擎天的一句閒話,暗地裡卻不住對東方弧月不住打量,只見他談笑風生,一副道貌岸然,不愧一代宗師的樣子,哪猜到背後竟包藏禍心,欲以河北成千上萬百姓的安危,以求換取一己的榮華富貴,一輪吃喝過後,冼釗眼見眾人酒意漸濃,遂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大家都是能喝之人,非是冼釗寒酸,吝惜酒水,但咱們這樣喝將下去,明天還有多少英雄豪傑,能直挺挺的站著,參與五方絕門封盟式典,還是未知之數!」

眾人聽著都是大笑起來,席間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大多都是武功平庸之輩,若是一派常門,又或一幫之主,大都能自我克制,點到即止,聽得冼釗如此說話,都紛紛站起拜謝,緩緩離去,待得眾人走得十之有八,玄渡說道:「貧僧謝過冼老爺特地安排的素菜,現下天地已晚,貧僧這就先行別過。」冼釗忙道:「大師客氣了,請便。」玄渡轉頭望向趙匡胤,說道:「匡胤在寺中潛修之時,貧僧恰巧到杭州靜合寺宣法,故此未能認識,今天有幸在此相會,也是一種緣法,這便跟我到廂房一聚,如何?」

趙匡胤知道他必是要查問弄清自己為何要扮作王政忠,混進這裡,遂點了點頭,向眾人環顧抱拳,說道:「咱們先行別過,明天封盟式典時再會。」眾人敬他是智達禪師之徒,雖居前輩之名,卻不敢以長輩自居,都是站起身來回禮,趙匡胤不再與張小拳目光相交,便與玄渡隨即離去,走到廳門,一腳剛跨出門外之時,釋素晴卻忽地趕了過來,叫道:「趙......大哥!」趙匡胤一愕,回過身來,說道:「釋姑娘有何賜教?」

釋素晴說道:「不敢!」卻沒有說話,玄渡忽道:「阿彌陀佛。貧僧在南廂靜候匡胤到來。」向釋素晴微一點頭,便先行走了,釋素晴待他走後,忽地說道:「玄渡大師著你小心於我,對不?」趙匡胤心想玄渡真的曾提防自己,先前一試,釋素晴的武藝真的很高,微微笑道:「玄渡大師著我不可輕忽,乃是稱讚於你,說你武功很好。」

釋素晴聽罷嫣然一笑,雖沒有運使任何真氣內力,但其天生的美貌嫵媚,卻還是使趙匡胤心神一盪,如沐春風,他直到現在,才真正的能在近處面對面地看清她的樣貌,只覺生平所見女子,惟獨凌雪一人能與之比肩,但凌雪雖亦清麗動人,可是釋素晴卻比之多了一份成熟慧黠之感,雙目中隱藏著深邃複雜的情感,使人細看之下,更平添了一份易於使人傾倒的氣質。

釋素晴眼見趙匡胤忽地定定的看著自己,面上一紅,妮聲笑道:「趙大哥真會說話,素晴也不轉彎抹角,你的兄弟古念天,明天會不會來青州城?」趙匡胤眼珠一轉,說道:「敢問這是東方先生的提問,還是出於釋姑娘本身?」釋素晴一征,隨即笑了笑,竟緩緩靠近趙匡胤身邊,低聲說道:「若我說是素晴本身,對兩位十分傾慕,意欲親眼一睹二人風采,才決定委身於誰,卻又如何?」

如此美艷動人的女子,忽地欺近身來,傳來了清淡而幽雅的女兒體香,趙匡胤身處其中,聽著釋素晴的軟語溫辭,雖知此事絕無可能,但血氣方剛之下,卻不由自主地還是全身一震,與釋素晴雙目交投,呆呆的答不上話來,隔了一會,才道:「我也不知道......古兄弟......到了那裡。」答案雖跟先前回答東方弧月時沒有兩樣,但任雖都知道他在說謊,釋素晴面色一沉,嗔道:「我不跟你說了。」轉身走回廳內,趙匡胤強行克制自己,想起玄渡先前所言,對此女更不可存著任何綺念,搖了搖頭,只感腦中略為清醒,便往找玄渡說話。

而身在廳內的張小拳,在聽得「劍通明」三字之後,腦中便不停飛快的盤算著,自然而言地便想到,那一封與契丹私通信函中的「道兄劍通明」,便是這個在江湖之上舉足輕重的一方宗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但如此一來,卻使得他更感為難,釋素晴只是他的弟q子,劍法武功已如此了得,若是東方弧月本人,在自己不能運氣提勁的情況之下,即使集上己方所有人一湧而上,恐怕亦難以制服這高手,何況青州城中眼下便能人無數,一旦破臉,自己單憑一己信函,又豈能使人信服?動起手來,五方絕門一體出氣,便是西嶽華山及藍山聖門的門下數十弟q子,又如何能敵?

想到此處,知道果真如先前所言,此番只能智取,不可力敵,唯今之計,只好先找人跟著東方弧月,而逆天教的跟縱之術一向不錯,身隨念動,隨即站起身來,向冼膽拱手說道:「謝冼老爺子盛情款待,時已不早,小人還要回去照看王領衛。」

冼膽本還在大口大口的喝著酒,聽得他如此說來,竟道:「張小兄弟慢走,你跟你的同袍交待數句,我還有話跟你說。」不僅張小拳聽著大感奇怪,便連他的親兒冼釗,亦不知為何自己的父親,對這個郭威帳下小兵如此在意,如此一來,張小拳亦只好點了點頭,走回了趙普等人所在的末席,其時同桌的人已然離去,向低聲雷翅說道:「大徒兒,面上刀傷沒有大礙?為師有事給你幹。」

雷翅適才給河北九傑中的駱圖在面上輕劃一刀,這時已然包扎止血,聽著張小拳的說話不禁一征,隨即大喜,說道:「師父但說無妨。」張小拳再把聲音放輕一點,說道:「你們哥兒三人,盡可能給我跟著那日出的方向。」趙普點了點頭,答道:「有頭緒了?」張小拳緩緩說道:「對,是我們找了很久的那人。」趙普心中一凜,同時亦考量到張小拳先前的顧累,很快便答道:「明白,我會先試著去看看日出,從詳計議。」

雷鵬腦筋轉得不快,聽著不禁大愕,不知他們所指的「日出方向」,實為「東方」,暗示他們要監視東方弧月,雷展及雷翅卻聽得明白,挽著雷鵬,與趙普便此離開大廳,張小拳一回頭間,不禁一征,只見冼膽已站在他身後,笑道:「喝得有點氣悶,陪我到莊外走走。」張小拳略一眺望,只見冼釗與冼德訖自忙著招呼東方弧月等人,遂點了點頭,隨冼膽而去。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5
第六十三回 月眼迷心
二人走出聚英莊來,只見天色雖晚,但大街之上,還是熱鬧之極,冼膽看起來很喜歡熱鬧的場面,適才在聚英莊的大廳中興高采烈過後,現下到了街上,還是一般的豪情快意,不住的與張小拳大聲言談,旁若無人,雖說他是冼釗的爹,實不知有否參與引兵入關一事,但覺他豪邁爽直,又沒有江湖上成名英雄大俠的架子,性格倒也跟張小拳頗為相合,二人邊走邊說,不覺間到了一間酒鋪之外,不若而同地停下步來,互瞧一眼,隨即同時大笑起來,也不說話,便直走進鋪子之中。

那鋪子之內,也不見有很多客人,寥寥數桌,也只坐了三四之位,二人坐了下來,點了下酒之物及數瓶暖得微溫的酒,張小拳緩緩地道:「不知冼老英雄因何事要跟小人說話?」

冼膽聽著,卻沒有說話,張小拳也就沒有相催,二人的面被不住搖動的燭光映得閃爍不定,過了一會,張小拳只覺這位江湖地位甚高的英雄前輩,眉宇之間竟透出了絲絲落寞寂寥之意,忍不住說道:「冼老英雄......」冼膽將手一擺,皺眉道:「給你老英雄老英雄的叫,真的人也老了,我長於年紀,你稱我一聲冼老伯便行。」頓了一頓,說道:「張小兄弟有否聽過,江湖之上,曾有「神拳魔王」這一號人物?」

冼膽說著此話之時,語音十分平靜,亦沒有特意的大聲說出,但張小拳聽著卻全身一震,腦中頓成空白一片......

「怎麼辦!?」這便是現時的張小拳,腦中所想到的唯一念頭,即使平素聰明機變的他,亦給冼膽這一句說話,弄得魂飛天外,呆呆征著,完全答不上任何話來。

冼膽卻不待他回答,彷如自言自語的,徑自喃喃說道:「是了,此人煙沒江湖已久,你們這一代的年青人,未聽過他的名號,不出為奇。」

張小拳眼見他面色如常,只覺他也不像是在盤問自己,手中捏著一把冷汗,略為回過神來,遂順著他的話,試探著說道:「若是上一代的英雄前輩,即使已不幸過身,聲名還是會留於千古,但小人曾聽過此人名聲不佳,甚至無惡不作,怕是沒有人願意再提此人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便忙於防守東陵,遠走青州,對父親所帶給他的重擔,本已漸漸淡化遺忘,但此時經冼膽一提,自己雖是隨口說來,但便覺得理所當然,而自己亦頗訝異於,親父在自己心中的形像,竟已變得如此不堪,不其然地心中一空,胸口倏地一痛,這種痛楚,雖非是實際上的肉體之痛,卻比內息亂行,經脈劇痛之時,更為錐心刺骨......

但冼膽聽著他的說話,卻忽地面色一變,大力在桌上一拍,弄得酒杯酒瓶全都跳了起來,厲聲喝道:「神拳魔王張辟邪乃頂天立地的真英雄,好漢子!豈容你這小子胡亂說咀?」酒鋪之內的其他客人,眼見冼膽兇神惡煞的樣子,都紛紛起來結帳離去,轉眼之間,小店之內,只餘冼張二人。

張小拳吃了一驚,但隨即轉念一想,知道冼膽年紀老邁,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理應十分清楚很多武林秘聞,現下聽他如此說話,活像對自己的親父十分熟諗,相信他所知道的,絕對會比石守信更為準確可信,忙道:「小人失言,請老英雄恕罪!」冼膽雙眼一反,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說什麼?」

張小拳一愕,隨即明白過來,笑道:「請冼老伯恕罪!」他本身亦是一個隨性之人,眼見冼膽如此不拘禮節,便把自己也放鬆起來。

冼膽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的道:「你年紀甚輕,誤信江湖傳聞,也怪不得,但碰上我這老頭,卻非要為他分辯明白不可,全因張辟邪為世人所付出的,便比現下許多成名英雄,正道盟主所加起來的,還要多出很多......很多......」說到此處,卻倏然靜下,思緒彷彿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張小拳被冼膽叫了出來,本想從他口中,試圖套出任何對任務有用的東西,哪想到竟聽得此驚人之極的消息,自己的生父,非但不是無惡不作的賊子,更還是拯救萬民的英雄好漢,滿腦子的巧言念頭,早已拋到九宵雲外,急問:「那......那神拳魔王究竟做過什麼?他......他又是什麼樣子的?」

冼膽雙眉一揚,說道:「郭威那小子,教你們張辟邪的武功,卻沒有對你們說他的過去嗎?」張小拳一愕,冼膽續道:「你,還有那趙匡胤的瞬蹴步法,都是郭威所授?他跟張辟邪曾經份屬兄弟,懂得絕不為奇。」

張小拳聽著他的說話,只感到有很多不明之處,郭威跟自己說親父乃是他的救命恩人,原屬至交,但冼膽卻說二人「曾經」是異姓兄弟,但幸好如此,自己與趙匡胤使出瞬蹴步法,才沒有惹起他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遂搖了搖頭,冼膽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好個郭威......好一個郭公爺!哈哈!」

張小拳只感大惑不解,再也按捺不住,說道:「我亦不知自身步法,源出於神拳魔王,可否請冼老伯相告,好讓我可知道自己所使的,是何人的武功。」

冼膽嘆了口氣,溫言說道:「你要答允於我,現下對你所說的,便千萬不可再向他人透露,皆因一來沒人會信,二來若給人聽了,相信你在一夜之間,便會變成全武林的公敵,再也沒有容身之所。」張小拳聽著,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冼膽卻忽地征征的看著了他,搖了搖首,苦笑道:「可能我今晚已喝得太多,竟覺得你的模樣,跟辟邪實在有點相像,適才你在聚英莊中,不畏人多,向我的孫兒直斥其非,很好!很好!大有當年神拳魔王的風範,面對千軍萬馬,亦毫無懼色。」

張小拳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親父一眼,義父雖待他有如己出,但天性使然,還是會對親生父母念念不忘,聽著冼膽自己跟父親長得相似,不由得心中一酸,但冼膽彷如未覺,隨手倒了一杯喝下,續道:「你聽過慈佛宗嗎?」張小拳答道:「我聽石守信將軍說過,那是神拳魔王的出身師門......」卻沒有說將下去,冼膽瞪了瞪他,沉聲說道:「怎麼了?」

張小拳不知為何,心下一陣激動,昂首說道:「石將軍曾說,慈佛宗在一夜之間,被倒反出門的張辟邪滅掉!」

冼膽聞言大怒,喝道:「放屁!好大的臭屁!張辟邪滅掉慈佛宗?他親眼見來?」張小拳搖了搖頭,冼膽訖自憤憤不平,氣道:「他還說了甚麼來著?」張小拳遂把石守信相告的和盤托出,冼膽每聽數句,便忍不住喝一聲「放屁」,直到張小拳說完,卻反倒靜了下來,站起身來,在那沒有多大地方的酒鋪店子之中,來回踱步,最後長嘆一聲,謂然說道:「這些事情真相,其實我都是知道的,但當中涉及太多的東西,我一直都下不定決心......」頓了一頓,面上忽現剛毅之色,續道:「但現下看來,我便有必要把一切道出。」

張小拳只想盡快知道自己親父的一切,說道:「箇中詳實,還請冼老伯告知。」

冼膽抬起頭來,淡淡地道:「也不知為何,我與你素未謀面,卻一見如故,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本想帶進棺木之中,隨我長埋黃土,現下卻竟要向你全盤相告,這或許便是你我間的一種緣法罷了。」

就在此時,一道陰冷的感覺,忽地從酒鋪的門口之處傳了過來,那非是一種實在的寒冷之感,但張小拳還是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襟,而冼膽亦心中一凜,與張小拳一起轉身望向那陰寒氣派的來源,只見門口之處,竟站了一人,身穿全身夜行黑衣的裝束,面纏黑布,只露出了精光電閃的雙目,正冷冷的看著冼膽,對張小拳卻是不屑一顧。

冼膽亦想不到,那黑衣人竟身在門外這麼近的地方,以自己數十年的功力,竟自察覺不到他的到來,暗中已運氣走遍全身,沉聲說道:「鋪外寒風吹拂,這位朋友可有雅興,與我「銅臂鐵腿」把酒談心?」

黑衣人目光便沒有半分離開過冼膽,冷冷地道:「敢問冼老英雄,江湖之上,武林之內,何謂正?何謂邪?」他說話的聲音便十分低沉,顯得正在壓著嗓子說話,冼膽冷笑一聲,說道:「處事光明正大,於大白天下到訪者,為之正人君子,行為鬼崇閃縮,乘黑挑暗處造訪者,是為邪狗鼠輩。」

黑衣人聽著卻沒有生氣,語音仍舊平穩沉實,答道:「冼老英雄對正邪之分倒也簡單,與天下之人皆出一轍,我便再問一句,江湖之上,是否人所景仰,成名已久的英雄前輩,便一定是持平守正,大公無私之徒?而惡名昭彰,如神拳魔王張辟邪此等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便屬妖邪一脈?」

冼膽心中一震,聽著他說中有因,暗含譏刺,而所作比方,竟以張辟邪為引子,顯得適才閒談之間,說話已全給對方聽去,而張小拳心下的震驚,卻絕不比冼膽來得小了,蓋因想不到這一夜之間,竟接二連三有人提及自己的親父之名,但聽著那黑衣人的說話,卻把自己的親父說為武林敗類,如先前自己聽石守信所言之時無異,一股無名的怒火由心而起,正欲開言,冼膽一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卻道:「閣下深夜到來,想非為了向冼某請教正邪之分這麼簡單?」

黑衣人點了點頭,徑自說道:「我欲向冼老英雄借取一物。」

冼膽聽著,概然答道:「但教力之所及,又不違反俠義之道,冼某拿得出來的,但取無妨。」

黑衣人說道:「那倒簡單,那是冼老英雄的貼身之物,只要願意,定能拿出。」

冼膽說道:「好!快說!」

黑衣人冷冷地道:「冼老英雄也活得久了,我此番到來,只為取汝性命!」

冼膽聽著一愕,卻不怒反笑,雙臂一振,內勁暴震,竟把手上長衫的袖子弄碎,布屑翻飛,他隨意發勁,竟能把毫不著力的柔軟衣布震碎,這一份功力委實厲害之極,看來便完全沒有受到年紀老邁此等因素影嚮,在那時的人來算,只要年過六旬,已可算是十分長壽,但冼膽竟有八十之齡,還能運聚如此功力,確是一個異數,只聽他大喝道:「冼某的賤命在此,若閣下自問有那能力,不妨隨意取去!」

黑衣人點了點頭,說道:「我正有此意,接招吧。」

張小拳從那人進鋪到此,便知道雙方勢難善罷,一直緊緊的盯在黑衣人的身上,怕其忽施偷襲暗算,豈知他竟光明正大的道出此番來意,還於出招之前揚聲示警,若說此人乃是旁門左道,暗門邪派之人,行事倒是光明得太也過份,而在其揚聲出招過後半晌,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只感一陣詫異,望向冼膽,說道:「冼老伯......」卻驚見他面上神色難看之極,雙眼中紅筋暴現,卻虎目含淚,面上大悲傷之意。

黑衣人原本只是定定的看著冼膽,忽聽得張小拳開言,不由得「噫」的一聲,望向了他,而乘此一分神之際,冼膽大吼一聲,內力貫入叫聲之中震出,黑衣人竟被他這一叫震得倒退半步,張小拳忙上前扶著冼膽,只聽得冼膽怒道:「好個奸賊,如此乘黑摸來,我便早該想到......」忽地望著張小拳,奇道:「你沒事嗎?」張小拳搖了搖頭,忙問:「冼老伯受了暗算?」

冼膽苦笑道:「我中了他的迷心幻術,這奸賊好生厲害,你快走吧!」張小拳凜然說道:「要走便一塊兒走!」冼膽搖首嘆道:「我知你有義氣,但這人既盯上了我,且我又著了道兒,已不行了,你武功不高,他也不屑殺你,只要我拖上他一陣子,你定能逃得了,快走吧。」

眼見冼膽三番四處的催促自己離去,張小拳便知道那黑衣人實在厲害之極,且在不知不覺間已成功暗算了功力甚為深厚的冼膽,實在可畏可怖,但自己這麼一走,已傷的冼膽必然無倖,凜然說道:「我張拳豈是臨陣退縮之輩,咱倆聯手抗敵,怕他何來?」

黑衣人忽地作聲,卻只冷冷地說了一字:「滾!」似乎張小拳在他心目中便全沒地位,也懶得和他多說,但張小拳已立定主意,即使郭威淳淳告誡自己,莫要強行使用真氣,但現下情勢危急,也顧不了這許多,昂首說道:「多說無益,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冼膽眼見張小拳戰意既決,點一點頭,笑道:「好!」張小拳眼見冼膽終肯並肩作戰,心下大喜,正欲催運起體內真氣,豈料後頸忽地一痛,眼前一黑,已「噗」的一聲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出手把他擊暈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冼膽!

那黑衣人冷冷的看著冼膽,不發一言,冼膽先把張小拳扶起,放在椅上,轉過身來瞧著那黑衣人,緩緩地道:「好一招「夜神月眼迷心訣」想不到這多年後,我還有機會見識到「夜狼奇煞經」。」

黑衣人聞言說道:「我的功夫還未到家,傷你之時過份用神,便連這小子亦影嚮不到。」冼膽說道:「此子年紀尚輕,又沒修練內力,故此不受你邪功所傷,亦自平常。」

黑衣人點了點頭,說道:「準備好了嗎?」冼膽笑道:「蔣成風為人豪邁爽直,怎麼他的傳人卻恁地婆媽?」

黑衣人聽著,雙目中倏地精光電射,冼膽嘆道:「你的功力如此高強,即使不用「迷心訣」,單憑那一份修為,現下年老力衰的我,便絕難匹敵。」黑衣人感到冼膽戰意已失,卻仍不失冷靜,冷冷地道:「冼老英雄真不愧武林名宿,見識淵博,且有自知之明,勝過許多沽名釣譽之徒。」

冼膽慘然道:「你能不殺這小子,已足見盛情!」

黑衣人說道:「我現下還不會殺他。」冼膽一愕,不明其話中之意,卻見眼前黑影一閃,黑衣人已欺近身處,忙揮臂疾擋,這一式「扇訣拳」使張出來,雖年老力衰兼有傷在身,但精妙變化之處,便比冼德有過之而無不及,相信便可擋著一時。

但黑衣人的聲音,忽地從冼膽的背後嚮起,冷冷地道:「你心脈已傷,再難擋我迷心訣,受死吧!」冼膽只見眼前一花,卻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身影?忽地背上「大關穴」一麻,全身一軟,已扑倒跌在地上,他便想不到以的功力,竟在一瞬之間,在黑衣人的武功與幻術相互交融之下,便敗得如此之快!及如此之徹底!

黑衣人眼見已大獲全勝,附下身來,在其耳邊說道:「那小子身負著「仙景秘寶」的重大秘奧,我又如何可狠下殺手,滅掉這全天下唯一剩下的線索?」

冼膽聽著心中大震,無數的思緒在腦中狂奔,想著當年盛傳顧霸天與張辟邪的兒子掉下誅天崖,再合上這張拳的年紀,霍地想到了這當中的種種關係!

