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血寶狂歌 作者: 圓太極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16:45:1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3 31461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16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五節:三峰回
    (菩薩蠻)

    尋寶還進岔道曲。看時足跡步步同。回似去時路。驀然冰中映。

    退步應已絕。再往亂中去。只是境中景。不知似女陰。

    霧氣越來越濃了。那些霧氣帶來的肯定不止是視線的模糊,那其中肯定還暗藏了更多的東西。

    沒有風,可是迷霧卻偏偏挾帶了怪異的風聲,嗚嗚咽咽的,就像是鬼哭。

    「哨口?!」獨眼覺得這聲音熟悉,在北平城外追殺他們的那個瘦高的大弩高手,他車上掛著的哨口好像就是這聲響。

    「是的!」瞎子說這話時,臉頰的肌肉在連連地抽搐跳動著。他的聽覺能力沒人懷疑,他說是就肯定是了。

    「誰?」好聽覺的瞎子沒聽到動靜,好眼力的獨眼卻是看到了一個毛球一樣的身影,但他沒有撲過去,這種環境,隨便出擊和離開同伴都是不明智的舉動。

    「魯一棄。」魯一棄沒忘記大家約定好的暗號,高聲的報出自己的名字。

    「哈得興。」對方也高聲的回應了。

    真的是哈得興,名字一報,他們就從衣著裝束上看出來了。但是奇怪的是哈得興並沒有往他們這邊走過來,也沒有停步回頭,只是揮了揮手,就一個閃身消失在另一個岔道口裡。

    魯一棄的眉頭皺了起來,記憶中的一個細節如同針一樣刺痛了他,他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理順的一連串判斷中好像斷了一節,缺了一塊。

    「這小子,犯什麼傻了?我去叫他過來。」女人到底還是缺少經歷,所以想法比較簡單。說完抬腳就要往那裡走。

    瞎子一把拉住了她,抓得很用力,手臂還有些微微的顫抖。女人被抓得很疼,但她的忍耐力很好,只是一口咬緊了下嘴唇,忍住了沒叫出聲來。

    「那裡還有活物,都別動。」瞎子的聲音很輕,但是幾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楚。

    又是個毛球一樣的影子,只是這影子是趴在地上行走的。那東西在哈得興消失的岔路口停了一下,轉頭往魯一棄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那對綠色中夾帶著些血紅的眼睛,射來的光芒中帶著嗜血和死亡的信息。那東西只是看了一眼,就也往那岔道中走去。

    大家沉默了許久,都不知道什麼話才能恰到好處地打破沉默。

    霧氣更濃了,那濕乎乎的霧氣卻不像平常那樣給人濕冷的感覺,反倒給人些暖暖的感覺。

    「鬼地方,像他媽的×道兒。」獨眼的一句下流話打破了沉默。

    「你說什麼?!」女人肯定是聽見了,要不然她不會再問。雖然女人的問話的語氣沒有一點憤怒和責怪的意思,但是獨眼卻沒再好意思重複自己的話。

    「怎麼都往那邊走,難道那裡是正路,我們方向錯了?」魯一棄很明顯是在自言自語,可是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

    「可能不是錯了,而是沒有走到頭。」女人用舌頭舔了一下咬緊嘴唇時留下的齒印,又撫摸了一下被瞎子抓痛的手臂,然後繼續說道:「剛才倪三的話提醒了我,我們的位置現在是在雙膝山兩山的交夾處,也就是女人的下體位置,這讓我想到《玉女秘訣》中有種技法是『三峰三回』,是進五分,回三分;再進八分,回五分;最後再進十分,回八分。重複這三個深度的動作,直到高潮。」

    魯一棄前面的話聽得似是而非,直到最後那句「直到高潮」時,才終於明白女人說的是什麼事情。他此刻才突然意識到女人的本行是什麼,一個領著群女人操皮肉生意的大娘,怎麼會不精通男女之間那一套。

    獨眼輕笑了一聲。

    女人對這笑聲反應很強烈:「笑什麼,你懂你說。你們以為我那寨子就這麼好經營,那些女人姿色平平,要沒些本事能勾住你們這些臭男人。」

    魯一棄苦笑了一下,女人一句話,把他們都歸到臭堆裡了。

    女人停下話頭,啐了口唾沫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滿,然後才繼續:「我覺得我們這步子走在回道兒上,而且已經回到位了,只是不知道在第幾回上。現在應該找到往前的步子。」

    明白了女人說的是怎麼回事,當然也就想到她說的是什麼路數。於是還沒等魯一棄做出太大反應,獨眼已經在小道的另一側找到了腳印,那是一路朝前走的腳印,可以看出,這一路腳印的起始點就在這裡,不是從外面一直走進來的。

    順著這一路腳印,魯一棄他們幾個走入了前面的一條岔道,那岔道正是哈得興剛剛進去的。

    繼續往前還有岔道口,在又過了兩個岔道口後,那一路腳印也沒了。按照女人說的理兒,他們順利地在小道的另一側再次找到一路倒退的腳印。方法沒有錯,這又是一條回道。魯一棄帶著那三個人再次順著腳印往後退走,就在剛走過來的那個岔道口,他們退走進了一條新的岔道。

    進到這條新的岔道口後,魯一棄有了些擔心:「這腳印不會是對家放的誘兒吧。」

    如果真是對家放的誘,那麼這女人肯定脫不了干係,因為腳步的走法真的和她所說的「三峰三回」完全相同。他們退走的距離沒有前面那條回道長,腳印就又指引著他們往前行了。一個坎面竟然和男女的床上技法相吻合,這其中真是有些蹊蹺。

    雖然心中覺得奇怪,但是魯一棄卻依舊堅持這樣的路數在往前走,因為他意識中隱隱覺得,這樣的走法好像不是讓他們重新退出到峽口那裡,而是在朝著金寶暗構漸漸靠近。此時他心緒不再混亂,煩躁焦慮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愜意感覺,一種曾經在夢中有過的美好感覺。

    腳印在往前,但沒走出幾步,才過了一個岔道口,一條灰色的影子突然從前面竄過。大家都被嚇了一跳,獨眼更是「咣」的一聲撐開了雨金剛。

    「是個獸子,倪三,看清是什麼獸子。」瞎子從竄過去的輕盈腳步中聽出來了,四足迅捷地前後點落足,只能是獸子。只是瞎子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顯得有些惡狠狠的,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強忍著些什麼。

    獨眼卻沒能看清是什麼獸子,那灰色影子的出現和消失都太快太突然了,而且此刻周圍的霧氣又比剛才要濃厚了許多。只能隱約覺得和剛才墜在哈得興背後的綠眼狼有點像。

    前行的腳步變得非常小心,霧氣已經讓人看不到十步以外了。隨著這霧氣的瀰漫,魯一棄感覺到這怪異的「鬼打圈」中有許多的東西在迅疾而小心地往自己這邊靠攏、包圍過來。

    「誰!」這次是獨眼搶在瞎子前面發現異常的,問話的同時,他已然撐開了「雨金剛」,擋在魯一棄的前面。

    十步左右,對於技擊高手來說是個極短的距離,對於不是練家子的魯一棄和若大娘來說,是個非常危險的距離;現在就是在如此危險距離的地方,站立著一個隱約模糊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沒有作聲,也沒用動,歪著腦袋,好像是被嚇著了,也好像是在辨別著什麼。

    魯一棄眼中的影子要比獨眼眼中的模糊得多,他能看到的只是有那麼一處的霧氣比旁邊的要稍微濃一些。魯一棄先平端起手中的步槍,瞄準了那塊濃一些的霧氣,然後才平靜報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魯一棄!」這聲音不高,可是對方聽到後身體卻明顯地跳動了一下。

    「任火旺!」霧氣裡回過來鐵匠的聲音。

    濃霧中快步走來的果然是鐵匠。

    「你一個?他們呢?」獨眼對鐵匠單身一人感到奇怪。

    鐵匠來到魯一棄他們,二話不說,先伸手從瞎子手中奪過火把,甩手往身後遠遠扔出去。瞎子似乎想躲閃一下的,不知怎麼卻又放棄了。

    扔掉火把,鐵匠轉身便拉住魯一棄的手腕,往他們剛走過來的岔道口那邊走去,直到邁出兩步後,嘴裡才急切地說出句話:「快!跟我出去!」

    幾個人都被他的這番動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都轉身跟著他走。只有一個人依舊怔怔地立在原地沒有動彈,這人的目光隨著火把在空中劃過的一道弧線,迅速在前方鎖定了一個方位。

    「等等!」女人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已經回身走出幾步的人們這才發現女人沒有挪窩,她站在那裡,抬手臂指著前面的一個地方。掉落在地的火把沒有熄滅,跳躍的火苗把女人的身影映在石壁上,顯得非常的怪異巨大,而且還在不斷地聳動著。

    「那裡!你們看那裡!」

    魯一棄他們沒有看到女人指的是什麼地方,更不知道那地方有什麼奇異的東西值得如此興奮,因為火把的火苗已經變得非常微弱,只剩下兩朵小火苗在頑強地撲閃著。

    「那裡有什麼?」瞎子問話的語調跟平常有很大的差異,也不知道是鐵匠把他嚇著了還是女人把他嚇著了。

    魯一棄沒有說話,因為在他的感覺中,女人指的那個方向,是個讓他冥冥之中注定自己必須要去的地方。

    獨眼也沒有說話,因為隨著火苗的漸漸熄滅,他的夜眼反倒越發清晰了起來,於是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了兩面交匯在一起的石壁,那裡應該是這條道路的盡頭。兩面石壁上都沒有覆蓋冰面,倒長著好些雜草樹木,可以看到雜草樹木中正往外蒸騰出裊裊的白霧。

    「前面沒路了,我和柴頭他們分頭找路,在這裡繞了半天都沒繞出去,最後進了這條死胡同。也不知道他們往那裡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能走出去。」鐵匠肯定的語氣裡充滿了真誠和關心。

    「前面應該還好走。」聽口氣女人對自己的判斷沒有十分的把握。

    「那裡沒啥。」火苗已經熄滅了,只有火把頭上還有些暗紅的火星子還沒有完全熄滅。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對於環境路徑的判斷,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獨眼。

    「你看那裡像什麼?」女人問這話的時候,魯一棄從她的語氣中竟然聽出些羞澀。

    「不知道!」獨眼回答得很乾脆。

    「像啥都不會是個道口。」鐵匠似乎有些生氣,因為女人現在做的事是在證明自己的錯誤,也是在證明自己的不可信。

    女人沒有理會鐵匠,她只管自己將聲音壓低,娓娓地說道:「虧你們還是些經過事兒的男人,那麼明顯的個樣兒都瞅不出來。如果剛才我沒看錯的話,前面的死角口應該像個女人的*口。」

    幾個人都楞住了,獨眼甚至還用手擦了擦眼睛,往前多邁出兩步,仔細往那裡看去。

    「傳說中這地界不是產龍子的女人化成的嗎,如果真有寶貝藏在這母性之地,也就等於埋在女人的身體裡。那麼從曲起的雙膝處進到女人體內,這入口最有可能的是什麼?」

    打開一個暗構的入口,對於移山斷嶺的倪家子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這入口只是虛掩在一些雜草和樹木之中。

    入口不大,只夠一個人側身鑽進去。口子中不斷有濃濃的霧氣湧出,原先有草木掩著,霧氣從草木的間隙中蒸騰出來,顯得飄飄裊裊的,現在口子處的雜草樹木被獨眼都鏟了,便像是開了閘一樣,霧氣翻滾著湧出來。從入口這裡能感覺到湧出的霧氣是很暖和,不知道是如何產生的,讓人不敢輕易就鑽入其中。

    瞎子到底見多識廣,他摸索到入口側面,把盲杖伸在入口中好一會兒,然後收回盲杖,手指從盲杖上一捋,指尖便掛上了兩顆水珠。舌尖將水珠一接,稍微咂吧咂吧了下嘴,然後忙吐了口唾沫出來。

    「水蒸氣,稍有些磺味,是礦岩層間的水。只是這周邊範圍這麼大,到處都漫著霧,不知道是如何蒸發出來的。」

    獨眼雖然對瞎子不待見,但是對瞎子的本領還是佩服的。既然瞎子這樣說了,他便毫不由於地領頭鑽了進去。入口狹窄,「雨金剛」起不了作用,所以獨眼將梨形鏟探在前面,用梨形鏟上上下下敲拍一遍,沒有什麼異樣情況後,才往裡移動兩步。整個往裡走的過程都在反覆這樣的動作,所以速度極慢,但很安全。

    暗道的地勢是逐漸往下的,不要說獨眼這樣的盜墓高手,就是魯一棄這樣沒有江湖經歷的都知道,這是在往地下走。

    就在這暗道狹窄得已經快連一個人都擠不過去的時候,突然,獨眼伸在前面敲拍的鏟子落了空。前面變得寬闊了,會有些什麼在前面?不知道,誰都不知道。獨眼又極力側著身體往下探,他想知道變寬闊的地方地面是不是還可以探到。如果地面可以探到,那麼前面最多是豁然開闊了。如果連地面都探不到,那麼就難說了,說不定就是個山體中的巖井,或者是個巨大的深潭。

    其實現在如果是瞎子在前面走,憑著他的輕身功夫,倒是可以繼續往前探一探。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們在這樣狹小的壁道中沒法交換位置。

    瞎子是老江湖,獨眼一停步,他就覺出前面肯定有狀況。和他當年做賊一樣,坎子家的事情來不得半點蠻幹,要有耐性,為了達到一個目的,要能不厭其煩地反覆做同一件事情,還要懂回頭,只要不是十分把握的事情,就應該退出,另想其他法子。

    「退出去,什麼事情先退出去商量。」瞎子元氣充足的尖沙嗓音朝著最前面的獨眼高叫著,獨眼還沒來得及聽清瞎子的叫些什麼,前方已經傳來了「嗡嗡」的回聲,將瞎子叫出的後幾個字完全淹沒了。

    回聲嗡嗡不絕,回聲隆隆不絕,震得山壁直往下掉泥屑。

    不對,大家都覺出了不對,瞎子的叫聲不可能有這樣多層次的回音。瞎子也覺出不對,自己喊出的話怎麼會和雜亂的獸吼一樣聽不懂了。

    的確是有獸吼,有憤怒的咆哮,也有婉轉的哀嚎,獸吼中還夾雜有哨口的鳴叫。這些聲音一起從入口處傳來的,如同是身處圍獵的大場,喧囂而又怪異。

    已經退不出去了,剛才他們走過的那條小道中此刻肯定是塞滿了大小獸子。

    野獸在嚎叫,回聲隆隆,震得窄道中的幾個人耳膜有些疼,震得幾個人心中更是顫抖不已。瞎子穩妥的辦法已經行不通了,後路已經被那些嗜血的惡獸堵死。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冒險往前。

    最清楚這一點的當然是獨眼,而且他還知道自己必須馬上有所行動。要不然時間一長,讓那些惡獸聞到這窄道中人氣味道,追蹤進來。那麼擠這裡的些人只能是束手待噬了。

    眼前的情形既然已經如此緊迫,獨眼連下下狠心的時間都沒有耽擱,一個收腹斂胸,從石壁間穿身而過,一個縱身便躍進了濃霧中的黑暗,躍進了黑暗中的濃霧,彷彿是要將自己溶入那連綿的回聲之中。

    獨眼重重地摔下去,摔得很慘,摔得很狼狽,摔得很出乎意料。對於獨眼來說,不管多慘多狼狽,只要有這樣的出乎意料就很值得慶幸。

    出了石壁狹窄的口子,往下只有半人多深,所以本來預備著要墜落很深一個高度的獨眼根本沒有絲毫準備。沒有準備的摔落當然會很慘,腳尖一磕一點,身體重重地撲落在厚厚的浮土和山石中當然也就很狼狽。

    「進,快進!」獨眼摔得快也起來得快,一個挺身重新站起來,把頭伸到在石壁口大喊了一聲。

    從石壁口往外喊倒沒什麼回音,但是混雜在獸吼的回音中也一樣是很含糊的。不知道裡面的人是聽清了,還是被外面的惡獸逼嚇了,反正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都鑽進來了。

