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血寶狂歌 作者: 圓太極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16:45:1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3 31467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36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五節:辨魑魅
    (蹋莎行)

    潤玉籠氣,奇物倚台。

    金銹猶帶炫紋淺。

    黑晶空疊錯綜固,皓腕舉住聲鬟亂。

    夢過群山,陰毒一箭,百狡難蔽暗面手。

    隔皮人在陰陽外,慧眼縝思辨魑魅。

    奇怪的是就連魯一棄也沒有攔阻,是因為他沒有在周圍環境中感覺出一點危險的氣息。是這凝厚的寶氣掩蓋了危險?還是這裡通靈的奇寶根本就不允許危險在它的範圍中存在?

    「啊!」女人沒有抓住玉盒,她在自己一聲短暫的驚呼中停住了伸出的手。

    女人的驚呼讓他後面離著不遠的幾個男人立時止住了腳步,卻讓墜在最後的魯一棄加快了腳步。魯一棄在快速移動的過程中始終伸直手臂,平舉著駁殼槍。但他沒有瞄準槍星,因為用不上瞄準,他是憑感覺開槍的,這樣就可以多出一雙眼睛關切地盯住女人的前方,觀察事態的變化。

    女人是被一個霍然站起的毛茸身影嚇住的,那身影一開始大概是蹲在黑晶體檯子的另一邊,看著女人要拿玉盒這才現出身來。

    女人被嚇住了,而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動作卻是極其快速的。他的手也是往玉盒那裡探去的,而且後發先至,趕在女人的前面觸摸到那隻玉盒了。

    「嗨!停!」魯一棄的聲音雖然不是十分的高亢響亮,在石室空間的作用下還是震得人們的耳膜「嗡嗡」作響。重要的還不是聲音,而是語氣中挾帶的氣勢,如同一陣勁風刮過,在石室不太的空間中捲起一個氣流的漩渦。讓人們心頭滯郁,不由自主地停住一切行動,不敢再移動分毫。

    不單是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像定格的畫面一樣停住,就連同行的幾個男人還有女人也嘎然停住。就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好像順理成章的就該這麼配合。

    只有魯一棄還在動,卻也不是快速移動了,而是緩慢地邁著小步,悄沒聲息地往前走,邊走邊從胸腔中噴發出第三個字:「誰!」

    的確看不出是誰,那身影臉上蒙著塊黑布呢。但是從這人的眼光和身形衣著上看,卻是非常的眼熟,莫非是哈得……

    「誰!」這是魯一棄喝問的第四個字。因為從石室另一面那扇開啟著的門裡竄出個提著斧子的毛茸茸影子。

    「哈得興!」毛茸茸的影子喊出的是正確的暗號,聲音也像,而且他手上提著的正是鐵匠給哈得興打製的那把鋒利的斧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哈得興的臉上也蒙著塊黑色布巾。

    「呯!」魯一棄這次發出的是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那毛茸身影腳尖前半寸的地面上。

    「都別動!不管你們是誰都別動!先讓我把事情理理順。」沒人動,誰都不敢動,他們都清楚在這樣短的距離中要逃過一個絕頂高手的攻擊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這個絕頂高手的手中還握著支百發百中的手槍。

    「讓他們把臉上的蒙巾摘了!」在魯一棄這樣氣勢的威懾下,還能自如說出話的恐怕只有女人。

    「不能!」「不能!」兩個毛茸身影幾乎同聲說到。

    魯一棄沒有問為什麼,這種時候已經不是他喜不喜歡提問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們都說了「不能!」如果其中一個真是哈得興的話,他說出不能肯定是被什麼制約著、要挾著。

    能工巧匠一般都是非常謹慎小心的人,魯一棄也一樣,這恐怕是由於生在百匠始祖之家所得到的遺傳吧。雖然他在過來的一路之上,根據各種現象分析推理,基本已經對他們之中的一些人下了定義,但是他卻一直沒採取行動。為什麼呢?因為那些判斷都是推理的結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怕其中有個什麼意外差池就會冤枉了人。

    看得出,黑色檯子背後的人是被剛才石門開啟的動靜驚嚇得蹲伏在那裡的,後來又見有人進來,便一直沒敢動。後進來自稱哈得興的,要麼就是墜在前面那人身後伺機而動,要麼就是給前面那人望風的。

    看看臺子那裡手依舊伸到玉盒上的身影,又看看他身後剛從門外竄進來的提著斧子的身影,魯一棄開始笑了。一向面若止水的魯一棄這一笑,讓一些人的心肌陣陣抽緊,眼光中有太多畏縮恐懼撲朔難定。檯子邊的那個人更是很不情願地慢慢縮回手,在魯一棄氣勢的逼壓下,就算已經觸到玉盒了,也不得忍痛不捨棄。