「張拳就是神拳魔王張辟邪的唯一兒子!」

此處一旦想通,很多的東西自然地便連接在一起,郭威的柔掌乃天下第一絕學,又豈會隨意傳予帳下兵將,這張拳能蒙其相授,自非等閒。而那「瞬蹴」步法,張拳便使得嫻熟之極,直如張辟邪親授一般,又豈是郭威所教得來?

這些念頭,便在冼膽的腦中一閃而過,頓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看清了一切,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本已戰敗氣竭的他,一股真氣從丹田處急湧而起,衝向了背上被黑衣人所封的穴道,那黑衣人功力深厚之極,拂穴之時內勁深透入背,按理即使冼膽全力衝穴,亦要半個時辰方始湊效,但這時情急之下,竟倏地突破了本身功力的界限,解穴後隨即橫臂疾揮,斗大的拳頭向著黑衣人狂轟過去。

如此忽地發難,即使武功高如那黑衣人,亦難避變故,冼膽運聚了全身功力,急勁的一拳,已重重的轟了在黑衣人的面頰之上,猝不及防之下,那黑衣人便被此拳轟得整個人倒飛開去,「砰」的一聲重重地撞在地上!

這一拳冼膽全力而出,體內真氣在瞬間已然透支過渡,頓時頹然倒下,這一記急勁衝穴,非是沒有任何代價,但冼膽便有信心,這一拳貫滿自己數十年的功力,又正中腦門沒法卸勁之處,相信那黑衣人便是不死,也得重傷。

就在此時,冼膽心中一凜,只感從那黑衣人身上的陰寒之感頓滅,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灼熱而霸道的氣勢,此一道霸炎之氣,卻與趙匡胤的烈陽神鑑大相徑庭,若說趙家的烈陽神鑑有如烈陽普照般正大光明,那此時從黑衣人身上所感到的,卻有如正在地獄燃燒著的黑炎之火,同是火一般的熱勁,使人感到的卻完全是在氣派之上,有獨特的分野。

而這時黑衣人已緩緩的站起身來,身上所散發的霸炎氣勁,便把已傷的冼膽迫得口乾唇裂,甚為枯燥難受,黑衣人面上剛才受他一記重拳,用以蒙著面臉的黑布已被震碎,露出了本來的樣子,冼膽一看之下,驚道:「是你!?」

「正是我。」

冼膽面露驚愕之色,竭力欲要運起內力站起抗敵,但他先損心脈,復遭封穴,再強行以霸道內勁衝穴出拳,年紀已老的他便難堪如此折騰,只聽得黑衣人語聲忽轉柔和,說道:「冼老英雄,你勞碌半生,也是個時候,安靜下來了......」冼膽腦海之中,便隱隱感到現下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但聽著那黑衣人的聲音,卻不自覺的全身放鬆,再也沒有催運任何內息,那黑衣人倏地雙眼一反,如劍的目光直射入冼膽雙眼之中......

「嗚嘩!!!!!!!!!!!!!」

隨著冼膽那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嚮起,半晌過後,酒鋪之內,已回復了原本的平靜......

「嘩啦!」

過了不知多久,張小拳只感面上一片冰冷,雙目微睜,只感一陣水滴流進眼內,復又閉起,欲提起手來拭面,才驚覺自己雙手竟被反綑在背,急忙睜開眼來,只見模模糊糊的站著很多人影,一把聲音忽地喝道:「你們到底是誰?快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張小拳放眼望去,不由得大驚失色,只見不止除了自己,趙普,雷鵬,雷展,雷翅還有雷婷英數人,均被反手綑著,委頓在地,雷翅滿臉口腫鼻青,顯得曾受了一番痛打,而身邊全圍著的,便是面色鐵青的冼釗,戟指喝問的冼德,神色肅然的東方弧月,逸擎天與藍濤,與及大弟q子釋素晴,薛飛雲和藍斷,少林寺的玄渡則站在一邊,而在其身旁的,正是面有難色的趙匡胤。

張小拳此時尚未回過神來,卻倏地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事情,急叫:「冼老伯有危險!你們還去營救!」冼德也不打話,便衝了上前,一掌摑在他的面上,這一掌好不大力,直把沒有運勁護體的張小拳打至滿天星斗,面上即時腫起,冼德怒喝:「你這賊子好大的狗膽!混進這裡來刺殺我爹,還在裝蒜?」

雷翅眼見張小拳被毆,怒道:「你這狗賊好不糊塗!我們為何要行刺那老東西?」逸擎天隨手一揮,已點了他的啞穴,雷翅倏地說不出話來,只好氣呼呼的不住喘息。

趙匡胤忍不住出言說道:「冼二爺,張兄弟確乃郭公爺帳下之人,在下可以做證,可否先查清楚再作定奪?」東方弧月緩緩的道:「趙老弟在郭威手下日子不長,所知能有多少?或許這幫人在郭威身邊,亦是奸細之徒,否則又豈會昨晚宴席過後,便鬼鬼崇崇地跟在我的身後,遠遠窺探,給我全抓了起來?」趙匡胤本欲替張小拳等人分說,一聽之下登時語塞。

冼釗緩緩的道:「你們究竟是誰?我冼釗用起刑來,可不是說笑的。」

張小拳訖自未回過神來,只懂喃喃地道:「快......快去......救冼老伯。」冼釗再也按捺不住,手臂疾伸,趙匡胤大吃一驚,以為他要猛下殺手,正欲阻攔,玄渡一手按住了他,搖了搖頭,只見冼釗已抓起張小拳的後領,大力一揮,張小拳頓時整個人橫空急衝,如騰雲駕霧般直飛出去,接著「砰」的一聲,重重的掉在地上。

冼釗冷冷的道:「你要救我爹嗎?來,你能把他救活,我鐵縱橫跟你磕頭認錯,如何?」

張小拳先被冼德重掌摑擊,復又被冼釗摔至七零八落,也聽不清楚他說些什麼,勉力撐起身子站了起來,一看之下,卻驚見地上放著一張草蓆,上面倘著一人,動也不動的沒有呼吸,臉上神色驚恐無比,顯得臨終之前便受到了十分駭人聽聞的驚嚇,張小拳再定神一看,只感天旋地轉,差一點便被唬得連自己的呼吸亦弄停了......

那倘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到昨晚為止,還生龍活虎的「銅臂鐵腿」冼膽!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6
第六十四回 以魔渡佛
張小拳看著倘在地上,面上露出驚恐神色的冼膽,終於回過神來,自己的後頸訖自疼痛無比,當時酒鋪內別無他人,當是冼膽出手把自己擊暈,而原因更是十分明顯,他怕自己出手戰那黑衣人不敵被殺......

可是這麼一來,冼膽所賠上的,卻是自己的性命,與這位老伯雖相交甚淺,但處處卻顯得對自己頗為欣賞,更跟他說了自己的親父,並非大奸大惡之人,此刻眼見他徒遭橫禍,不由得悲從中來,大聲叫道:「冼老伯!」

冼釗復又看到自己父親的屍體,本已強忍下來的怒起又給挑了起來,按不住提起手掌,便欲擊下,趙匡胤大驚,肩上微動,輕輕震開了玄渡,玄渡一愕之下,趙匡胤已疾衝向冼釗,但鐵縱橫乃銅臂鐵腿的親傳長子,手上功夫深湛之極,既出手在先,即使趙匡胤身法再法,亦難以後發先至,趕得及截下這奪命一掌......

忽地「噗」的一聲嚮起,趙匡胤急忙停下步來,只見冼釗那貫足內勁的一掌,已給冼德擋下,冼德冷冷地道:「以這小子的武功,又怎殺得了爹?敢情背後還有高手相助,得手後卻不及帶同這小子離去,這小子固然要宰,但那首惡之人,也要給找出來千刀萬剮!」冼釗點了點頭,說道:「我已亂了方寸,二弟你拿主意好了。」

趙匡胤心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張小拳絕不會無故殺了冼膽,若果真的有非要出手不可的理由,便只有全力催動真氣,才能成事,但在冼膽死後,張小拳卻又暈倒在酒鋪之內,給人抓著,唯一的解釋便是他運使真氣過度而力竭倒下,可是現在他既不作任何抗辯,接著而來的便只會是殘酷之極的迫供之刑,自己又不能出手營救,而即使他決定出手,便加上玄渡,又如何是冼氏兄弟,及三大掌門的對手?

就在此時,張小拳霍地站了起身,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徒廢時間,卻給真兇逍遙法外,冼老伯在天有靈,只怕要給再氣死一次!」冼釗大怒,反手一掌又往他的面上摑去,但張小拳這次神智己醒,雙手雖不能動,但卻儘可以步法走避,可是他雙腳便如鐵鑄般站著不動,毫不畏懼的雙眼直瞪冼釗,便連這個成名已久的前輩,亦給這後生小子那堅毅銳利的目光弄得一窒,但已揮出的掌,卻還是照樣的直摑過去......

冼釗倏地感到手腕一緊,自己的一掌已被擋著,卻是趙匡胤閃身站在張小拳身前,替他接下了這一掌!

「趙老弟,這是甚麼意思?」趙匡胤始終是少林神僧之徒,即使冼釗怒氣衝冠,卻還是強行忍著,趙匡胤忙撤招抱拳,拱手說道:「冼大爺,怪人雖有理,你們一口咬定張兄弟刺殺冼老英雄,卻是誰所見來?」冼釗緩緩地道:「好。」望向張小拳說道:「我先不跟你計較我爹之事,那王政忠去了哪裡?」趙匡胤跟趙普同時心中一凜,心想這鐵縱橫好生厲害,王政忠本人既為劉知遠放在郭威身邊的細作,而冼釗又乃劉知遠向契丹借兵的聯絡人物,兩者之間便甚有關連,而趙匡胤現下站在此處,卻又從哪裡找來另一個王政忠,兩人都感不知如何回答之時,忽地叩門之聲嚮起,毛阿六走了進來,說道:「長孫大爺到了。」

冼釗聽著眉頭一皺,說道:「是誰叫他來的?」逸擎天攤了攤手,說道:「是我,你現在不跟他說,事後讓他知道,後果會怎麼樣?」冼釗「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下去,轉頭又望回張小拳,冷冷地道:「怎樣?王政忠在哪裡?」

忽地一把聲音說道:「小......人......知道......王領衛到了哪裡......」眾人一聽之下,全都回過頭來望著此人,只見他說話時有點害怕,被眾人一看更是滿面懼色,卻是剛走進來的毛阿六。

只見毛阿六口唇微震,嚅嚅地道:「王領衛昨晚......召了小人過去......跟小......人說病得厲害......這便離城去尋名醫......跟著便走......了。」

這一下奇峰突出,冼釗便接不上來,沒有說話,趙匡胤等人又驚又喜,自己的房內只剩雷婷英一人,又如何有甚麼王政忠,哪想到毛阿六卻於此時開口,所說出的理由雖十分突兀,於此時卻大派用場,說王政忠已走,便無可對證,冼德對毛阿六說道:「此話當真?」毛阿六雖顯得面有懼色,但卻毫不猶疑地點了點頭,眾人之中,由其冼釗更知道毛阿六在冼家做事多年,在此事上卻絕對沒有理由說謊,因此亦沉吟起來,東方孤月卻指著雷鵬等人,說道:「那麼你們為何跟著我?意欲何為?」

雷鵬等人面面相覷,卻均知道冼釗串同東方弧月引兵入關之事,絕對不能隨意亂說,正想不出如何回答,張小拳忽地冷冷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東方先生莫不是要我在這兒,把閣下的陰私揭開?」

趙匡胤與趙普聽著,都是大吃一驚,哪想到張小拳情急之下,竟欲就此說出劉知遠私通契丹之事,若果只是冼膽一案,反正沒有人證目睹,自己儘可乘身份之利,替張小拳說話,但若一日揭破東方弧月與冼釗之事,二人便非下殺手不可,實不明為何他會如此不智。

東方弧月聞言卻大怒,但他城府頗深,也不即時發作出來,冷冷地道:「卻不知我東方弧月有何見不得人的事情,給張小兄弟抓著了痛處?這裡全都是成名的英雄好漢,若道理在於你處,便沒有人可跟你們為難。」

張小拳冷笑一聲,說道:「枉你堂堂一派宗主,卻私戀女徒,把門中絕技傾囊相授,其他弟q子的武功卻相去甚遠,真個貽笑大方,但這是你門戶內事,我也不便多說,但看你望著釋姑娘時眼露淫意,我才著兄弟們先行跟著,看你會否敗壞江湖規矩,明放著大宗師的樣子,卻行夜欺暗室之事!」他心想事已至此,若不胡亂瞎扯,絕難脫身,加上已確定了東方弧月就是「劍通明」的身份,便不留餘地的敗他名聲,也不會錯怪好人。

趙匡胤聽著他沒有把私通契丹之事說出,不禁長長的抒了口氣,釋素晴的美貌武功,於昨夜與趙匡胤相鬥過後,已是眾所周知,張小拳拿著這些來大造文章,實是聰明,的而且確,東島長離的武功劍法,便深奧難測,沒有上十數年功力,絕難發揮出「銀光掠影」的威力,即使釋書剛已懂得使用「鐵桶勢」,但那只是徒具其形,而未見其利,輕易便為趙匡胤所破,想不到釋素晴高絕的劍法,反倒成為了張小拳求生的浮木。

東方弧月聞言,再好的涵養亦沒用處,他既為一派宗主,何曾受此誣蔑,更不要說從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輩口中道出,釋素晴天資聰慧,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材,因此東方弧月便放了很多心思在她身上栽培,亦無可厚飛,卻給張小拳說成是貪戀女色,心存偏坦,心中的狂亂暴怒頓時失控,張小拳只覺眼前銀光一閃,那「劍通明」卻已遞到眼前......

張小拳亦沒想到東方弧月的劍,便如此之快,如此之勁,自己在沒有催運真氣的情況之下,便連擋格的份兒也沒有,而他的「銀光掠影」便繞過趙匡胤背後直向張小拳抹去,使其難以擋截,而即使趙匡胤想擋,亦絕對截不下這比釋素晴還快上數倍的絕劍,張小拳心中一涼,自知無倖......

只聽得「噹」「噹」「噹」「噹」數聲嚮過,張小拳定睛一看,只見東方弧月臉色鐵青的,喝道:「你少林派今天是否保定了這臭小子?」

「阿彌陀佛,貧僧不敢,只是這位施主目中既沒半分邪氣,武功又純樸正大,即使如何,能否先聽他的解釋,再作定奪,他乃郭公爺帳下之人,如此隨便誅戮,恐有不妥之處。」說話的正是玄渡,只見他手上握著一串佛珠,卻非一般以香木制成,而是以精鋼打造,乃是他的隨身兵器,而若非他出手,也恐難擋下東方弧月盛怒而出的一招。

就在此時,只聽得門口之處腳步之聲嚮起,一人踏進廳來,朗聲說道:「逸掌門,封盟式典明天才是,你找我來幹麼?」此人甫一出來,隨即一愕,只見東方弧月手持利劍,與玄渡正對峙著,張小拳被反手綑著,冼釗鐵青著面,而地上則坐著數個如張小拳一般被綑之人,目光一轉,更看到了......那躺在地上,銅臂鐵腿冼膽的屍首......

那人一衝上前,抱著冼膽的屍身,放聲大哭,叫道:「你這老頭,怎麼這便去了!?我這麼遠來跟你祝壽!你快給我起來!」冼釗與冼德二人,本已強忍悲痛,給他這麼一哭,都是弄得眼眶通紅,差點沒掉下淚來,那人的哭聲不絕,過了半晌,倏地停下,把冼膽的屍身放在地上,隨手一拉,竟把他的上身衣衫拉了下來。

張小拳不明所以,看著他竟欲污衊冼膽的屍身,不由得喝道:「幹什麼了?」藍濤與逸擎天對望一眼,不由得點了點頭,張小拳此時亦看得真切,不由得「啊」的一聲呼了出來,只見冼膽胸口正中「膻中穴」的位置之上,竟深深的陷著一個黑黝黝的掌印,那掌印陷入胸口一吋有多,相信便是這掌,奪去了冼膽之命,冼釗低聲說道:「長孫兄弟,下手之人好狠,爹他的胸骨便盡數寸碎!」

那人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橫目一掃,眼神之中,滲著十分凌厲之意,眾人頓時感到一股深然霸道之氣,從其身上勃然而發,那是一股自內而生的凜然氣勁,使得在場之人都感面上一涼,有如被一度涼風刮過般,趙匡胤心中一凜,只覺此人年紀比五方絕門三大掌門還要來的年輕,但無論在功力,氣勢,還有所給著自己的壓力,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實不知是誰,張小拳這時亦看真了那人的面貌,又是「啊」的一聲呼了出來,想不到這個對冼膽之死十分悲痛的漢子,便是自己先前在聚英莊中,碰上了的那個自稱「雲中龍」的大漢,現下聽得冼釗稱他為「長孫兄弟」,心念一轉,禁不住脫口呼出:「你是雲龍會的長孫勝天!」

冼釗等人見張小拳識得那人,都是一愕,那人長孫勝天向張小拳點了點頭,轉頭向冼釗說道:「知道對頭是誰沒有?」冼釗搖了搖頭,指著張小拳,說道:「這臭小子當時暈在爹的屍首身旁,經我們查過,他們昨晚還曾鬼崇的跟在東方先生的後面,而王領衛又不知所縱,因此......」

張小拳大聲說道:「冼老伯的死與我無關!真兇另有其人,你們卻在此浪費時間,讓其逍遙自在!」

長孫勝天向張小拳看了一眼,正色道:「你怎樣稱呼冼老英雄?」張小拳一愕,隨口答道:「冼老伯著我這樣叫的,我也知很是不敬。」長孫勝天點了點頭,向冼釗說道:「這小子與冼老伯的死沒有關係,他又怎殺得了冼老伯?」冼釗見他如此武斷,不由得氣往上湧,沉聲說道:「你怎知道?」

長孫勝天「嘿」的一聲,朗聲說道:「你做了冼老伯的兒子這麼多年,還不知道老子的脾性,他一生最怕奉承敬稱,一旦遇上看得起的小輩,都會著他們叫他做「冼老伯」,而冼老伯看得上眼之人,又豈會是奸邪一輩?」這一番話說將出來,除了顯出而死的冼膽那一份豪情萬丈,還表現了長孫勝天對之佩服敬慕,凡是冼膽稱許之人,亦必同樣認可,而對著冼釗這名頭甚大之人,亦能直斥無礙,那一股凜然霸氣,更是頓然流露。

冼釗聽著雖然不服,卻又不能說自己的爹看錯了人,頓時語塞,長孫勝天再不理他,徑自向張小拳說道:「快跟我說,冼老伯跟甚麼人動手了?」

張小拳與長孫勝天只是萍水相逢,想不到他一上來便完全相信自己乃是無辜之人,心中的感激實在難以形容,眼見他的功力高絕,又顯得與冼膽甚為親厚,不由得大生同仇敵慨之感,熱血上湧,便把適才在酒鋪之內所發生的事,只隱去了冼膽談及張辟邪之部份,和盤托出,其中東方弧月臉現冷笑之色,顯得對其所說全不相信,藍濤與逸擎天等人則默然無語,靜靜聽著,而趙普雷鵬等人,聽得竟有如此絕世高手隱藏青州,都不禁大為訝異,冼氏兄弟及長孫勝天卻顯得越發凝重,而當張小拳說到冼膽身中暗算之時,長孫勝天開言道:「那人當時只是瞪著冼老伯,沒有任何異動?」張小拳點了點頭,答道:「那時我正全神貫注,該沒有走眼,實不知他如何出手。」

長孫勝天略一沉吟,說道:「你先說下去。」張小拳續把餘下直到自己暈倒的事說出,長孫勝天嘆了口氣,渭然說道:「真不愧是冼老伯,一生行俠仗義,到死也是為了保護他人,我長孫勝天真是服了你啦!」眼見冼釗訖自沒有說話,便道:「你還在懷疑這小子?那功法乃「他們」之間的秘奧之術,若是一夥之人,大可胡亂砌辭,又何必就這樣說將出來,好讓我們有了防範?」

張小拳脫口問道:「「他們」是誰?」冼釗顯得尚未完全相信於他,「哼」了一聲,卻不說話,長孫勝天轉頭向玄渡說道:「大師可知一二?」

玄渡說道:「長孫施主懷疑是「魔渡佛」所為?」

長孫勝天還未答話,冼釗已說道:「我先前早已說過,蔣亦非現身在濠州,練大俠正領人追捕,難不成他有分身之術,忽地可身在千里之外的這裡殺人?」長孫勝天見張小拳等人面露不解之色,遂解釋道:「我猜冼老伯所中的暗算,乃是「魔渡佛」中人的絕技「夜神月眼迷心訣」,那「魔渡佛」原創於當天的冥王蔣成風。」說到這裡卻望向玄渡。

玄渡遂嘆了口氣,緩緩地續著他的話頭說道:「那蔣成風原是我少林派「覺」字輩的有道高僧,法號覺悟,此人悟性奇高,當年在少林寺中,除了主持及羅漢堂首座之外,便數他武功第一,惜誤墮凡塵魔障,倒反出門,自行立派,是為「魔渡佛」,自號「冥王」,他把少林光明正宗的武功,附以在外域邪門教派所學,集正邪絕學於一身,創下「夜狼奇煞經」及「日陽天魔錄」兩大魔典,離經叛道,立志以「魔」行天下,標榜「強者生,弱者死」的荒謬處世理論,當年喪於其手底的正道之人,多不聲數,但在其如日方中之時,卻忽地消聲匿跡,而「魔渡佛」在群魔無首之下,亦倏然解散,直到這麼多年後的今天,才再有其子蔣亦非重現江湖之事。」

長孫勝天沉聲說道:「那黑衣人既能在冼老伯全神提防之時施行迷心訣,功力之高,怕已直迫當年的冥王?如此說來,蔣成風的傳人可不止一人?」頓了一頓,忽地指著趙普等人說道:「快先把他們放了吧。」

東方弧月忍不住說道:「然則這臭小子胡亂辱我,說我貪戀弟q子女色,這就算了?」長孫勝天失聲笑道:「你東方大宗主若沒有此心,給小輩說了兩句,便要動輒殺人?傳出去也給人笑掉了牙,這樣吧,我長孫勝天代張兄弟向你賠個不是,可行了吧?」