    瞎子不知道什麼原因,鑽進來時也差點和獨眼一樣狼狽摔倒,幸虧獨眼扶了一把。獨眼從握住的瞎子手臂上可以感覺出,瞎子在顫抖,痛苦地顫抖。

    最後進來的鐵匠身體比較壯實,在狹窄的石壁間很是掙扎了一番,連衣服和胸口的皮膚都磨破了,這才鑽了進來。

    看著大家都進來了,獨眼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裱符咒,口中唸唸有詞:「凶來凶往,惡有惡制,借四方力,塑八荒形,就地采氣,無限法力,山鬼在位,垂頭縮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符咒一抖,頓時燃著,然後用手持燃著的裱符在石壁口憑空畫了個「驚」字訣。

    「驚」字訣的收勢是將已經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裱符二指斜彈向空中,這是表示只借半天之力,不煩遠路神仙。隨著那朵火苗的躍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四處張望,想將周圍稍微看清一些。

    周圍除了黑暗就是濃霧,根本無法看清一點東西。但是大家的目光還是習慣地隨著火苗落下,一直落在大家的腳邊。

    女人一把抓住了魯一棄的手,極其用力的。魯一棄感覺她那指甲都都要扣入到自己的皮肉中去了。魯一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想回頭看看女人,但頭只回了一半,他就看到了女人另一隻手的手指,那手稍稍往斜下指著一個東西。

    魯一棄的眼角順手指一瞄,那裡有已經燃燒到盡頭的裱符,火苗頑強地在撲閃著微弱藍光,這可能是裱符上最後的幾粒磷粉起的作用。女人當然不會是因為這火苗而如此激動地抓捏魯一棄,所以女人的手指當然也不會是指著那最後的光亮,而是指的光亮旁邊其他東西,比如說腳,或者腳上穿的靴子。

    女人指的是一雙腳,一雙穿著獸皮靴子的腳,腳上的靴子是真好,皮整毛厚底軟,而且好像還是用皮條索子縫製的,非常的結實。這靴子從獵獸、取皮、硝皮、縫製都應該是高超技藝所為,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到的。

    魯一棄他們幾個都沒有穿這樣的鞋,那麼這鞋是誰的?難道有人已經在這裡等著他們了?難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就站在了他們身邊?那這個來人就太可怕了,憑著魯一棄的感覺,瞎子的耳朵,獨眼的眼睛都沒發覺,那一般只能是藏在山底的山神,或者封鎮在洞穴中的幽靈,也可能是比山神和幽靈更加可怕和難以捉摸的人。

    火苗熄滅了,魯一棄沒有做聲,女人更不敢做聲。獨眼呢,只管自己嘟囔個不停,好像他所進行的儀式還沒有結束,這人平時說話簡潔,但在唸咒時卻一字不漏,不怕繁複。

    不知道是不是獨眼的符咒起了作用,外面的獸吼和哨口聲漸漸平服下來,回音也漸漸消散。

    「他在幹嘛?」瞎子似乎是掙扎了兩下,才小聲地問鐵匠,他知道在這裡不能大聲,這裡的回音很重,稍大點聲就聽不清說的什麼。

    「好像是在做茅山派的驚字訣。」鐵匠答。

    「這裡有鬼嗎?要他耍把式驚鬼!」瞎子此時的問話比剛才舒暢多了。

    「不是,他好像用的是『活靈嚇』的玄語,是用作驚嚇活物的。」鐵匠說。

    「噢,我知道了,倪三這小子是想嚇住外面那些獸子,讓它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來……進不來……進不來……」瞎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個字已經變成了回音不斷。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17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六節:壁空壓
    獨眼終於做完了一切,然後便憑借自己的夜眼仔細往周圍打量。什麼也看不見,因為黑暗中的霧氣越來越濃。但是從說話的回音可以知道,這裡的地方很大,高度也不低。

    「我往前看看。」獨眼說著往前探著步走出有兩屋縱深,可是就這樣一個短短距離,那霧的濃度就上升了許多,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獨眼退了回來,他也沒有辦法。

    瞎子聽見獨眼退了回來:「怎麼,沒法子往前探?要麼再等等,說不準過會兒就有好時機。」

    「嗯。」獨眼這次沒有和瞎子抬槓,他好像忽然意識到魯一棄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急忙叫起來:「大少,還好吧?」

    「嗯。」魯一棄和他一樣哼了一聲。

    「咋辦?」獨眼問,他心目中瞎子肯定不是做主的人,就算他說的再有道理也是白搭,只有魯一棄才能做決定,他要說往前闖,不管多危險,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沖在第一個。

    「等!」不知道什麼時候魯一棄的話也學得像獨眼一樣簡練。

    其實魯一棄此時正處在一個極度緊張的狀態,一雙不該出現的腳出現了。擁有這雙腳的不是山神也不是幽靈,而是一個人,一個有太多不可捉摸的人,一個魯一棄曾以為已經可以相信了的人,鐵匠!

    是的!鐵匠的腳上穿著那雙非常好的皮靴子,而不是大家概念中已經燒焦破損的棉靴。他這皮靴子哪裡來的?外面「鬼打圈」中將其他人甩掉的腳印到底是誰的?他見到大家為什麼急於將大家帶出?黑暗和迷霧讓大家不知道現在的鐵匠到底想幹什麼,在幹什麼。

    霧始終沒有散,往前探的好時機沒有等來,必須往前闖的信息卻已經來臨。狹窄的小道中穿來了獸子呼呼的喘息和低聲的咆哮。那些嗜血的惡獸進來了,從它們往裡鑽的速度來看,獨眼的咒符沒有起到作用。

    「娘的,本該能擋三時辰,怪,這地兒邪性。」獨眼有些氣急敗壞。

    「快走吧,早晚要闖的,聽天由命吧。都跟著我,我這杖子多少能探些道。」

    瞎子從石壁窄道中傳來的氣味已經知道鑽進來的是狼,不,應該是狼群,不然不會有這樣響成一串的低聲咆哮的。因為沒有誰可以保證這群狼就是曾幫過他們的狼,也沒有誰可以保證幫過他們的狼就不會吃他們,所以他們必須快逃。

    瞎子是知道狼群的厲害,多英雄的漢子落在餓狼群中,不要一袋煙的功夫,連骨頭都留不下來。就算他這西北賊王,當年和狼群打過許多交道,也只能憑著輕身功夫,利用狼群撲殺獵物時互不相讓擁擠無序的弱點,利用速度擺脫它們。但是在眼下這環境,根本不知道周圍的高低深淺,就算自己還和當年一樣眼沒瞎,也是根本無法與狼群周旋的。

    首先牽住瞎子的是鐵匠,後面依次是魯一棄和女人。

    獨眼沒有馬上跟過去,而是又回身探頭到石壁窄道裡,嘬著嘴吹氣。這樣可以把面前的霧氣吹散,讓視線更清晰。他一邊吹,一邊往入口兩側的石壁上細細看去,他是想找到自己咒符失效的原因。

    努力沒有白費,在一側的石壁上,獨眼找到了一塊新鮮的血漬,那大概是鐵匠剛才用力從石壁間鑽過留下的。但是讓他吃驚的是,那塊血漬竟然非常巧合地成了個「破壁印」的形狀,這種血漬畫成的「破壁印」,可以解符咒,引鬼獸。

    知道了原因,要想改形重設已經來不及了,窄道裡獸子口鼻中的腥氣已經快噴到他臉上了。獨眼轉身就走,回頭的過程中隱約看到一側石壁上有個轉柱模樣的東西,但是已經沒有再仔細查看清楚的時間了。

    瞎子牽著一串人走得很快,因為他的盲杖點探的都是平坦的地面,左右都碰不到東西,看來這裡的範圍很寬闊。

    魯一棄掏出來過螢光石,可這螢光石的光亮只是讓他清楚周圍都是濃霧,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一個混沌的世界。

    獨眼雖然落後了幾步,夜眼在這裡也起不到作用,但到底是會家子,憑藉著魯一棄他們的腳步聲,幾個大縱步就趕了上來,抓住這串人最後面女人的胳膊。

    女人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她的確是被嚇著了。從她看到那雙鞋之後,她的心裡就一直毛毛的,獨眼這樣突然地一把抓住她,她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來。

    女人的驚呼聲沒有引起前面幾個人太大反應,他們反而加快了腳步。這是因為瞎子在領頭,他知道,趕他們的是狼群,不管背後人發生了什麼事情,現下這局勢,只能斷然快跑。要是停住或者回身去救助發生情況的人,那麼就有可能全都被滅在這裡。

    其實狼群離著還很遠,最先鑽到窄道口子的頭狼沒有馬上跳進來。而是探著頭仔細地聞嗅著。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狼,雖然它能聞到前方有人的氣味,雖然它也渴望血腥的刺激,但是它沒有馬上跳進來,一直過了好一會兒,覺得沒有危險和陷阱以後,這才貼緊石壁滑落下來。

    快步向前的瞎子手中盲杖終於碰到了東西,是一面牆,高大的牆。這牆不是在兩側,而是他們的前面。

    前面沒路了!瞎子從盲杖剛一碰到東西,腦子中就閃出這樣一個念頭。

    的確沒路了!瞎子的盲杖迅速在前方的上下左右點敲,就如同他點擊「對合七星靠」一般迅捷。結果告訴他,前面是堵不知道有多高有多寬的高牆,結果還告訴他,高牆不是磚塊石頭砌的,盲杖點敲中沒有那種一般磚石反彈的硬實手感。

    「走啊!」「怎麼了?」「沒路了嗎?」

    瞎子一停步,背後的人就都壓著聲音急切地問起來,那鬼祟的樣子好像是害怕被狼偷聽了他們的說話。也難怪,他們現在生死都在一條船上了,此時的瞎子就是這條船的舵手,舵手都沒了方向,那麼他們的生命就只能擱淺了。

    沒有回答,瞎子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那堵牆上了。這牆奇怪,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材質的。他顫巍巍地探出自己的手,往那牆上撫摸過去。手指才碰上牆壁,那牆壁如同怕癢的軀體一樣躲開了。

    瞎子的汗瞬間就下來了,涼嗖嗖地。他努力地定了定神,確認了一下剛才不是自己的幻覺。然後再次小心翼翼地將手探過去。

    沒有摸到牆壁!

    手臂再往前伸。還是沒有摸到牆壁!

    於是瞎子索性繼續往前邁了一步。

    這次手指碰到了牆壁,可牆還是悄沒聲息地躲開了,那速度好像比剛才還要快些。

    「牆在動!」

    「霧在動!」

    瞎子的輕呼聲剛出口,就被獨眼的驚呼重重壓下。

    獨眼的話也沒有說完,就被強勁的風聲和怪異的摩擦聲給重重壓下。

    魯一棄想都沒想就掏出了螢光石。與此同時,鐵匠的火折子也跳耀著亮起。這鐵匠到底不愧為鐵手奇工,對火焰的控制能妙到毫釐,火折子上一朵小小火苗在他手中,那怪異強勁的風竟然沒能將它吹滅。

    瞎子和獨眼的叫聲讓他們知道,眼前出現了奇怪的變故。所以他們必須看清,就算死,也要弄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何況闖蕩江湖的人。

    身後的濃霧在翻轉流動,朝著他們奔湧過來,並且越過他們往一個方向收斂聚集而去,這氣勢和速度,絕不是那群狼能比的。與濃霧一起越過他們的是道迅疾的風,而且越來越強勁,刮得他們的衣角啪啪作響,劃得他們的皮膚辣辣地疼。

    魯一棄他們手中雖然有亮盞子,魯一棄他們身邊的濃霧雖然瞬間都斂聚到一個地方。但是他們依舊看不見那堵牆,他們只能看到一堵厚重凝實的霧幕。

    濃霧就斂聚在牆壁前面,遮掩了那一堵移動的牆壁。牆壁的移動是勻速的,不急也不緩。隨著牆壁的移動,風變得更加強勁,摩擦聲也更為喧囂和震顫,濃厚的霧幕更加的凝實。

    沒有人動,誰都不知道面前發生了什麼,只能繃緊自己每一根神經靜觀其變。

    身後的狼群發出了一陣哀嚎,誰都能聽出,這嚎叫中不再有嗜血的兇惡和瘋狂,而是充滿了恐懼和畏縮。狼群由於自然生存需要而天生具備的覺察力已經感覺出不妙了。

    霧幕越去越遠,已經到了一個他們手中亮盞子無法照到的距離。

    突然,風聲、摩擦聲都嘎然而止,只有身後的狼群還在偶然發出些「嗚嗚」的低吼,把這空洞的空間襯托得分外的寂靜……

    寂靜,並不代表危險的離去,有時候卻正預示著殺機的來臨。

    淡淡的霧氣從霧幕離去的方向重新飄渺著過來,輕輕地從亮盞子的光照範圍中飄過,就像水中流走的輕紗。不用說,斂聚成霧幕的濃霧開始散了。

    「嘎!」一聲怪響從霧氣飄來的地方傳來。這聲響動真好比閻羅的驚堂木,不止讓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就連那些狼也都不再發出一點聲息,就像在等待生命的最後判決。

    「嘎、嘎,轟、轟!」混雜的巨大聲響再次響起,並且還伴隨著強烈的震動。

    「快走!有東西過來了!快走!有……」瞎子聽出有東西往他們這邊壓了過來,雖然那東西還有一段距離,可是帶來的壓力已經讓瞎子後面的半句話吞嚥回去。

    一股壓力,一股比剛才勁風更為強悍的壓力撲面而來。

    「退!」這是鐵匠蘊足了氣才從胸中噴出的一個字,那強悍的壓力讓他沒有可能再多發出半個音。

    其實對周圍情形看得最清楚的是獨眼,從剛才霧氣退去後,他就稍微閉了下眼,調整了好自己的瞳孔直徑,往黑暗中仔細看去。

    濃霧斂聚成幕,從霧幕的分佈和厚度均勻來看,的確是貼靠在一堵牆壁上,一堵勻速退去的牆壁。瞎子的判斷是正確的,當然,獨眼此時同樣可以看出那牆壁是十分的高大和寬闊。除了那牆,獨眼還知道自己這些人進入了一個非常方正筆直的巨大石道,這種石道大得有點離奇,當年他們倪家在冰火黑澤點開一座西酃國天祭國師的墓穴,那墓穴中十架轅的墓道已經夠讓人瞠目結舌了,可是與此處相比,也就這裡的五、六分之一左右。

    退去的牆壁突然停住,牆壁前的霧幕就如同壓緊的海綿被突然鬆開,一下子就彈起,鬆軟膨脹開來。一會兒,只是一會兒,那停住的牆壁便又動了,但方向卻是與剛才相反的,直奔他們衝撞過來。

    牆壁才往這邊剛一動,獨眼就馬上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單邊靠」坎面,牆壁可能會一直推貼到進口處的石壁上,那樣的話這裡面的人以及狼群就都會變成肉餅。可是隨之而來的強悍壓力告訴他,坎面沒有想像中這樣簡單。

    鐵匠喊出「退」字時,他已經轉身了,但沒有跑,而是用後背頂住壓力,以便可以往來路和兩邊尋找退路。

    進來的地方只有些亮點在那裡胡亂地蹦跳著,獨眼知道那是狼群的眼睛。狼群是在往進來的口子那裡跳,群狼跳躍的位置是正確的,它們肯定在那裡留下了辨別的氣味。可是它們出不去,因為進來的口子不見了,不知道被什麼封死了。

    獨眼知道自己犯了錯誤,剛才隱約看到的那個轉柱模樣的東西應該是個暗門的門柱,現在那暗門關上了,他後悔自己沒有留意那轉柱,要是進來時爭取時間用東西將轉柱撐死的話,現在去情形就不至於如此絕望。

    移動的牆壁速度並不快,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來,它比退去的時候要費力得多,也慢得多,這是因為此時的牆壁在推動一個巨大的壓力。

    牆壁緩慢艱難地移動著,推動著蓬鬆開來的濃霧重新往這邊瀰漫過來。

    不知道推拉這樣一個巨型的牆壁的是怎樣的一種力量,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力量大得是人無法想像的。

    牆壁慢慢往前推進,壓力也越來越大。

    魯一棄他們都像獨眼一樣背轉過聲來,剛轉身時確實感覺好受一些,可是才一會兒工夫,隨著牆壁的繼續推移,他們發現,他們的狀況和剛才沒轉身時一樣了。無形的力量已經不止是從牆壁那邊推壓而來,而是從四面八方保圍過來。那種力量將他們身體裹住,讓他們的動作變得開始遲滯艱難起了。這樣看來,這牆壁只需要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這空間中壓縮聚集的能量就會將把他們的五臟六腑碾擠得粉碎。