    「知道我為什麼笑嗎?因為在這樣一個情形下,你們兩個都不肯露出真面目,合理嗎?如果真是哈得興,如果哈得興真是我們一路的,他有什麼理由不肯露出真面目?你們這樣其實是在幫助我證實一些東西。」

    可以看出兩個人微微抖動了一下。

    然後魯一棄用槍口點了一下後進來的人平靜地說道:「你說謊。」然後槍口一轉,點住那個想要搶奪玉盒的毛茸身影:「你是哈得興。」

    那兩個人身形都一震。

    「你的反應很快,一見到進來的是我們,馬上就蒙上了臉。這樣就算你在這裡奪不到玉盒,回頭還可以用原來面目回到我們中間,實施第二次搶奪。還有就是是你下意識地想保護另一個人,保護一個可以冒充你的人。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到一個叫出自己名字的暗號,這樣看起來可以避免別人偷聽和冒充。其實恰恰是你為了好讓人冒充做的鋪墊。事實上讓你得逞了,在『三峰三回』的路坎中,你們將沒有利用價值和有妨礙的同行夥伴引入歧途,同時在你們自己找尋寶構和跟蹤我們尋找寶構時,就算被我們發現也可以從容避開。」

    「難怪,我瞧著這小子的身影隱隱在前面,可是跟著跟著就掉下面甬道迷宮裡了。」柴頭憤憤地說。

    「我仔細盤算了一下,對家原先發現找的寶點兒其實和我們這回找的是一處,只不過在寶構的另一面,而且不是正口,要硬破。而正口這條道,他們也是在我們前面進來的,這從他們想阻止我們前行和一路留下的新鮮屍體就可以知道,而且他們只是趕在我們前面一點。為什麼會這樣,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中有對家的釘子。」

    其實魯一棄很清楚現在不是個分析說明的好時候,但是他卻仍然開始不停地將自己的推理分析源源道來,這樣做是因為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對付面前的這兩個人。更何況在另一邊石門外深邃通道裡有一個氣相,隱約有些像在小鎮上「五重燈元匯」中感覺到的那件好東西。而在洞道的上方,有一種污穢血腥的氣相也在逐漸接近過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37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五節:辨魑魅2
    「開始我最疑心的就是你們兄弟倆,」魯一棄面對著檯子那裡的身影平靜地說道,「因為其他人的來歷都有說道,多少都和魯家有些淵源。只有你們兩個的來歷最沒譜兒。但在金家寨哈得力為救我而喪命,從而證明了你們兄弟又是可靠的。確實,從諸般條件上仔細想想,你們如果不是對家的釘子,倒是最可以信任的。首先你們不知道此行目的的,與此行利益沒有任何衝突,而且對坎面是外行,這可以佐證你們兄弟兩個和同是坎子家的對家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在往這裡來的路上,我還是對你產生過多次懷疑。一路上我感覺背後總有尾兒墜著始終不落,這讓我覺得是我們中有人在留跡兒。正好付柴頭對我說起,他在小鎮燃燒的煙霧中是憑聞到木料的氣味來找到路徑的。這提醒了我,因為我發現你一路斷後掃去雪地腳印時,始終用的是同一種樹枝——鱗針松,。這種枝葉的味道很獨特濃重,我們靠近了聞,都可以聞到一股澀苦香。掃雪過程中,多少有些針葉落下。這樣少量的枝葉雖然人聞不出,獸子卻可以聞出。事實上我們背後也一直都有獸子的蹤跡,在夜宿點我還被大獸子襲擊過。」

    「但是隨後三哥發現了任老在積雪下落爐灰,夏叔發現若姐靴下暗藏硬點子。這兩種更為明顯的留跡招數讓我忽略了你看起來可能性不大的招法。」

    鐵匠和女人都有些羞澀。鐵匠的羞澀是由於自以為巧妙的雪中暗留灰手法竟然一早就被別人發現了;女人羞澀,是因為魯一棄說話間突然改口叫她若姐了。

    「還有就是在我們突然改變行進路線以後,我們在平行方向與一些人坎遭遇。這就是說除了墜在我們背後的尾兒,還有一些人扣在和我們並頭前行。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你嘴裡所說祖先留下的秘密別人又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在我們改變路線以後,前方開始出現多重對家布下的坎面想把我們逼回原路。如此地迫切舉動,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其實差不多已經點准寶構了,這是要逼我們去給他們確認和啟開。有那麼一刻我幾乎想回頭,因為我此行最終是要啟寶的,既然對家找到了,還引著我們去,又何樂而不為呢。但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因為那樣就將我們置身在別人一早就布好的坎面中,處處被動。還不如自己趟條道,就算趟不出道,也要把對家坎面拉扯開個缺兒,爭取些主動。」