東方弧月一來忌憚於在江湖上勢力如日中天的雲龍會,二來玄渡與趙匡胤看來已全站在張小拳的一邊,即使欲把其千刀萬剮,已不可得,現下有此上好的下台階,正好給長孫勝天一個順水人情,笑道:「好,既長孫兄弟如此說來,我東方弧月也不是小氣之人,這就算罷。」接著望看張小拳說道:「這位小兄弟今後可要小心做人,切忌再禍從口出,須知運氣這東西,可不是永遠跟著你的。」

張小拳一昂首間,朗聲說道:「大丈夫只敬光明磊落之徒,豈會怕因持平守正而惹禍上身,但難得東方先生指點後輩,張拳受教了!」東方弧月聞言心下大怒,但既已答允再不追究,以自己的身份便不好意思和這小輩再說下去,面上皮肉一抖,強自微笑,再說多言,長孫勝天向張小拳瞧了一眼,面露嘉許之色,便連釋素晴及薛飛雲,亦不禁覺得此子不畏身份,權勢,雖武功不高,卻能使人倏地生敬。

趙匡胤亦覺東方弧月先是在宴席之上找自己的麻煩,現下又輪到張小拳,遇上長孫勝天後卻見風駛舵,外表雖道貌岸然,人品卻顯得小氣低下之極,實在可惡,且知道他勾結冼釗,以圖引兵入關,卻又尚未找到證據,拿他沒法。眼下只好先替自己人鬆開綑綁,趙匡胤過去雷翅身邊,欲要指他解開啞穴,卻覺逸擎天勁透穴內,難以解開,長孫勝天走了過來,在他肩上拍了一記,雷翅「啊」的一聲呼了出來,啞穴竟自解了。

趙匡胤向他點頭示謝,見雷婷英神情委頓,走了過去,此時釋素晴走了過來,臉露歉然之色,低聲說道:「姑娘的穴道是我點的,多有得罪。」隨即提手輕點數記,雷婷英被封之穴立解,趙匡胤忙替她解開綑綁,幸好她被綑得久了,加之要穴被封,血氣不通,此時縱有滿腔污言,亦沒有氣力罵出,紛擾了一輪之後,趙普向眾人拱手說道:「看來大夥兒都是一場誤會,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冼釗「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長孫勝天緩緩說道:「三位掌門,眼見冼老伯突然身故,你們明天的封盟式典,卻又如何?」

那三位掌門,卻沒有說話,目光所視,卻全射向冼釗的臉,原本「封盟式典」的大事,乃是五方絕門之內的事,冼釗只為義助性質,但眼下冼膽既死,眾人亦都覺得應該尊重於他,意欲聽其意見。

只見冼釗訖自雙目通紅,冼德眼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兄弟,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我爹的死,待封盟式典後才作宣佈,可免不必要的混亂,及使式典順利舉行。」

藍濤忙說道:「冼老弟若要先辦冼老英雄之事,我等絕對諒解,必無異議!」逸擎天與東方弧月亦同時點了點頭,冼德卻道:「即使延期,也改變不了我爹已死的命運,難得這麼多的賓客已到,何不先照原定一般,先舉行封盟式典,再公佈爹的死訊不遲。」冼釗亦說道:「就照二弟的說話辦吧,三位掌門可有異議?」

逸擎天等人眼見忽地喪父的冼氏兄弟亦表示封盟式典可如期舉行,均不再多言,冼釗此時已能克制悲傷,面上神色回復平常一般,說道:「有關此事,還請諸位不要現下說將出去,以免生了不必要的亂子。」目光卻向著趙普雷鵬等人瞧去,雷婷英屈得久了,乘此便欲破口而罵,趙匡胤一把拉著她的手,朗聲說道:「我可替他們保証,絕不會在外隨便說話。」

忽地叩門之聲又嚮了起來,冼釗眉頭一皺,說道:「有什麼事?」只聽得門外的人說道:「老爺......兩位少爺......」語意卻含糊不清,冼釗這晚已夠煩了,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喝道:「他們又怎麼了?」冼德走了過去,打開門戶,那僕人在其耳邊輕說數句,冼德面色大變,回頭叫道:「大哥!」

冼釗大手一揮,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兩個兒子,早已掉夠了面,也不怕說,又在何處惹事了?」冼德急道:「仲強及仲民不知因何身中劇毒,強撐著回到府上,現下已痛得暈了過去!」

冼釗接二連三的聽著傳來的惡訊,饒是他慣歷風浪,亦不由得眼前一黑,但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向各人略一拱手,說道:「犬兒失禮了,我先行告退,明天封盟式典會場再見。」玄渡說道:「貧僧對毒傷之事,粗疏略通,便隨冼大爺走這一倘,可好?」

冼釗才剛聽得兒子出事,即使如何不肖,但骨肉親情,不由得憂心忡忡,聽得精通醫理的玄渡肯隨已幫忙,立時大喜謝過,卻沒有即時離去,先走到了冼膽屍身旁邊,「噗」一聲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爹,孩兒不孝,待正事過後,才替爹你風光大葬,及把那殺千刀的奸賊拿來,千刀萬剮!」

鐵縱橫一向侍父至孝,人所共知,否也不會如此鋪張替其賀壽,此時聽他語氣當中,深藏怨毒之極的狠辣之意,顯得對「魔渡佛」的憤恨已到頂點,此間之事一了,以冼釗的身份地位,及冼膽本身亦廣結善緣,江湖之上,誓必掀起一陣為了報仇而刮起的大風大浪。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6
第六十五回 黑煞奇毒
三位掌門眼見冼氏兄弟與玄渡匆匆離去,遂向趙匡胤與長孫勝天告辭,再向冼膽的遺體略一躬身,隨即離去,當中便正眼也沒有瞧過張小拳等人,釋素晴在走過張小拳身邊之時,向他低聲說道:「沒有大礙吧?」張小拳一愕,卻搖了搖頭,釋素晴嫣然一笑,瞥眼間卻看到趙匡胤訖自拉著雷婷英的手,笑容頓時僵硬了點,快步離去。

這情形教張小拳看在眼裡,若是平日,一向喜愛胡亂說話的他便定會拿來大造文章,與趙匡胤說笑,但冼膽因己而死,實在義憤填膺,倒沒有此心情,眼見毛阿六正在照料著冼膽的屍身,遂走了過去,說道:「毛大哥適才一番說話,可幫了我的大忙。」毛阿六忙道:「我只是覺得張兄弟你絕對不是歹人,大老爺的死與你們何幹,才胡趨一番,你們找上王領衛後,可要好好替我說話,助我完了這個漫天大謊!」

此時長孫勝天乾咳一聲,說道:「這位毛管事,可否找點香粉過來,替冼老伯的遺體拭抹。」毛阿六應聲而去,片刻之間,那廂房之中,便只剩下張小拳與趙匡胤等人,及長孫勝天。

趙普等人都曾從張小拳口中聽過「雲中龍」此人,但均沒想到竟就是雲龍會的首領長孫勝天,長孫勝天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向張小拳說道:「我在外面等你,不要太久。」

張小拳向滿臉青腫雷翅說道:「受了點苦頭罷?」雷翅怒道:「那東方老賊......」張小拳低聲喝道:「口裡放乾淨點,給人發現了,是不是?」雷展是三兄弟中性情比較溫和,沒有大哥的愚魯,又少了三弟的那份衝動,遂說道:「我們跟在那東方門主身後,本也沒有別的事情,他與徒兒們分手後,我們也只是聽著吩咐,靜靜的守在他的房間很遠之處,豈知過了約半個時辰......」

雷翅忍不住口罵道:「他媽的狗賊!」

張小拳瞧了他一眼,說道:「終看到他與冼釗接觸?」

雷展忙續道:「這次便怪不了三弟,我們本也以為「劍通明」終於也要找「鐵縱橫」確認引兵入關之事,豈知那東方門主,竟夜訪偷窺釋姑娘的寢室,當時她應該在沐浴之中,三弟按捺不住,出言喝罵,那惡賊竟一把衝將上來,我們又豈是他的對手,均被他在一招兩式之間便封了穴道,動彈不得,他恨三弟不住罵他,遂把他痛打一頓,接著領著門下弟q子,便把我們拉回住處,意欲找「王政忠」理論,卻哪裡找得到了?大姐一言不合之下向他出手,卻猝不及防,被釋姑娘從旁出手點了穴,再把趙普大哥一拼抓著。」

張小拳與趙匡胤對望一眼,張小拳奇道:「我適才只是順口開河,難道竟給我說中?」雷鵬亦顯得憤憤不平,怒道:「想不到那人表面如此德高望重,內裡竟如此污穢不堪,不若我們改變計劃,一刀把他宰了便可斷絕他們與契丹的往來。」

趙普緩緩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手段,但現在已打草驚蛇,你教我如何可再走近那東方門主身邊?再者,集我們之力,亦很難殺得了這一派掌門罷?」卻望向了趙匡胤。

現時他們各人之中,張小拳既不能運氣發勁,便要數趙匡胤的武功最高,趙匡胤卻搖了搖頭,說道:「東方弧月若有劍在手,百招之內,我們必損一人,剩下來的,就只有逃跑的份兒。」他先在釋素晴身上感受過東島長離那「銀光掠影」的真正威力,剛才復又親眼見著東方弧月使出欲殺張小拳,劍氣縱橫無匹,眾人武功參差,恐怕難攖其鋒。

此時張小拳忽地笑道:「打不過,如何?」趙普答道:「先給點時間讓我想想。」張小拳卻道:「我出去一會,雲中龍在等我。」趙匡胤道:「要我一起去嗎?」

張小拳笑著推門而出,說道:「多人恐難說話,你先照顧雷姑娘吧,哈哈!」趙匡胤這才驚覺自己還拖著雷婷英的手,不由得立時鬆開,斜眼一睨,竟看到雷婷英臉上一片紅暈,似笑非笑的樣子......

趙匡胤略定心神,亦道:「我亦不可在此逗留太久,先往玄渡大師那兒再說。」

張小拳走了出來,只見長孫勝天站在遠處,雙手背負,張小拳朗聲說道:「閣下相助之恩,張拳十分感激。」長孫勝天回過頭來,淡淡的道:「初會之時,與張兄弟已很是投契,那是你我的一種緣法,不必言謝。」

張小拳凝望著他,微笑道:「只是我便不知道該稱閣下為雲兄,或長孫勝天,還是......長孫雲龍大爺?」長孫勝天一呆,張小拳笑道:「我跟算神于先生,倒是舊識。」

長孫勝天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武林之上,知道我本名的人,已然不多,于先生可好?」張小拳笑道:「身體倒很健壯,可是一張咀,完全不饒人。」

長孫勝天也笑了,他已沒見于庭宗多年,忽然憶起,自己出道已很久了,久得連一些對自己十分重要的人,那種感覺,亦恐有一天淡忘,嘆了口氣,續道:「在江湖中打滾了這麼多年,叫什麼名字,己不重要。」

張小拳想了一想,只覺自己亦有許多名字,但所想所幹,始終如一地沒有背棄俠義之道,對此話深有所感,答道:「為人所著重的,卻是本人的信念,意志,與及氣節,名之所在,猶如過眼輕煙,風吹便散!」

長孫勝天又是一呆,想不到張小拳年紀輕輕,說話卻如此成熟老練,拍手笑道:「張兄弟此話深得我心,若不嫌我年長許多,直接稱我一聲大哥便成。」隨即正色說道:「但你如稱我一聲大哥,便要跟我坦白,怎樣看來,你們也不似是來賀壽,眼下冼老伯一死,你們嫌疑很大,適才我只是倚仗雲龍會之勢把他們壓著,打後若追究起來,我可保你們不著。」

張小拳知道長孫勝天便待他甚好,但他們的計劃涉及郭威,絕對不能給其他人得知,可是他卻又不願砌辭欺瞞,甚感為難,長孫勝天見他面有難色,概然說道:「兄弟有什麼難處?儘管說來,但教力之所及,我必會幫你。」

現下情況已是十分明白,若單靠己方之力,勢難阻止冼釗引兵入關,張小拳一向對行軍調度,周詳計劃的事並不善長,但於此種迫在眉睫的形勢之中,卻往往能當機立斷,脫口說道:「其他一切,我都不便說將出來,但有一事,卻欲與長孫大哥商量,盼求援手!」

長孫勝天眼見他面上忽見果斷之色,點了點頭,張小拳面上神色一正,隨即把冼釗與東方弧月合謀,欲替劉知遠引契丹胡兵入關,以河北一帶之地,換取平定南方諸國的助力之事說出,以自己一行人的目的,就是要暗中阻止二人,好給郭家軍爭取部署的時間,只聽得長孫勝天面色大變,張小拳長話短說,又隱去了自己的身份,堪堪說完,長孫勝天沉吟半晌,忽地說道:「非是我不相信於你,但此事當中,卻藏著一個很大的破綻。」

張小拳心中一凜,知道他絕不會無的放矢,只聽得長孫勝天緩緩說道:「東方弧月是否參予其中,我不知道,但單憑信上一個署名與他的佩劍之名相同,便斷定他跟此事有關,未免過於武斷,一來信上的東西任何人也可寫下,二來我覺得你們在對「劍通明」遍尋不獲之時,忽地得知一同名事物,把之聯想起來,雖乃人之常情,理據卻未免過於單薄。」頓了一頓,續道:「同樣道理,亦放在冼釗身上,加上我便知道一事,更覺得你所說的,有些事情十分不妥。」

長孫勝天的外表便粗獷豪邁,心思卻如此慎密纖細,張小拳忙道:「什麼?」

長孫勝天沉聲說道:「冼釗八年之前,帶著年輕的妻子及兒子,到漠北之地暢遊,碰上了契丹的賊兵,竟對他美貌的妻子起了色心,以圖不軌,兵慌馬亂之下,冼釗憑著精湛武功,雖把兩個兒子帶著逃出生天,但妻子卻喪於亂箭之下,冼釗悲痛之下,又愧於未能保護妻子,對兩個兒子越發放縱,我曾多次跟冼老伯說過如此下去,兩人難成大器,都沒什用,此事只有少數冼家的親友知道,卻千真萬確,而冼釗由此對契丹人恨之入骨,所以你說什麼人引兵入關也好,就是「冼釗」一個,我覺得絕無可能!」

聽著長孫勝天說得斬釘截鐵之極,剎那之間,張小拳的思緒一片混亂,如墮五里夢中,本欲求助於長孫勝天,卻反使得事情變得更為複雜難解,長孫勝天又道:「但那信上既有契丹之主的蓋印,量來不假,如此看來,我們又要回到原處,去把那引兵入關的兩個奸賊找出來......」右手隨即一揮,在自己的頸上一斬,張小拳喜道:「我們?」

長孫勝天豪情一笑,說道:「既給我知道此事,便你不說,我也要把他們找來宰掉!」

忽地一人急急走來,卻是毛阿六,只聽他說道:「長孫大爺,我們老爺有請閣下到冼府一行。」長孫勝天道:「有什麼事?」毛阿六神色惶恐,答道:「我家兩位少爺中了毒,玄渡大師亦束手無策,老爺著我們來找各位,看看能否幫忙,小人這便要再去找東方門主他們。」

長孫勝天說道:「冼府的路我曉得,你去找其他人吧。」毛阿六連忙離去,長孫勝天向張小拳說道:「你去不去?」

張小拳聽得冼仲強及冼仲民原來年幼喪母,沒人管教,才會變得如此狂妄荒謬,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遂點了點頭,長孫勝天眼中露出嘉許之意,兩人轉身便走,步出聚英莊,向冼府進發。

二人在青州城中走了一會,已到了冼府門外,一片金碧輝煌的大宅府門映入張小拳的眼簾,門外燈火通明,還有僕人把守,盡顯豪門架勢,那兒的下僕一見是長孫勝天,立時趨前相迎,領他進府,長驅直進之下,走到了一間房子,二人對望一人,均聽到微弱之極的呻吟之聲,長孫勝天推門而入,只見冼仲強與冼仲民兄弟躺在床上,冼釗與冼德站在一旁,滿面慘然之色,眼見張小拳跟著長孫勝天到來,雖略感詫異,卻已無暇理會,玄渡則垂首而立,默默沉思,看來對毒傷亦束手無策,長孫勝天說道:「讓我看看。」

張小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冼氏兄弟面上蓋著一層灰黑之氣,渾身泛力的軟灘在床,不住如夢囈一般的低喘呻吟,冼釗低聲說道:「我們已先後試過以內力逼毒,卻如石沉大海,長孫兄弟可有高見?」

長孫勝天微一運氣,真氣遊走全身,把手掌緩緩遞出,輕輕抓著冼仲強的右掌,把內力導入他的經脈之內,過了一會,忽地面色一變,冷哼一聲,說道:「很狡猾的絕毒!」

玄渡點頭說道:「貧僧亦試著以內力逼毒,但那毒質在經脈之中運走,便活像有其自我的意識一般,懂得閃躲導入體中的真氣內力,即使如何努力,亦只有抓不著邊際的無計可施,適才貧僧把數顆少林派用以解毒的傍身丹藥餵了他們,看來亦沒有多大作用。」

張小拳聽著玄渡之言,心中一震,蓋因此種毒力的特性,他便感到熟悉無比!

義父顧霸天,當年所中的暗門劇毒,便與之相彷!

長孫勝天說道:「解鈴還需繫鈴人,可找到了下毒之人沒有?」冼德搖了搖頭,答道:「他們回來之時神智已漸迷糊,可沒有說過什麼,卻又到哪裡去找?」長孫勝天聽著沉吟不語,他縱橫江湖這麼久了,倒還沒有見過如此性質奇特之毒。

現下便連長孫勝天亦沒有辦法,冼釗便感如墮深淵之中,眼見兒子由自己趕到之時,大聲呼痛,到現在已是無力呻吟,氣弱柔絲,眾人又感束手無策,不由得悲從中來。

「冼大老爺,可否聽我一言?」

說這話的,既不是玄渡,亦不是長孫勝天,在這房間中的,會如此稱呼冼釗的......

就只有張小拳!

冼釗猛地回過頭來,望著了他,自己的兒子命在頃刻,人於絕望之時,亦會如溺水之人般,即使抓著一塊浮木,亦會拼命掙扎。

張小拳眼見冼釗如此著緊兒子,自己的老毛病不由得又發作起來,心中雖對冼釗有沒有意圖不軌,引兵入關之事尚未了解清楚,但此刻人命關天,心中不禁復又浮起了義父顧霸天,及趙匡濟那義無反顧的樣子,暗地嘆了口氣,隨即笑道:「首先,我要說的是,此毒我曾見過,懂得怎解,但令郎之毒,可不是我下的,你信的話我便告知你們解毒之法,若不就自求多福,免得待會解了毒又把我綁起來,說我毒害令郎。」

冼釗沒有即時答話,卻瞧向長孫勝天,心想人是你帶來的,這臭小子又怎會懂得解毒,敢情是你著他來以言語擠兌於我,但長孫勝天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卻搖了搖頭,正色地道:「我不知道。」

張小拳皺眉說道:「你們這些老江湖怎麼想東西永遠也是這樣複雜?一句說話,冼大老爺你信還是不信?」冼釗一向地位甚高,只有受有尊敬,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無禮對他說話,更不要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子,但眼下親兒性命危在旦夕,一咬牙下,說道:「張......小兄弟,我信此事與你無關,請問可否賜予解毒之法?」

長孫勝天眼見張小拳盡駛順風之舵,只覺好笑,但冼氏兄弟中毒已深,怕他們捱不住一命嗚呼,幫口說道:「張兄弟,這是甚麼毒,怎生解法?」

張小拳收起笑容,正色說道:「這是暗門的毒功,稱為「黑煞」。」

眾人聽著面面相覷,均沒聽過,張小拳續道:「那是暗門最上乘的功法,把毒質混和獨門內力使出,中毒者體內的毒質,一來甚難消解,二來會對侵體逼毒的內力不住趨避,即使貫進十成內力,亦毫無用處,知否為何這麼厲害的毒功,卻靜寂無名?皆因中此毒者,向來沒有生還之人!」

冼釗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對他開始產生信任之感,便長孫勝天亦沒有想過他竟對那毒的背景如此清楚,眾人便造夢也想不到,當年顧霸天身中狄炳貫滿「黑煞」奇毒的「銀射」暗器,毒素全數深陷經脈穴道之中,強行以內力包裹毒質多年,雖終無法解去此毒,但於此毒的名稱,特性,以及抵抗之法,早已查察清楚,及後更傳於張小拳,作為行走江湖時傍身之用,亦幸好如此,當年張小拳才沒有喪命於同是使毒的無求手上。

而現下冼氏兄弟身上所中之毒,雖有「黑煞」之特性,卻沒有其強烈之毒性,否則二人當場便給毒斃,哪可捱到此刻?張小拳隨即向冼釗說道:「冼大老爺可先把內力,從丹田處貫入,把盤結的毒質沖開,接著以快速的手法,順著封了「極泉」,「青靈」,「少海」,「靈道」及「通里」這五大心經要穴,再從右掌之處導入內力,從心包絡經把毒質壓向「天池穴」,當可迫出此毒。」

冼釗與冼德聽完,忙一起替冼氏兄弟逼毒,只感先前捉摸不著邊際的毒質,依著張小拳所授之法,竟能緩緩的以內力逼在一起,本已沒甚氣息的冼仲強及冼仲民開始大聲呻吟,冼釗與冼德感到已差不多了,互望一眼,隨即「嘿」的一聲,冼氏兄弟一起「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雙目微睜,緩緩轉醒過來,低聲叫道:「爹,二叔。」

張小拳也想不到機緣巧合之下,自己竟救了冼氏兄弟之命,眼見他們全都大喜過望,不由得亦感到一陣欣喜,畢竟自己是個孤兒,往往看見別人體現了骨肉親情,自己會覺得高興,長孫勝天拍了拍他的肩頭,二人相視一笑,心靈互通。

玄渡見冼氏兄弟已能說話,便道:「眼見毒質既清,冼施主還需給兩位公子服用些去毒清心之藥,以求淨盡體內毒性。」

冼釗把兒子扶好睡下,隨即轉過身來,向張小拳一揖到地,說道:「張小兄弟高義,不計前嫌,冼釗敬服。」蓋因他知道,張小拳若有心害他兒子,只要冷眼旁觀便可,又何需大費周張的教他解毒,張小拳忙躬身還禮,笑道:「現下大可問問令郎,是誰人下的毒手。」

冼氏兄弟對望一眼,卻面現尷尬之色,冼仲民眼珠一轉,說道:「我們也不知道,在聚英莊中走著,只覺眼前一黑,便已中毒。」冼釗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當中,冼仲民一向具急智之才,卻跡近狡猾,沉聲說道:「現在非常時期,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樣,從實說來。」

冼仲民不知祖父已死,聽著父親的說話之中隱具殺氣,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冼仲強撐起身來,說道:「先前......先前我們看著......」指了指張小拳,續道:「在席上大出風頭,氣不過下便走了出去,想著......想著可到張......張兄弟等的落腳之處搗亂。」

冼釗低聲喝道:「胡鬧!跟著怎樣?」

冼仲強接著說道:「我們打聽得到,張兄弟有一朋友正留宿東廂,便走了過去,一見到他......便......」冼仲民知道大哥無甚口才,聽他說著已知要糟,但在父親嚴令之下,卻又不敢作聲,只聽得冼仲強嚅嚅地道:「衝上前去,也沒說話,便打了他一頓,那人瘋瘋癲癲的,無甚武功,沒還手之力,我們也打得沒甚癮頭,一會便走了,豈知在回程之時,只感頭腦一陣暈弦,心知不妙之下,便趕著跑回府來求救,往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說著低下頭來,滿臉慚色。

饒是張小拳本已原諒二人先前的惡行,亦不由得無名火起,大聲怒喝:「那人手無寸鐵,你們好歹也是習武之人,怎下得了手?」心中記掛著無求的情況,加之再也不欲見著姓冼之人,向冼釗抱拳,凜然說道:「再說下去,小子恐有失禮,就此別過!」也不待冼釗回答,轉身便走,冼釗心中有愧,叫道:「張小兄弟,我們有些上好的金創藥,回頭給你送過莊去!」但張小拳便彷如沒有聽見般,快步衝出,揚長而去。

張小拳既沒有向長孫勝天道別,對冼釗的呼喚亦沒有理會,一心一意,便要盡快飛奔回聚英莊,往找無求,走到街上,卻忽地覺得一陣暈眩,幾欲軟倒,往在路邊坐著小息一會,只覺身上毛病發作的次數漸多,相距的時間亦漸短,但也顧不了許多,轉眼便走到了無求的住處,只見房門半掩,甫一進去,卻發現略有打鬥的痕跡,地上有少許血跡班班,與冼氏兄弟所說相合,該是無求被毆傷時所濺出,唯獨不見了無求本人,張小拳心下大急,叫道:「爹!!!!!!無求!你到哪裡去了!?」

便連他自己,亦不知為何會對無求如此著緊,或許,他能從無求身上,回憶起很多東西......又或許,無求當日在月牙軒門人中把他救了出來,到現時還深感其恩,又或許......是無求的那一句「孩兒」,令到一向追求父母之愛的張小拳,至今難忘......