    「針筒原理!壓縮空氣!」魯一棄對出現的情況首先想到的是洋學堂裡物理課上學到的知識,要想出去必須找到「針眼」,「針眼」應該就是剛才進來的口子,必須從趕快從那裡出去,不然沒一會兒都得被壓死。

    與魯一棄有同樣想法不止一個,可是當他們才邁步往那邊跌撞走去時,獨眼就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運盡全力,從胸腹間一字一字地噴出:「口、子、堵、了,沒、路!」獨眼發出的慘呼讓所有人的希望都破滅了。

    牆壁更近了,壓力更大了。

    魯一棄已經開始覺得胸悶、頭暈、眼冒金星。他極力在調整自己的呼吸,按照道家的理論讓自己的身體處於自然的狀態,這是他在養鬼婢「五鬼推倒山」的壓力圈中得出的經驗。可是這裡與那「五鬼推倒山」的力量又有不同,那其中的壓力是運動的,有方向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五鬼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是作用在意識上的,可以用自然的心理和思想狀態去躲、去卸。而這裡的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無處可躲,無處可卸,這種壓力無法用意識去排解少許,必須用血肉之軀去死扛。

    幾個人當中最辛苦的就是魯一棄,他不是練家子,沒有久歷磨難的身體素質。就連若大娘他都遠遠不如,女人柔軟多脂肪的身體結構天生就是極能承受壓力的。一個很嬌小柔弱的女人,被體重是她雙倍多的壯男壓在身體下做床活兒,還照樣歡快淋漓,就是這個道理。

    幸虧道家理論雖然不能幫助魯一棄身體承受壓力,卻可以讓他的意識和思維保持清醒,也可以讓他的意識和思維暫時忘卻壓力帶來的痛苦。

    「不能老想著洋學堂的知識,應該從《機巧集》中找到些東西來救大家的命。」魯一棄的腦子裡首先弄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其實他沒想到的是這樣做最先救的自己的命。

    「嘎、嘎、嘣、嘣。」牆壁移動時發出的聲響更加巨大,移動也更加艱難。但它確實沒有停止,只是在等待後續的推力。

    魯一棄的腦子在飛快的轉動著、搜索著,可《機巧集》中沒有找到一點有關有用的信息,那本玄奧的書中他能弄得懂的太少了。於是他把尋找的範圍擴大,在他所知到的所有典籍、秘本中搜尋起來。

    《攻兵械制》有記載:雙竹筒相套,隙合。外空留眼,中實推壓。中實回氣抽注熱油,中實推壓熱油可射百步。

    《九流玩器諸般》有:湘人有做無火爆竹,紙筒裹同徑木棍,其中暗藏花碎屑,前留活門。回拉木棍活門開,氣回攏。推活門閉,氣漲筒爆,花碎屑飛揚如焰火。

    這兩段文字讓魯一棄迅速把思維重新拉到了《機巧集》的「巧字篇」裡:「腔封,塞動。口門活,回開推閉,氣出,為用。」

    「回、開、推、閉!氣、出!」如果不是魯一棄曾經學過道家的「龜散息」,他決對不可能將這六個字用低矮的聲音一個個吐出。但是遺憾的是他的氣息力量只夠將原文中的幾個字下意識地說出,而無法將自己對這段文字的理解解釋給大家聽。

    鐵匠和獨眼的腳步是同樣跌撞、急促的,腳步的方向也是一致,目標是這個空間的右側,一堵雖然看不清,卻肯定存在的牆壁。

    不用魯一棄解釋,他說出的幾個字那幾個匠人都很熟悉,魯班爺當年做出一個物件兒時口頭留下了句六字訣,就是這六個字。這句六字訣沒寫在《班經》裡,因為這口訣不是坎子秘密,是個在民間廣泛流傳的技法原理,做過、用過、知道那個物件兒的匠人一般都知道這六字訣。鐵匠知道,他做活離不了那物件兒;獨眼也知道,打他懂事起,就知道家裡一直都用著這物件兒。這是啥?風箱,也有叫風屜的,是連接在火灶旁鼓風旺火用的。

    坎面的動作原理就是個巨大的風箱,剛才進來的狹窄入口是抽氣口,牆壁是活塞板,活塞板回拉,氣被抽入,活塞板推出,氣被壓,抽氣口活門關閉。按道理,風箱應該有相連的另一個大出氣孔道,這樣就可以將鼓壓起來的氣輸送到需要的地方。可是這風箱卻沒有這個孔道,也或許那孔道被什麼封死了。在這裡出現這樣的情況並不奇怪,因為這不是真正的風箱,這是座坎面,它鼓壓起的氣就是要將人碾壓死去。

    鐵匠和獨眼奔去的方向就是風箱出氣孔道的地方,風箱一般設置在火灶左側,這樣可以左手推拉鼓風,右手加柴撥火。所以風箱的出氣孔道一般是在風箱箱體的右壁上。

    還沒到右側牆壁時,獨眼回頭看了一眼,瞎子和女人還撐得住,魯一棄已經不行了,身體軟癱著,女人和瞎子拉得拉不起來。這情形是在告訴獨眼,要快!

    右側牆壁沒有孔道,那裡是面刀削般的光滑石壁,也只有這樣光滑的石壁才能保證風箱很好地抽氣推氣。只是不知道這樣光滑的石壁是天然造就的還是人工修鑿出來的。

    獨眼和鐵匠已經沒有時間再研究這個了,他們都一下子撲在石壁上連摸帶看,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嘎嘎、嘣嘣。」活動牆壁在繼續推移,它的背後又有力道增加上來了。風箱中的幾個人再次感覺到身體的肌骨猛然一緊,狼群也發出一陣低沉的哀嗥。

    快!必須快!機會已經不多了。

    獨眼在擔心,這裡要是根本就沒留出氣孔道怎麼辦?

    鐵匠也在擔心,要是活動牆壁已經推過了孔道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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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七節:垂底穗
    (少年游)

    巨箱氣壓命指間,突知尋旁道。

    暗門可啟,邪風狂入,目開四壁垂。

    步下一走室連室,何處是活途。

    吉板為據,三穗之理,終見殿開敞。

    平滑的地方藏弦子、留缺兒有一定的規則,坎子家將這規則歸結為「平案,凹環,流槽。」這是因為平滑的面兒上一般會有其他機括部件滑過或者用以密封,如果不這樣設置,會影響滑動和密封。另外就算沒有其他作用,這樣設置也能讓人不容易發現。

    「平案」就是在面上設置一個活動塊兒當缺兒、弦子,活動塊可以壓入或者拔起。正因為可以活動,所以這一塊周邊的紋路縫隙與其他地方有差異,形成一個不明顯的圖形,坎子家把這叫「平案」。

    「凹環」,其實就是一個把手,一個凹陷在面上的把手,發現這樣的缺兒、弦子,和這把手的製作精細度有關。做得差的,一眼就能看出;做得好的,和滑面如同是個整體,比「平案」難發現。

    「流槽」最容易發現,卻是最難解的,因為它的種類很多,有流水、流沙、流石丸、流水銀、流銅汁鉛汁,稍有不對,弄巧成拙,生死坎反成絕殺坎。

    獨眼和鐵匠都知道這些,他們配合也默契,石壁面上一搭手,就往左右兩邊分頭查尋起來。

    「嘎嘣、嘎嘣。」移動牆壁在繼續推移,推壓出的巨大壓力彷彿讓空氣也顫抖起來。

    狼群已經沒了聲息,它們不再有嗥叫的力量。

    魯一棄的意識已經模糊,尿液也被壓出來了,淋濕了褲襠。他心中已經放棄了生命,只求速死,解脫這樣的煎熬。

    女人已經趴倒在地,手指無力地搭在魯一棄的胳膊上,身體一抖一抖地抽搐著。瞎子也不再拉魯一棄了,只是用盲杖極力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軟倒。

    獨眼和鐵匠查尋的動作已經變得很緩慢,他們每移動一下身體都要用平常好幾倍的力量。而且他們的此時是耳如轟鳴,眼冒金星,呼吸艱難,意識也開始有些難以控制。

    石壁是光滑的,所以上面稍有點不平整的異樣都可以摸索出來,更不要說一個明顯的凹坑。獨眼如果不是已經被壓力折磨得眼冒金星,他都可能瞧見。

    凹坑裡有只拉環,一隻石頭拉環。獨眼抓住這只拉環的時候,其實是利用這石環掛住自己身體,不讓自己跌倒。他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讓這石環做出正確的動作。他只好一隻手拽住死死吊住石環,另一隻手掏出洋火盒,單手輕巧地擺弄了一下,一枚洋火棍被劃燃彈出,火花翻著跟斗往鐵匠那邊飛出了五六步。

    雖然黑暗中有迷霧,雖然洋火棍的光芒很微弱,持續的時間也只要剎那。但是由於大部分的霧氣都被壓縮在活動牆壁那邊,還沒有全部瀰散開來;再說鐵匠對火苗的敏感度特別強,何況是漆黑環境中的一朵火苗。於是,沒等獨眼彈出第二朵火花,鐵匠已經跌撞這來到獨眼面前。

    鐵匠的情況比獨眼要好些,這和他常年在火爐高溫前做活有關。鐵匠也一把抓住了石環,但他沒有像獨眼一樣用力往外拽,而是先往上下左右平移。

    往右的時候,石環發出一聲落槽聲,但是獨眼和鐵匠都沒有聽見,他們的耳朵中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血管中血液奔流的巨大聲響。他們也沒有感覺到石環落槽時的震動,因為他們手掌手指都已經變得麻木,感覺就像丟失了一樣。幸好的是他們兩個都還掛在石環上,這樣的份量已經足夠將扣入槽口的石環往外滑出三寸。

    獨眼和鐵匠是在瞬間中被狠狠摔出去的,一塊六尺見方的圓形石面在內部巨大的壓力下驟然打開。石面像個單扇門,也像個拋物彈板,把基本已經已經失去知覺的獨眼和鐵匠重重拋入了又一個黑暗的世界。

    打開的石壁口像個咆哮的巨大嘴巴,「吼吼」地呼嘯著,彷彿要將一切吞噬掉。當然,在這樣一個高壓力的封閉空間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口子,壓力往口子噴湧而出,不可避免地將魯一棄他們以及狼群、霧氣、碎石、塵埃一同捲入這張大嘴,捲入又一個凶險莫測的黑暗世界。

    魯一棄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身上濕乎乎的,就像是泡在水裡一樣。的確,在剛才的坎面中,汗水幾乎將他身上內層的衣物全都浸透。尤其是褲襠的地方,那裡除了汗水,還有一泡被擠出來的尿液。

    周圍靜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響。隱約中有少許光亮,好像是從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發出的。

    魯一棄沒有動,他不敢動,因為有一隻冰冷的手正壓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是生是死?其他人都去了哪裡?自己是不是落在了什麼人的手上了?如果是落在人的手上還好,要是落在……,魯一棄從自己的想法中深深體味到什麼是毛骨悚然。他覺得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動,不要驚擾了什麼而導致危險來臨。

    時間過去了許久,那只冰冷的手有了一點溫度,手指還稍稍動了一下。

    脖子處的手指輕輕撓動了一下,這讓魯一棄恐懼得差點叫出聲來。手指只是動了一下就停止了,沒有繼續什麼大的動作。身邊幽幽地傳來一聲呻吟,傳出聲音的地方近在咫尺,隨著聲音好像還有口溫溫的氣息吐在他敏感的耳輪上。這情形讓魯一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小腹處繃得緊緊地,又一股尿意迅速反射到了大腦。

    旁邊有東西動了起來,手也從脖子處移到了胸口,一個影子慢慢抬起身來,並且往魯一棄臉的上方探過來……

    魯一棄從來都沒有這樣激動過,探到他臉上方的是若大娘那張俊俏的臉龐。雖然那臉上有許多污漬,些許擦痕,頭髮也蓬亂得像個鳥巢,魯一棄還是一把緊緊抱住了那個綿軟的身體。

    女人的身體軟軟的,癱在魯一棄的身上,像是沒有一點力氣。

    環抱住女人需要抬起雙臂,這動作讓魯一棄知道。發出光亮的是依舊握在自己手中的螢光石。螢光石讓女人的臉更加清晰,那臉有些紅撲撲的,一雙黑色的眸子正撲閃著盯著魯一棄看。

    魯一棄忽然意識到什麼,忙坐起身來,同時也將女人從自己身上推開了。女人低著頭沒說話,身體卻以很美的一個曲線斜坐在地上。

    魯一棄沒再看女人,而是將手中的螢光石高高舉起。他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還想知道這裡還有誰。

    他沒有看到太多的東西,更沒有看到其他的同伴。他只看到了牆,很高的牆。也看到了通道,不大的通道。魯一棄確定自己和女人是在一個巨大建築的某個角落。

    「奇怪,怎麼到這地兒了?」魯一棄說這話絕對是在自語,他沒想過在這裡誰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剛才那個閉盒子裡突然開了口,我們都硬生生被抽出來了。是那壓緊的氣流把我們送這兒的吧。」女人的話可以表明,至少在風箱氣口打開時,女人的意識還沒有全失。

    魯一棄沒有扶姿態優美的女人一把,只管自己站起身來,螢光石的光芒便照射得更加高遠了。可是他依舊看不到身邊牆壁的頂端,他知道,自己與這牆壁相比是非常矮小。

    牆壁的這個角落只有一間灶房那麼大,形狀是呈個圓形,雖然不是規則的圓,那牆面形成的弧線卻是非常光滑的。這種現象是一般建築中不會有的,除非是為了存放什麼特別物件而專門建成的。

    牆壁不是磚石的,魯一棄撫摸後立刻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那牆壁的材質摸上去的手感沒有磚石那麼硬冷。魯一棄用拳頭敲擊了兩下,發出的聲音也比磚石牆壁要空洞,這牆壁的硬度應該是介於磚石和木材之間的。

    雖然對牆體很感興趣,卻沒有時間對這作仔細研究,眼下需要研究的是下一步該做什麼。

    魯一棄舉著螢光石在周圍踅摸了一圈,竟然讓他找到了自己的毛瑟步槍。槍拿在手裡,心中的感慨卻是十分複雜的。有這槍,自己的膽量可以多出七分,可是在許多坎面中,這槍又當真能起到幾分作用?

    螢光石探到了過道裡,魯一棄的一隻腳也邁進了通道。他的思路基本是正確的:這個角落就一個通道,說明自己和若大娘都是從通道進來這裡的,進來沒什麼事,出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等等我!」女人叫了一聲,從暗影中射出的眼光是幽怨的。

    魯一棄其實沒有忘記女人,他是想自己先到過道裡探探,安全的話再讓女人出來。

    女人站起身來,順手還撿起壓在自己身子下面的駁殼槍。然後來到魯一棄身後,輕聲說了句:「小心點,瞧真切了再邁枝叉兒(邁步)。」

    女人說的話裡帶著老林子中人常用的暗語,但是魯一棄還是聽懂了,這些話打出了關就沒少聽,也容易懂,稍思量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女人會說這樣的話當然也不奇怪,林子中僅有女人寨的鴇頭,南來北往的客子不知道見識了多少,天上地下的秘密不知道套聽了幾許,知道這麼幾句暗語那是情理中的事。

    魯一棄繼續往前,過道裡真的沒什麼,就連一絲半縷的霧氣都看不見。可是過道也不是直筒的路徑,而是彎曲著往前,這就讓人看不到十幾步開外的地方,對突然出現的變故沒辦法預先做出反應。

    更奇怪的是沒走出幾步,魯一棄就看到又一個角落,和自己剛才醒來時的那個角落差不多的角落。

    站在這角落的入道口,隱約間可以看見幾步外的斜對面也有個入道口。

    魯一棄回頭看了背後的女人一眼,女人沒緊跟著,離得挺遠,這讓魯一棄有些心虛,不敢望向女人的眼光。尋思莫不是女人聞到自己身上的尿臊味兒了?她的心裡是不是正在輕蔑和啐罵呢?