    「後來我發現,我們另走的路徑正是寶構的正路,所以你們哈氏兄弟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許只是個稍顯奇特的地界,和對家沒什麼關係。於是我用這樣一個理由再次否定了自己。」

    「第三次是在三道坡上,任老用了個魯家專用的名詞『斜插竹籬格』,這名詞的意思只有學過我家《班經》總章的才知道,當然,不排除為了對付我們魯家而研究我家技藝的對家高手也知道。那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不懂或提出疑問。但是當時我們當中其實有兩個人不是魯家傳人,一個是若姐,一個是哈得興。任老也意識到這個現象。但是我依舊不敢確定,保不齊他們兩個是不懂裝懂,或者真在哪裡聽過,比如說跟著柴頭做夥計,柴頭給傳點。」

    「現在我知道若姐就算不是魯家傳人,卻也多少得到過魯家前輩的傳授,而從柴頭那樣一幅大智若愚的精明來看,也不會輕易傳給別人這樣的技藝。如果只從這方面推斷,有可能是釘子的只有哈得興了。」

    柴頭的臉比平常更加不自然了:「我還精明,我一直裝傻賣呆的不還是被對家瞄上了,雖然沒有很相信他們兄弟,不過也從沒怎麼懷疑過,其實他們比我還會裝樣兒。」

    獨眼在一旁一直想插話,終於逮到機會,話語間顯得急切,也變得囉嗦:「在紅杉古道前被前後困住時,他和山頂那些人扣對手,拿著斧子一招沒過就斧柄被削滾爬到背後去了,等若老闆開槍擊中人扣,他個賴小子反而空手撲上,正好擋住了若老闆的槍口。我想那是護他本門呢。」

    「還有在黑瞎子溝裡遇襲,他第一個沒影兒,最後一個出現,卻沒受什麼傷。」女人也想到了不正常的現象。

    女人說道這裡,魯一棄突然補充了一句:「這紅杉古道、媽媽地的信息原本只有我們知道,也就是在那時候傳到對家的,因為從我們改變路線後,只有一個人曾經單獨離開過,就是他,就是在黑瞎子溝遇襲時。」

    「他一直都表現出只有蠻力,功夫卻很差的樣子,可是在三道坡時,我從他嘴裡得知下坡在你們眼裡是上坡,想抓住他問個明白。卻連續失手,到第三把才將他抓住。那時我也在疑心,這小子為什麼要藏料兒。」瞎子說道。

    「可另一個是誰?」女人問。

    「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導致我總是否定自己對哈得興的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哈得力?」獨眼滿臉的詫異。

    「不是說你們親眼看他死了嗎?」柴頭也很是不解。

    「是的,我們是看到他中了一支飛矛,飛矛穿透他的身體。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看到他嚥氣,只是聽哈得興大聲號哭,說他哥哥死了。就是獨眼走之前想看哈得力一眼都沒成,被哈得興急急忙忙給拉走了。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哈得力臨死時囑咐我一定要跟著他兄弟走,為什麼?如果他們不是對家的釘子,如果他們只是平常的山林人家,他們臨死有必要留下這樣的囑咐嗎?這是不是顯得多此一舉。」

    幾個人聽得都在點頭。

    「但是當看到大弩高手被飛矛釘死在大樹上的時候我覺出不對了,大弩高手也是被穿透身體的,而且他背後的大樹也幾乎被穿透。再回想到飛矛射死柴頭拉著當活盾的那個女人時,是穿過幾道木壁、洞穿女人頭顱、再穿過一道木壁。這樣強勁的力道應該可以射穿哈得興的身體的,為什麼沒有?因為就算飛矛從身體主要臟器的間隙中穿過,洞穿的傷口還是會導致他大量失血而死。而矛桿留在身體裡,就可以堵住出傷口,短時間內不至於發生大出血。過後妙手救治,也就和受了個刀箭皮外傷差不多。並不會妨礙他繼續墜在我們身後當尾兒。」

    魯一棄本來還想說,這一點在他遇到養鬼婢之後就進一步證實了,因為從養鬼婢的言語表情中可以知道,她是決不會幫助什麼人來攻擊自己的。那天在柵欄外,她不是給那飛矛助力,恰恰相反,她是在阻止那飛矛,幫助和保護自己呢。即使是養鬼婢舒展了阻擋之力,飛矛又狀撞擊了柵欄木桿,還依舊將旋轉雨金剛,踩好腳樁,做足硬抗準備的獨眼射跌出去。這樣的力道豈是哈得興肉體可以承載的。