就在此時,房外忽地傳來「嗒」的一聲輕嚮,張小拳也不理會,急步衝了出來,只見偌大的花園當中,除了裝飾所用的假山,樹木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東西,正狐疑之際,猛地心中一動,抬起頭來......

只見在淡素的月光之下,一人站在亭樓瓦頂,長身垂手而立,抬頭看著那一彎銀月,若有所思,但從一身衣衫,張小拳還是立時把他認了出來。

「爹!」張小拳大叫一聲,那人回過頭來,終看清五官面貌,正是無求!

張小拳大喜過望,一時間全沒想到他如何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那裡,只是急道:「你稍等一下!我這就扶你下來!」

張小拳只怕他瘋性一發,隨意躍下,以那高度來說,必定會弄折手腳,摔個口腫鼻青,卻忽地眼前灰影一閃......

張小拳一呆,渾不知道眼前一切,屬真屬假,只見無求已倏地站在自己身前,那一閃即現的身法,自己的「瞬蹴」與之相比,便如小孩的玩意般不值一晒,而最令張小拳震驚的是,眼前此人,確是無求!

全因現時這無求,面上神色正常鎮定,沒有過往那瘋癲痴狂之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份自信無比的冷靜,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度,眼神中閃爍出來的光芒,雖不比長孫勝天的霸道著跡,卻更顯得深藏不露,猶有餘力而未展,但一股森寒之極的殺氣,卻從身上不住湧出,張小拳年紀雖輕,但一生遇合之奇,所見能人甚多,但除了義父顧霸天,或武林字典安隆樹以外,無求還是第一人,能令他覺得有如許鎮攝之感。

只見無求伸出手來,看似緩緩的遞向張小拳,但實際上卻又快速得令他全避不了,即使是東方弧月,或是逸擎天等一派掌門,只要全神貫注閃避,張小拳也有信心能力保不失,可是無求的手,轉瞬之間,已搭了在張小拳的肩上,不由得使他心頭狂跳,全身一震!

「無敵孩兒?」無求平素一直大叫大嚷,聲音略帶嘶啞,此時於平靜之語氣說話,使人感到很是不慣。

但那是無求首次與張小拳,平心靜氣,在正常的情況之下,所說的第一句話。

但所帶來的震撼之感,對張小拳來說,卻無比深刻!

即使無求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張小拳還是不禁點了點頭,叫了一聲:「爹!正是孩兒。」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6
第六十六回 仇深似海
無求定定的瞪著張小拳雙目,眼神之中,透出了很是複雜難解的目光,當中既有一份難以言喻的喜悅之感,卻又暗藏悲傷,一時之間,張小拳亦不知該說些甚麼。

無求的聲音,依舊沙啞,沉聲問道:「我,瘋了多久?」張小拳張大了口,他倆當年遇上之時,無求尚且瘋態十足,但那時武功毒功尚在,可不像這次在青州城碰上時那麼任人欺凌,當街行乞,因此對著此問,卻全然答不上來。

無求見他不答,嘆了口氣,再道:「你還是小孩之時,我曾與你相遇,那時距今,已有多久?」

「十年。」張小拳平靜地回答,心中亦詫異於他竟記得如此清楚。

聽著這個已是意料之內的回答,無求只感腦中一暈,慢慢的把自己瘋瘋癲癲時的記憶,重新整理,張小拳既沒有出言打擾,他也就靜靜的在想著......

無求的聲音聽來略有苦澀之味,說道:「我,現身在何方?」

張小拳看著無求的面色,現出了悲傷痛楚的樣子,那非是肉體所產生出來之痛,卻是撥動自心底心靈最深處的哀傷時所散發出來,自己亦曾見過這種沉重難解的表情,乃是自己每當思念義父顧霸天,或親父親母之時,在河邊倒映出來的模樣,心中生起了同病相憐之感,說道:「青州城,冼家所包起的聚英莊中。」無求一征,說道:「「銅臂鐵腿」冼膽?」

無求看來對武林江湖,亦十分清楚,甫一聽得青州城冼家,便已知道是「銅臂鐵腿」冼膽,張小拳點了點頭,便道:「現下當家的是「鐵縱橫」冼釗。」無求露出苦笑的樣子,卻沒有作聲,張小拳便明白,在他變瘋之前,冼家的當家之人,尚是冼膽,十數年過後,卻已變成了現在的冼釗。

無求忽地抬頭看天,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滾滾流下,倏地仰天咆哮一聲,顯得十分傷心悲慟......

隔了一會,淚水流乾,無求輕聲說道:「昔日黃花,可仍猶在?」張小拳不解,無求轉過頭來望著了他,說道:「這位小兄弟,你我兩番相見,相隔竟達十年,信是有緣。」張小拳聽他稱自己為「小兄弟」,知道這個一直瘋瘋癲癲的無求,終於醒了過來,明白到自己不再是他的兒子,雖覺欣喜,卻又不知為何,有點失望的感覺,隨即供了供手,說道:「前輩言重了,當年還好前輩出手相救,小子再倖免於難。」無求笑道:「若非如此,今天我又豈能有清醒的時日?那是你我之間的緣法。」

張小拳心中有很多疑團未解,但眼見無求的武功氣勢,如此高絕,即使已瘋了這麼久,但十多年前,當時雄霸一方的厲害人物,猛地想起一事,問道:「前輩高姓大名?適才是前輩出手毒倒了冼家兄弟?」

無求嘆了口氣,說道:「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即使空有絕世武功,無敵於天下,卻又如何?若現在給我重新選擇,我寧可從不習武,只與心愛之人,共諧白首,於願足矣,又可苦白白的浪費了十數年的光陰......」頓了一頓,續道:「你給我起的名字......無求,無求,真的不錯,無欲無求,我自逍遙,好!從今天起,我便叫做「無求」!」

張小拳也自笑了,他心中對這個與自己同樣有著悲傷過去的人,倒是有親近之意,想不到自己隨口而說的名字,他竟會如此喜歡,實始料不及,只聽無求說道:「那兩個小子是冼家的子侄?」張小拳答道:「是鐵縱橫的兩個兒子。」

無求冷笑一聲,說道:「他們死了?」張小拳搖了搖頭,無求奇道:「還沒有死?冼家子侄的內功底子真的不錯。」隨即笑道:「嘿嘿,但應也捱不過明日午時,他們打我一頓,拳腳皆往頭顱招呼,不意卻把我打得醒了過來,可是這樣一來,難免沾到了我的鮮血,血中含有我苦修多年的獨門絕毒,他們不倒下才怪。」張小拳心想原來如此,難怪冼家兄弟走了一會才忽然暈倒,便道:「已沒事了,我已授了他們解毒之法。」

無求一征,語氣忽轉,緊張地道:「你懂得解毒之法?怎生解法?」張小拳也不豫有他,遂把先前向冼釗所述,原創於義父顧霸天的解毒之法,述說一遍。

可是無求聽罷,面上忽地一寒,右臂疾伸,便往張小拳的喉頭抓去,二人正言談之時,張小拳又哪想到他會忽然出手,而即使全神貫注,亦難擋這快絕一爪,「噗」的一聲,已給無求緊緊的抓住頸項,只要勁力一發,頸椎立斷!

張小拳感到一陣酸麻之感,從被無求所抓著的頸上傳來,逐漸遍及全身,大驚之下,卻已無反抗之力,只能張口說道:「你......幹什麼?」無求面上殺氣暴現,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使的是什麼毒?」張小拳只感命在頃刻之間,只好答道:「我.....不知你是什麼人!但......那是暗門中人所修練的「黑煞」!」

無求手上忽地一緊,張小拳倏然之間,便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感鼻中所吸的氣,再也傳不進身體之內,不消一會,面色已成一陣青紫,無求冷冷地道:「說得好,我乃暗門中人,「黑煞」乃我門中奧秘,旁人只要一提,已等於是步入了鬼門關,更不要說你懂得解救之法!」

張小拳手足一陣亂動,只感到腦中感覺遂漸模糊起來,但一個十分強烈的訊息,卻不住地告訴著他:「快要死了!怎麼辦?」

可是無求的面上,忽然現出古怪的模樣,倏地鬆手,張小拳只覺頸上一輕,整個人已軟倒在地,只聽得無求仰天叫道:「罷了!罷了!」張小拳見他瘋態畢現,但全身尚自無力,不知如何是好,無求看著倒在地上的他,濃烈的殺氣竟慢慢退去,面上漸現溫和之色,嘆道:「唉,若我的無敵孩兒沒死,也有你這麼大了,一身武功毒功,當能青出於藍。」說著卻猛力搖了搖頭,喃喃地道:「不好!不好!還是不要練毒好,若練至我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般便糟了。」

張小拳只感到身上那一陣酸麻之感便全沒退去,知道已中了無求的毒,但現在自己又不能提氣運勁,無法逼毒,無求俯下身來,右掌在他頸上一抹,張小拳倏覺全身酸麻已消,力氣漸復,忙勉力爬起身來,腳上一動,已向後急退,離開了無求五呎的範圍,全神戒備,再也不敢有絲毫輕忽。

無求看著張小拳面上神色緊張的樣子,面上忽現悲痛之色,喃喃地道:「真像......真像......就跟你娘的樣子一模一模......」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向張小拳說道:「這位小兄弟,適才多有得罪。」張小拳見他好像又回復正常的樣子,但真的不敢再走上前去,說道:「前輩好像有點不適?」無求苦笑道:「我年輕之時,立心要成為天下第一人,不理妻子勸說,苦練毒功,豈知竟禍延下一代,我的親生兒子,出生後半歲便已夭折,當時練功正到要緊要關頭,甫聞惡訊隨即毒力滲腦,走火入魔,弄得這麼多年來一直瘋瘋癲癲,往上一次清醒之時,已是十多年前,在家中......看到了我妻子......因為孩兒之死而怒瞪著我的一眼......」

張小拳本對他深感同情,但此人既出身暗門,修練歹惡毒功,聽得自己能破解其毒,隨即猛下殺手,心中徒感厭惡,但他既於自己有救命之恩,先前那數句「孩兒」叫了下來,又使他心生不忍,此時聽著無求訴說過去,知道他當年便曾經歷過大大的傷心,才會走火瘋癲,看著他的腦子好像還未十分清醒,遂道:「那前輩現在好了沒有?」

無求呼了口氣,說道:「適才給冼家的小子打散了腦中的毒氣,我神智一清,已運功把毒質回流,散入奇經八脈之內,但現時看來,腦中尚餘少許毒氣,需要花點功夫化掉才成。」

張小拳冷冷地道:「那前輩是要我替你找個可安心運功調息的地方,又或是替你護法,對嗎?」無求聽得他語氣忽變,知道他誤會自己因為若有所求,才沒有殺他,心中怒意一湧,正待說話,忽地腦中一暈,眼前一黑......

「無敵孩兒!餓死了!有吃的沒有?」

張小拳見無求身上那凜然壓迫的殺氣倏地消失無蹤,目光變回了呆滯無神,口吐傻語,知道他復又變回痴呆,想來是腦中毒氣未清所致,無求看來餓得慌了,拉著他的手連連搖著,張小拳只感適才頸上被抓著的地方訖自疼痛不堪,可是要他就只拋下無求不管,卻又不忍,畢竟從小與他結緣的,並非適才那武功高絕,殺氣充盈的暗門高手,而是眼前這個傻傻痴痴,只會吃喝,及對自己甚為緊張的無求,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笑道:「怎麼沒有?你等我一會,很快便回!」

無求又是一如以往的,把張小拳帶回來的飯菜,吃飽後便呼呼大睡,張小拳本欲往找趙匡胤等人,可是感到極為困頓,眼皮漸重,在無求身邊緩緩躺下,亦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叩門之聲嚮起,張小拳冷不防被嚇醒過來,只聽門外之人朗聲說道:「張兄弟,是我!」正是長孫勝天。

張小拳忙爬起身來開門,只見一片陽光直射進房內,把他雙眼照得差點睜不開來,長孫勝天笑道:「我問過冼家的人,你的朋友住在此處,果然給我找到你了。」張小拳回過神來,忙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長孫勝天笑道:「時間剛剛好,來找你參與封盟式典,那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盛事,你的朋友沒有大礙?」瞧了瞧正在熟睡的無求,卻見他沒甚瘀傷,略感詫異,張小拳說道:「那是我的......義父,他皮堅肉厚,捱了一番痛打,倒沒甚麼。」

張小拳心中想著若果任由無求留在這裡,難保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一來怕無求於瘋癲中受傷,二來若把其他人毒倒,也不妥當,便走了過去把他推醒,無求睡得正甜,被張小拳打擾弄醒,隨即雙手亂揮亂舞,怒道:「怎麼了!有飯吃了嗎?不吃了!要睡覺!」轉頭拉起被鋪便欲再睡。

張小拳嘆了口氣,轉頭向著長孫勝天苦笑道:「我義父的腦子有點毛病。」接著在無求的耳邊低聲說道:「你真的不吃了嗎?是上好的雞腿和香噴噴的肉包子呀!」無求把頭從被窩中伸了出來,面上的肉略顫,說道:「有沒有酒喝?」張小拳笑道:「當然有,你若不去,我便和這位長孫大哥去好了。」

無求怪叫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大叫道:「我去!我去!」張小拳頭一偏,說道:「你剛才還說不去?現在又要去了?可沒這麼便宜。」無求拉著他連聲說道:「我要吃肉,喝酒呀!」張小拳說道:「帶你同去也可,但要先答允我一件事情。」無求聽得張小拳肯帶他去吃東西,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張小拳正色道:「一會在吃東西前,大夥兒先要一起做點事情,你要一直待在我的身旁,不可亂走,不可作聲,可否?」無求認真地大力點頭,雙唇卻已緊緊閉起,示意絕對不會說話,張小拳只覺好笑,向長孫勝天說道:「行了!我先找回趙大哥等人。」

長孫勝天伸出臂來一把挽住了張小拳,笑道:「我已著雲龍會的兄弟把他們帶到封盟式典的會場,你的趙大哥應與玄渡大師在一起,而現在,我們便快些往那兒會合吧!」

三人到得會場之外,只見早已密密麻麻的坐著不少來參與盛事之人,一片十分熱鬧的氣氛,場中放著一個足有百丈長闊的大台,聳立其中,三個大字「封盟台」刻在石上,氣勢十足,忽地一把聲音叫道:「龍頭大哥,這兒!」長孫勝天往發聲處看去,向張小拳笑道:「他們在那兒。」領著張小拳與無求走了過去,只見趙普等人早已安坐那兒,看見張小拳到來,雷翅喜道:「師父!」長孫勝天見張小拳比雷翅還要年輕,微微一征,張小拳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趙普緩緩的道:「全都擔心於你,又有何人睡得好了?今早雲龍會的朋友才給我們說你沒有事。」張小拳伸了伸舌頭,笑道:「累大家擔心,真是過意不去。」趙普淡淡地道:「那也沒什麼。」張小拳便感到趙普對他甚是不滿,可是此刻便不是時候解釋,心想往後向他賠個不是便成,也不理也,長孫勝天四下顧盼,只見三大掌門早已領著門人到了,冼釗與冼德當然已身在場中,卻不見冼仲強與冼仲民兄弟,玄渡則與趙匡胤坐在他倆的身旁,皺眉說道:「時候已不早了,還不來嗎?」

就在此時,一群衣飾華貴,滿身穿金載銀,看上去便如是一方富商之人,倏地走進場來,冼家的下僕忙走了過去招呼,把他們帶到了本已安排好了的座席之上,無巧不巧的,就在雲龍會側,張小拳問道:「他們是誰?在等他們嗎?」

長孫勝天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在想,怎麼北方暗門跟忠君劍派還未到來?這班人是「貧」。」張小拳奇道:「「貧」?」

長孫勝天徐徐說道:「貧窮,在此亂世之中,原是十分大的問題,我之所以組成「雲龍會」,原意是要廢除原身操控鹽業的鹽幫,他們既殘害沿海一帶的百姓,復又把鹽此種百姓生活所必需的物資高價售出,以謀取暴利,使貧窮的問題日益嚴重,而「貧」的人,卻採用與我不同的手法,但大家目標一致,他們把經過營商一途所賺取得來的金錢,變換成物資,接濟中原貧窮孤苦的百姓,最起碼也給他們照顧溫飽。」

張小拳看著那些人一身錦衣華服,本來也不甚了了,聽後卻不由得對那幫人肅然起敬,問道:「他們懂武功嗎?」長孫勝天搖首說道:「大多不懂,他們都是僱用江湖上的高手助他們運鏢,購買物資,派放,但由於他們所行的乃是善事,很多本身不屑被僱的成名高手,都看在他們為百姓出力的份上,很多時都會幫上一把,且江湖之上的綠林好漢,若聽得是「貧」的東西,都會打消動手的念頭。」頓了一頓,續道:「你認著那首領,拿著一根竹棍子之人,「貧」之當中,便數他武功最高!」

張小拳放眼望去,果真見到一人拿著一根長長的竹棍子,長孫勝天見他這麼好奇,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多年不見,陳兄風采依然!」他的聲音便沒有被場中的喧鬧之聲掩蓋,在「貧」的位子之中,人人均聽得清清楚楚,那拿著棍子的人亦站起身來,向著長孫勝天抱拳說道:「見笑了!長孫兄才真箇是雲中之龍,把會務弄得有聲有色。」長孫勝天笑道:「待式典過後,我們才再聚舊。」那姓陳的人答道:「甚好!」

長孫勝天坐回位子之上,低聲道:「那人名叫「陳平仄」,本是少林棍僧之首,法號「覺醒」,但他在江湖上走動之時,卻恰巧碰上商沽遭人行劫殺害之事,出手重懲,殺掉數人,那商人臨終之時,把自己的財產交托予他,求他用以行善積德,覺醒把財物帶回少林寺中,少林僧人卻說他出手太狠,雖出於好意,卻要他面壁五年,他氣不過下,把財物帶走,留髮還俗,易名陳平仄,以自己的武功,及那商人的財富,聯合起中原的富商們,組成了「貧」,這些年來著實幹了不少好事,亦因為這樣,一向派規甚嚴的少林派,才沒有追究下去。」

張小拳聽著陳平仄的身世,感到他敢作敢為,於處事上與自己大為相似,不由得心生好感,長孫勝天忽地冷笑一聲,說道:「嘿,終於來了,好大的架子!」張小拳只覺滿場嘈雜之聲,倏地靜了下來,眺目望去,只見全場的人目光一致,盡都望著一行約數十餘人,走進場來。

只見為首的那一女子,年紀不算輕,但容色之艷麗脫俗,非任何人所能比,張小拳走遍大江南北,從沒有遇過如此深俱攝人器度的美女,只覺她面上的一切,全都是粉雕玉琢,集所有的美好於一身,一襲黃衫飄逸有致,而她走起路來又好看非常,婀娜的身形表露無遺,釋素晴本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在眼前這女子進場之後,卻絕對是給比下去,而冼家的下僕何曾見過如此絕色?竟呆呆的看著她沒有說話,那女子面色忽地一沉,罵道:「你媽的王八羔子!看什麼看的沒見過美女嗎?你姑奶奶我的位子在那裡?」

眾人聽著,全都呆住,有些更是張口無語,想不到此女子樣貌身材,娟好如斯,但甫一開口,卻直如市井之徒,粗鄙之極!