    其實女人眼睛中是朦朧的光芒,有些分散,有些走神,有些若有所思,不知道其中到底蘊含的是什麼。但有兩點可以肯定,她應該沒有注意到魯一棄在看她,更沒注意到自己和魯一棄拉開了一段距離。

    前面的通道也連接著個不規則的圓形角落,於是魯一棄索性繼續往前。再往前還有通道,通道也一樣連有圓形角落,所不同的是那個圓形角落的另一側牆壁上竟然還有另一個通道,那通道串連著又一個圓形角落。

    幸好通道連了兩個角落後就到頭了,要不然魯一棄真就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魯一棄退回到原來的路徑上,還是沿著原來的過道朝前行,於是看到更多串在一起相互聯通的圓形角落。

    看來角落不是角落,一座建築不會只是由通道和角落組成。這些面積很小的不規則圓形應該是居室,雖然這些居室的造型不怎麼樣,但是在組合上卻是講究的,有單間,有套間,也有聯屋。而且還有一定的規則,一般鄰近的兩個通道,他們所連接的居室數量是同樣的。這和對稱的枝杈上面葉片數目一樣是同樣的道理。

    魯一棄站住了,他覺得必須想清楚了才能繼續往前。他這樣做的原因一個是這地方的建造方式和形狀太奇怪了些,根本不像是給人居住的,不知道其中會暗藏著怎樣的危險;還有一個就是他對女人的話產生的疑惑,女人剛才說了句「邁枝杈兒」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自己要走出的通道正應合枝杈兒的路數。她會說暗語黑話不奇怪,可是這一路來沒聽她說過,這時忽然冒這樣一句,到底說的暗語還是知道眼下的坎面?

    「不知道這坎面該怎麼走,我們還是歇這兒等其他人來找我們吧。」魯一棄說完這話並沒有找地兒歇下,而是微笑著看著女人。

    女人的眼光中流露出的是百分的願意,嘴角也不經意間也翹起一個月尖。但笑容一瞬即逝,她咬咬嘴唇,表情很不情願地說道:「這不是坎面,但是要不知道其中規律和組合形狀,要走出去也不大容易。」

    「哦?!」魯一棄依舊微笑著,但他這一聲卻讓女人的心中不由地一懸,有些沒著落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如果不知道你就不應該到這裡來。」女人的語氣突然間變得陰沉下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足蹁躚,衣流繡,慶瑞豐,炫所獲……』」

    「『祭風順,貢三穗,祈連年,有今歲』。」魯一棄接著往下念道,這是《班經》布吉一工中的一段,他能背下來,他更知道什麼意思。

    口訣所說的東西在魯一棄五歲之前,還沒到大伯身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是他父親魯承宗在刻成一件吉板後,指著上面的圖案告訴他的。

    所謂吉板,就是刻有祈吉布瑞鎮邪驅晦圖案的裝飾板,一般安置在簷額、門楣以及床、櫥門面上。但是過去帝王朝代,民間是不允許用龍、鳳、虎、像這些圖案的,也不刻神仙菩薩,因為床、櫥多在內室、簷額也有在內室房下的,內室中男女房事是會對神仙菩薩大不敬的。因此平常人家一般都還是用人形圖案,圖中人形大都為童子、男人,這是取立陽卻晦之意。但為了美觀,那些童子、男人的面容都比較柔和,形態也顯嫵媚,這是刻繪手法上故意偏像於女性的,所以就會有「足蹁躚,衣流繡,」之說。

    民間人家用的吉板採用的畫面基本都是勞作、豐收、讀書、遊戲等,也有些大戶人家用些典故、寓言為畫面,比如說封候記、探仙山、林中高士等等。

    魯家人刻繪吉板的技法雖然高超,但是在傳授技法時卻是以最常見的為基點,所以《班經》中只是用一幅「慶豐收」為例來詮釋木刻的所有刀法。「慶豐收」中最為突出的是兩個人形,一個抱著象徵著五穀豐登的穗頭,還有個人會抱著個箱子模樣的東西,民間一般將這說成百寶箱。

    魯一棄知道的比《班經》上有的要多,他在熟讀各種典藏秘籍時曾多次接觸瞭解到有關吉板圖案的知識。

    清代《百吉圖解說》中就對各種吉板圖案做出過解釋。說是在人類最早收穫植物為食時,他們拜祭的是風神。因為一開始人類只收穫,不播種,第一年翻收了的土地,第二年又長出各種東西來,他們認為是風給播種下去的,所以將好收成叫「風收」,後來才演變為「豐收」。這個錯誤的崇拜被下意識地保留到現在,也就是種地人要豐收首先要風調,然後才雨順。而傳說中風神布風的寶貝是個箱子,所以吉板圖案中人形抱的百寶箱其實最早代表的是風神布風的風箱。

    「這建築是穗形『連居』。」魯一棄像個睡醒了的人,他為這樣的建築驚訝,也為女人如此熟知魯家技法而驚訝。(註:連居是一種古老的居住形式,是將許多小居室利用通道相互連接成一個對外封閉的整體,這整體內部都是一個氏族的人,對外就如同一個堡壘。)

    「我們暫且把這裡都瞧成是魯家祖先設下護寶構的坎面,如果這坎面是與《班經》中『慶豐收』相合的話,那麼剛才那個『回開、推閉,氣出!』的地方應該就是個風箱,而這裡就是三朵穗。」魯一棄的語氣不是太肯定,他希望有誰能接著自己的話頭幫自己確定一下,但是沒有,女人眼光悠悠地瞧著他沒一點聲響。

    女人不答理讓他有些不自在,他總覺得這樣的現象是因為自己走尿犯了錯。拿著螢光石的手望外伸了伸,是因為感覺臉上燒燒的,應該是有些充血發紅。

    他不希望女人看到他的臉紅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其他的時候,就算是生死一線間他都沒有如此慌亂的表現,可現在怎麼了。其實魯一棄以前雖然在洋學堂裡,由於性格的原因和女性接觸得極少,沒有遇過類似的情況。所以他無法意識到一個簡單的道理,只要是個男人,就算從生理角度來說,也會在乎自己在女性心目中的形象和位置。

    魯一棄不敢看女人,他只能繼續用言語來掩飾自己:「不說不像,越說越像,瞧這些房形,還真像是粒穗谷,恐怕也只有這樣圓室連圓室、圓室套圓室的蜂窩狀結構,才可以將那麼巨大的一個風箱鼓出的風逐漸消於無形。」

    瞧著女人沒反應,他便繼續自語道:「三朵穗,上朵穗敬天,民以食為天,祈得食;中朵穗敬神,神靈佑身心,祈康寧;下朵穗敬地,俯首挖寶金,祈富貴。」

    「俯首挖寶金,此處藏『金』寶,我們應該是往第三朵穗那裡去才是正路。」魯一棄從自己的自語中發現了線索。

    「那就去吧。」女人的語氣顯然是隨意的,就像個毫無主張的懵懂孩子。

    「剛才是獨頭單穗粒,後來是對排單穗粒,這裡是斜對雙穗粒,我們就順著過去,找到穗尾葉托再說。」魯一棄此刻的思維分外的清晰,吉板上刻繪的穗朵清晰地映現在他的腦海裡。那種木刻的手法是寫意誇張的,一個穗朵一般只有一個葉托,穗粒也不多,卻很大,大概意思到了就成。但是不多的穗粒卻有一定的排列順序,緊密圓滿,這一則是為了美觀,二則就是不能出現缺口和漏粒兒,那樣就成破穗了,諧音破碎,吉板反倒會成了暗咒兒。

    「嗯吶。」這是遇到女人以來第一次聽到她絕對服從的答應聲,東北腔說得軟軟的,一聽就知道是學來的,是跟個會在暖炕上死死纏住男人的女人學來的,因為那話裡頭帶著些暖炕上的烘燥味道,讓魯一棄小腹虛虛的,心頭怦怦的。

    「噢,對了,如果這裡的些坎面兒都對得上號,那麼剛才外面進來的小道就不是你說的房事中『三峰三回』的理兒了,應該是吉板下方刻繪的暗喻『水到渠成』的三徊波。」這一會兒,魯一棄腦中記住的文字、圖案都像他說的水到渠成一樣貫通了起來,他像是什麼都明白了一樣,卻又的確好多不懂。

    「嗯,你倒是一直在琢磨這『三峰三回』。」女人說這話時臉上似笑非笑著。

    不知道魯一棄臉上是什麼表情,因為他在女人說完話的瞬間,已經轉頭往前面的通道中走去了。

    從穗形連居中走出來,魯一棄發出一聲感慨:「真是老祖們留下的坎,要不按我剛才的理兒沒這麼容易就出來。」

    聽了魯一棄的話,女人也發出一聲感慨:「你也真險,差點就死在自家先輩們設的坎面中。」

    魯一棄苦笑了一下,沒說話。心中卻在琢磨,往前去,老祖們留下可能會要了自己命的坎面恐怕還有許多。

    穗朵通道出來的地方,有個狹長的房室,這房室應該就是葉托的位置。根據魯家吉板的一般刻繪方法,三朵穗的葉托只有第二朵是在穗朵左面,而且是包穗狀的,另外兩個都是右側並且下掛。

    魯一棄從這間房室與穗朵的相對位置估計,再從這個葉托房室的形狀看,肯定了自己剛走出的穗朵是第二朵敬神的,所以現在應該沿穗桿過道往左,那裡應該是第三朵敬地的穗朵。

    「走這邊吧。」魯一棄回頭招呼女人的時候才發現,女人又重新靠到他旁邊,離著他很近很近。

    「嗯吶。」女人頭微低著,眼睛撲閃著,聲音依舊軟軟的,這一刻感覺真的很像個持家過日子的小媳婦,一點世故老道的江湖味兒都沒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19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八節:殿無梁
    雖然魯一棄的判斷很果敢,但心裡還是一直在嘀咕:不要錯了,不要錯了。他這倒不是怕再落了什麼扣、遇到什麼險,而是覺得自己在女人面前再不能掉份兒了。這女人也忒奇怪,不知為什麼把所有的決定權都交給了魯一棄,這讓他感到自己無形中又擔負起些東西。

    只要這裡護寶的坎面確實是魯家祖先留下的,那麼要解倒不是非常困難。畢竟有《班經》在手,萬變不離其宗嘛,找到了苗兒就能探到根。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魯一棄按照自己的思路一直走下去,沒再遇到什麼阻礙,也沒有走錯路徑。因此他們順利到達了一座大殿,一座頂是六邊瓦鋪成的大殿,一座幾乎被埋在地下的大殿。

    大殿裡並不黑暗,這是因為殿頂的四周邊沿是一圈透明的天窗,天窗外射入了明亮的光線,沿大殿的屋頂邊緣落下一道光牆。魯一棄推測天窗的位置,應該是在上面水溝的冰面下面,這位置進來光線說明地面上天已放亮了。

    大殿裡不暗,還因為這座大殿正堂的殿道兩邊,已經燃起兩路長長的火盞,不僅如此,殿道的正中也每隔二十多步就有一個火缸,其中火焰縱躍不息。

    火缸和火盞都是大鼓缽造型,火缸下是盤跪足,火盞下是纏枝三叉足,足腳固定在地面,看起來非常牢靠。除此之外可以看出的是這些東西都是銅製的,因為它們表面閃爍著明亮的金屬光澤。可是奇怪的是,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放置在這裡的,因為不管是哪輩先人放置的,都不應該如此光亮如新,除非是有人在常常擦拭它們。

    火盞火缸燃著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人點燃了,還有一種是其中的燃料自燃的,這種情況是因為有人撞破了這裡含氧量極低的環境,讓大量氧氣擁入,達到燃料自燃條件燃燒而起。但不管什麼原因,肯定是有人進來過了。

    如果這裡還是魯家祖先佈置的坎面,魯一棄還會毫不猶豫地繼續往前,但是現在的情形已經明顯告訴你,有其他人已經趕在自己前面進來了,坎面已經不一定是原來的坎面了,前面的道路重又變得險惡莫測。

    魯一棄和女人兩人應該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們站在大殿的殿口沒有繼續往裡挪步,只是仔細打量著整個大殿。

    大殿真的很大,而且和女人在地面上的那套說法一樣,它是縱深走向的長方形,所以大殿寬大的門面相比之下還是狹窄的,因為大殿往裡看顯得極其幽深,肉眼能看見的地方還不知道才到它縱深的哪個部位。

    殿道鋪得很平整,但是魯一棄細看了一下發現,那根本就是原有山體的整體石面,然後在上面鑿刻出線條,樣式看上去如同石塊鋪成。由此可知,這座大殿的殿基也可能是整塊的山體,然後在石頭上鑿穴立柱。

    殿頂沒用梁,殿頂也微微往中間凸起,真就像是個龜背一般。《班經》中講過這樣的技法,所以魯一棄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這就是為什麼大殿要用六邊形的木石瓦,因為只有這樣的形狀才可以相互支撐,而且所受的力可以平均分散。那些透明的天窗形狀是連接成一串的三角形,六邊瓦屋頂鋪設後,是肯定會留下許多三角形邊口,而且三角形的邊口對四散的瓦面力道是有很好支撐力。如果估計得不錯的話,大殿殿頂的正中心還會有個六邊形的空心,這是瓦面疊鋪後往中間力道的撐面。

    「無梁無簷殿。」女人輕聲說了一句。

    「準確說,應該叫『無梁無脊無簷殿』。」魯一棄說,「這種建築方式多見於三國之前,多是木製結構的才會採用,磚瓦結構份量太大,無法保證其牢靠程度。所以這裡的大殿用的是木石瓦,雖然也很堅硬,但是份量卻比磚石要輕得多。」

    「要找的東西肯定在這大殿中,我們進去嗎?」

    「進去,肯定要進去,問題是怎麼進去。」魯一棄說的是實話,暗構到了這個範圍,不管是魯家的祖輩,還是對家先入的高手,留下的恐怕都是必死的坎扣。

    突然,大殿中第一個火缸背後傳來「呼哈」的怪聲,嚇了魯一棄和女人一大跳。女人側身躲在魯一棄的背後,魯一棄迅速將毛瑟槍的槍口對準發出聲音的方向。

    聲音是斷續的,一小會兒後就沒有了。魯一棄的心裡突突亂跳著,可是臉色卻是平靜如常。他示意女人留下,自己卻緩步往那方向走去。

    女人沒有留下,雖然她的神情是極度恐懼的,可依舊緊緊跟在魯一棄的背後。

    魯一棄回頭看了女人一眼,也就隨女人跟著。心裡卻在嘀咕:這女人是怪,也不嫌我身上的尿臊氣。

    火缸背後是條垂死的狼,幽綠的眼光雖然依舊凶狠惡毒,卻已經在快速地暗淡下去。

    魯一棄腦筋一跳:狼,這肯定是和自己一同被關在風箱裡,一同被吹入風道的狼。狼身上有不下十數道血口子,身體更如同趴窩血槽之中。這條狼不是被風箱壓傷的,也不是在風道中出的什麼意外,很明顯,它是與什麼人搏殺中受的重傷。

    前面還有血跡,有血跡說明有受傷的人或者動物走過,有人或動物走過就不會有坎面。於是魯一棄領著女人,繼續大膽地沿著血跡往前走。

    血跡消失的地方又是一條死狼,死狼的身體就像朵盛開的花,血口子層層疊疊,應該是被什麼人眨眼間就削切成這個樣子。要不然憑者狼的狡猾和靈活,只要挨了刀,肯定早就迅速逃離了。

    死狼的前面不再有血跡,那裡是乾乾淨淨的石面,就連點塵土都不見。眼前的情形很難想像,兩千多年前的大殿,竟然道面上沒留下塵土。還有那些火缸火盞也是如此奇怪,難不成真有人天天在打掃?要麼就是其他什麼東西在保持著此處的潔淨。想到這裡,魯一棄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感覺背心涼涼的,褲襠那裡更是涼涼的。

    潔淨的道面保持的距離並不遠,離著死狼十幾步外就有個剛來的污染體。那是個死人,從衣著上看,應該是個「攻圍襲」坎面的人扣。魯一棄和女人都沒有表現出吃驚,在這種地方出現死人比出現死狼更正常。

    魯一棄慢慢走近死人,如此的大膽是因為他沒有從那死人身上感覺出一丁點的氣息。死人死得很奇怪,看不出身體有什麼傷痕,但是七竅流血,眼珠暴凸。下身也是血流成渠,而且污穢之物臭氣熏天。