    但是魯一棄沒說也不能說,他不知道面前這兩個人的底細,更不知道解決他們的辦法。這其中的玄機要讓他們知道了,再不能將他們一舉滅了,對養鬼婢就會十分不利。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38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五節:辨魑魅3
    鐵匠也開口了,他的聲音恨恨地:「我那老拼鋪(姘頭)從石洞出來解手,撞到個窺視我們的人,卻只看到個背影。當她看見前面開路的哈得興的背影時,『咦』了一聲,當時我沒在意,後來回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她發現哈得興的背影和她看到的背影很像。與哈得興很像的背影最有可能的就是哈得力。她畢竟不是江湖中人,想不到江湖中的詭異難測,所以沒有說出來。可這也就導致她很快就被人殺了滅口。」

    幾個人邊聽邊繼續點著頭,甚至還包括那兩個蒙面的人。

    「你是怎麼知道門口的是哈得力,這邊的是哈得興的。」女人雖然沒有看魯一棄,始終都盯視著那隻玉盒。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問魯一棄。

    魯一棄也沒有直接回答女人,反而問了獨眼一句:「三哥,你還記得剛開始往這兒走的時候,我對你說他們兄弟走得很是對稱整齊?」

    「記得!」

    「是的,對稱整齊,整齊也還算了,對稱!為什麼會顯得對稱?是因為他們其中一個是左撇子。一左一右才顯得對稱。」

    「哈得力是左撇子!殺死任老女人的也是左手刀!」瞎子也終於言語了。

    「在三峰三回道裡我們遇到的不是哈得興,他見到我們只是揮揮手,也不過來會合。記得嗎?那人很自然地揮動的是左手。」獨眼的話語變得不再簡短,這說明他是處於一個緊張的狀態,隨時都會有所行動。

    大家的眼睛一起盯看住門口那人握著斧子的左手,然後又一起回轉到另一個人剛從玉盒上縮回去的右手。

    「我這斧子柄做的是反扭紋,反手握會很不舒服,除非這人天生是個左撇子。」鐵匠死盯住那人肯定地並且惡狠狠地說道。並且在說話中他往那人的方向移動了一小步。

    提斧的人握住斧柄的手骨節猛然一動,他的確沒有感覺出握把處有什麼不舒服。

    黑晶檯子前的身影微側著,這種角度左手離玉盒應該更近些,而那人出的是右手。這是會家子都具備的習慣,拿取重要的東西應該使用最有把握的手和手法。

    「說到斧子,能得到任老傾心之作的不多,更何況那的確是個神兵利器。可一個江湖人卻將自己保命吃飯的家什交給另一個人,那這個人跟他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諸如說夫妻、親兄弟一類。所以那一個是哈得力無疑。除非是他其餘兩個兄弟也復活了。」魯一棄補充道。

    「那兩個沒可能了,都是被巨木砸死,七髒六腹盡碎,我親自驗的。」柴頭說。

    「不止是你驗的,恐怕也是你下的手吧?」門口的身影咬牙切齒地問道。

    「嘿嘿,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我不會讓你們兄弟四個都留在我身邊。」柴頭竟然能將這樣的話說得不帶一絲殘忍,反倒像是在安撫。

    兩個毛茸的驅體微微有些顫動,這應該是情緒變化的反應。

    有人不會放過這樣的細節,獨眼就在此刻緩緩將雨金剛撐開。瞎子也沒有放過獨眼緩慢動作發出的輕微響動,他的身體朝獨眼那邊轉過去,身形前傾,雙腿微弓,完全一個準備躍出撲擊的狀態。

    魯一棄仰臉看了一下,他是想看看石洞頂上有什麼東西。因為在感覺中,深邃通道那邊兩種氣相越來越近了,特別是那種血腥污穢的氣相,幾乎就要到達自己頭頂上方了。感覺往往和眼見的不一樣,魯一棄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這現象讓他想到兩種可能:那裡要麼是遊魂冤魄匯成的無形氣場,要麼發出這氣相的東西是和自己距離很近隔閡很薄的上面一層中。

    也就在此時,下面倒塌的迷宮甬道裡,碎石縫中擠出一小縷溶漿,已經緩緩流到了硝石洞的下方。本來暗紅的焰苗,在溶漿在像波浪一樣湧動起伏的硝氣下變得亮紅跳躍……

    仰臉向上的魯一棄給對面兩個人造成了更大的心裡壓力,這個姿勢彷彿是在告訴他們,在這個年輕的絕頂高手眼中他們如此的不屑。但哈氏兄弟眼中閃爍流露的畏懼成分卻並不多,反倒是更顯得狡獪中又不失鎮定。好像是有所依仗一樣,兩雙明珠子只是滴溜溜轉動著眼珠,察辨度忖著周圍環境和雙方形勢。

    必須有所行動,魯一棄心裡很清楚這樣一個事實。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行動,他畢竟不是會家子,也算不上一個真正的江湖人。雖然手中握著殺人的武器,雖然武器也正瞄準著對手,但是他每次都是在被攻擊下迫於無奈殺人的,要像現在這樣直接地去剝奪一個人的生命,他真的不行。