那下僕愣著,心神也不知飛了往哪兒,便不知如何回答,冼釗見著,忙飛身離開自己的坐位,趕了過來,抱拳恭敬地道:「在下冼釗,恭迎北方暗門門主狄夫人,門主在哪?好讓在下一同拜見。」狄夫人淡淡地道:「他閉關練功當中,今天不來了,我代他來,不行嗎?」卻隨即伸手,在那下僕的面上拂了一下,冼釗面色一變,略退半步,正色說道:「下人失禮,請狄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狄夫人神色依舊淡然,說道:「不會要了他的命,但在我面前如此失禮,小小懲治卻免不了。」

那下僕忽地一聲慘呼,只見他面上蓋上了一層黑氣,顯得甚為痛楚,本能之下,舉臂便欲往頭上按去,冼釗大手一揮,「咯咯」兩聲,已分別卸下了他兩肩的臼位,喝道:「忍耐一下!不要碰!」卻原來是怕那毒傳到了他的手上,那下僕面上既劇痛無比,雙肩雖因脫臼軟軟垂下,但仍傳來難擋的痛楚,倏然間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冼釗向著另外兩個下僕,說道:「把他抬下去,切記不要碰到他的臉。」向狄夫人說道:「謝狄夫人替在下管教下人,冼釗不勝感激,北方暗門的坐席安排了在這裡,請。」那女子點了點頭,領著門下坐下,長孫勝天冷笑一聲,說道:「那狄夫人原名黃惋鈴,乃雲南黃家的後人,鐵縱橫一向自命正義,對著此等掛著正門牌子,卻行邪道之人,竟如此阿諛奉承,好不要臉。」忽地瞥見張小拳眼中略有怒意,只道他替那下僕不值,拍了拍他的肩頭。

一拍下去,只感到張小拳全身微震,放眼望去,他的雙拳緊握,長孫勝天大惑不解,可是在場之中,除了趙匡胤外,便沒有任何一人,明白到張小拳之所以如此憤慨,乃是因為北方暗門對他來說,乃是仇深似海的一個門派!

在張小拳年幼之時,他的義父顧霸天深受毒傷纏體,無時無刻,都擔心他會離開自己,對於當日在誅天崖上,施以卑鄙的手段,暗算顧霸天的北方暗門門主狄炳,張小拳雖從沒親見其面,仇恨卻己從小深深地種在張小拳的腦海之中,雖明知此番五方絕門封盟式典大會之上,一定會碰到北方暗門,甚或至狄炳本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此刻仇人見面,加之黃惋鈴如此橫蠻惡毒,更使到他的一股無名怒火,從身體內直湧出來,便連他亦察覺不到,因為這一股怒火的關係,使得這些日子來早已安靜下來的異種真氣及真魔啖元,竟有些蠢動起來。

而在全場之人,全都為北方暗門進場時的氣派,及那隨手而施的毒功所攝,坐得稍近的人全都暗暗戒備,以防那無影無縱的神奇毒功,當中就只有雷翅一人,察覺到張小拳的異樣舉動,叫道:「師父!」

張小拳本已因為真魔啖元的影嚮,神智漸被怒氣所侵,陷於略為迷糊之中,倏地聽得雷翅的叫聲,腦中略一清醒,終感到了真氣異動,心中暗叫:「慚愧!」忙收攝心神,以道心混元功寧神靜氣,體內真氣才告回復平靜。

忽地張小拳身邊,竟發出了一陣喃喃自言的細語之聲,卻見原本神態痴傻的無求,竟呆呆地瞪著坐在遠處的黃惋鈴,口中不住的如囈般的低聲說話,張小拳見他沒有高聲狂呼大叫,也就由得他自說自話。

冼釗眼見四門均已入坐,但忠君劍派的人尚未到場,暗暗著急,心中一動之下,緩緩的走了上台,乾咳一聲,朗聲說道:「趁現下忠君劍派還未到來,我冼釗有一事,想在此處跟大家一說!」以冼釗的身份地位,如此一說,在場眾人全都靜下,待他發言,張小拳與長孫勝天對望一眼,心想他莫不是要宣佈冼膽的死訊?

只聽得冼釗面色一片認真,說道:「今天清晨之時,我二弟的信鴿飛回,收到河北傳來的消息,北平王劉知遠,已於太原稱帝!」

張小拳腦中嗡的一聲嚮起,趙匡胤與趙普則面色大變,往後冼釗的說話,也漸聽不清楚。

「劉知遠稱帝了!」張小拳一行人的心中,都同時生起了無數疑問,而最大的疑問,則莫過於:「為什麼他會這麼著急,連外援也未確定,便趕著稱帝?」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7
第六十七回 黃金白銀
劉知遠的勢力早已遍及中原河北至河中一帶,在晉出帝石重貴亡國之後,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但始終遲遲不肯稱帝,就是因為群敵環伺,相互牽制,若一旦自立為帝,餘人必定會群起而攻,因此,劉知遠非是沒有統一中原之心,卻缺乏把敵人全數擊倒的自信,因此才生出與契丹結盟之念,以河北以上的土地,換取自己稱霸河北以南一帶的助力。

可是那「劍通明」的書信之中,明明寫著會到來冼膽的壽宴,與冼釗詳談合作的細節,但現下壽宴未過,劉知遠卻已稱帝,比起預期的時間早了許多,實在使人大惑不解。

長孫勝天先前聽張小拳說過這次到來的目的,眼見他們面色大變,低聲說道:「先別急著,莫要露出馬腳!」張小拳定了定神,淡淡說道:「謝長孫大哥提點,我理會得了。」

而場中眾人,雖早知劉知遠有稱帝之心,但倏然得知已成事實,還是禁不住一陣嘩然,竊竊私語,一名身穿麻布長衫的老者忽然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敢問冼老弟,可還收到其他相關消息?比如關外契丹胡狗的動向,或西夏吐蕃諸國對此事的反應如何?」此人說話時的語氣老氣橫秋,對冼釗亦只稱一聲老弟,自高身價,但冼釗對他倒是恭恭地回答道:「回文世叔,我們都只是靠二弟的信鴿才得知此事,其他的一些詳情,暫時還未有任何消息。」那姓文的老者面露不悅之色,說道:「那一旦再有信鴿回來,便快些跟大伙兒說個清楚,相信在場中人,有很多的親人家屬,都身在河北之上,若契丹胡狗有何異動,也好關照一聲。」也不待冼釗回答,便已坐回椅上。

雷翅心中對冼家一向十分敵視,見得有人出來對著冼釗如此無禮,而冼釗又沒有反唇相譏,只覺有趣,咧起昨晚被打得紅腫的咀笑道:「也是有如此無禮橫蠻的人,能治得了姓冼的。」長孫勝天向雷翅橫了一眼,精光一閃,把他嚇了一跳,只聽得長孫勝天緩緩說道:「那是冼老伯的至交好友「紅綿掌」文先承文老爺子,平生憂國憂民,我姓長孫的很是敬重的。」張小拳低聲說道:「阿翅,慎言!」雷翅伸了伸舌頭,卻不敢再說話了。

此時忽地「錚」的一聲從廣場之外遠遠嚮起,聽來感覺上聲量不是十分大,但卻清清楚楚的傳進每個人的耳內,原本面上隱露憂色的冼釗頓時大喜,忍不住高聲叫道:「是成兄弟嗎?」

一把清朗爽快的笑聲從場外嚮起,張小拳望向入口之處,只見一名年約三十,身形頗高,相貌清秀的男子,滿面堆笑地步進場來,他一身素白長袍,大袖飄飄,顯得瀟灑之極,向正在台上的冼釗抱拳笑道:「正是在下成俊秀!」隨即足下一踏,身形冉冉而飄,看上去似是不快的身法,卻轉眼間已上了台上,站了在冼釗的身旁,向整個會場抱拳環顧,深深一揖,高聲說道:「後學晚輩,忠君劍派弟q子成俊秀,拜見各位!因先前隨在師父身邊掃盪奸邪,以至誤了時辰,還請恕罪!」

眾人久聞忠君劍派大弟q子人如其名,豐神俊朗,談吐得體大方,對著場中許多成名已久的前輩,卻自若自在,毫不怯場,都是暗暗點頭,深感名不虛傳,身在台下的東方弧月卻忽地冷然說道:「好一句「掃盪奸邪」,成世侄很漂亮的一招「幻退虛進」,果真深得練無爭真傳。」

「幻退虛進」,乃是忠君劍派飲譽江湖的身法絕技,在敵人覺得你欲退之時,猛招卻倏然而至,相反若感到殺招將臨,使用者卻已飄然遠走,全身而退,當中除包含進退趨避的步法之外,還有著用神攝敵,運氣使勁種種高深武功,與張小拳的「瞬蹴」,以步法方位爭逐上風位置大相庭徑,此時東方弧月,卻是以他本門的功夫,譏刺他以退為進,混淆視聽,以卸過忠君劍派於封盟式典之上失禮之罪。

成俊秀聽著卻不生氣,微微一笑,朗聲說道:「晚輩的「幻退虛進」火候尚淺,有空還請東方先生詳加點撥。忠君劍派此番未能如期赴約,出席封盟式典,師父著我到此,是有一言欲要向眾位掌門叔伯交待。」

逸擎天哼了一聲,卻不說話,藍濤淡淡地道:「成世侄有話請說。」

成俊秀朗聲說道:「師父要我跟各位掌門傳話,忠君劍派由於未能赴會,因此是次比武奪主,忠君劍派不會參予,晚輩到來,只為交出五方絕門盟主之位。待比武過後,忠君劍派願奉勝者為新一任盟主,效犬馬之勞。」

此一番話,卻大大出了東方弧月等的意料之外,蓋因先前得知練無爭未能如期趕來,便只想到他是對盟主之位尚未死心,故要派其大弟q子親臨奪魁,因此適才東方弧月的語氣便甚為無禮,誓要對成俊秀折辱一番,好讓其沒有面兒上台比武,可是不意練無爭此一著,卻更為高明,在場登時便有人說道:「練掌門真不愧為當世大俠,為了誅魔一事,竟放棄五方絕門盟主一職!」亦有人說道:「真是可惜,此番便看不到穹蒼真功的厲害。」

東方弧月,逸擎天,及藍濤三人便面面相覤,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時情況便頗為尷尬,能去掉成俊秀這一大阻力,當然甚好,但若就此算數,倒顯得甚為小家,黃惋鈴卻忽地皺眉說道:「管他練無爭來是不來,我家的狄炳還不是來不了嗎?又不見你們如此緊張?大家都是習武之人,難得如此大場面,便他媽的給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算了!還斤斤計較甚麼?」

狄炳閉關已有多年,便上一次五方絕門封盟式典亦沒有到場,因此眾人都毫不為奇,三大掌門心中都暗自猜度狄炳可能練毒出了亂子,因此這些年來都不願出來見人,但此等犯禁之事,都是沒有問將出口,怕得罪北方暗門此等陰損毒辣的門派,眼下既得她如此說來,都是沒有異議,冼釗把成俊秀帶到了趙匡胤身邊坐下,笑道:「這位乃是少林智達神僧的高足,你們年紀相差不多,也好親近親近。」

成俊秀聽得趙匡胤竟是智達禪師之徒,不由得大感詫異,但也沒有多說,向冼釗說道:「冼老英雄在哪,好讓做後輩的先行拜見。」冼釗面上神色不動,淡淡地道:「我爹他今天有點不適,因此封盟式典是不來的了。」有人聽得冼膽今天竟然不來,不由得竊竊私語,冼釗不欲於此話題上多說,便走回台上,正要說話,忽地有人叫道:「那是什麼?」眾人循著發聲之人的方向望去,只見會場之外,一條旗桿之上,竟赫然有一人影站在那兒,在陽光的背向照射之下,便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聽得那人高聲笑道:「五方絕門封盟式典盛會,「魔渡佛」誠意祝賀,送上薄禮一份!」隨即揚手一揮,一包事物從旗桿之處,急速激射向台上的冼釗。

冼釗「嘿」的一聲,卻沒有伸手接物,足下一錯,已退開五呎之外,那身在旗桿上的人,朗聲笑道:「鐵縱橫好大的名頭,也不過如此!」說罷竟就此在旗桿頂上躍下,向外奔去,場中很多人都氣往上湧,站起身來,冼釗朗聲說道:「無恥鼠輩,只懂遠處窺伺,眾位又何需操心。」

冼釗緩緩走近那掉在台上之物,只見那是一油布包裹著的,掉在地上揚了開來,掉出了內裡的物事,饒是冼釗江湖經驗甚富,亦不由得「啊」的一聲,呼了出來。

那是十隻手指,十隻被砍下來的手指,十隻斷指處鮮血己乾的手指!

在那些散落的手指之旁,跌下了一紙信函,冼釗微一沉吟,卻不拾起,只往北方暗門方向望去,黃惋鈴冷哼一聲,向她身旁的一名男弟q子說道:「青兒,過去給冼大爺看看。」那名男弟q子點頭領命,隨即走上台來,冼釗認得此人,說道:「有勞審賢侄了。」

只見那北方暗門弟q子審青蹲下身來,把地上的手指及信函看了一遍,說道:「二者均無毒粉沾在其上,氣味亦沒有甚麼異樣,應該沒有問題。」冼釗聽著,卻還是沒有把之拾起,審青伸手過去,把信拿了起來,只見上面寫著:「鐵縱橫親啟」五字,說道:「冼當家,那是給你的信。」

冼釗見審青拿起了那信也沒有異樣,隨即接過,翻開信紙,閱了一遍,面色大變,「紅綿掌」文先承問道:「上面寫著甚麼?」冼釗雙目通紅,如要冒出火來,冷冷地道:「那些是「子午流水劍」高清康被斬下的手指。」所有人聽著登時大嘩,想不到「魔渡佛」竟敢在此正道高手雲集之時,到此地來揚威立萬,冼釗頓了一頓,轉頭向長孫勝天與玄渡分別說道:「可否請兩位先上台來,信中有一段是寫給兩位的。」

長孫勝天大奇,隨即與玄渡一起躍上台去,玄渡說道:「長孫施主先看也是一樣。」長孫勝天也不客氣,接過信函,看了一遍,冷笑一聲,卻沒有說話,但細心之人,均看見他握著信函的手忽地一緊,青筋暴現,顯得甚是忿怒,文先承為人性急,更是沒有耐性,喝道:「你們在賣甚麼關子!快快說來!」長孫勝天緩緩望向玄渡,玄渡點頭道:「施主請讀出來。」

長孫勝天說道:「我只讀有關我們的部份。」頓了一頓,讀道:「久聞雲龍會長孫兄與少林派玄渡大師之名,如雷貫耳,早欲一見,今於十五哩外少林分寺「道心」相候,一眾僧人已歸依我魔,渡化超生,唯吾性情怪僻,又喜清靜,若一個時辰內不見兩位,或多於兩位者,吾必敗興而走,切記,切記。後學晚輩蔣亦非。」此時就連玄渡亦不禁面色一變,蓋因道心寺中的僧人,大多不會武藝,相信已遭屠q殺淨盡,而那信實乃一封挑戰書,卻是明目張膽地同時挑戰長孫勝天與玄渡二人,這次實乃一大機會,可以正面剷除這為禍武林的敗類,但信上寫明若多過二人,蔣亦非便會逃之夭夭,可是若只是二人,卻不知對方安排了多少高手毒計,正要對付他們。

可是長孫勝天束了束腰帶,豪笑道:「大師懂騎馬否?」玄渡點頭道:「看來練大俠便白走一淌,我們這就去會一會這冥王傳人。」長孫勝天朗聲說道:「今天雲龍會與少林派便給江湖除害,大夥兒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文先承滿臉怒色,說道:「大夥兒這就一同過去,先誅掉這奸賊,再回來不遲!」他乃是江湖上出名的前輩名宿,此言一起,登時一呼百應,眾人都不禁磨拳擦掌,更有人附和大叫:「我們一起替高清康他們報仇!」如此一來,更加叫囂之聲四起!

長孫勝天倏地轉過身來,橫臂一揮,一股凜然的氣流被其帶動得有如涼風一道,吹在那些正熱血高呼的烈性漢子身上,都感一凜,霍地變得鴉雀無聲,只聽他朗聲說道:「信中言明,只會我與玄渡大師二人,多人恐打草驚蛇!各位的心意,咱們心領,還是在場有那位師傅,信不過在下長孫勝天與玄渡大師的聯手?」這一番話說情之餘,卻又盡顯其藝高人膽大,霸者無懼的心態,而事實之上,自雲龍會創會以來,江湖之上,倒還沒聽有任何一人,能難為得了這個地位如日中天的雲龍會龍頭,因此那這麼說來,會場之內,倒沒有任何人反對。

此時一名老者緩緩說道:「老朽知道長孫大爺武功高強,但魔渡佛中人奸險狡詐,只怕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呀。」長孫勝天恭敬地道:「謝蘭先生厚意,在下理會得了,再者,玄渡大師在我身旁,少林武僧,能看破一切魔障技倆,相信妖邪都會避忌三舍。」那姓蘭的老者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想來他亦是甚有來頭的前輩,既連他也沒有再說,餘人更是只好作罷。

長孫勝天見終於說動眾人,向冼釗打了個眼色,冼釗會意,說道:「封盟式典將會如期執行,靜待長孫兄弟佳音。」

長孫勝天走回雲龍會的坐席,向其中一人說道:「敖興,我不在時,替我照自著眾兄弟,及張兄弟一夥人。」敖興應聲接令,張小拳向他說道:「好漢敵不過人多,要我們一起去嗎?」長孫勝天笑道:「一旦人多,怕會嚇走那小耗子,有玄渡大師跟我一起,還怕什麼?」低下頭來,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他媽的!信上還寫著:「銅臂鐵腿」,浪得虛名,在吾手底之下,走不上五招之數,可笑,可笑!」

張小拳心中一凜,隨即一股怒火,復湧出來,終明白到為何冼釗與長孫勝天,在看過信後都如此忿恨難平,而且信中亦正正寫著,昨晚在酒鋪之中,殺冼膽的黑衣人,乃是蔣亦非!他故佈疑陣,引得「武正盟」與練無爭全趕到濠州,但自身卻竟已到了青州,更殺冼膽為餌,欲要引出長孫勝天與玄渡二人,委實攻心之極。長孫勝天腰板一挺,說道:「張兄弟自己當心,我要去了,我有一事怎想也不通,為什麼魔渡佛千方百計,亦想阻止五方絕門封盟式典舉行?先是引開了長白山的練大俠,今又派人來這裡作怪。」

張小拳昂首一仰,恨恨地道:「只恨我不能替冼老伯出力!」長孫勝天冷笑一聲,說道:「何物蔣亦非?我長孫勝天這就來會一會你!」他表面看似粗豪,心中實細如微塵,連冼膽數十年的功力,亦飲恨於蔣亦非手上,在他心中,實在沒有絲毫輕敵之意,微吸口氣,真氣流轉,自覺狀態十足,遂與玄渡一起步出會場。

冼釗站在台上,忽地氣運丹田,高聲吟道:「五方絕門封盟式典,現在正式開始!」

此話一出,整個會場隨即嚮起一片絲竹管樂之聲,十分熱鬧,藍濤等暗暗點頭,覺得冼釗對此種場合,確實弄得有聲有色,過了一會,樂聲漸止,冼釗雙手一拍,數名下僕抬著一隻兩呎左右大的實木箱子,急步而出,走上台上放下,便即退去,冼釗朗聲說道:「今忠君劍派既放棄盟主之位,有請四大門派的代表弟q子上來,作抽籤儀式,以定下比武對手。」

四方絕門陣營之內,只見各自步出一人,東島長離所派出的乃是釋素晴,西嶽華山的是薛飛雲,南山聖門的是藍濤之子藍斷,而北方暗門的,則是適才走出來替冼釗查驗信上有否毒粉的審青,四人分別向自己的師父掌門躬身行禮,忽地一人向釋素晴說道:「大姊!一定要勝!」卻是釋書剛出言,替她打氣,釋素晴微微一笑,轉身走上台去,冼釗笑道:「那一位賢侄先來?」薛飛雲笑道:「各人之中,只有釋師姐乃是女子,我們這些男的,都好應該讓她先來。」審青表示沒有異議,藍斷神態倨傲,沒有作聲,示意默許,釋素晴嫣然一笑,說道:「那麼多謝各位,薛師兄,若聚年紀,只怕我只是師妹罷了?」薛飛雲聽著心中一蕩,只覺眼前這笑意姎然的她實在美不勝羞,一時之間,不由得痴了。

忽地一道乾咳之聲嚮起,薛飛雲心中一凜,頓時醒了過來,記起師父曾經說過,在冼塵宴之上,釋素晴所使的迷心雜學,於實戰之時便厲害無比,千萬要留神在意,心中暗叫慚愧,人家尚未使出功夫,自己已因其美貌神魂癲倒,幸好得到師父的咳聲提點。

釋素晴把手在木箱頂上的孔處伸入箱中,隨手拿起一件物事,眾人一望,只見那是塊以黃金打造而成的牌子,上面刻著「五方絕門.同心結盟」八個字,牌子造工靈巧,甚為別緻。

冼釗笑道:「木箱之內,放有以黃金和白銀所鑄成的兩對牌子,所有牌子均由高手鐵匠打製,無論外形,重量全都一模一樣,當是冼某人給各位賢侄的一點心意,現在請另一位賢侄抽牌,若抽到黃金牌子,便與釋賢侄放對,若果是白銀牌子,便要由第三人再抽。」眾人看那黃金牌子,足有整隻手掌般大小,都感冼釗出手闊綽之極,有些年輕之人更是眼露艷羨目光,薛飛雲笑道:「便讓我來吧!看看我與釋師妹有否緣份。」