    「這人像被毒死的。」女人見過被毒死的人,有些在林子中迷路後亂食蘑菇的山客,被毒死時模樣和這差不多。

    「也可能是被壓死的。」魯一棄用毛瑟槍的槍頭捅了捅死人,死人軟綿綿的,這說明死人死去不久,也說明死人身體內部的骨骼全都碎了。於是魯一棄想到自己在風箱中被壓得尿都流出來的感受,再瞧這死屍的下身一塌糊塗,於是推斷眼前這死屍有可能也是被壓死的。

    相比之下,魯一棄的說法很靠不住,這個大殿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什麼可以做成將人壓死的靠字坎(對合形式的坎面)和落字坎(重物壓下的坎面),除非是在其他地方被壓死再移屍此處,可這有必要嗎?。

    一陣強勁的怪風從身後吹來,打著旋兒,貼地而過。

    火盞和火缸中的火苗變化不是太大,只是稍有晃動,這是因為旋風的力道主要集中在地面。旋風的力道是強勁的,地面上垂死的狼和死去的狼都被推著往前移動起來,死人也被推著動起來,魯一棄和女人更是有些站立不住,身不由己地往前移動著。風中還夾帶些塵沙,在那些火缸和火盞上刮出讓人心頭發毛的奇怪聲響。

    死人和狼很快就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中。魯一棄與女人相互攙扶著,斜著身體極力對抗著連綿不絕的勁風。他不知道被這風會將他們吹到一個怎樣的地方,會有怎樣的可怖東西在等待著他們。但是在這瞬間他也知道了很多,這風告訴他這裡的道面為什麼會這樣乾淨;這夾著塵沙的風還告訴他,火盞火缸不管是哪代先輩留下,卻肯定不是人將它們擦拭得如此光亮。

    魯一棄和女人都不是會家子,這就讓他們在旋風前顯得十分脆弱。在連連滑出幾步後,終於上身一陣搖晃,跌倒在了平整的殿道上。

    就在跌倒的剎那,一對巨大的黑影從兩邊同時撲出,擦著趴貼在地面的魯一棄和女人撞在一起。巨大的黑影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巨大的震動讓魯一棄和女人的身體幾乎從地面上跳起,帶過的氣流刮在他們臉上生疼生疼。

    兩個黑影撞擊後濺出的碎屑落了魯一棄滿頭滿臉,有一小塊還正好落在他嘴唇上,於是吐出舌頭粘到嘴裡,稍咬嚼了幾下,便辨出材質是木頭。小時候他曾經無數次將這樣的材質咬嚼在自己的口中,這種感覺他到老都不會忘。

    兩個晃蕩而下的黑影原來是兩個像牆面一樣的巨大木塊。魯一棄終於知道剛才那死人是怎麼死的了,是給拍死的的,兩塊巨木左右合擊,就如同一雙有力的手掌在合力拍擊一隻蚊子一樣。同時魯一棄也在暗暗慶幸,幸虧自己和女人恰到好處地摔倒了,要不然,現在也成了兩具骨骼盡碎、腑臟外冒的死屍了。

    巨木一拍之後便又彈起,消失在大殿兩邊的黑暗中。魯一棄和女人躺在地上,身體盡量地貼近地面。他們已經顧不上那強勁的旋風,任由被吹得在地面上往前滑動。

    幸好風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他們只往前滑出五六步後,那風便停了。魯一棄和女人的手緊緊抓在一起,已經變得滑膩潮濕,那是因為他們兩個相互攥緊出了大量手汗。

    躺在地面上有好久好久,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少時間。大殿邊沿落下的光柱已經轉移一個照射角度,從此推斷,總要有半個時辰往上。

    周圍很靜,只有火苗「撲撲」的跳動聲。

    魯一棄掙扎著撒開女人的手,女人抓得太緊,還似乎不願意鬆開。鬆開了手,魯一棄首先在周圍摸了摸,找到自己的毛瑟槍,槍握在手裡,便有了幾分膽量,但隨即又一想,不由對自己的心理暗暗好笑,在這樣的坎面前,這麼一支步槍能起到什麼作用?

    不管槍有什麼用,人卻不能這樣一直躺著。長時間地躺著不動讓他體會到其他的不適,那是飢腸轆轆的感覺,也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們都還水米未進呢。

    魯一棄緩慢翻轉過身體,趴在地面上眼睛盯著前面殿道中間的一隻火缸。

    從剛才被風吹得移動的距離以及那對巨木的大小來看,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巨木拍擊的範圍之外,可是這坎面是否只有這對巨木?如果還有其他對拍巨木,那麼與之相鄰的下一對巨木的佈置區域離這裡到底有多遠,會不會是緊靠著的?

    不知道,魯一棄不知道,女人也不知道。這一刻魯一棄感覺自己分外想念獨眼、瞎子他們,和大家在一起時,總會有人給他非常有效的建議。

    但是有一點魯一棄不需要別人告訴他,就是這坎面只會佈置在兩隻火缸之間。因為從剛才巨木拍過的高度看,它的最下邊是低過火缸的。它們的運行軌跡肯定要給火缸留出間隙。

    「這是不是就是坎面的缺?」魯一棄在心裡嘀咕著。

    「爬到那火缸旁邊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趴在了魯一棄的身邊。她說的話有些沒頭沒尾,要是別人肯定會問為什麼,但是魯一棄沒有問,他已經知道女人說道是什麼意思了。

    「雖然我們都不是英雄,但是看法倒是一致。」魯一棄說。

    「不只是英雄才看法略同,有時候男女之間更容易心意相通。」女人說話很有道理,讓魯一棄很是佩服;女人的話還很有深意,帶些弦外之音,這讓魯一棄有些臉熱。

    就在魯一棄還沒來得及從女人言語中收回自己的思緒的時候。那女人突然手腳並用,動作迅速地朝火缸爬過去。魯一棄伸手想拉住,可手指觸到女人柔弱的腳踝,卻怎麼都用不上力,也可能是不敢用力,女人的腳便在這遲疑的瞬間出溜過去。

    這讓魯一棄很是感動,也多少有些羞愧。自己自己一個大男人,沒有實力照顧好一個女人,倒讓個女人在為自己探路冒險。

    也就在這一刻,魯一棄心中對女人所有的疑慮真正開始消失。

    這坎面與前面的風箱、三朵穗有關聯,取義可能是「慶豐收」吉板上其他較小的人形。那些人形一般都作歡舞拍手狀,行家術語管這些叫「喜樂拍」。由此可以推斷坎面是魯家祖先留下的。女人如果是懂這坎面的,那麼說明她和魯家有很深淵源;如果女人不懂這坎面,可她還搶著往前當探桿,如此不顧性命的舉動,也只能說明她決不會是對家的釘兒。

    女人爬行的速度很快;女人爬行的過程很平靜。兩邊沒再有巨大的木塊拍出,這情況讓魯一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先輩們佈置的坎面不應該只是這麼簡單。再仔細琢磨了一番,他覺得可能是因為大殿太大,老祖們佈置坎面時只能佈滿橫著的一線,像這樣的巨木坎面,要在整個大殿內都布上,工程太浩大了。

    可就算沒有巨木坎面,緊接著也應該有其他的佈置呀!

    沒等女人爬到火缸,魯一棄便跟在背後爬了過去。女人在火缸處停下,回頭朝他招手時,他其實也已經爬過了一半的距離。

    爬過這麼一段竟然沒有坎面扣子動作,那麼剛才的坎面又是什麼機括控制啟動的呢?殿道是平坦的,自己和女人也沒有碰到什麼線,磕了什麼絆兒。那麼是不是踩了什麼點了。對了,爬行時身體和道面接觸面積大,壓力散,觸不開扣子弦,而站立行走的話,只有腳的踩點,那麼壓力就可以踩開弦子。

    這是個危險的概念,這個危險的概念促使魯一棄做出了危險的舉動,他站起身來,開始繼續站立著往前行走,他要證實自己的判斷,要想走過坎面必須知道坎面的動作原理。

    魯一棄在極力提升自己的感覺,但是對於這樣的機括坎面,他的超常感覺失效了。能做的只有警惕地瞄視著兩邊,腳下一點點地移動步子,隨時準備避讓巨木的突然襲出。

    他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的思想也是小心翼翼的。他在尋找坎面動作的機括同時,也在搜索自己思維的漏洞。因為有一點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推斷出的結果是個危險的概念。

    突然間他呆住了,「腳的踩點。」,他終於搜索到一個關鍵點。

    一個致命的錯誤,一個致命的疏忽。

    這個關鍵點在告訴他,機括的弦簧在腳下,在腳下的殿道石面上。這殿面上既然可以設置坎面的活點,那麼這大殿的基腳就不會是整塊的石面。地面上鑿出的線條恐怕不止是為了美觀吧,也許是個誘兒(假象),也許是個隱兒(掩飾)。還有,既然不是整塊的石面,那麼坎面的扣子也同樣可以設置在石面上,那些地上的線條要掩飾的可能就是其他什麼扣子,甚至連剛才的巨木也有可能是個幌子,真正殺扣還在後面。

    魯一棄所有的反應只來得及動動想法,在動作上他連腳趾都沒來得及縮一下。眼睛看到的大殿道面突然塌陷下去,腳下踩著的道面也塌陷下去,兩邊道面塌陷的方向不同,是一起往銜接的方向斜向塌落的,這就像在地面上陡然出現了一個斜度極大的漏斗。

    魯一棄沒逃出漏斗的範圍,身形直滑落而下。女人倒是恰好站在漏斗的邊緣,她本能地極力保持身體的穩定。但是也就一剎那間,她幾乎已經穩住的身形卻放棄了站立,也隨著魯一棄往漏斗中跳落下去。

    石頭道面沉重地回復了原狀,從回復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可以知道,這對扣子板吻合得極好,它們的銜接線藏在鑿出的線條中是很難發現的。

    大殿中恢復了寂靜,火缸和火盞中的火苗也漸漸弱下來了,看來那裡面的燃料剩得不多了。

    魯一棄不知道在地面下已經待了多久了,他一直再做夢,夢境反覆著他從上面落下的過程:滑下、落下,撞開活門;再滑下、落下撞開翻板……

    醒來時他首先發現自己臉上濕濕的、涼涼的,開始以為是自己流出的血,後來石頂上落下的一滴水滴告訴了他,自己正是被這些濺在自己臉上的水珠喚醒的。其他的感覺就是週身疼痛,他知道這是自己連續撞擊活門、翻板造成的。

    還有一個讓他嚇了一大跳的現象,他發現自己看不到任何東西。心想是自己雙眼瞎了,但隨即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而是因為這裡是個沒有一點光線地方。

    魯一棄摸到自己袋子中的螢光石,但是他不敢掏出來。這裡是個什麼地方沒有弄清楚,不知道周圍到底有些什麼怪東西。冒然拿出亮盞子,會將自己整個暴露出來,成為別人的目標或者什麼獸子捕獵的美食。

    沒有光盞子,那就只有摸了。但是在未知的黑暗中摸索,其實是一件很讓人感到恐怖的事情。

    魯一棄也很恐懼,他有些哆嗦地在身邊摸到了自己的毛瑟步槍,槍沒有提升他的勇氣,反倒讓他感到很是沮喪。步槍的槍栓部件掉落了,這槍真的成了根燒火棍。

    一個綿軟的東西讓魯一棄驚出身冷汗,但很快他就清楚那是女人的身體,因為他摸到了女人屁股上那塊奇怪的皮子。魯一棄將女人扶坐起來,感覺到她溫暖的鼻息,知道沒事,就又讓女人睡下。隨後他開始往周圍更大範圍摸索過去。

    除了女人,魯一棄沒有摸到什麼活物,於是他將螢光石掏了出來,照亮了這個空間。

    這裡是個全封閉的暗室,暗室不大。室內地面分作兩層,魯一棄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高的一半,另一半比他們這邊要低下去三尺多,而且下面有一尺多深的積水。四周圍是堅實的牆壁,牆壁上滿是厚厚的苔蘚。壁上還有許多寬大的縫隙和各種形狀的窟窿,這讓牆壁看上去像切開的發面。

    女人也緩緩醒來,她看到魯一棄在周圍仔細查看著,便沒有馬上爬起來,依舊軟軟地躺在那裡,輕聲問了句:「這是哪裡?」

    「不知道,看樣子是個尾子扣(坎面中,最後一個或者已經沒有繼續動作變化的扣子。)。」

    「找到扣子結了嗎?」女人問。

    「好像在頂上,而且好像不是用的弦子結,是單面封。」魯一棄說這話時心裡在暗暗擔憂,他不知道女人能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單面封」其實就是一個單向的封閉活門,它永遠只能一面打開,而在另一面絕不可能打開。因為這門所有的動作機括弦子都設置在打開的一面。陷在扣子裡的人不可能摸到扣子結。

    女人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隨它吧,這趟是我宿命所歸,生死都由不得的。」

    女人的話讓魯一棄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回到女人身邊坐下,靜靜地看著女人平靜的面容。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0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九節:冷熱熬
    四邊堅壁霧海湧,無風無推水自動。

    焚肺灼氣連赤烏,透骨寒來玉兔凍。

    奇草燃得腹中火,破沖石裂衰命脫。

    一語點醒漲穴策,熱寒機巧由我用。

    魯一棄當然不會就此放棄,休息了一會兒,便又繼續在暗室的周圍查看起來。在一個縫隙中,他用毛瑟槍的槍桿撬了撬,然後還沿幾個窟窿爬上去,用槍托撞了撞頂面,結果證明,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費工夫。

    沒有坎缺,那麼是不是可以從其他方面找到缺口呢。於是便仔細查看起那些牆壁所用的材料,他考慮到既然這裡是「單面封」,應該沒有進一步的變化步驟。而且老祖們佈置這坎面時還都只是匠人,沒到坎子家的份兒上呢,也就不會有無路就是死路一說。那麼是不是可以從牆壁上開出另一條路?

    從外部看,暗室牆壁的材料和三朵穗屋群那裡的一樣。魯一棄從女人那裡拿過來一把攮刺(插在小腿邊的匕首),這是女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件防身武器。一棄用攮刺在一個窟窿邊沿上刮了刮,竟然沒有刮動一點粉屑下來。他又將一片苔苗菌剝去,捧些積水洗淨牆壁,見那牆壁上的紋路卻是樹木的紋理。

    魯一棄首先斷定這不是他們在山谷中見到的甲背六邊瓦的材料——木化石,那石頭雖然也堅硬,卻比這裡的材料要脆。於是他開始在自己的腦海中尋找這種材料的定義,相似的一共搜羅到三個:神鋼木、崩鋸樹、木紋精石。

    木紋精石是火山溶漿快冷卻之前裹住樹木,蒸發了樹木的水分,然後在數千年之後形成的礦石。此石記載於唐朝時《西域貢物冊》

    崩鋸樹比較常見,多產於南方沿海,其樹木雖然堅硬,成材卻矮小。如果這裡的材料確實是此種樹木的話,也應該是其類中少見的異種。

    神鋼木倒是東北地界所產,元代《燕北風物雜記》就有記載:「樹高逾百十丈,斷其為材。斷則堅,時長,其質越堅」。就是說這種木頭生長時雖然高大,卻還不是十分堅硬,但是砍斷以後就開始變得堅硬,時間越長,堅硬的程度就越大。看來這裡的材料最有可能的就是這種神鋼木。

    如果這神鋼木的牆壁是兩千多年前老祖們造置的話,那麼現在牆壁的硬度,就是用手雷也不一定能將它上面的窟窿和縫隙炸開多大的損缺,而這暗室範圍又太小,說不定反倒會傷了自己和女人。

    「休息一會兒吧。」女人的眼光一直緊隨著魯一棄,關注著他忙忙乎乎的每一個動作,現在見魯一棄終於靜止了,便適時地輕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彷彿勾起了魯一棄身體中的疲蟲,連續這些天精力和體力的大量消耗,真的讓他有些支撐不住了。

    跌坐在女人旁邊的魯一棄頭低垂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抬起腦袋歪斜著,眼睛有些灼熱地看著女人。

    女人沒有理會魯一棄奇怪的眼神,而是用一塊粘濕了的布巾擦拭這自己的臉。確實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污漬和擦痕,只是看到魯一棄臉上有好些污漬和擦痕後估摸自己也會有,所以認真地擦拭起來。

    看著女人一幅嬌柔的樣子,魯一棄內腹之中燃起了一把火,這把火讓他有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衝動是魔鬼,所以魯一棄在極力克制這種衝動。