    許多魯一棄不知道怎麼辦的事情,對於一些江湖人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現在他的身邊就有這樣的一些江湖人。

    獨眼的雨金剛已經完全撐開了。

    鐵匠也悄悄將身後掛著的籮筐托起了一些,這樣可以鬆開掛繩,直接將肩上的鋼釬抽出。

    柴頭的動做很不明顯,只是將握著大鋸的手暗暗往下用力,大鋸撐在地面上,這樣的下壓讓鋸梁歪斜了,一邊的弦繩鬆弛,另一邊的鋼鋸條已然弓起。

    還有瞎子,瞎子呢?瞎子……

    「哈得興!」瞎子沙啞的嗓子中能喝喊出如此高亢震撼的聲音和這石室的結構有很大關係,但是同時石室蕩起的回音也讓這喝喊顯得音調怪異。

    所有的人都被這聲喝喊嚇了一跳,站在黑晶搭成檯子邊的毛茸身影更是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這一聲的作用很大,它證實了那人的確是哈得興,而哈得興下意識地出聲,讓瞎子鎖定住他的方位。

    瞎子的臉頰猛然抖動了一下,身形也隨之輕微地一抖。就在這抖動中,他的身體拔縱而起,騰空飛出。

    躍出的方向卻不是檯子邊的哈得興,因為那裡距離太遠,憑瞎子的輕身功夫不能一下子撲到。而且在這段距離中還有女人和黑晶檯子隔擋著。目標也不是進門沒幾步的哈得力,那位置離得更遠。他是往獨眼那裡躍出的,因為他聽到獨眼已經撐開了雨金剛,而且獨眼的站位也在他的側前方。他可以將獨眼那裡作為一個中轉點,只需要獨眼手中雨金剛給他腳下撐把力,就可以直接躍過檯子,從上方攻擊到哈得興。

    幾乎與此同時,鐵匠突然大步縱出,並且在邁出第一步的過程中,已經拋掉籮筐,抽出鋼釬……

    他們兩個是最先動作的,但是鐵匠只邁出兩步就腳掌斜塌,緊急地停住身形。瞎子倒是踩到雨金剛了,但雨金剛隨著他的踩踏垂落下來,沒有一點的撐勁。

    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有瞎子不知道,因為他看不見。

    其他有眼睛的人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鐵匠之所以停步,獨眼之所以沒有撐住雨金剛,柴頭鬆開大鋸,魯一棄、女人更是分毫未動,這一切都是因為在瞬間中他們都和瞎子一樣看不見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39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六節:山崩裂
    一片絢麗的光華從石壁上閃出,霍然出現在石室之中,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竟然能穿透層層山體。絢麗光華的亮度是呈上升趨勢的,眨眼間就讓整個石室變做白晝一般,不!比白晝的日光還要炫目數倍。

    裡面的人卻都沒有眨眼,除了瞎子。他們在光華剛一出現就都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和瞎子差不多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可以透過眼皮的阻蓋,知道那炫目光華的亮度變化。

    也是在眨眼間,那亮度就已經快速下降。沒等光亮完全消失,有些人已經睜開了眼睛,並快速動作起來。

    剛才已經配合動作的瞎子和鐵匠這次都沒有動,這是因為他們蓄勢一撲的計劃泡湯了,重新調整狀態、重新做撲出準備是需要時間的。

    這次最先動作的反倒是女人,她伸雙手再次超那玉盒撲去。跟在他後面的魯一棄也邁出一步,伸手往黑晶檯子而去。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沒太多顧忌,只想著出手拿到東西。

    比他們稍慢一步的是哈得興和獨眼,他們兩個其實是在魯一棄和女人之前就睜眼。但是他們兩個都存有疑慮: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炫光會不會是對方的遮眼法?他們會藉著這炫光從哪個方向撲殺過來?所以他們反都橫臂縮脖矮下身體,警惕地戒備著。等看清女人和魯一棄都往檯子上的玉盒撲去時,哈得興這才匆匆出手。獨眼瞧著哈得興肩臂一動,也想都沒想,跨步揮舞雨金剛對著他劈頭蓋臉砍砸過去。