逸擎天看著,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弟q子的心思,他還知道得很是清楚,現在去抽,若果抽中黃金牌子,便既可先撈一筆,又可與美人過招,只見薛飛雲的手從木箱中抽出,面上笑容卻忽地一硬,只見他所抽出來的,卻是白銀牌子,白銀雖也值錢,但與黃金相去甚遠,如此一來,薛飛雲可謂「人財兩失」。

張小拳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實在忍俊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那時全場寂然,靜靜地看著抽牌儀式,張小拳這麼一笑,便全數目光都向他射來,張小拳忙把一碗茶倒入口中,「咳咳」的不住咳嗽,而掩掉適才的笑聲,眾人亦沒有再加理會,回望台上,趙普看在眼裡,卻是暗暗搖頭。

眼見藍斷既冷冷的沒有說話,審青向他略一點頭,便抽手往箱中抽去,只要他的手一抽回,四派大弟q子如何對戰,便將會一清二楚,所有來觀禮之人,均對這比武之事,等了甚久,當中都不由得緊張起來,整個會場,便連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審青把手抽回,高高的舉起拿在手上的牌子,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全場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塊白銀牌子。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7
第六十八回 不擇手段
冼釗眼見審青抽出了白銀牌子,便順手伸進箱內,把剩餘的牌子拿出,只見它跟釋素晴抽出的牌子一模一樣,以示公平,冼釗把那黃金牌子交給藍斷,藍斷冷冷接過,卻隨手往藍山聖門的陣營中擲去,給他的弟q子駱圖收起,冼釗早已習慣了他的無禮態度,也不以為意,藍斷冷冷地道:「是否現在便開始了?」冼釗說道:「跟據規定,白銀牌子先比,黃金牌子在其之後。」

藍斷冷哼一聲,走下台去,釋素晴向冼釗略一躬身,亦退回東方弧月身邊,冼釗朗聲說道:「會盟較技!正式開始!」隨即也走回冼德身邊坐下。

張小拳一向嗜武如狂,昨晚在洗塵宴上,趙匡胤與釋素晴略一交手,已使他大感不枉此行,現在五方絕門封盟式典較技終於開始,教他頓時感到十分興奮,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偌大的封盟台。

台上忽然之間,只剩下了審青與薛飛雲二人,審青定定的瞪著薛飛雲,只把他瞧得心裡發毛,適才從黃惋鈴出手之時,已看到了北方暗門那無影無縱的下毒之法,三人之中,薛飛雲最不想面對的,便是這北方暗門傳人,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著頭皮,從背上抽出了西嶽華山獨有的厚闊長劍。

審青看在眼裡,也緩緩的從腰間之處,抽出了兩柄精光閃耀的匕首,薛飛雲瞧著,不禁問道:「你的匕首,有否下毒?」

審青搖了搖頭,說道:「五方絕門,同心結盟,正如這牌子所寫著的,我又豈會下毒殘害同門中人?」但薛飛雲始終十分忌憚北方暗門的毒,仍是一陣猶疑,未肯出手,審青看著,忽地雙手互揮,用匕首各自在兩臂之上劃了一道很淺的口子,鮮血長流,眾人全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薛飛雲驚道:「你怎麼了?」

審青隨即把衣袖上的布撕下,熟練地把雙手的傷口包好,說道:「如此一來,師兄可信我的兵刃沒有下毒罷了?」薛飛雲苦笑道:「你何苦如此。」

逸擎天眼見審青毫不在乎的自傷己身,以取薛飛雲的信任,這弟q子武功雖好,向來卻是精神方面甚為不足,此時氣勢一怯,怕會兵敗如山倒,忍不住開口說道:「雲兒,既人家審賢侄的匕首沒有問題,便放心比試吧!」薛飛雲的精神本不太集中,但他向來最是敬畏師父,聽得逸擎天的說話,頓時精神一振,持劍的手一揚,舉起劍來,說道:「審師兄請!」

審青點了點頭,旋即游身而上,主動搶攻,兩柄精光閃閃的匕首來回飛舞,煞是好看,有時在空中相互交擊,而生出惑敵刺耳的聲音,薛飛雲對北方暗門的武功本不熟悉,心中慬守武學的基本,先橫劍自守,欲要看清審青的招數,再謀後定。

可是數招一過,眾人都感奇怪之極,東方弧月忍俊不禁,逸擎天為了自己的戒備之心而可笑,即如冼釗等人,亦感大出意料之外。

蓋因審青匕首上的招式雖凌厲無比,但腳步虛浮,手上勁力微弱,卻那裡是高明的武功?他的功夫,比起釋書剛確是猶有過之,但卻絕難與各門的大弟q子相比,薛飛雲便亦以為他故意示之以弱,遂嚴守門戶,沒有絲毫鬆懈之意,但數十招一過,竟發覺審青氣息漸粗,略有喘聲,才真的知道,他的武功著實平庸之極,在沒有使毒的情況之下,這位北方暗門代表弟q子,便不值一哂。

藍濤忍不住說道:「狄夫人是開玩笑來著嗎?貴派之中,難道已沒有人的武功,高過審世侄?」黃惋鈴淡淡地道:「藍老師父欲要伸量我北方暗門的武功嗎?我夫君雖然不在,小小女子卻儘可陪你老走上數招。看看我門中的化骨奇毒,能否化掉你的老骨頭?」藍濤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下去,黃惋鈴雖無禮橫蠻,但他實在雅不願與此等滿身之毒的人結上樑子,一旦惹上,只怕從此沒完沒了,後患無窮。

回看台上,薛飛雲早已習慣了審青使匕首時的招式及速度,不想再纏鬥下去,清嘯一聲,說道:「審師兄小心了!」闊劍橫疾一揮,終使出了西嶽華山的絕技「華劍九訣」!

審青只覺一股森然銳利的劍氣,向自己疾撲過來,想不到這個先前還看著釋素晴色迷迷的華山弟q子,竟輕易地便揮出了達「刃氣」修為的劍招,只好雙臂回收胸前,以匕首防禦,足下雙腿一蹬,向後急退!

「噹」的一聲嚮過,審青的回防急退,便堪堪避過了薛飛雲這強橫的一揮,可是即使闊劍並沒有與匕首相觸,強大的劍氣還是如真實的利刃般撞在匕首之上,審青只感一股巨力從胸上傳來,猛地疾踹急退,以消減那可怕一劍的巨大衝擊力,可是劍氣之中內力充盈,直把審青迫至台邊,亦未能全消其勢,眼看便要飛出封盟台時,審青大喝一聲,急提真氣,雙手疾揮,才堪堪把薛飛雲的餘勁全數消解。

這一招過後,審青氣急敗壞,薛飛雲卻遊刃有餘,氣定神閒,說道:「審師兄果真厲害,所隱著不用的實力,比我所估計還要多上兩成。」言下之意,卻是指審青的虛實,他便瞧得清清楚楚,如此一來,可謂已是佔盡上風。

成俊秀忽地開言說道:「華劍九訣,果然厲害。」趙匡胤看了薛飛雲那霸氣無匹的一劍,亦不禁為之一奪,五方絕門,果然每一派皆有過人之長,東島長離長於以快速使劍的方式急速運使輕靈長劍,但現下西嶽華山,卻明顯地以厚重的闊劍,揮出氣魄森然的絕劍,雖各走大相庭徑的路子,厲害之處卻是不相伯仲,而看著薛飛雲的瀟灑若定,料敵機先,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而隨著成俊秀那一聲由衷稱讚,全場之人,都轟然叫起好來,便連張小拳亦感覺得到,同是「刃氣」之境的修為,薛飛雲便比石守信還要高上很多,而雷家兄弟,更是瞧得目眩神馳,想不到這看上去還很年輕的薛飛雲,竟能與義父一般,從兵刃之上迫出劍氣,實在非同小可,坐在他們身旁,雲龍會的敖興倏地說道:「華劍九訣,「揮」,「劈」,「抹」,「削」,四式主以闊劍劍身攻擊,「刺」,「挑」,「點」,「落」則主以劍尖傷敵,還有一式「封」,卻是守招。」

張小拳奇道:「九訣之中,八式都是攻招?只有一式守招?」敖興點頭道:「西嶽華山的武功,著著搶攻爭先,一旦出手,其氣勢猶如江河泛濫,不可止息,先前薛飛雲只以「封」訣守著,現下看來要全力進攻,勝負只怕在數招間分出。」

看著審青大落下風的雷氏兄弟,聽著敖興的分柝,只覺頭頭之道,紛紛點頭,張小拳微微一笑,沒有作聲,坐在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無求,卻忽地「嗤」的一聲悶哼出來,可是現場正呼聲四起,眾人都是不以為意。

回看台上,只見一劍盡取上風的薛飛雲並沒有乘勝追擊被方到台邊的審青,好整以暇的說道:「審師兄請回,我們再來。」說話雖有禮,但語意再也清楚明白不過,審青卻不發一言,緩緩的走回台的中央,慢慢地道:「可以繼續了。」薛飛雲劍招微舉,卻沒有進招,微笑道:「審師兄請。」

審青深深吸了口氣,說道:「薛師兄說的不錯,我確是尚有餘力未施,但薛師兄劍法十分厲害,我要全力施為了。」薛飛雲概然道:「審師兄幹嗎這麼客氣?上得場來沒情面,便讓我們放手一摶。」

審青點了點頭,腳步急移,身法竟比先前快出一倍有多,閃身邊到了薛飛雲身前,且氣息綿長悠密,敢情先前一切,都是故意示敵以弱,薛飛雲微微一笑,舉劍微揮橫擋,卻把審青手上匕首的連擊,盡拒身外,二人堪堪又拆了十數招,薛飛雲忽地大喝一聲:「小心了!」從丹田之處急運真氣,足下急旋,勁從腰透,至臂使出,腕上急扭,「嗤」的一聲嚮過,華劍九訣的「刺」,已向著審青的肩頭急刺過去。

審青早已全神貫注,留意著薛飛雲的劍氣相攻,但他只感一度森然劍氣急刺過來,還是大吃一驚,狼狽相避,只見闊劍一刺而入,卻只把他的衣服刺穿,大駭之下急退兩丈,薛飛雲看著他受驚的樣子,不禁停招說道:「審師兄,咱們勝負已分,就此罷手如何?」審青面上一片蒼白,卻回望了黃惋鈴一眼,隨即咬牙說道:「我還能打!」隨即游身而上,薛飛雲知道他是受命於師,不能不比,卻又不欲傷他,不禁向逸擎天瞧了一眼,卻看見了逸擎天面色十分嚴厲的正看著他,知道他對於自己的拖拖拉拉十分不滿,眼下形勢,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審青眼見他不出招相攻,咬牙說道:「薛師兄不用留手,也好給我有個交待!」薛飛雲一向都尊師重道,心中雖覺不忍,但長此下去還是沒完沒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在審青身上留點傷痕,那麼明顯地勝出一招後便可撤手罷鬥,此念一起,登時手上一緊,加重勁力,「噹」「噹」「噹」「噹」四嚮過處,把審青急攻過來,卻又已略呈散亂的招式盡數震回,眼見審青差點連匕首也拿捏不定,薛飛雲清嘯一聲,手上闊劍一伸,便要刺在審青肩頭不是要害之處。

眼見已盡落下風的審青就要中招之際,無求竟忽地「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劍尖已觸及審青的肩頭衣服之上......

「嗤!」

那是一聲兵刃刺入人體之上的聲音。

嚮聲過處,全場之人,盡皆目瞪口呆,面露不能置信的震驚神色。

西嶽華山的掌門逸擎天霍地站起,滿面怒容,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中就只張小拳及無求二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北方暗門門主夫人黃惋鈴,則面露滿意的笑容,而陣營之中,歡聲轟然而起。

藍山聖門的門主藍濤,表面雖十分冷靜,不如眾人般驚訝,但一度冷汗,卻從額上不自覺地流下,心中泛起了一個很大的疑問:「自己的兒子與之相比,能勝嗎?」但他心目中將藍斷與之相比的那人,卻不是薛飛雲。

不是這個現時站在台上,面露驚愕之色,望著自己肩頭之上,明晃晃地插著一柄匕首,直至末柄的薛飛雲。

只見原本一直也被壓著的審青,面上神色漠然,冷冷地看著滿臉不能置信神色的薛飛雲,沒有說話,薛飛雲呆了一會,隨著肩頭傳來的劇痛,告知他所發生了的事實,從而一股如洪水暴發的怒意急湧上來,狂叫道:「你!」嘶啞著聲音盡力而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實際上,他還未能清楚弄好,自己是怎樣落敗的。

而在場之中,能看得清審青適才的一招者,絕不會多。

趙匡胤看得真切,不禁「嘿」的一聲,冷哼出來,成俊秀皺眉道:「這位北方暗門的審師兄功力固高,那一份心計,卻更是使人防不勝防。」場中還有些看得清楚明白的人,均知道審青原本的武功比薛飛雲還要高,可是從比武開始到最後一招之前,他所使出的頂多不會超過五成功力,若平手相鬥,全力提防的薛飛雲應不至一招落敗,但他既自以為摸清了審青的虛實,最後那一招劍刺使出,卻沒有留下餘地後著,而審青一直所等待的,就是這全無防備的一招,隨即疾衝上前,避過來招,左手一翻,便把整柄匕首插入薛飛雲的肩上,再飄然而退,所有動作均快速暢之極,身影卻有如鬼魅般使人不寒而抖。

而那些名宿前輩,雖覺審青勝得十分陰險,但這是人家五方絕門內戶之事,都覺不便出言,冼釗急奔上台,走到薛飛雲身邊,說道:「薛賢侄快些下來,看看有否損及筋骨。」但一直冷靜若定的薛飛雲,霍地大叫道:「我還未敗!我還有左手可以使劍!我們再來!」審青冷笑一聲:「你還未敗?若不是看在你一直只瞄我肩頭出招,那匕首早已插在你的胸上,還由得你在此亂叫?好,我現下便給你一個機會,我站著不動,你現在走得到我身前,碰到我的話,便算你勝了,如何?」

薛飛雲大怒,喝道:「我何止碰你!我還要刺你!砍你!我要殺你!」聲音之中,便充滿了怨毒之念,冼釗皺起眉來,正欲把薛飛雲強拉下台,可是手上甫觸薛飛雲的衣衫,薛飛雲霍地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冼釗驚道:「薛賢侄!」只見薛飛雲雙目緊閉,滿臉憤恨之色,可是卻已沒有意識的暈倒過去,逸擎天再也按捺不住,飛身上台,手指連揮,疾點薛飛雲身上各處大穴,隨即向審青怒喝道:「拿解藥來!」說話之時,一股霸烈的氣勢從其身上急湧而出,向著審青急撲過去,顯得這位華山前輩,對審青的所作所為,已動了真怒,但審青面對著這一方掌門的氣勢,卻絲毫沒有動容的坦然受之,微一躬身,說道:「正如我先前所說,五方絕門,同心結盟,那只是使人一時迷暈倒下的麻藥,待會便解,請逸老師明察!」

逸擎天即使滿腔怨怒,但審青說話有禮,又緊緊扣著「五門同心」之言,也不便就此發作出來,只好冷冷的道:「謝審賢侄相告,它日若有機會,老夫必定會好好「報答」!」語中充滿了怨毒之意,可是審青霍地站上一步,朗聲說道:「逸老師有甚麼指教,便請現在劃下道兒,晚輩此番勝出,全憑本身的智計實力,我便連暗器也沒有用上,可有那一點作弊之處?」逸擎天面上肌肉一抖,抱起了薛飛雲,不發一言,便走下台,回到自己的陣營,再處理他的傷勢。

趙匡胤眼見審青洋洋得意,侃侃而談的樣子,忍不住說道:「用著如此卑鄙手段,卻還能如此理直氣壯。」他說這話時聲音不大,但身邊的成俊秀卻聽得清楚,點頭說道:「這位審師兄武功雖高,我對之卻不甚認同。」趙匡胤只覺與成俊秀的見解相同,頗感投緣,續道:「若果是我,絕不會以此計謀害同盟之人,看來成兄的五方絕門同盟,要做到「同心」二字,尚有很大的矩離。」成俊秀卻沒有再接下去,眼見北方暗門與西嶽華山已結下深仇,心中暗自想著,這次封盟式典的較技,是對?是錯?

而在場中人,明明看著審青先以匕首自傷己身,表明兵刃之上沒有餵毒,但薛飛雲卻的而且確,是在中招後隨即著了道兒,均是大惑不解,雷氏兄弟都是摸不著腦兒,雷翅眼見敖興的江湖經驗甚富,問道:「敖大哥,那人究竟是怎樣著了道兒?」可是便連敖興,亦看不通當中的機關,微一沉吟,卻沒回答。

張小拳忽地哈哈一笑,雷翅忙道:「師父你知道嗎?」張小拳笑道:「那姓審的,越是強調自己的兵刃沒毒,我便肯定他的匕首一定有問題。」此時便連敖興也好奇起來,側耳傾聽,張小拳續道:「你們把他從割臂自傷後的每一個動作,從頭想上一遍吧。」雷翅等人想了一會,卻搖了搖頭:「他之後再下毒嗎?倒沒看見,再者,那薛飛雲亦不是傻子,當能看出他有否在事後把毒落在匕首之上。」

張小拳搖著頭笑道:「蠢蛋,即使是絕世高手,只怕也難以在眾目睽睽,把毒藥塗在兵刃之上而無人看見。」雷翅叫屈道:「師父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賣關子了,叫人好不心癢!」

張小拳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兩柄匕首,分別各自塗上兩種不同的藥,獨立一種是沒有任何用處,但一旦相交,便會生出迷暈麻藥,一從開戰之始,他便把雙刃互擊,就在那時兩柄匕首都已變成毒刃,他武功本比薛飛雲高,一直示之以弱,就是為了要能肯定地把匕首刺在他的身上,此人武功心計,全都十分厲害,是問若果給你雷大爺身處同一位置,你有膽子把肩上衣服給人刺個一劍兩洞,還只使到不到一半的功夫嗎?」

在身邊的眾人聽著,都不由得恍然大悟,想不到用毒一途,竟有著如此複雜的辦法,雷翅雖對張小拳甚是敬服,還是不禁倖倖地道:「但他太也卑鄙罷了?那薛飛雲便甚是可憐。」張小拳聽罷,忽地面色一轉,正色地道:「若要再行走江湖,我勸你莫要再有此種想法,想那北方暗門,明放著是使計用毒,卑鄙下流的無恥門派,與其對敵之時,放鬆自己的防衛,誤信敵人的狡言,乃是那薛飛雲自己糊塗,再者,那審青亦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取勝,換轉是你,若能用比這更尖刻惡毒之計,卻能手刃那殺了雷前輩的高手,替他報仇,你幹是不幹?你還會不會對著那人,說要跟他明刀明槍的拼過明白?」

雷翅聽得此言,心中一凜,雙眼霍地精光一閃,點頭說道:「徒兒謝過師父教誨。」

「此仗!北方暗門審青勝!」

隨著冼釗這一聲呼出,戰果已定,但除了北方暗門本部的人外,便沒有人喝采歡呼,場面甚為突兀,但北方暗門的人,卻好像早已習慣這種情況,只自顧擁著已走回陣營中的審青高興,審青微笑著,走到黃惋鈴身前躬了躬身,黃惋鈴淡淡地道:「青兒辛苦了,坐下休息吧。」

冼釗朗聲說道:「有請東島長離的釋賢侄,與及藍山聖門的藍賢侄上來較技!」釋素晴聽罷,隨即走上台來,卻發現藍斷已比她早一步登在台上。

釋素晴瞧了瞧藍斷,只感到他那一身森冷凜然的霸道刀氣,從身上直湧出來,當中的凌厲之勢,便使人看來,他本身便是一柄千錘百煉的寶刀,她本身武功雖高,卻也不禁為其氣勢所一攝,不知為何,於此大戰將臨之時,她的目光,卻忽地不由自主的,從眼前的敵人身上移開,飄往坐在台邊的趙匡胤身上。

可是趙匡胤此時,正忙於與成俊秀說話,並沒有望向她......

釋素晴心中竟閃過了一絲失望之意,心中一定,隨即想起必須要集中精神,應付眼前一戰,但是就在目光回收,一瞥眼之間,竟看見一雙透出關注神的的目光,竟定定的看著自己,場中有很多人,望向自己的目光,無論是目不轉地地看,或是感到不好意思的斜眼偷看,大都是色迷迷的不安好心,就只有此人,能讓她清楚地感覺得到,是正在關注將要較技的她,擔心她會否受傷落敗......

那是郭威帳下的小兵......只有數面之緣,卻正氣凜然的張拳。

剎時之間,從失望之意當中,感到了一陣暖意,微一抬頭,向藍斷躬了躬身,便欲抽出腰間長劍之時......

一向不多說話的藍斷忽地斬釘截鐵地說道:「且慢。」

釋素晴一呆,望著了他,卻見藍斷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過身來,向著正滿臉疑惑之色的父親藍濤說道:「爹,對不起,這次孩兒要任性一次。」藍濤一愕,不明其話中所指,但藍斷說話甫畢,又轉過身來,卻不是望著正身在台上等待著他的釋素晴,目光所指,赫然是那正坐著觀鬥的,東島長離的門主東方弧月!

藍斷傲然說道:「後學晚輩,請東方先生上台賜教!」

他此言一出,全場皆靜,剎那之間,便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清楚聽見。

東方弧月卻不理他,隨即望向藍濤,卻見他大為吃驚,看似不是裝模作樣,再回頭望著藍斷,只感到他那十分銳利的霸道刀氣,便向著自己直壓過來,忽地那氣勢竟倏地一輕,卻是釋素晴,已站了在兩人視線之間。

釋素晴寒著了面,說道:「你勝得了我,再挑戰我師父不遲。」說話甫畢,已握劍在手,藍斷的神色仍舊冷冷的,猛然把背上的金刀握之在手,就在此與釋素晴相隔五丈的距離,霍地從上而下,揮刀怒劈!