    魯一棄在洋學堂裡接觸過心理學,他知道此時的感覺可能是因為這封閉的環境造成的。當一個發育正常的童男子和一個女人關在一個封閉幽暗的環境中,而且說不定已經到了人生的最後時光,再要沒有一些非分的想法,那就真不正常了。

    女人感覺自己的臉上已經擦拭乾淨了,便屁股移動了一下,側向對著魯一棄坐著,開始用濕布巾擦拭魯一棄臉上的污漬和擦痕。

    女人的手剛碰到魯一棄的臉,魯一棄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濕布巾太冷,讓魯一棄滾燙的臉龐受了很大的刺激。

    擦拭的過程對於魯一棄來說簡直就是煎熬,他看著女人抬手後晃蕩著的豐滿胸部,雙腿夾得緊緊的,雙手攥著褲子雙膝處的布料,把那兩處的布料都攥成了兩個棉陀陀。

    終於,女人擦拭完了,輕歎了一聲重新退回了角落,背靠牆壁坐著,抬頭呆呆地望著暗室的頂面。

    魯一棄許久許久後才將自己放鬆開來,這個過程竟然比逃出一個坎面都累。他連句話都懶得再說,身體一側,倒在地上睡著了。

    又是那條大河,又是碧綠的原野,又是那塊黑色大石,又是綠柳飄拂。石上依舊坐著那三個高髻寬服的古人。魯一棄想往前去,想問問太多的不明白,但是他覺得自己走不向前,身後有人在死死地拽著他。回頭看,是女人。起霧了,越來越濃,前面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三個古人的影像也在漸漸消失,魯一棄拚命往前,卻是邁不動步子,想喊,卻喊不出聲音,他很著急,急得渾身燥熱。眼見著什麼都消失在霧中了,他拚盡全力發出一聲嚎叫。

    魯一棄在嚎叫聲中醒來,醒來的一剎那,他都被自己發出的怪聲嚇了一跳。女人卻沒有被這聲音嚇著,因為她忽略這樣怪異的叫聲。在這樣狹小的一間暗室中,就魯一棄和女人兩條活著的生命,女人還能忽略了魯一棄發出這樣怪異的叫聲,那只有一種可能,另外發生的事情比魯一棄這聲怪叫要奇怪得多。

    螢光石照耀的光亮已經不再清澈明淨。這是因為暗室中正和魯一棄夢境裡一樣,瀰漫起淡淡的暖暖的霧氣。就是這暖暖的霧氣,讓魯一棄有了種燥熱的感覺。暗室中還多了一些響動,從暗室地面低矮下去的那一邊傳來,是「泊泊」的流水聲。

    魯一棄一個激靈爬起身來,拿起螢光石往暗室的那半邊謹慎地邁著小步走去。他的心情是害怕的又是興奮的,他害怕會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來對他們趕盡殺絕,他興奮是因為有流水說不定就有出口可以逃出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1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二十九節:冷熱熬2
    才走出兩步,女人一把拉住他,也像夢境裡一樣,死死地拽住了他的後衣襟。與夢裡不同的是,女人沒有一直拉住不放,而是將自己的駁殼槍塞到魯一棄的手中,然後便鬆開的手。

    有了槍,魯一棄的膽子明顯壯了,他把螢光石探在前面,槍口躲在背後,繼續往那裡走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是那一尺多的積水流動起來了。水裡會不會有什麼。不知道,魯一棄也不敢下水探個究竟。

    霧氣也越來越濃,魯一棄看得出,這些霧氣都是從牆壁的縫隙和窟窿中冒出來的。

    女人看魯一棄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便也走到他的旁邊。看到那流動的積水,她反倒舒了口氣:「這水下沒活扣,而是有暗流,從那邊壁下流出來的。」女人對這種水流現象比較有經驗,因為她冬天常到結冰的河流中砸冰取水,冰開後,下面的水流就和現在的情形差不多。

    「這麼說這水下兩邊都有通道。」魯一棄沒有等女人回答,就已經一個縱身跳進了水裡。

    流動的水沒有想像中那樣寒冷,溫度簡直不好和女人蘸濕的布巾相比。魯一棄沒有感覺奇怪,他覺得可能是因為剛才自己臉太燙的緣故。

    水下真的有暗流,兩邊牆壁底部也真的有出入口,口子扁扁的,也裝有活門。活門讓這裡的水只能往一個方向流動。但是出入口並不大,最主要是不高,只有一巴掌多點,雖然也有兩尺多寬,卻不是人可以通過的。再說就算可以通過,但這流水的暗道到底有多長,有沒有人可以換氣的空間,誰都不知道。

    雖然水下的口子無法出去,但魯一棄沒有馬上從水裡上來,他在水下兩邊仔細摸索了一番,希望能有其他什麼有用的發現。

    「快上來吧,這水位好像越來越高了。」女人站在上面,雖然霧氣很濃,但是她還是瞧出變化來了。「水面也開始冒霧氣了。」這才是關鍵的,也是這句話讓魯一棄覺察出水溫有了很大變化。

    爬上來後,魯一棄首先奇怪的是自己的感覺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遲鈍,水溫這樣大的變化,自己要不是女人提醒,還一直泡在裡面呢。這感覺是不是就和冷水煮青蛙一個道理。不是的,魯一棄相信自己還不至於等同一隻青蛙。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你有沒有聞出這霧氣種有種奇怪味道?」女人在問。

    的確,這味道剛才好像聞到過,是女人給自己擦拭臉部的時候,那蘸水的布巾也有這味道。布巾是女人的,那麼味道只會在水裡。魯一棄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在有這種味道的水中泡了太長時間,所以對霧氣裡發出這樣的味道就沒太在意。

    「這味道好像有點刺鼻,還刺眼。」女人說。

    這些現象魯一棄都感覺到了,但是這不是現在最讓他擔心的事情。他擔心的是那些縫隙和窟窿中噴出的霧氣越來越熱了。那邊的水流水位也更高了,已經有兩尺多了。而且從水面上蒸騰的霧氣可以知道,水溫已經很高了。

    「你熱不熱?我熱死了。」女人便說邊解下脖子裡圍著的包頭毛皮套,脫去的外面的皮襖。

    魯一棄沒有答話,不過他也脫掉了棉襖。

    牆壁上噴出的霧氣越來越燙,流動的水已經有些翻騰了。

    「啊!那水像是開了。這要是漫上來,我們怎麼辦?」女人也發現了水流將會帶來的危急。此時的水位已經離這邊的高處不到一尺了,而且還沒有一點停止上升的跡象。

    魯一棄的臉上在往下滴著汗,不只是因為這裡太熱了,他的心裡還很著急。那邊的水要漫上來的話,他和女人都會被煮熟。

    女人脫的就剩個短褂和貼身的單褲,並且短褂的前襟也已經敞開,露出粉色的肚兜。肚兜被汗水和霧水緊緊地粘貼在她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前凸出的兩個圓頭頭。但她此刻卻忽然變得異常地冷靜了,一把抓住魯一棄的汗衫,往自己身邊使勁一拉。魯一棄的汗衫明顯承受不了這樣大力的拉扯,「嗤「的一聲,被撕破了一尺多長。女人手上的力量很魯莽,可是說話的聲音卻是堅定而又充滿溫情的:「那水一漫上來,你先開槍打死我。求你了!好人!」

    水雖然沒有漫上來,卻真的沸騰了。翻滾著從房間的另半邊流過,散發出灼人的蒸氣。

    牆壁上窟窿和縫隙中冒出的霧氣也變得很燙,已經不比那半邊滾水散發的蒸氣溫度低。

    女人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褲衩,身體蜷曲在一個沒有窟窿和縫隙的牆角邊,將後背緊緊貼在牆壁上,企盼牆壁能給身體帶來一些涼意。魯一棄身上也只剩下一條褲衩了,就是這白色的大褲衩,也被蒸氣和汗水浸透得如同什麼都沒穿一般。

    雖然魯一棄和女人基本上都已經春光盡洩,但是他們都無法看清對方。一個是霧氣太濃了,很短的距離就無法看清對方。最重要的是灼熱的蒸氣會刺激著眼睛,再加上流入眼睛的汗水酸澀感覺,讓他們兩個人此時都只能緊閉雙眼。牆壁和地面也開始灼熱起來,雖然不是很燙,但這讓他們利用牆壁和地面消減一些熱度的打算落空了。

    一個蒸鍋,暗室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蒸鍋,不知道這裡最終的溫度可以達到多少,也不知道這種地獄油鍋般的煎熬會持續多久,更不知道魯一棄和女人的生命力能否承受到最後。

    就在魯一棄和女人深受煎熬的同時,在三道坡下冰潭上,一個詭異的身影將一根根紅色的長針刺入了那些新鮮屍體的體內,然後點燃了一張符咒,口中唸唸有詞。那些新鮮的屍體開始動起來,掙扎起來,推開壓在身上的冰塊,掀開封住身體的冰層,砸碎插在身體上的冰凌,動作怪異地爬起、站起、走動起來。一群身體破碎的屍體,有的腦袋變形、碎裂,有的身體上有很大的穿透型窟窿,有的缺胳膊少腿,竟然都用各種不同的姿勢邁動著不慢的步子,往峽谷口那裡走來。他們不是鬼,因為現在是大白天,鬼會害怕陽光。他們只是工具、武器,傳說中的屍坎——馭屍術。

    也就在此時,峽谷口響起一聲清脆尖利的槍聲,同時,有一道炫目的光華挾帶著刺耳的哨音破空而過。

    狼群突然動了,沒有一點先兆,也沒有發出任何嗥叫就動了。嗥叫是用來驚嚇和震懾的,撲殺是不需要嗥叫的。這就是訓練有素的狼群,這也是最具狡猾和凶殘本性的狼群。狼群撲向的目標是那兩頭熊,熊發出了咆哮,是因為憤怒,也是因為疼痛。隨即便是大力的反擊。狼攻擊時沒有發出嗥叫,但是現在它們不可避免地發出了慘叫。

    地下,有一群人在奔逃,在他們的背後有更多揮刀的人在追殺。奔逃的人中有瞎子、獨眼、鐵匠、柴頭,背後追殺的那些人有的他們認識,是「明子尖刀會」的殺手和「攻襲圍」坎面的人扣。也有他們不認識的,但這些不認識的好像更厲害,雖然他們沒拿刀,空著手,但他們整個人就像是把刀。瞎子與他們交手,還沒出半招,身上就莫名其妙地被劃出好幾道血口。這些人混身上下都是刀鋒,而且根本看不清他們是如何出刀,那一瞬間的速度比閃電還快捷。幸虧他們身處的是寬度不大的石頭甬道,幸虧獨眼有一把像大盾牌一樣的「雨金剛」。所以救出了瞎子,所以他們只能在迷宮一樣的甬道中奔逃、躲藏,和那群可怕的對手捉迷藏一樣周旋。

    暗室裡灼熱的霧氣越來越濃。空氣被加熱了,氧分的含量就會變少,魯一棄和女人不止是熱得如同在蒸籠裡,而且還氣悶異常,呼吸漸漸困難起來。

    魯一棄不知道自己是被熱昏過去的還是被悶昏的,但魯一棄知道自己是被凍醒的。當他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了。暗室中已經沒有一點霧氣了,牆壁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女人依舊蜷縮在牆角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魯一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就急忙爬到女人的身邊,將女人扶坐起來。

    女人沒有死,輕聲呻吟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魯一棄。她的意識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但是昏迷中的她還是感覺到了寒冷。

    兩個幾乎全裸的身體擁抱在一起,卻沒有激起絲毫的原始衝動。的確,寒冷的的環境中,人的慾望會降減到最低。他們此時的擁抱只是為了維護生命的需要,相互之間獲取熱量。

    魯一棄一隻手抱住女人,另一隻手將周圍散落一地的衣服撿起來,胡亂地包裹在女人和自己的身上。

    暗室中的溫度還在迅速下降,就和他們昏迷前溫度的升高同樣快。牆壁上的縫隙和窟窿中有氣流在快速通過,發出沉悶的「嘶嘶」聲,隨著這聲音,魯一棄甚至都可以看到牆壁上的白霜在一點點地變做冰面。暗室另半邊下的水流聲也變得很是緩慢,流水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冰塊相撞的「叮咚」聲。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魯一棄這裡就是地獄,他肯定毫不懷疑。除了地獄,哪裡還會有這樣一下能將人熱死,一下又如同冰窟的地方。

    女人很快也清醒過來,但是思維雖然清醒了,身體卻已經開始麻木。魯一棄也一樣,他的手指僵得連件衣服都捏不住了。對於這種情況,在東北老林中生活了好多年的女人比較有經驗。她堅持著坐起,然後用手掌摩擦起魯一棄的身體。

    她的動作剛開始很慢,那是因為她的手也已經僵硬。等手掌摩熱了,她的動作變得快速起來。從魯一棄的手臂、胸口、後背、腿部依次快速摩擦。很舒服,魯一棄感覺這舒服不只是因為身體變熱了,好像還來自其他地方。身體的表皮摩紅了、摩燙了,女人就讓魯一棄趕緊套上衣服。

    這是個好法子,魯一棄想都沒想就也伸出手給女人摩擦起來。可等到自己的手碰到女人的胸口時,才覺得不對。但是此時卻已經縮不回手了。此時的矜持也許就是意味著對別人生命的不尊重。

    女人沒有動,她微閉這眼睛,任憑魯一棄的雙手在自己身上摩擦著。就是魯一棄的手移動到她的前胸時,她也沒有告訴魯一棄知道,其實女性這裡的保溫功能最好,不用摩擦。

    魯一棄在女人前胸的摩擦顯得有些笨拙,雖然有一塊光滑的緞子料肚兜,摩擦起來還是很不順暢。那裡的高低起伏他知道,這在洋學堂生理課本的彩圖上見到過。但是那部位還有更多的複雜變化卻是他不懂的,在雙手上下左右地作用下,那裡變得忽而堅挺、忽而綿軟、忽而沉重、忽而跳動。

    女人發出了兩聲輕微的呻吟,魯一棄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讓女人感覺不舒服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哪裡不舒服,他的身體有一個地方僵硬的速度和程度遠遠超過了那邊水中凍結的冰塊。

    溫度在繼續下降,而魯一棄卻感覺自己身體的內部像燃著把火,這火燃起後就很難熄滅。摩擦還在繼續,從女人的胸口、腹部一直到大腿、小腿、腳掌,魯一棄覺得自己好累,累得都有些微喘。

    「卡崩崩」,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魯一棄一下停住了雙手的運動,警惕地往響聲發出的方向望去。

    響動也驚動女人,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趁著身體被摩熱的溫度還沒有退減,趕緊穿上了衣服。

    「是水面凍住了。」女人告訴魯一棄,這種水面凍結的聲響她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快!站起來活動開,不能坐著,要不然一會兒就會被凍死。」

    暗室中,在螢光石黯淡光芒的照耀下,兩個身影在不斷地跑跳著,影子映在牆壁上,一會兒高大,一會矮小,一會兒扭曲,顯得十分的怪異。

    氣流流動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弱,現在魯一棄能聽到的最大聲響就是自己的喘息聲,還有積水那裡偶爾傳來的一聲冰面凍結的崩裂聲。女人往那裡探頭看了兩回,回來喘息著告訴魯一棄知道:「水、下去些,剩下的、凍成整塊、冰陀,這會兒還在、拚命漲,邊面兒、都漲裂了。這冷勁兒、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呀。」

    是呀,他們都累了,都跑跳不動了。可是這時還不能停,停下就會被凍死。因為氣溫還在繼續下降,這從凍結成的整塊冰陀還在繼續膨脹就可以知道,這從他們兩個人臉上散發出的水分很快就在臉上凝結成霜就可以知道。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2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節:漲破穴
    「堅持,別沒、被蒸死,再被、凍死了。」魯一棄喘吁吁地說著。但是他的心裡卻知道自己和女人都已經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現在兩個人不要說跳了,就是走,都邁不怎麼動步子了。

    終於,女人再也沒有力氣活動了。她跌撞兩步,來到魯一棄面前,喘著氣,用一種將無奈、惋惜、絕望、愛撫交織在一起的眼神看著魯一棄。魯一棄也停止了活動,他看到女人那奇怪的眼神,也看到眼睛中流出的兩顆淚珠。淚珠沒有能滾下雙腮,就已經凍結在那裡。