    炫光來得突然,去地更快,誰都沒看清局面是如何發展的,就又回復到原先的昏暗。

    魯一棄也已經退了回來,幸運的是他左手捏取著一塊黑晶塊,右臂攏抱著一隻玉盒。

    不幸的是女人已經站到了檯子的另一面,站在哈得興的身邊。

    獨眼的雨金剛雖然離哈得興並不遠,但是現在有女人的身體給擋著,只能停下攻勢,咬著牙,不停地旋轉著雨金剛,尋找有可能出現的空隙。

    玉盒最終是被女人搶到的,但是就在她雙手捧住玉盒還未來得及縮手的時候,哈得興的鷹形掌叼住了她一隻手的脈門,並且手臂用力,將她從檯子的一側旋拉到自己這一邊。哈得興的思路很縝密,直接與女人對搶可能會損壞到寶貝,而且對家還有個絕頂高手也出手了,只有制住女人再搶奪玉盒,才能保證寶貝不損,才能借得女人為人盾,保證自己不被那個絕頂高手傷害。

    女人的反應也是快速的,她一隻手被制,想都沒想就用另一隻手將玉盒朝魯一棄拋出。

    魯一棄沒有抓到玉盒,他不是會家子,身形的速度並不見得比女人快。他的手只是拈到檯子上的一塊黑色晶塊。眼瞧著女人甩手拋過來一件東西,便手腳慌亂地接住了。

    「把玉盒給我!」哈得興像只狂暴的困獸一樣吼著。

    魯一棄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手中的玉盒和黑色晶塊發楞。這真是五行「金」寶嗎?這世間奇絕的至寶現在如此真實地握在自己手中。還有那黑晶檯子,不是「五瓣花」和「層層荷」的技法搭成的嗎?怎麼自己抽出了一塊卻沒有坍塌?

    那邊哈得力瞧著玉盒落在魯一棄的手中,心中的慾望讓他忘卻了對面這個年輕人在他的意識中是個絕頂高手的概念,不由自主地快速往魯一棄這邊衝過來。

    鐵匠雖然已經準備好第二次攻擊,鋼釬也對著哈得力刺了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與目標差著些距離。瞎子已經隨著獨眼的腳步聲跟了過去,圍堵住哈得興的另一側,這時要再要回身攔哈得力也晚了。

    更讓人擔心的是魯一棄此時像個偶人一樣呆滯,根本沒意識到哈得力的威脅,更沒有舉起他的槍。

    「什麼!」瞎子突然驚恐地發出一聲怪叫。

    哈得力也就在在這聲怪叫聲中,如同鐵匠剛才那樣一個急停。他盡量穩住身形,可衝勁還是讓腳掌在地面上滑出好遠,停住後是滿臉的驚異和狐疑。

    一瞬間,大家都靜止了,靜止得和魯一棄一樣呆滯。

    當然,沒人會因為瞎子的一句叫喊嚇成這個樣子。

    這是因為在瞎子叫喊聲之外還有一種聲響,一種從地底傳來的「嗚嗚」聲,像妖風在呼嘯,像獸群在哀嚎。

    最可怕的事情其實是自己不瞭解的事情,這樣一種情形讓這群江湖高手真的恐懼了,慌亂了。只有魯一棄,依舊那樣呆滯迷離地站立著。

    其實沒有人能知道,就在此刻,魯一棄完全進入了一個忘我自然的感知狀態。他彷彿瞬間又回到碧綠原野的大河邊,彷彿又看到三個古服高髻的祖輩,彷彿又見到黑石上那八個流彩溢霞的玉盒。他靜靜地走到黑石邊,石上的三個人沒有理會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於是他伸手將一隻玉盒攬在懷裡。那玉盒剛剛抱入懷中,他聽到腳下傳來一聲巨響,隨即感到腳底如波濤翻湧,接著便是地裂林陷、大河倒流。魯一棄腳下再難站穩,跌躺在地,隨著地面的翻滾,直往一個裂開的深溝中滑去。

    也是在此刻,潛在石室外「五重燈元匯」中出現的好東西,就是那所謂的一柱燈元,它所發出的氣場突然一個凝滯,不再往前移動分毫。因為那個氣場的中心真切感受到石室中有個磅礡的氣相騰躍而起,洶湧、旋裹、純厚、凝重,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摧毀一切,而在這個氣相的中心,是已經進入到另一個境地的魯一棄。

    地下的聲響從腳底呼嘯而過,隨即嘎然而止。怪聲過後的寂靜是如此可怕,清醒的人們都提懸著心等待著,彷彿是在等待世界末日的來臨。

    「不清醒」的人卻是在這個時候醒來。

    「當心!找東西抓……」醒來後的魯一棄只來得及喊出一句不完整的話。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0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七節:賜我亡
    (青門引)

    屍死還復動。一針藏符來行。

    亂道喧囂難清明,嘔灰吐火,又是殺手命。

    火蟲焚腹驚魂魄。逃路重門定。

    那堪晦埋腥溺,隔門槍送歸天影

    嘶喊讓許多人感到驚愕,有在場的,也有不在場。不在場的人被嘶喊震撼。在場的人不僅是被嘶喊震撼,他們更被魯一棄身上騰躍而出的氣息壓抑得幾乎窒息。

    這是放棄一切後出現的自然、忘我的境界,這氣場中包含了他生命的所以意義。

    嘶喊中,一塊大石從石壁上落下,不知道是被他們的嘶喊震落的,還是上天在有意地幫助魯一棄,石塊正好砸在哈得力的天靈蓋上。這一下不一定能將這個朱家訓養的高手砸死,卻毫無疑問地可以將他咬住鋸條的牙口給砸松。