釋素晴便大吃一驚,想不到他說來便來,但二人相距甚遠,以人之力,即使刀氣多麼霸道無匹,亦難波及這麼遠的範圍,這一刀可謂是毫無意義。

而藍斷這剛猛之極的一刀,便「錚」的一聲,砍在地上,剎時間刀氣激射四方,站得較近的冼釗冷哼一聲,橫臂一揮,產生的氣流頓把刀氣抵銷,而釋素晴變色一變,卻站著不動,刀氣雖猛,但難以及遠,在釋素晴面上,便只感到一道涼風撲面,卻沒任何損傷。

這一刀既出,便連一直面現輕蔑之色的東方弧月,亦不覺大為訝異於其霸道剛猛,若說適才薛飛雲的劍氣修為已是技驚四座,此刻藍斷的刀氣縱橫卻似更技高一籌,已臻之使刀的另一境界,藍斷緩緩把刀抽回,冷冷地道:「釋姑娘,於此時,此地,此情之下,你非我敵手。請回吧!」

釋素晴聽著,心中微微一動,但師命難為,卻不能就此退下,此時東方弧月的聲音卻忽地從身後嚮起,說道:「素晴,先回去坐下。」釋素晴叫道:「師父!」東方弧月點了點頭,說道:「讓為師處理,你先回去。」釋素晴只好慢慢退下,東方弧月走近藍斷,面上笑意依然,卻壓低了聲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還年青,何以如此急於揚名立萬,你迫我出手,刀劍無眼,我可不願就此毀你一生!」原來他心想藍斷於此大庭廣眾之下迫他出手,是想揚刀立威。

藍斷眼見東方弧月肯走上台來,亦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們目光不同,多說無益,戰吧!」東方弧月心中大怒,說道:「你壞了封盟式典規矩,我大可就此下台不戰,看你如何交待?」藍斷冷冷地道:「昨天晚上,你捉拿郭威手下的小狗之前,正在做些什麼?要我在這裡抖出來嗎?」

東方弧月眼中精光一閃,提高聲音,朗聲笑道:「藍賢侄一表人才,不欲欺壓女子,老夫明白,但我門下除了素晴之外,便沒有人能接賢侄高招,這樣看來,便只有老夫出手,才不至辱沒了賢侄。」場中有些人聽著,都有原來如此之感,可是一些較精明者,卻已感到情況有點不妥,但既然能一睹東方弧月親自出手,乃是難得之極的良機,不禁都屏息靜氣,等待二人的一戰。

冼釗眼見東方弧月亦認同了藍斷的做法,只好朗聲說道:「會盟較技!正式開始!」便即退下台來。

就在此時,眾人的目光,全都集在封盟台二人身上,可是霍地一個難以置信的情景出於眼前......

這個情景,使眾人的目光,全都從東方弧月身上,移到了藍斷的面上......

即使東方弧月本人,亦都不禁感到有些發毛......

他笑了!

藍斷笑了!

一向冷然無語,不苟言笑的藍斷,竟露出了一個十分生硬的笑容,但的而且確,那是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容。

便連藍斷自己本人,亦感到自己笑了,那是很多年來,久未嘗過的快樂之感,使自己不由得咀角一彎,露出了笑容來。

那一絲的快樂,來自適才東方弧月眼中一閃,所閃過的濃烈殺氣!

自己千方百計,終於能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之下,能在東方弧月絕不能敗的情況之下,迫得這個於當世顯赫有名的一代高手,全力出手!

戰,已如戰在弦......

意,卻還不足......

藍斷霍地回想過去,回想十數年前,於誅天崖......

金刀出招,被人徒手接下,利刃疾劈,卻遭人以手刀震回......

事隔多年,無助消減屈辱的感覺,纏繞不退,多年苦練,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去一試自己有否能力,去追逐那一閃即逝的武林神話?

「吼!」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7
第六十九回 無情絕刀
藍斷的弟q子駱圖,眼見自己的師父竟越輩挑戰東方弧月,不禁大為震驚,他知道藍斷心高氣傲,待人冷然漠視,所重視者,只是勤修刀道,所尊重者,只有同樣嗜武如狂,武功高絕之人,向來都不苟言笑,此刻看著藍斷的一絲笑容,不由得甚為不安,大著膽子向藍濤說道:「祖師爺,你不阻止師父了嗎?」

的而且確,在場中人,最應該阻止藍斷胡來的,不是冼釗,不是東方弧月,更不是逸擎天與黃惋鈴......

最應該出手的,該是藍濤!

但正如東方弧月答允藍斷出手前一樣,藍濤除了面色一片蒼白之外,便沒有其他的動作,或企圖改變事實的說話。

聽著駱圖的提問,藍濤卻只喃喃自語地道:「遲啦......現在還阻止得了什麼?早在十數年前,我便應該阻止他外出亂闖......」思緒不禁會到了十年前,當時的藍斷還只是如現今的駱圖一般年紀,初出茅廬,但其資質絕佳,聽得江湖中人空群而出,均在追捕當時護著涉嫌殺了忠君派大弟q子司徒與世的神拳魔王張辟邪之子,遂興沖沖的加入群雄之列,藍濤雖知道自己的兒子修為未到,但心想混在這麼多人當中,理應還輪不到自己的兒子受創,因此便放他出去,吸收一點江湖上的經驗......

但不久之後,藍濤在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帶著震驚落漠的樣子,拖著軟垂無力的身軀,回到家裡之時,他便知道自己算錯了,算得大錯特錯,他錯估了江湖上群雄的心態,不是人人都與張辟邪或顧霸天有仇,大部份卻是為了仙景秘寶而來混水摸魚的,自然不會奮勇出手,而他亦錯估了兒子的心態,當時的藍斷,便只想揚名立萬,因此每次接戰,他均能站在群雄身前,當面迎戰......

若不是群雄皆沒盡全力拼殺,當時的藍斷,又豈能在那種場合之上,向天下第一人顧霸天砍出一刀?

若不是所有人都忌憚徐鋒深不可測的修為,又豈能在誅天崖邊,向那天刀傳人出手?

亦因為這樣,藍斷深受挫折回家,回到藍山聖門,這個號稱能斬斷世間一切的「抗天絕刀」世家......

甫一看見自己的父親,藍山聖門的門主,劈頭便問:「我......還有用嗎?」

撕心裂肺......

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這樣目光呆滯,眼神中空洞一片,自信全消,當時藍濤的感覺,便只能用「撕心裂肺」四字來形容......

不能任由自己的兒子沉淪下去,當時的辦法,只有一個,藍濤的心中既有猶疑之意,但口裡卻全無拖拉之感,淡淡地道:「你還年輕,受不起挫折嗎?比不上人家,便只有以比人家努力十倍,甚至百倍,才可超越一切。」

但顧霸天及徐鋒的武功實在出神入化之極,在藍斷的心目之中,留下了極深的烙印,非是一時三刻,三言兩語之間可以洗去,藍濤心中暗嘆口氣,說道:「刀鋒本冷,以有情之心使無情之刀,威力有限,欲要臻於化境,必先忘情棄愛,捨身入刀,使刀之道,非正亦非邪,心無雜念,才可達至人刀合一之境。」

這卻是一直以來,藍濤都沒有傳予藍斷,「抗天絕刀」之中的總訣綱要,藍濤乃有情之人,不欲拾身忘我,因此一直以來,均沒有修練本門的最高武功,可是若現在不給藍斷一些希望,已失去自信的他便會一倒不起,果然天資聰慧的藍斷在聽著父親所說之後,與本身所學在腦中略一印證,頓時雙目精光一閃,藍濤心中一痛,卻還是回到門中密室之內,把自己收藏多年的,「抗天絕刀」的原稿,交給了他......

而自那天起,藍山聖門的門主藍濤,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但自那天起,藍山聖門的大弟q子藍斷,卻仿如重生一般,廢寢忘食的勤練藍山聖門最高刀訣,終達至一個連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強的境界......

至少,他只用一招,便斬殺了在江湖之上,傳聞武功甚高的採花賊「酒里香」......

而在數年之前,有人乘藍濤不在之時,「魚池幫」帶了數十人上藍山聖門尋仇,他只揮出三刀,當中四人頭顱飛掉,三人沒了半邊身子,五人則各斷了一臂,餘人嚇得全數逃跑......

半年之前,他的一個朋友,亦是武林世家,與暗門結仇,遭人圍著家園,眼看便要慘遭屠q殺之時,藍斷一人一刀獨自闖入敵營之中,不到一個時辰,危機已解,他的朋友到家外一看,只見遍地屍骸,狀甚駭人,藍斷卻已不知去向......


但是沒有人知道,當時的藍斷,非是為了那人是他的朋友,才趕去營救,對已無情的他來說,暗門之人,只為用作測試自己現時武功的材料而已。

可是一試之後,藍斷心中有個極大的聲音嚮了起來,不住地說:「沒有用處!」他根本連一半的功力也沒使到,偌大的一個暗門,便已毀於他的手上。

他回到家中,父親卻忽地笑著向他說了八個字:「五方絕門封盟式典。」

藍斷爽快地答應了,而藍濤亦想不到他會如此簡單便應允出席,心想以兒子的武功,當能技壓全場,自己這個「盟主」,是當定的了。

但他錯了,從已無情的藍斷跟他說的那一句「爹,對不起,這次孩兒要任性一次。」開始,他便知道,自己錯得太厲害。

打從藍斷答允赴會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卻不是放在盟主之位,他壓根兒便不在意這種名號。而他心目中的對手,亦非一眾五方絕門的首席弟q子,蓋因藍斷深信,即使是他們,亦難以跟自己一般,在一個時辰之內,滅掉一個暗門。

藍斷的目標,一直都是五方絕門的各個掌門!

而從他的直覺之中,感到東方弧月的功力最高,因此,他跟上了這個東島長離的掌門人,發現其竟乘夜暗窺女弟q子於寢室沐浴,但他於昨夜雷氏兄弟他們被屈之時,並沒有說出來,即使當時張小拳他們被施以酷刑,或遭冼釗格殺,他也不會出言幫忙,因為這一個強力的把柄,他便要留在封盟式典,眾目睽睽之時,拿出來製造一個東方弧月必會全力出手的情況,安排一個東方弧月便需要殺了自己而後快的死局......

藍濤雖然不知就裡,但大概明白,兒子向自己所說的一句「對不起」,實是要他不要出手阻止。

「噹」的一聲隆然巨嚮忽地直轟藍濤雙耳,把他從回憶的思潮之中,帶回會場之內,只見藍斷手上的金刀,已重重的砍在東方弧月橫架的劍刃之上,與這位一代掌門,毫沒花巧的拼上一招!

釋素晴對東方弧月的武功很具信心,但眼見藍斷一刀之威,實含足以撼天之力,江湖之上,近年已鮮有年青高手,只三十出頭,能具如此功力,氣勢,及刀法,而適才剛勝出較技的審青,看見了藍斷這一刀後,竟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滿場功力稍低之人,均被刀劍交鳴之聲,弄得耳鼓暗暗生痛......

這當中最心花露放的,卻是張小拳,試問如此強橫絕頂的高手之戰,一生人中,能看到多少回?

藍斷刻意在戰前回想過去,激起戰意,這招含怒而發,乘著心情亢奮,戰意極濃之時猛然揮出,當中毫無任何保留防備之意,只求斷石分金,一刀殺敵,身處刀氣籠罩下的東方弧月,在戰前本已知此子功力極高,但頂多只是比自己的大徒兒稍勝一籌,又那想到其急速撲來,竟能砍出如此霸道無倫的一刀,忙挺劍急擋,數十載的修為登時從丹田之處急湧而出,傳到手上的劍上,東島長離的劍偏瘦長輕靈,與西嶽華山的厚闊重劍各走極端,可是此時在東方弧月的真氣貫注之下,長劍橫舉擋格之時,卻沉重如千斤之泥,在眾的會家子看見他竟能使得長劍變得似輕實重,功力實在深厚之極!

刀劍相接,全場之人,都露出訝然之色......

如此樸實無華的刀劍交擊,力強者勝,但戰果出人意表,只見東方弧月接劍後面色大變,雙膝忽地微曲,長劍「劍通明」的劍身,竟被金刀之上傳來的巨力,壓得彎成一片,很明顯地,若論雙方功力,年輕的藍斷,竟猶勝身負數十載修為的東方弧月!

只見藍斷卻沒有因為能壓倒這位東方掌門而露出自滿之色,猛地真氣急提,大喝一聲:「吒!」竟比東方弧月更快提氣,隨即把第二股強橫內力,傳到金刀之上,直震過去,但東方弧月不愧是一派掌門,應變其速,知道對方功力在己之上,旋即回劍急退,只聽得「錚」的一聲嚮過,卻是藍斷的第二重內勁被東方弧月避過,內力使金刀抖震發出的低鳴之聲,而東方弧月在後退丈半左右,隨即站定不動,寒著臉說道:「好!藍師侄功力高絕,老夫也走眼了。」

身在台下的文先承看著,不由得說道:「這位藍世侄如此年輕,功力委實可畏可怕!」東方弧月臉上一紅,知道適才一退,已掩飾不住自己功力不及藍斷的事實,但藍斷聽在耳中,看著東方弧月只是被震開已而,心中卻感很是不滿,自己這麼多年來閉關勤修苦練,全力一刀,東方弧月竟絲毫無損,他本不期望自己現時的功力已趕及徐鋒,但估量當年徐鋒的功力,便與現下的東方弧月相仿,只要自己能一舉打敗這東島長離的門主,再勤修五年,當能有信心一戰這曾完全摧毀他自信的神話。

藍斷越想越怒,忽地暴喝一聲,把體內真氣急運轉三大周天,進一步鼓動內息,增強功力,東方弧月只感到藍斷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迫之感,竟還能再度提昇,心中一凜,已知道眼前此子,非但有能與自己一戰的能力,若果稍為大意,隨時敗在他的手上便絕非奇事,他腦中精神一緊,「劍通明」的劍身之上,隨即透出一股青森冷然的劍芒,藍濤看在眼中,知道東方弧月面對著自己的兒子,已不得不認真起來,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縱知兒子功力之高,大出意料之外,憂的卻是東方弧月成名數十載,能否取勝還是未知之數。

而在台下之下,又曾幾何時能看到此種絕戰?

雷翅在張小拳的傳授之下,武學上的眼界已是大大開通,饒是如此,還是給台上二人的修為唬得說不出話來,敖興眼見張小拳適才對審青使毒的方法分析得準確明快,略感佩服,此時不由得向他問道:「張兄弟,你看此戰如何?」張小拳正目不轉睛地留意著台上情況,便聽得到他的說話,直到敖興說上第三次,才道:「現時看來,二人不分高下,但兩者都未曾使出看家本領,勝負還是難料,但依我看來......」卻沒有說下去。

敖興還待再問,台上的東方弧月卻忽地重新拉開戰幔,只他清嘯一聲,游身而上,手碗急抖,已祭起了本門絕學「銀光掠影」,此一招在釋素晴使來之時,已是威力驚人,這時在東方弧月手底之下,整片銀光之中便仿如沒有半點空隙,往藍斷急掩過去。

藍斷知道自己在開戰時的第一刀全力施為,已使得東方弧月不敢有絲毫怠慢托大,這一劍「銀光掠影」,無論是勁力,速度,俱達一流之境,但最令藍斷感到高興的,卻是另一樣東西。

殺意!

從東方弧月的劍中,所滲透出來的濃烈殺意!

藍斷明白自己以東方弧月貪戀徒兒美色之事作為把柄,迫他出手,已使他非乘此機會誅殺自己不可,因此劍招之中,便深藏一陣陰狠毒辣之殺意,但他卻想不到,東方弧月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眼見藍斷如此武功,新一輩中無人能及,釋素晴即使天份再高,亦會被其給比下去,因此東方弧月此時更欲乘此出師有名之機,把藍斷廢了。

「來得好!」藍斷暴喝一聲,握刀的手霍地一緊,腦中一閃,已把自己迫進一個非常集中的境界之中,此種類似徐鋒「鏡湖之境」的修為,這刻的藍斷亦已擁有,倏地之間,清楚地感到東方弧月的出招已盡得其勢,毫無破綻,遂順手一揮,手中金刀急揚,向著「銀光掠影」迎擊過去!

趙匡胤看到此時,亦不禁緊張起來,蓋因他先前亦曾以長劍硬破釋素晴的「銀光掠影」,但比之東方弧月此刻的威勢,卻絕不可同日而語,同樣的一招,以自己的功力,絕不能以力硬破,便想不到藍斷如此功力,卻還是選擇了硬拼一途。

轉眼之間,銀光金刀已然拼上,「銀光掠影」獨有的快速連擊便不住刺在金刀之上,藍斷只感東方弧月的內勁從刀身之上,不住向自己震來,刀劍交擊聲嚮之不絕,除拼濺出金鐵相交的火花之外,二人兵刃之上,銳利之極的刀劍之氣,向旁不絕的激射而出,把他們身上的衣服劃破不少,只聽得「錚」的一聲巨嚮過處,倏地靜了下來,只見二人刀劍相交,相互對望,重招過後,竟是誰也耐何不了誰。

藍斷在藝成後,一往無退的霸絕刀勢,還是首次遇上能把自己停下擋著之人,心中不怒反喜,一招過後,他已知道自己的功力雖在東方弧月之上,但若給其祭起了「銀光掠影」,那獨特的快速連擊之技,便能把劍勁逐劍提昇至一個能與自己較力的地步,心知論招式之精妙運用,自己便遠不如他,心念一起,金刀一拖,舉刀橫砍,便欲全力疾劈,好像第一刀般,使其騰不出空來運使「銀光掠影」。

但東方弧月那會不知藍斷心中所想,眼見他又是提刀急砍,微微一笑,略退一步,回劍自封,倏然之間,又是一抹銀光泛起,卻純主守勢,正是「鐵桶勢」!

藍斷雙眉一揚,面對著東方弧月身上的「銅牆鐵壁」,他卻沒有轉攻他處的意圖,相反地大喝一聲,急提真氣,霸道惡猛的一刀已重重砍出,直斬在「鐵桶勢」上!

藍斷的內力氣勢,隨著每一刀全力砍出,都活像尚有提昇之勢,堪稱越戰越勇,但東方弧月便深信以自己的修為,加上鎮門絕學「鐵桶勢」,便當可立於不敗之地,故此他便沒有作任何退讓的,任由藍斷的刀砍來。

「噹」!刀劍相交的第一擊。

東方弧月只感手腕的反震之力甚強。

「噹」!刀劍相交的第二擊。

東方弧月面色一變,劍速頓緩。

「噹」!刀劍相交的第三擊。

東方弧月面色大變,銀光之間出現了原本沒有的空隙,而從那空隙之中,看到了藍斷森冷漠然,卻又充滿霸殺之意的樣子。

「噹」!刀劍相交的第四擊。

藍斷一刀過後,他的眼前,已不見了東方弧月......

他的對手,赫然已退到台邊之處,滿面驚愕之色......

滿場之人,對此招一拼的結果都感意外之極,由其東島長離門下,更是完全不能置信。

東方弧月被迫退了!

只是一刀,單憑一刀之威,藍斷便硬破東方弧月的看家本領,直取其首級,迫得他向後急退。

此招過後,藍斷沒有再立刻追擊,他抬頭望天,微閉雙目,感受著微風拂體,清楚知道,自己的修為,已超越了五方絕門的門主掌門之級數,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個疑問:「再練五年,當可一戰吧?」

就在藍斷自我沉思的瞬間,一道清朗的笑聲卻嚮起,說道:「藍賢侄好俊的功夫!再過一年,我還如何是你的對手?」開言之人,正是東方弧月。

此刻的東方弧月,面上驚愕之色已退,取而代之的,卻是回復了一貫沉穩淡若的自信,便連藍斷,亦不禁為其即將戰敗,卻仍不為所動的氣概所攝,答道:「不敢,東方先生知否,小侄要挑閣下動手,而非西嶽的逸老師?」東方弧月笑道:「是因為我的「鐵桶勢」?」

藍斷點頭說道:「對,西嶽華山的武功執重攻招,但若論霸殺之意,我便自信他們怎也及不上我手上的「抗天絕刀」,而現下我已證明得到,即使是號稱天下第一信招的「鐵桶勢」,我也能擊而破之。」西嶽華上的門人聽著此言,不禁面面相覤,作不了聲,若在平素,有人如此口出狂言,他們早已拔劍相迎,可是在看過藍斷那霸氣無盡的絕世刀法,均作不了聲,只見東方弧月面上笑意依舊,但一股森冷沉狠的殺意,卻已緩緩流露出來,眾人俱想,他連看家本領也為藍斷輕易所破後,難道竟還不肯認輸?還想動手?

東方弧月笑道:「藍賢侄說的好,我的「鐵桶勢」,確是為你所破......」頓了一頓,語音忽轉,冷然說道:「但這一場比鬥交技,卻是你輸了,而你輸掉的便不止此仗,還有你的小命。」

在場眾人都是一愕,眼前的戰況便明顯不過,藍斷的刀招威力無窮,確可力剋東方弧月的巧妙劍招,東方弧月還口宣勝利之辭,難道還有絕技還未施展?

敖興聽著亦感不明所以,雷翅卻輕蔑地道:「這老兒輸得瘋了嗎?死不認輸。」可是張小拳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現下看來,那藍斷將要輸了。」雷翅奇道:「甚麼?難道適才那老兒暗中出招,傷了那姓藍的?」張小拳嘆了口氣,說道:「唉,可惜,他所輸的,不是武功!」雷翅正要再問,張小拳卻指向台上,著他自己看下去。

不止台下之人,即使藍斷,只感體內真氣充盈,狀態便是前所未有的好,修成絕刀以來,鮮有能如此盡興一戰,只道東方弧月尚有絕技未施,心中一喜,隨即貫勁於臂,強大的真氣立時輸進金刀之中,運勁一抖,正要上前再鬥......

忽地「啪裂」一聲,藍斷面色大變,台下眾人,更是全都「啊」的一聲呼了出來,便是用了整輩子刀的藍濤,亦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藍斷手上的金刀,忽地在刀身中間出現一道裂痕,隨即化為零星碎片,散落在地,藍斷手上所還能握著的,便只有刀柄部份!