    女人撲過來,將魯一棄抱得緊緊的,魯一棄也抱住了女人。兩個人如同塑像一般一動不動。

    這是臨死的訣別?這是相擁著等待死亡的來臨?這是用相互體溫做支撐與酷寒做最後的抗爭?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最後的造型感動了老天,還是放棄生命的無奈讓老天都覺得可憐。暗室裡沒有再繼續冷下去。

    牆壁上沒了氣流的聲音,積水凍成的整塊冰也沒有繼續發出凍裂的響動,室內的寒氣在漸漸散去,女人臉上凍住的那對淚珠也終於融化了,流下了下頜,滴進了魯一棄的脖頸。

    魯一棄和女人沒有熱死,也沒有凍死,但是他們依舊出不去這個暗室。魯一棄和女人有苔苗菌充飢,也不會渴死,但是壓抑、絕望、寂寞、恐懼帶來的心裡折磨,以及反覆出現的熱蒸冷凍,對肉體的煎熬,會讓他們發瘋,會讓他們自己殺死自己。

    暗室中沒有晝夜的區分,只有寒熱的交替。其實他們困在這裡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兩個晝夜。但對處於這種處境的人來說,時間的概念是極其漫長的。魯一棄他們感覺自己在這裡已經待了太久太久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人來救他們,說明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再重見天日了。

    魯一棄在昏暗中走來走去,身影在牆壁上怪異地變動著。雖然他的臉色依舊平靜,但是他心中已經到了一個快崩潰的邊緣。人就是這樣,死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然後等待死亡來臨的這個過程,這過程會讓人還沒有死就已經發瘋。

    看到魯一棄這種狀態,女人知道自己必須轉移魯一棄的思維,她果斷地站立起來,往魯一棄那邊走去,並從魯一棄身邊側身而過,有著一對結實肉坨坨的前胸有意無意地從魯一棄的肩膀上擦過。

    「不能就這樣死了,能挨幾天是幾天。」女人在這樣一刻說話的語氣也像是命令。說完她就從身邊拔出攮刺,走到石壁邊切刮那些苔層。

    「吃罷,這是苔苗菌,看著像青苔,其實是菌類。」女人遞給魯一棄一塊苔菌。「多吃點,然後再喝點水,估摸著那熱氣又要來了,肚裡要沒食待會兒會撐不住的。」

    魯一棄這才感覺出腹中飢火如刀,想都沒想接過來就大把塞到嘴裡嚼巴起來。

    苔苗菌的味道淡淡的,感覺有些像泡浮了的饅頭干。魯一棄吃了連吃了幾大塊,然後又在下層積水中用手掌撈了些水喝下。水的味道有些怪,比那苔苗菌難入口。

    吃了些東西,兩個人沒再說話,女人蜷縮到屋子角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凝思。

    魯一棄的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只過了一小會兒,還沒等到那些熱氣到來。他就再次顯出極度的煩躁,自己跑到牆壁邊,用手扒了幾塊苔菌惡狠狠地咬嚼起來。

    女人皺了下眉,但沒有繼續採取措施。說實話,她真沒什麼辦法了,只能禱告老天保佑了。

    吃下苔苗菌的魯一棄動作變得更加狂躁。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著牆壁,用腳踹踢著牆壁。

    霧氣淡淡地飄進暗室,積水也開始緩緩流動了,室內的氣溫再次快速升高了。升高的溫度讓魯一棄的反應更加強烈,他邊繼續攻擊著牆壁,邊嘟囔著:「太悶了,太熱了,我要出去,我要炸開這裡,我能炸開這裡。」

    女人在一旁聽到了,偷偷將魯一棄裝放手雷的布包拿過來,然後走到牆角坐下,把布包藏在身後。

    越來越熱了,魯一棄狂躁地脫掉了上衣,光個膀子。然後邊繼續嘟囔著「我要炸開它,我要炸開它。」,邊回身來找他的布包。

    布包不見了,魯一棄目光在暗室中環掃一圈,最後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因為太熱也脫掉了棉衣,並且用棉衣蓋住藏在身後的布包。

    魯一棄走過來,一把拉住女人的胳膊,要將女人從牆角拖開,他超常的感覺能敏銳地發現自己的東西。

    女人連踢帶打,與魯一棄對抗著。她知道就算要炸牆壁也要等到魯一棄清醒的時候,這種情況下會出事的。就算不出什麼事,也會讓本來成功希望就不大的唯一機會,變得更加渺茫。

    女人爭奪不過狂躁的魯一棄,眼見著魯一棄拿著裝有手雷的布包走向牆壁。女人一下子從地上嘣起來,撿起那只沒用的毛瑟槍,槍托朝上高舉著,對準魯一棄的腦袋用力砸去。魯一棄像個被砍斷的樹樁直直地摔倒。

    魯一棄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枕著女人的大腿躺在地上。那女人正用僵硬顫動的手在給自己摩擦身體。腦袋很疼,這疼痛讓他想起自己差點做成的傻事。

    現在他雖然已經平靜了許多,也清醒了許多。但是隨著越來越快速的摩擦,他還是感到自己的心火不可抑止地燃燒起來。看著女人給自己摩擦時,因為雙臂動作而一起帶著晃動的一對圓球,在光滑的緞子肚兜下滑動起伏著,他不由地使勁嚥了口唾沫。

    「眼看著就要死了,連個男女事情都沒做過。」魯一棄心裡在想,手不由自主地往女人前胸伸去。

    手停留在女人胸前,輕輕地撫摸著,這明顯不是產生熱量的摩擦,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停住自己給魯一棄摩擦的手。

    魯一棄突然知道自己的心火是從哪裡燒起來的了,他感覺自己的襠部如同著了火一般,而且他在擔心,自己那條白褲衩要是不被這把火燒掉,也會被中間堅硬無比的東西給頂破。

    「反正是要死的,怎麼也要做回男人再死。」魯一棄想到著,撫摸女人前胸的手瞬間變得有力,一把就扯掉了女人薄薄的肚兜。

    女人沒有一點驚訝和嗔怪,面色平靜地等待著事情的發生。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3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節:漲破穴2
    此時的魯一棄就和他要炸開牆壁時一樣狂躁,他翻身起來,把女人壓在身下,幾下扯掉了女人身上僅存的一點布料,然後像個鬥牛場上的公牛犢一樣,低著頭猛然衝進。

    女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寒冷環境很難激起人原始的慾望,但是一旦人原始的慾望在寒冷的環境中爆發了,那麼此時男女之間的一番激烈的拚搏倒是御寒的最好運動。這種運動是人最感興趣的,最樂意去做的,也是最不容易感覺疲勞的。

    平靜終於在幾番搏殺後來臨,此時暗室裡也不再寒冷。魯一棄從一堆雜亂的衣服中鑽出來,隨手拉了一件棉衣裹住身體,坐到牆邊,眼睛盯著牆壁,不敢在回頭看女人一眼,也不敢作聲。他的心裡很愧疚也很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的獸性,還有這個操持窯子生計的女人怎麼竟然還是個處女。

    女人開始收拾自己,她雪白的雙腿上有太多的血漬,多得無法想像。她用一塊棉巾粘了水,仔細地擦拭著。

    「我是個石女(天生*異形不能破),所以成婚才三日,男人就離開我,獨自到關外來闖老林子。我到這裡來找他回去,是想與他解除婚約,讓他另娶。可是到這裡後,才知道他來不久,就在倒木時被砸死。我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導致這種結局,很對不起他,也沒臉回老家面對他的家人。正不知何去何從,遇到一個怪老頭。老頭說推算出了我後半輩子的宿命,讓我在這裡等一個尋寶的魯家傳人,說魯家傳人是個『石性人』,也只有這種『石性人』能破解石女之命。」

    「金家寨是老頭幫我造的,他讓我利用那些女人探聽、收集林子中一切和尋寶、寶構有關的信息。他還教給我些坎面風水的道理。據他說,這裡留下的魯家後人將一些特別的風水學說溶入技法之中,既能依形而置、依形而建,也能借技改形、借物變形。但他到底是什麼人,卻沒告訴我。」

    「我學的是皮毛,而且只知其理,不知何為。對老頭交待的任務也不是太上心,心裡盼的是能早點遇到決定我後半輩子的那個人。」

    「『石性人』!」女人的話勾起的魯一棄的好奇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老頭說,『石性人』就是面若石,而心如火,這樣的人才能積聚很大能量,然後在某一個時刻爆發,破解石女痼疾。你們中雖然不止你一個魯家傳人,但是我瞧你什麼時候都是面無驚瀾的,一副石頭般的表情,而所做所言卻是另一番心性,便斷定你就是我要等的,所算之命果然被驗證了。嗨,你真厲害!」女人最後幾個字說得春意蕩漾溫情無限。

    「這不是苔苗菌!這不是苔苗菌!」魯一棄面壁而坐的魯一棄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女人也一驚,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趕忙撿起地上的螢光石湊了過去。兩個人靠在一起,他們的目光共同停留在牆壁上,仔細辨看那一層厚厚苔狀物。

    果然,這麼仔細一看,便瞧出不一樣了。那東西肯定也是菌類,可真的不是苔苗菌。苔苗菌上應該是密麻麻排列的褐色細小尖樁,而這裡卻是密麻麻排列著細小的圓頭樁,而且是頭部圓大,桿部細長,按一定規律排列,瞧著倒像是無數挺起的男根。

    「皮蓯蓉。」看來女人知道這東西。

    「你是說仙藥十八味中的皮蓯蓉?」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聽說十幾年前有人採到過半大梳(過去妓院行當中常用的計量暗語,大概一張撲克牌大小。),居然賣了三斤老參的價錢。它是關東三寶的寶外寶,功效是平常蓯蓉的數十倍。」

    據說蓯蓉之物是天龍與野馬交合時,龍精滴至地上,而後長出的東西,有壯陽補腎的奇妙功效。這皮蓯蓉比平常蓯蓉還要強上數十倍,厲害程度就更可想而知了。

    魯一棄沒有作聲,他在腦子裡搜索皮蓯蓉的有關資料。

    南北朝時《方外奇藥三階論》中有記載,說世上的奇藥分為三個檔次:天丹,仙藥,草精。這皮蓯蓉就列在十八味仙藥之中。最早是被宮廷中的煉丹士用來煉丹。據說用此煉成的丹,男人食後莖硬如鋼,可以連御十女不射不頹。後世不再煉丹,有藥師採用硫磺熏制的方法,而後直接服用,效果竟然更勝丹藥。

    「我知道了,皮蓯蓉本身就是壯陽的東西,這裡冒出的蒸氣和水中都有股子怪味,我想就是瞎子在進來前說的磺味兒,開始我在水中沒有感覺出水溫變熱,也應該是被水中的磺氣給熏麻痺了。這種環境下長出的皮蓯蓉不用硫磺熏制,就已經是很厲害的壯陽藥了,何況我吃了它後還喝了些帶硫磺成分的水。我就說我怎麼會做錯事的呢……」魯一棄說的話是事實,同時也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找開脫理由。

    女人嗔怪地斜了魯一棄一眼:「你說剛才是做錯了事?」

    「是,噢不是!噢是!不是……」魯一棄也有慌亂的時候,女人撲哧地笑了。

    「也許你說的有理,我也聽說過以前有人用這做春藥、性藥。老林子裡管用這做出的藥叫『漲破穴』。」

    不管這東西是什麼藥,在這裡它首先是活命的食物,所以他們為了活命只能吃。

    魯一棄雖然有極好的定力,吃過兩三次後,便忍不住在女人身上又縱橫了一把。但是這一次和原來不同的是,他知道照顧到女人的感受了。

    他們第三次的操作是在魯一棄沒有食用皮蓯蓉的情況下進行的。也許魯一棄是初嘗到男女性事的快樂,也許是魯一棄意識到生命的最後時光必須珍惜,所以在女人的稍稍暗示下,他便與女人完成了一次他人生中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完美的交合。

    又一輪的熱冷折磨,讓兩個人都覺得最後的期限離得不遠了。他們相互擁抱著蜷縮在牆角,享受著越來越少的溫存。

    女人不知道魯一棄在想什麼,他那不變的面容很難窺探到內心的點滴。但是女人覺得現在懷裡的這個大男孩已經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必須讓他感到快樂,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女人輕咬住魯一棄的耳垂:「你真好!要我說你才是個真正的『漲破穴』。」

    「嗯。」魯一棄隨意地嗯了一聲。

    「嗯?!」魯一棄突然激動起來,推開女人坐起身來。「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也就在此時,峽谷口響起一聲清脆尖利的槍聲,同時,有一道炫目的光華挾帶著刺耳的哨音破空而過。

    狼群突然動了,沒有一點先兆,也沒有發出任何嗥叫就動了。嗥叫是用來驚嚇和震懾的,撲殺是不需要嗥叫的。這就是訓練有素的狼群,這也是最具狡猾和凶殘本性的狼群。狼群撲向的目標是那兩頭熊,熊發出了咆哮,是因為憤怒,也是因為疼痛。隨即便是大力的反擊。狼攻擊時沒有發出嗥叫,但是現在它們不可避免地發出了慘叫。

    地下,有一群人在奔逃,在他們的背後有更多揮刀的人在追殺。奔逃的人中有瞎子、獨眼、鐵匠、柴頭,背後追殺的那些人有的他們認識,是「明子尖刀會」的殺手和「攻襲圍」坎面的人扣。也有他們不認識的,但這些不認識的好像更厲害,雖然他們沒拿刀,空著手,但他們整個人就像是把刀。瞎子與他們交手,還沒出半招,身上就莫名其妙地被劃出好幾道血口。這些人混身上下都是刀鋒,而且根本看不清他們是如何出刀,那一瞬間的速度比閃電還快捷。幸虧他們身處的是寬度不大的石頭甬道,幸虧獨眼有一把像大盾牌一樣的「雨金剛」。所以救出了瞎子,所以他們只能在迷宮一樣的甬道中奔逃、躲藏,和那群可怕的對手捉迷藏一樣周旋。

    暗室裡灼熱的霧氣越來越濃。空氣被加熱了,氧分的含量就會變少,魯一棄和女人不止是熱得如同在蒸籠裡,而且還氣悶異常,呼吸漸漸困難起來。

    魯一棄不知道自己是被熱昏過去的還是被悶昏的,但魯一棄知道自己是被凍醒的。當他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了。暗室中已經沒有一點霧氣了,牆壁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女人依舊蜷縮在牆角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魯一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就急忙爬到女人的身邊,將女人扶坐起來。

    女人沒有死,輕聲呻吟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魯一棄。她的意識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但是昏迷中的她還是感覺到了寒冷。

    兩個幾乎全裸的身體擁抱在一起,卻沒有激起絲毫的原始衝動。的確,寒冷的的環境中,人的慾望會降減到最低。他們此時的擁抱只是為了維護生命的需要,相互之間獲取熱量。

    魯一棄一隻手抱住女人,另一隻手將周圍散落一地的衣服撿起來,胡亂地包裹在女人和自己的身上。

    暗室中的溫度還在迅速下降,就和他們昏迷前溫度的升高同樣快。牆壁上的縫隙和窟窿中有氣流在快速通過,發出沉悶的「嘶嘶」聲,隨著這聲音,魯一棄甚至都可以看到牆壁上的白霜在一點點地變做冰面。暗室另半邊下的水流聲也變得很是緩慢,流水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冰塊相撞的「叮咚」聲。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魯一棄這裡就是地獄,他肯定毫不懷疑。除了地獄,哪裡還會有這樣一下能將人熱死,一下又如同冰窟的地方。

    女人很快也清醒過來,但是思維雖然清醒了,身體卻已經開始麻木。魯一棄也一樣,他的手指僵得連件衣服都捏不住了。對於這種情況,在東北老林中生活了好多年的女人比較有經驗。她堅持著坐起,然後用手掌摩擦起魯一棄的身體。

    她的動作剛開始很慢,那是因為她的手也已經僵硬。等手掌摩熱了,她的動作變得快速起來。從魯一棄的手臂、胸口、後背、腿部依次快速摩擦。很舒服,魯一棄感覺這舒服不只是因為身體變熱了,好像還來自其他地方。身體的表皮摩紅了、摩燙了,女人就讓魯一棄趕緊套上衣服。

    這是個好法子,魯一棄想都沒想就也伸出手給女人摩擦起來。可等到自己的手碰到女人的胸口時,才覺得不對。但是此時卻已經縮不回手了。此時的矜持也許就是意味著對別人生命的不尊重。