    哈得力的牙口一鬆,肩頭立時血花骨沫胡亂飛濺。狼牙刀掉在了地上,和它一起掉落的還有一隻握住狼牙刀的手臂。

    局勢瞬間變了。雙方的想法也變了。沒了切斷手指的危險,魯一棄便從絕望變成了堅持,只要再堅持一小會兒,柴頭和鐵匠就能趕過來了。哈得力被自己掉落在地的斷臂刺激得有些暴躁,他開始思考同歸於盡的路數了。雖然他只要往前一撲,就可以和魯一棄同時落入到萬丈深的地裂口中去,但下面裂口深處翻湧上來的溶漿,讓從沒見到這種情形的他怯然了,是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個屍骨無存。於是他決定拔出插在身體中的斧柄。

    動作很是瀟灑,左手很隨意地揮出,有種傲立崖頭灑美酒、辭舊友的超凡風度。這一刻哈得力都不免有些自憐得意。

    但是手是揮出去了,美酒卻沒能撒出。斧柄依舊牢靠地插在他身體中,就像長在裡面那樣結實。

    穿透他身體的斧柄,露在身後的一截被雙結實的大手抓住著。

    哈得力瘋狂了,突然間拚盡全力往地裂口中衝去。斧柄可以在他身體中滑過,但只要他的身體掛住了斧頭,那麼他的衝勁和體重,再加上掛在下面魯一棄的體重,完全可以將背後抓住斧柄的人一同帶了下去,除非那人鬆手。

    人從裂口落下時的樣子很像片枯葉。哈得力就是這樣一片枯葉,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就在他身體快掛住斧子頭的時候,自己左側的半邊身體突然間豁開條縫,這條縫連接著圓洞形傷口和左肋邊。

    斧柄順著這條縫從身體上脫出脫出,也可以說是哈得興的身體從斧柄上脫出。斜飛入斷裂口後的他還一直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等到覺得自己該在臨死前再叫喊一聲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已經嗅到自己身體發出的焦臭了。

    魯一棄被拉上來了,被抓住斧柄的鐵匠和手裡提著內彎刀的柴頭一起拉了上來。

    柴頭手中暗金色的弧形內彎刀刀尖上滴掛著一條粘稠的血線,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鐵匠打製的彎刀會鋒利如廝,忙亂中的一刀,竟然順著斧柄輕巧地就切開了哈得力的半邊身體。

    稍定了下神後,魯一棄表現出失望的神態。因為他心裡清楚,這一趟自己驚恐的心境一時間很難平靜下來,如此的心境是無法進入到自然忘我的狀態,奇異的感覺能力也大打折扣。

    硝石洞爆炸了,並且正好在火山爆發前的大震中爆炸的,這就導致地下的斷裂帶自下而上徹底斷開。火山口子變成一個一條長長的斷裂口,溶漿無法像一般火山那樣噴發了,只能沿著這長且寬的口子慢慢流淌、漸漸上湧。現在很難判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火山不噴發的確給大家逃生爭取了時間,可是山體斷裂開來,會不會將逃生的道路都給毀了?

    溶漿在繼續往上翻湧,而在裂口對面,女人還在哈得興的手中;瞎子和獨眼還繼續與哈得興僵持著。

    魯一棄瞄了一眼對面便堅定地說了句:「走!想法子到對面去。」

    地裂的口子很長,又是將山體劈開,所以沿著裂縫邊沿尋找過去的路徑是不可取的,再說那邊沿也沒有人可以走的路。魯一棄他們是重新回到前面的石室,在那裡他們發現了碎裂倒塌的石壁背後有通道。

    不知道這通道都是通向哪裡的,也不知道這通道當年是派什麼用場的。可以知道的是這裡面很黑,很潮濕,石壁上都積聚著厚厚的淤泥。從洞形來看,這洞道修築得很粗糙。洞壁高低不平,洞徑大小不一。給人感覺是修造這裡暗構時先行開鑿的用來運送材料和運出石塊雜物的副洞。

    魯一棄取出螢光石走在最前面,腳步是快速焦急的。

    鐵匠和柴頭雖然都是老江湖,知道這樣的行進速度和方法都不安全,但是他們也都沒有阻止,只是緊跟其後,嚴密地注意著前方,以防意外發生。

    粗糙的石洞有不明顯的弧度和坡度,但他們三個都發現到了。這裡地勢是以一個繞形的大彎持續往上。這個洞道行走了好久都沒有走到頭,倒是在一側的洞壁上發現了一個裂開的口子,這肯定是在地震中被震破的。