藍斷的修為,的而且確能傲視群雄,震攝當世。

但他手上的金刀,即使已非凡品,卻也追不上他那日益強大的內力。

以往沒有全力而戰,也還罷了,但現在面對著東方弧月,藍斷不住的把內勁貫進刀內,早已超過了金刀所能承受的極限,再加上與東方弧月的寶劍「劍通明」連番硬拼,不勝負苛之下,終至吋碎而毀。

藍濤見狀大急,便即解下腰間佩刀,就欲拋上台上給藍斷,可是冼德已早一步閃身在他身前,說道:「勝負未分,請藍老師稍待一會。」藍濤怒喝:「快滾開!我們認輸了!」橫身移開,便欲硬把配刀擲出,但冼德還是趕及攔在他的身前,說道:「老師,得罪了。」

「不,我還未輸。」隨著藍斷冷冷的聲音嚮起,不僅凍結了藍濤的心,更令到他頓時一片慘然,坐回椅內,他便知道,這個兒子,於十多年前那一役後,他的人生,已再容不下任何失敗,而他對勝負的執著,將會送掉自己的性命。

東方弧月握劍在手,意氣風發,仿似勝利及藍斷的性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陰側側地笑道:「哈!藍賢侄,也不要說五方絕門的長輩不給你一個機會,你現下只要跪在地上,向我大聲認錯道歉,我便饒過你無禮之罪,如何?」藍門中人全都怒目而視,有些前輩名宿,都覺得東方弧月如此玩弄小輩,有失體面,但有些人亦覺得,藍斷此番挑戰東方弧月,乃是自取其辱......

藍斷既沒憤怒之色,也出奇地平靜,把手上刀柄往地上一拋,只簡單地說了一個字:「戰!」

東方弧月聽在耳中,亦是一愕,他便知道以藍斷的性格,絕不會貪生求饒,但亦想不到他便連求生的方法也不去想,復又索戰。

「好!」

這一個「好」字聽上去只有一聲,卻由二人同時而發,由會場內封盟台左右兩側而發,眾人都是不禁把目光轉往這二人身上!

只見那二人站起身來,拍手叫好,替藍斷喝采打氣,場中雖然還有其他人對藍斷的氣勢武功感到心折,但若公然支持,便是與東島長離結怨,都是默不作聲,只有此二人,卻毫不介懷,出言讚賞。

此二人亦聽到對方呼聲,對望一眼,相視而笑,只感肝膽相照,豪氣蓋天,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二人正是張小拳與趙匡胤。
心的構造 發表於 2012-10-20 12:48
第七十回 毒謀早佈
東方弧月橫了張小拳一眼,卻不再理會,轉頭緊緊的盯著藍斷,收起了面上笑容,也不打話,「劍通明」在手上一抖,那奪命的銀光,復又祭起,向藍斷吞噬過去。

身為五方絕門的長輩,以手中長劍,明欺後輩赤手空拳,本在情在理亦說不過去,但眾人在見識過藍斷的刀法之後,都覺得東方弧月此刻的作法理所當然,有些前輩名宿雖感不妥,亦不作聲,只見藍斷面對著「銀光掠影」,一時沒有對策,橫身一移,已向旁閃開。

這還是開戰以來,藍斷首度採取退勢!

而在「銀光掠影」的籠罩之下,藍斷仍能全身而退,很多人都是不由自己的發出了讚嘆之聲,可是張小拳與趙匡胤,卻暗叫了一聲:「糟!」

蓋因二人都看出了,藍斷趨避後退的身法,十分粗疏生硬!

藍斷的武功刀法,霸氣縱橫,有進無退,現下為勢所迫,雖能把來招看得真切閃避,但他的身體,便生出了甚不協調之感。

張趙二人既看了出來,藍斷武功上的弱點,又怎暪得了東方弧月?

一招過後,東方弧月獰笑一聲,喝道:「著!」銀光招勢一轉,竟向著藍斷下盤急削過去,如此急疾變招,確是奇幻無測,可是這樣突然揮劍下擊,上半身自不然在原本銀光的籠罩防護下露了出來,藍斷眼光亦很是厲害,便欲提氣躍起相避,勁聚右腕,準備攻向東方弧月......

「不要跳!快退!」

這一聲吒喝之聲,便猶如雷轟電閃般使藍斷腦中一震,足下一扭,把本身向上躍起的力道盡向後移,使身子急退兩呎,卻倏見眼前銀光閃爍,那一抹奪命銀光,竟又改變方向,從下而上的直削過來,只要適才退得稍遲,又或是躍起身來,必會立斃於此招之下。

即使藍斷本身,亦不禁暗捏了把冷汗,而東方弧月眼見自己一直忍著沒有使出的「銀光掠影」變化招式,竟被藍斷避過,饒是他一向涵養甚高,又自重身份,還是不由得大喝一聲:「你媽的臭小子!我把這不知進退的刀痴解決後,再把你抓起來千刀萬剮,我東方弧月絕不食言!」即使在劇戰之中,他還是一聽便認出了,出言提點藍斷的,乃是張小拳,而他於盛怒之下,亦已漸漸拋開了武林前輩的樣子,說話霸道橫蠻。

張小拳眼見藍斷在沒刀之下,已是必敗無疑,一心想要助他脫困,此時聽得東方弧月的喝罵,正中下懷,走前數步,凜然說道:「張拳便在此處,東方先生有何賜教?儘管說來!」東方弧月大怒,冷然道:「你等我一會,轉眼便來。」言下之意,解決藍斷,只在彈指之間。

敖興霍地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張兄弟乃長孫大哥的好朋友,亦即是我雲龍會的好朋友,東方先生要找張兄弟,何不先知會我雲龍會?」隨著他此語一出,坐在他身後的數十雲龍會眾,霍地站起,東方弧月心中一凜,雖在盛怒之中,還是不欲就此開罪雲龍會,忽聽得身旁風聲急起,卻是藍斷衝了上來,以拳腳相攻。

藍斷功力深厚,拳腳招式使將來,亦如暴雨狂雷一般,威力甚強,但他一生修練刀道,沒刀在手,便只剩下不到四成功夫,在東方弧月這種大行家中,已變得不值一晒,但他忌憚張小拳出言提點,出招頓變得十分謹慎,回劍自守,以「鐵桶勢」緊緊的守著門戶,再尋求一擊便中,一中即殺的機會,而藍斷既要避開他的長劍,又要出招相攻,二人各有所忌,堪堪拆了十數招,還是平手而已。

忽地一把陰側側的聲音從場中嚮起,冷冷說道:「東島長離名頭果真夠大,以一柄爛劍,還是殺不了空著手的人。」東方弧月聽著大怒,卻又無暇一看是誰人所為,眾人聞聲而望,卻見發聲之處的人面面相覷,均沒有張咀之人,張小拳卻認得這把聲音,於昨晚洗塵宴上,便曾出言譏嘲冼仲強兄弟,知道那躲在暗處之人,最喜出言諷刺瞎扯,如此一來,正好分了東方弧月的心。

但張小拳目光銳利,便知道長此下去,藍斷還是會敗於東方弧月劍下,先前他出言相提,已使得敖興出言相幫,但自己又豈可為了一己之私,而使長孫勝天與東島長離結怨?可是他看著藍斷那些臨時拼湊的拳腳招式,知道他轉眼即敗,終於忍耐不住,向著雷翅大聲說道:「真看不過去,難道手中沒拿著刀子,便打不過人家嗎?」

雷翅聽著一愕,渾不明他話中所指,但在藍斷耳中,卻如平地一聲雷般直轟進他的腦中,他本人醉心刀道,卻過份執著於「刀」之一物,但張小拳的武學當中,雖還是有招有式,卻一向講究創意,及臨陣對敵的技巧,拳譜當中,亦常說習武不能過份拘泥守規,因此張小拳的武功一向才能如此多變莫測,此刻他眼見藍斷因為手中無刀,而發揮不到本身武功的一半,不由得出言提示。

而藍斷聽著「手中沒拿著刀子」的一句之時,整個人頓時一呆,霍地回想起當年之事......

當年自己一刀向那人砍去,勁貫刀身,可說是全力一招......

但那人只憑一雙肉掌,運使如刀,竟把自己連人帶刀,硬生生的震退......

真是不長進,為何到了今天,還未跳出自己的限制,困鎖?如此下去,怎追得上那武林神話?

倏地腦中一片清明,即使已因為長期修練那無情之刀,把自己的感覺封q鎖而變得對一切麻木的他,亦不由得為內心所油然而生的頓悟感覺,激起澎湃之極的興奮及喜悅之情,相對之下,慚愧的感覺亦直襲心頭,忍不住仰天長笑,大聲道:「藍斷呀藍斷!你在幹甚麼了?」

東方弧月看著其狂態畢現,只應一愕,但眼見他毫無防備的站在台上,抬頭征征地望著天空,只道他覺得再鬥自己不過,忽地認輸,當下也不客氣,手中銀光一抖,已直刺向藍斷的胸口。

「嗤」!

刀氣徒生!

東方弧月只感眼前一花,頓覺藍斷再不是藍斷!

那是一柄青光森然,千錘百煉的寶刀!

藍斷明明已沒刀在手,可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刀氣,竟比先前握著金刀之時,更為凌厲無匹,若先前給東方弧月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刀氣,他也不敢妄言開戰,現在本能之下,不由得把已刺出的「劍通明」硬生生的收回,以「鐵桶勢」嚴密防守。

「霍」!

不能置信!

藍斷清嘯一聲,竟運掌成刀,向東方弧月直刺過去。

但擋在其身前的,卻是可把一隻肉掌絞碎的銀光劍網!

眾人都是失聲呼叫。

東方弧月則是大喜過望,心想藍斷已是窮途末路,於此無計可施之下,發狠出招,怪不得適才的刀氣如此強大,原來是瀕死的最後吐勁。

「嚓」「嚓」「嚓」「嚓」數聲過處......

東方弧月感到自己的劍,確確實實的刺入了藍斷的右臂,劍尖之上,猶有鮮血,沿劍而下......

但藍斷的整條手臂,依然健在!

只見藍斷的手臂,雖以極快速的手法插入劍網之內,但「鐵桶勢」實非浪得虛名,還是把他的臂快速刺傷!

但東方弧月算漏了一樣東西......

刀氣!

藍斷頓悟重生的刀氣,便把他的整條手臂護著,使之能直取躲在「鐵桶勢」防禦之後的東方弧月!

「咳!」東方弧月輕咳一聲,低頭一望,只見藍斷的半截掌刀,已深深的插在自己右胸之上,一驚之下,頓覺全身氣力忽然離體而去,手中一軟,「劍通明」「噹」的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向後仰天便倒,藍斷的手掌甫一離體,鮮血隨即被劇鬥之下急速的血行,迫得從東方弧月的胸口處狂噴而出!

「砰!」的一聲,東方弧月重重的倒在地上,由於他敗得實在太快,便連門下弟q子也趕不及衝上台來把他扶著,釋素晴大驚之下,忙飛身到其身旁,把他扶起,只見東方弧月臉金如紙,一道鮮血從咀角滲出,看來藍斷的刀氣除了把那胸口重創之外,餘勁更已把他五內震傷,冼釗走上前來,低聲說道:「賢侄暫不要動他,大夫轉眼便到。」他既安排了封盟式典較技,便早已料到會有人受傷,早已安排好專治金創內傷的大夫在場外恭候。

「勝了!」藍斷清楚地感覺得到,自己頓悟後的刀道,終於趕及了當年在誅天崖上所碰到的那個徐鋒,但他的心中卻無十分高興之感,看著被東方弧月刺得鮮血淋漓的手臂,他便知道,他的修為還遠不到自己的要求。

「師父勝了!」駱圖禁不住衝上台來,大聲喝采,藍斷一愕,他在劇戰之中,便只想到自己的事情,渾沒理會身邊的人之感受,喜怒哀樂,忽然之間,一隻溫熱的手搭了在自己的肩上,藍斷一望,只見父親藍濤熱淚盈眶,卻滿臉喜色的望著了他......

藍斷戰勝了東方弧月,一直拉得很緊的精神倏地鬆下,方才猛然驚覺,身邊竟有這麼多人在意他的安危,成敗,心中倏地一暖,但他的無情之刀,卻使他隨即硬起心腸,只點他們點了點頭,卻不說話,藍濤忙叫其他弟q子替他處理右臂上的傷口,一時之間,封盟台上,東方藍門兩派的人均忙個不停。

冼釗眼見大夫久久還未到來,向跟在身後的毛阿六說道:「你快去看看,大夫怎麼這樣久還不到來?」

「己不用了。」毛阿六冷冷的答道。

冼釗一征,回過頭來,說道:「甚麼?」

「砰!!!!!!」

隨著這一聲隆然巨嚮,號稱鐵縱橫,出道以來憑著家傳拳法「扇通拳」打遍江湖的冼釗,忽地整個人從封盟台上向外急飛出去,而他在空中飛著之時,口中已禁不住狂噴鮮血,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深紅色的血龍,情況奇詭之極,而當他的身軀掉下之時,卻是軟軟地筆直飛下,顯得已無力自行著地,站在附近的人,忙衝上前去欲要把他接著......

「哎唷!」「呀!」之聲不絕,卻是那些欲要接著冼釗之人,忽地全都軟倒在地,接著「砰!」的一聲,冼釗已肩頭落下,重重的摔在地上,頓時脫臼。

眾人都還未明白發生了甚麼事,但本能地都是忙提氣運勁,以防即將而來的突變,但每一個人,只要從丹田處略提真氣,輸進經脈之中,隨即便全身發軟,倒在地上。

在場之中,大多在江湖之上,打滾甚久,遇上如此變故,都是雖驚不亂,知道自己中了某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一念及此,都是忙瞧向一貫以毒傷人的北方暗門,可是一望之下,只見其門下之人,包括審青在內,全都如眾人一般,倒在地上,便連甚為橫蠻倨傲的黃惋鈴,亦無力地從椅上滑了下來,狀甚狼狽滑稽,方知道自己所中的毒,便厲害無比,就連北方暗門亦身受其害。

有數人立時便伸手入懷,欲要取出平素用以防身的僻毒丹之類的解藥,霍地「啊!」的長聲慘呼,一柄長劍,狠狠的刺入其中一人的心窩之中,立時斃命!

這樣子便嚇得餘人都是不敢輕舉妄動,卻猛地看見在場之中,只有廖廖數十人,還是用著雙腳站立,沒有倒下。

而把那人一劍刺死的長劍,看上去便很是熟悉,蓋因其形狀獨特,很有自身的風格。

那是一柄闊身的厚劍......

執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嶽華山的門主逸擎天!

亂!五方絕門封盟式典,忽地之間,便亂成一團!還沒有人能整理得到,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倒在地上的冼釗,口中狂噴鮮血,肩上重創,全身無力,卻訖自強撐起來,要弄清現在的情況,忽地有人走到他的身旁,把他扶著,低聲說道:「不要動!」

冼釗勉力要看清來人是誰,但他的頭頸亦漸感無力,只覺得他的聲音有點熟稔,而現在他的目光,便只能直往台上看去,更加欲要看清,到底是甚麼人,能在一招之間,把自己轟成重傷!

只見台上還站著之人,只剩一個,而他在看著冼釗被人扶起之後,眼光之中,亦不由得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但一閃即過,復又變回那冷靜自信的樣子,看著台下扶起冼釗的那人說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平凡的庸人,但那想到,我的毒便連天下聞名的北方暗門也可毒倒,卻難不到你這小子!」

而那台下之人,口中說道:「我也想不到會是你。」卻暗自打量四週,只見場中好手全都倒下,還站著的便只有十多面個現殺氣之人,敢情都是那台上之人的幫手,而當中他所認識的,卻只有逸擎天,與及一個使他更大惑不解的人......

只見冼釗的親弟冼德,竟亦如逸擎天一般,挺然而立,仿忽當中一切,早已了然於胸。

就在此時,冼釗亦看清那台上站著之人的面孔......

那是毛阿六!

便是那個一直在冼家之中都畏首畏尾,但卻因為辦事勤奮努力,而被冼德破格提昇為管家的毛阿六。

那個在張小拳他們進城之時,便已一直落力照顧他們,甚至為了他們,曾編個謊話,暪過冼釗,以保著張小拳他們的毛阿六。

但那個身無半分武功的毛阿六,剛剛便只以一擊之力,便把名聞江湖的鐵縱橫轟至倒飛開去,狂噴鮮血!

那個一向都懦弱無比的毛阿六,此刻全身都滲透著一股陰冷沉穩之感,殺氣凜烈之極,比起適才藍斷的滔天霸氣,似乎猶有過之。

而那於台下扶著冼釗,此時還有力氣走動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小拳!

看著此時的毛阿六,張小拳只感毫不陌生,皆因二人於昨晚之時,早已碰面,那時,毛阿六一身夜黑衣裝,頭上包著黑布......

毛阿六正是昨晚於酒鋪之中,殺了冼膽的兇手!

一時之間,張小拳只感十分奇怪及憤怒,毛阿六把冼膽殺了,卻又不殺自己,欲要嫁禍,但在危急之時,開言相救,可是他斜眼一望,只見趙匡胤亦已倒了下來,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卻是冷靜應對,遂把怒意壓下,淡淡地道:「你下毒的本事亦高明得很,喬裝的本事更加了不起,竟暪倒了少林武僧玄渡大師,相信毛阿六亦非真名,對不?」毛阿六冷冷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蔣名亦非,乃魔渡佛現任宗主!」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嘩然,想不到練無爭追至濠州誅奸不果,以為被蔣亦非逃到這裡附近,挑戰長孫勝天和玄渡,實際上卻是調虎離山之計,自己早已待在此間,一舉把五方絕門,及武林之中的正道中人,盡數暗算!

蔣亦非續道:「我這麻毒乃獨門奇藥,把三種各自不同,無色無味無毒的東西分別混進酒水,食物當中,而吃下三樣東西之人,都還是未能察覺自己已然中毒,只有在迫運真氣之時,才會發動血中的麻毒,因此即使是北方暗門的各位,亦難以察覺。」他只道張小拳有自身的解藥之類,也不怕把下毒之秘,說將出來,但張小拳聽罷卻心中暗叫慚愧,自己由於不能運勁,適才便沒有與眾人一起提氣吐勁,但亦因此得以避過中毒一劫。

而眾人聽著,都是心中一驚,哪想到蔣亦非的計策竟如此周密惡毒,趙匡胤試著運氣迫毒,卻感到丹田內空盪盪渾沒半分真氣剩下,驚覺這麻毒甚是厲害,向成俊秀望了一眼,只見他面露苦笑,卻像他一般動彈不得,明顯亦是運功不果,張小拳不知眾人情況,只想到爭取更多時間,期望眾人能自行解毒,遂笑道:「但北方暗門的眾位才剛進場,應該沒有吃過甚麼東西。」蔣亦非答道:「我這個管家,可不是白幹的,貴客到來,不奉上清水茶點,以解饑渴,可是會給老爺責怪的。」

冼釗直到現在,方始略為清醒,自己便給這個己在冼家做事多年的管家狠狠地算計了,心想這蔣亦非實在極攻心計,多年前已投身混進冼家之中,不露半點痕跡的從雜役做起,直至近年,才慢慢的表現出勤快工作,因此冼德便向自己提議,以其取代那因病去世的老管家,看來也是出於冼德的手筆......

冼釗想到這裡,猛地轉頭一望,瞧著那個挺身而立的冼德,只見冼德望著四周的人全數倒下,其面上掩蓋不住興奮之感,禁不住開口說道:「二弟!為了甚麼?」

冼德聽著他的叫喚,神色一沉,緩緩地道:「你我早在九年之前,便已不再是兄弟!」

冼釗一呆,不明所以,問道:「甚麼?」

冼德沉聲說道:「打從三弟死的那天開始,我已不再當你是兄弟,不再當冼膽是我的爹了!」

冼釗神色忽地一陣慘然,苦笑道:「原來你便一直沒有把那事放開,竟還變本加厲,靠攏這邪魔外道,去加害這麼多武林中的正道朋友?」

冼德忽地喝道:「朋友?當日三弟只是心儀異域文化,倡議天下一家,但所有的自命正道中人,均視他如異類畜牲一般全力排擠,即使如親父及親兄,亦如眾人一般見識,到最後還把他趕出家門,三弟遂從此把心一橫,加入逆天教,終至武功盡廢,在他離死不遠之時趕回家中,親兄卻還因為面子問題,不許他走進家門!」

冼釗眼見冼德說話之時咬牙切齒,眼中充滿怨念狠毒的光芒,知道他的想法偏激變質,已沒法再說得清,打量現時情況,知道再也無法挽回,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這倘是我栽了,可否念在兄弟之情,放過我的兩個兒子?」冼德冷冷的道:「斬草要除根,放心吧,我會給他們一個痛快!」

冼釗聽著氣往上湧,急怒攻心,觸及內患,「哇」的一聲哇出一口血來,張小拳低聲說道:「冼大爺莫要再動氣了,讓我來吧!」冼釗苦笑道:「這位小兄弟,我們已不行了,你還有氣力的話,現在快逃出去,沒有人會怪你的,勉強留下,不是英雄好漢,只是匹夫之勇。」

張小拳眼見他已到此地步,卻仍是氣節凜然,沒有向蔣亦非等求饒,還叫自己快些逃走,忍不住正色說道:「冼大爺,你答我一言,你究竟有否與契丹人聯絡,欲要引兵入關,殘害我中原百姓?」此話一出,雙目向著冼釗直瞪過去,全神留意他面上神色,及眼神之中的變化。

可是冼釗一聽之下,不禁大怒喝道:「你他媽的在說甚麼?當我冼釗是甚麼人?」

「不用猜了,是我安排的。」

張小拳回過頭來,只見蔣亦非神色一片冷然的吐出了這句說話。

只聽得蔣亦非冷冷續道:「是我著冼二哥以飛鴿替劉知遠及契丹之主在中原的內應聯絡,但早前一陣瘟疫,死掉了不少信鴿,才改為在冼膽的賀禮中暗藏書信,信中的上款及下款,均用了冼釗及劍通明等化名,以防萬一。」指著逸擎天說道:「至於用上這名號的主意,卻是逸先生想出來的,豈料因為如此一次的意外,竟把我們一直以來周詳的計劃曝光。」說著望向張小拳,緩緩地道:「對於這個答案,請問古念天古大俠,可滿意了沒有?又或者我該稱呼你為神拳魔王張辟邪之子,張小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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