    女人沒有動,她微閉這眼睛,任憑魯一棄的雙手在自己身上摩擦著。就是魯一棄的手移動到她的前胸時,她也沒有告訴魯一棄知道,其實女性這裡的保溫功能最好,不用摩擦。

    魯一棄在女人前胸的摩擦顯得有些笨拙,雖然有一塊光滑的緞子料肚兜,摩擦起來還是很不順暢。那裡的高低起伏他知道,這在洋學堂生理課本的彩圖上見到過。但是那部位還有更多的複雜變化卻是他不懂的,在雙手上下左右地作用下,那裡變得忽而堅挺、忽而綿軟、忽而沉重、忽而跳動。

    女人發出了兩聲輕微的呻吟,魯一棄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讓女人感覺不舒服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哪裡不舒服,他的身體有一個地方僵硬的速度和程度遠遠超過了那邊水中凍結的冰塊。

    溫度在繼續下降,而魯一棄卻感覺自己身體的內部像燃著把火,這火燃起後就很難熄滅。摩擦還在繼續,從女人的胸口、腹部一直到大腿、小腿、腳掌,魯一棄覺得自己好累,累得都有些微喘。

    「卡崩崩」,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魯一棄一下停住了雙手的運動,警惕地往響聲發出的方向望去。

    響動也驚動女人,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趁著身體被摩熱的溫度還沒有退減,趕緊穿上了衣服。

    「是水面凍住了。」女人告訴魯一棄,這種水面凍結的聲響她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快!站起來活動開,不能坐著,要不然一會兒就會被凍死。」

    暗室中,在螢光石黯淡光芒的照耀下,兩個身影在不斷地跑跳著,影子映在牆壁上,一會兒高大,一會矮小,一會兒扭曲,顯得十分的怪異。

    氣流流動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弱,現在魯一棄能聽到的最大聲響就是自己的喘息聲,還有積水那裡偶爾傳來的一聲冰面凍結的崩裂聲。女人往那裡探頭看了兩回,回來喘息著告訴魯一棄知道:「水、下去些,剩下的、凍成整塊、冰陀,這會兒還在、拚命漲,邊面兒、都漲裂了。這冷勁兒、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呀。」

    是呀,他們都累了,都跑跳不動了。可是這時還不能停,停下就會被凍死。因為氣溫還在繼續下降,這從凍結成的整塊冰陀還在繼續膨脹就可以知道,這從他們兩個人臉上散發出的水分很快就在臉上凝結成霜就可以知道。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4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一節:地火烈
    (風入松)

    一水無費買路錢。裂裂碎坎邊。

    神子不識木兩路,偱其走、疑解在前。

    紅火漿熔氣鼓,本命小弱數千。

    暖風血影石為天。地動活門偏。

    劍石崩開歸地去,運氣木、飛水飛煙。

    不待重整鼎立,只見門門扉方鏤。

    門後是一個奇異的世界。展現在魯一棄和女人眼前的是個巨大的天然洞窟,洞窟中有許多水桶粗細的圓木,被連接架設起來,呈交叉縱橫、高低盤旋狀。

    單從這裡的那些圓木的連接和架設工藝上,就能找到魯家技藝的精髓所在。圓木與圓木的連接吻合得十分緊密,幾乎看不出連接的痕跡。圓木的架設也是錯落有致的,在層次和距離分配上極其巧妙,充分地利用了巨洞中的空間。架設點也大都借用洞壁和石柱等各種天然構勢,只是在必要的地方少量加入人為的壘砌。

    不知道如此設置那些圓木到底有什麼作用,但是這些盤旋錯落得讓人有些眼花繚亂的圓木最終是從中牽出了兩路,往同一個方向延伸而去。那個方向是巨大石洞的一個旁支,是個剛夠一個人直立行走的天然洞道。

    魯一棄仔細查看了那些圓木,看來應該和暗室牆壁是同樣的材料——神鋼木。但是在對這些圓木稍作敲擊的時候發現,兩路圓木發出的回音不太一樣,一路很空洞,一路卻是沉悶的顫音。這兩種現象最終集中在那兩路牽出的圓木上。讓人無法猜測它們最終的作用是什麼。

    當然,有一個解開謎團的辦法,就是順著這兩路延伸的圓木往前走,找到它們的終點。眼下不知道金寶藏在何處,也不知從何出得生天,那麼能做的當然就是順著圓木走,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就在魯一棄做出這樣決定的同時,曾經困住他們的暗室正在發生著一件魯一棄根本沒有想到的事情,這件事情讓地下的更深處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被凍開的牆壁裂開了許多交錯縱橫的裂紋,其中有一條裂紋是深深往下的,一直沒入到積水中,牆根下。於是積水順著裂紋中不斷往下滲入,當寒冷再次出現時,冰凍的力量將裂紋擴大了。

    此處地下的結構遠遠沒有牆壁那樣結實,所以擴大了的貫穿性裂紋變做了貫穿性的斷口,貫穿性的斷口與地下一個更大的裂斷口連接了,在地下某種力量的作用下變成了貫穿性的斷裂帶。於是,一個毀滅生命、塗炭生靈的巨大能量從這裡緩緩爬了上來,往魯一棄他們身後緩緩追趕過去……

    洞道是漫長的,螢光石的光照範圍太小,這就讓前面的黑暗的部分顯得更加的深邃。

    魯一棄是沿著架設的圓木往前走的,這過程中他看到圓木不斷地從一些封閉的巨大圓柱形磚石平台中穿過。這些柱形平台都是人為壘砌的,樣子有點像洋工廠裡磚砌煙囪的根部。

    圓柱平台上有活門,是很古拙簡單的造型,說明年代已經很是久遠。但活門的開啟依舊靈活,沒有一點卡澀。活門時不時會突然打開,噴出一股灼熱的氣體,隨即便又關上。看樣子應該是用來調節內部壓力的噴口。而在平台頂部還有溢水的孔道,常有些細小的水流從中溢出,沿磚石表面流下,卻很快消失不見了,不知是通過怎樣一個途徑流走的。

    一種大膽的設想在魯一棄腦海裡逐漸成形,這裡有個間隙性的地熱源,因為擁有足量的地下水,便相當於一個巨大的蒸氣系統。這裡的所有設置是在利用地熱生出的熱水和蒸氣為操作能量,來達到操縱坎面運動的目的。試想,除了蒸氣的力量,誰能推拉得動「風箱坎」,誰能讓大殿中的「巨木拍」來去無蹤。也只有地熱生成的蒸氣和熱量才能讓如此上面空曠的山谷中迷霧茫茫。

    架設的圓木其實是中空的管道,用來輸送熱水和蒸氣。這就是為什麼兩路管道敲擊的聲音會不一樣,因為一路是氣道,一路是水道。

    這裡的管道不只是要結實,而且還能承受很高的熱量,千百年始終在此承受高熱量高壓力。鑒於這點,魯一棄開始懷疑自己對它們材質的判斷,這些圓木應該更像是木紋精石。因為木紋精石不止堅硬,還耐高溫。它畢竟是火山溶漿煉造出來的。只是能找到這麼多的木紋精石卻很是不可思議,除非這裡原先就林木眾多,又有過火山噴發,這才有可能就地取材,或者索性是根據精石礦的地貌依勢而建。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且還極大,地下擁有巨大的地熱能量,以及水中含帶的磺味兒,都在證明此處是一個富有生命力的火山。

    魯一棄對自己的推斷很是沾沾自喜,不是因為自己能將洋學堂裡的知識和般門理論結合起來分析,而是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家祖先在兩千多年前就懂得利用了蒸氣的能量,那不是比西方人高出了不知幾許!

    「是不是又到了發熱的時間,這裡好像也在變暖嘛。」細心的女人發現了環境的變化。

    的確,這一說,也提醒了魯一棄,那本來很突然才噴一次蒸氣的活門現在的開啟變得極為頻繁了。

    突然,魯一棄和女人都感覺腳下不穩,整個山體好像都在左右晃動。他們趕忙撐住洞壁穩住身體,晃動瞬間即逝,只有洞頂上持續落下的泥沙和碎石在證明剛才確實出現了奇怪的事情。

    「快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只會對我們不利。」魯一棄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問題是怎樣走,走到哪裡去。

    「在這裡走我們恐怕走不出去,這裡應該算坎面的桿子槽(暗藏操作系統的部位),無路就是死路,我們最好能回到坎面中,然後尋缺破弦才是正路。」女人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從那個冷熱暗室中逃出,不是尋缺、解扣逃出來的,他們是硬生生破壁而出的,所以不管能走多遠,依舊是死路。

    他們當然不會再回到原來的那個暗室,因為那個坎面他們解不開,而且魯一棄的超常感覺中隱隱覺得暗室那個方向傳來了更大的危險和殺機。所以魯一棄採取的是笨辦法,找到一個在結構上人工壘砌痕跡最明顯的地方,在那裡再次破壁而入。

    在山洞裡,要在石壁上找到這樣一個位置其實很不容易。這是因為在構造上,魯家的老祖們肯定會盡量利用原有的地勢形態隱藏人工的手法,設置時實在要開石破壁,也是在需要安置扣子和動力輸出的地方,比如說暗藏在圓柱形平台的裡面或下方,這些位置又不是魯一棄他們兩個有能力下手的。

    於是魯一棄和女人只能加快腳步繼續往前,邊走邊找,心中的焦急如同這裡的環境溫度一樣,在迅速飆升。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25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一節:地火烈2
    又一個範圍極大的石洞出現了,眼前一片豁亮,是因為這石洞中有兩隻巨大的銅鼎,鼎中燃著熊熊火焰。對於這樣的情形魯一棄已經不會再驚訝奇怪,只是走近探頭看了一下鼎內,那裡面盛著的燃物是油。這現象還是讓魯一棄再次感歎不已,這種液態油中無法混雜磷性的自行引燃物,而且這石洞中又很是封閉,也不會出現什麼氧分的驟然變化,卻不知道銅鼎中的火焰是如何燃起的。

    其實這兩鼎油不是自燃的,更不是什麼人點燃的。就在魯一棄和女人還在山道中快步行走時,在地下深處有一股電流衝進這洞中,放射著美麗的光華,擊中在兩隻銅鼎上,讓其中的油料瞬間燃起。

    地電,點燃銅鼎的是地電,也是從地下深處發出的某種巨變來臨的訊號。魯一棄和女人沒能看到那一幕,也許就算看到了,他們也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麼現象。

    但是有種情況是顯而易見的,周圍變得愈發悶熱,兩個管道也開始發燙,排氣口的開啟變得急劇起來。不斷發出的噴氣聲就像許多個奔跑的人在快速喘息著。

    這種情形不要說有超常感覺的魯一棄,就是女人也意識到不正常,恐懼和焦慮佈滿了她的面容。

    但現實總是會讓人失望甚至絕望,他們不但沒有找到人工壘砌的石壁,就連繼續往前路徑都沒有了。兩路管道也沒入了堅實的石壁沒了蹤影,不知道往什麼地方去了。

    「快往回走,另外找條路。」女人的語氣已經十分緊張和慌亂了,這和從暗室出來以前的女人有了很大不同。也難怪,當一個女人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樂趣後,就再也無法保持冷漠和無懼了。

    「這一路過來沒見到其他的路呀。」魯一棄還是鎮靜的,他告訴女人一個都已經知道的事實。

    「可現在咋辦?」女人的變化很明顯,雖然比魯一棄大許多,依舊改不了女人對男人天生的依賴感

    「不急、不急,會有辦法的。」

    雖然這樣說,魯一棄的心中其實比女人更加沒底。他知道自己目前沒辦法,更不知道過會兒能不能想到辦法。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可以做也必須做一件事情:凝神聚氣,讓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

    和女人一樣,魯一棄和以前也有很大變化。像這樣讓自己進入一個道家自然狀態已經不需要費什麼工夫,只是心頭一沉、眉角一皺,便已經是個瞑寧忘我的境界。

    女人不敢打擾魯一棄,她很有眼力勁兒,知道魯一棄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在為解決眼下的困境而努力。

    魯一棄的感覺在暗黑的通道中疾駛,他彷彿又見到北平暗室中的那塊已經碎裂的石頭,只是突然間那石頭變軟了、融化了,化作一汪彤紅的熱流,蠕挪抖動著往前,衝著魯一棄抱擁過來。

    從忘我狀態中醒來的魯一棄發出一聲驚呼,因為感覺中他體味到比烈火還灼燙的滋味。

    醒來後的魯一棄聽到了驚呼,卻不是自己發出的,這驚呼比自己發出的應該更加尖利綿長那是女人的叫聲。女人發出這叫聲是因為她看到一群黑乎乎的活物從山洞通道中往自己這邊奔湧過來。

    「快!快走!」剛剛醒來,又被女人叫聲一嚇,魯一棄顯得有些懵懂。隨即便清醒了,往哪裡走,自己剛才不是還在告訴女人沒路的嗎。本來想凝神靜思找到一個逃出的辦法的,沒想到辦法沒找到,卻深切體會到無限危機的來臨和可怕。

    奔湧來的活物是一大群山鼠,其中還夾有幾隻穿山甲和十幾條蛇。按自然規律本該有爭鬥的弱小生靈此時卻是十分的團結,進到山洞裡後便一起堆擁到一個角落,無聲地哆嗦著。

    女人停止了尖叫,心有餘悸地回頭看魯一棄。見他立在那裡定定地,眼光茫然,便知道情況極其不妙。此時她反倒顯得鎮定了,走過去兩步,用雙手挽住魯一棄的胳膊,平靜地看著魯一棄的臉。是的,既然沒有了希望,那麼就會退求其次,能和自己生命中一個真正意義的男人一起死去,也不算太大遺憾了。

    山洞中很靜,就連那兩隻銅鼎都燃燒得悄無聲息的。只有管道活門時不時發出一聲長嘶,極其強勁。

    魯一棄現在已經知道有一股巨大得能毀滅一切的能量尾隨在他們過來的路上。雖然緩慢,卻決不會就此停止,好像是要讓那些被毀滅的生靈真切地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吞噬的。

    魯一棄現在卻不知道如何躲過這種吞噬的辦法,他只知道這種能量肯定是自然的力量,不是坎面,不是人為可以操縱的。應付這種力量的辦法《機巧集》裡沒有,《班經》裡沒有,所有典籍秘本中都沒有。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個正常人都會的辦法可以使用——逃,可他們偏偏又無路可逃。

    依舊很靜,如此巨大能量來臨的前夕竟然這樣安靜是很難想像的。但如此的安靜卻可以讓魯一棄和女人清晰地辨別出那些活門噴出蒸氣的長嘶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強勁,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為什麼會這樣?魯一棄知道,他的感覺已經搜索到全部的細節。尾隨而來的巨大能量擁有極高的熱量,這熱量可能就是讓這山谷霧氣蒸騰,讓暗室中酷熱難耐的源頭。只是原來是通過加熱循環的地下水來表現出它的強大和不可抗拒。而現在它卻衝出了囚禁它的地層,直接撲進了蒸氣利用裝置和地下水的循環系統中,直接包裹住管道加溫。管道中本該在循環過程中才有部分加熱的地下水被全部加熱了,產生了更多的蒸氣。而蒸氣管道中的蒸氣也因為巨大能量的加熱膨脹使得內壓更為強勁。

    到此時有些事情已經可以確定了,這裡是個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活火山,魯家藏寶的先輩們很好地利用了它蘊含的能量,設置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護寶坎面。同時,也在無意間將禁錮這種能量的岩層變得很薄弱。雖然魯一棄不知道就是自己冰凍裂壁破壞了最後的禁錮,但他知道這種能量的釋放肯定是因為自己和對家那些人的到來而造成的。彤紅翻滾的灼熱溶漿在山洞中緩慢流動著,這只是個開始,更大能量的噴發也許隨時都會來臨。

    這些管道材料的確是「木紋精石」,魯一棄也確定這樣的判斷,如果是神鋼木做的管道會被這樣灼熱的能量直接摧毀,沒可能像現在這樣被當作了一個加熱的容器。只有經過溶漿煉製而成的「木紋精石」才具有這樣的能力。

    可是現在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也許在溶漿到來之前可以設想一下自己的死狀,也許不需要溶漿到來,這裡產出的蒸氣就已經將自己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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