    口子裡面連接著一個磚砌的甬道,四稜四方,整整齊齊。如此的甬道讓他們三個感覺是回到正道上了,忙不迭地從口子鑽到甬道中。

    正路更容易找到出去的坎口,正路卻也會有暗藏的坎扣。幸虧是大多的坎扣在剛才的大震和地裂中喪失了應有的功能,幸虧這裡尚能動作的坎面都是魯家正宗的技法和手段,破解他們對於魯一棄、柴頭來說基本都是舉手之勞。

    甬道中有許多岔道,在三個人仔細的辨別和試走以後發現,是魯家技法中的「散枝博古格」,於是他們越走越有信心,越走越看到希望。

    但是當再次拐過一個直角彎後,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番情形讓他們著實地害怕了、畏懼了。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扣,一個功力高強的「十六鋒刀人」。刀人一隻手扶著牆壁,另一隻手揪扯著胸口,低頭劇烈咳嗽著。地上插著一枚刀片,那是「十六鋒刀人」暗藏在口中的第十五把刀。可是本來以取命和保命為全部生命意義的刀人,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取命和保命的秘密武器了,只是撕心裂肺地乾咳著。這種咳法連旁邊看的人都替他在用力。

    刀人咳得很熱,他的背心熱得冒出了白白的熱氣,刀人肯定是熱咳,他咳出的氣息中竟然帶著點點火星。

    好不容易,刀人咳出了一些黑糊糊的東西。魯一棄他們三個仔細一看,自己差點沒有嘔吐出來。那都是些灰黑的內臟碎塊。當那些碎塊堆成堆的時候,刀人已經跪跌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只有半張著的嘴巴裡還在往外冒著青煙。

    魯一棄他們強忍住噁心,向前邁步,準備繞過刀人繼續往前。突然瞧見那已然不動的刀人口中溜出一朵火苗,扁扁的火苗。

    「那是什麼?!」柴頭驚恐地問道。

    「火屍蟛!是火屍蟛!!」鐵匠更為驚恐地叫道,邊說邊往後退著步。

    魯一棄很快就在腦海中找到錄有這樣名稱的典籍。東晉人程稜鑌,後人也有稱之為程開土的,為開山挖土之始祖,著有《見方動水土》和《地中異錄》。在《地中異錄》裡有記載:疊屍之地,開土見蟲。形如扁蟛,殼身蘊火。偱縫而行,來去無跡。破皮而入,中者皆焚。這就是說的火屍蟛。這火屍蟛只是俗稱,書上常見的名字為火龍蟲,也有叫火土龍、食火土龍的。(後來在世界各地火山爆發的現場也見到這樣的蟲子,他們可以在溶漿剛凝結的外殼上快速躡足而行。只是不會像書中筆者所說的鑽入人體。)

    那火屍蟛掉落在地,轉了個圈,好像是在辨別方向,隨後就往牆腳快速爬去,從根本看不到什麼縫隙的牆腳處鑽了進去。

    三個人重重地舒了口氣,幸虧只有這樣一隻火屍蟛,幸虧這只火屍蟛已經從這人扣身體中吸飽了精血,要不然三個人中必定會有一個成為它的犧牲品。但這只火屍蟛也像一個警告,警告他們這裡的情況變得更加複雜了,危險是多重的。就算能躲過地震和火山爆發,大自然的其他殺扣依舊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不會放過他們的何止是大自然,當柴頭開啟一扇磚壁形的暗門時,魯一棄的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煩躁和心亂。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此時也無法感覺出這種心境是因何而起。自從由裂縫口被鐵匠他們拉上來後,驀然回首所見到的情形讓他的心緒就再未寧靜過,更無法回到自然忘我的狀態。

    感覺不到的東西總是會突然間見到。隨著暗門的打開,隨著柴頭極度驚懼地一聲「啊!」的長音發出,一群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甚至有些已經是白骨骷髏的屍體朝他們撲了過來。

    「鬼!鬼來了!快逃啊!」柴頭好不容易才將單一的「啊!」字改換成能夠表達出意思的語句。

    鐵匠到底見多識廣,這種情況面前他是最鎮定的一個。當年在關內融道家秘藏紅銅汁破玲瓏封魂鎖那一仗中,他也見過類似的情形。所不同的是那時的屍體都是完整的,不像這裡的這樣破爛。

    「往這邊來,盡量帶他們繞圈拐彎。被控的屍體一般都不夠靈活。」鐵匠邊說邊扭頭往旁邊一個支道中跑去。破玲瓏封魂鎖時,是江西趕屍一族言家派人幫忙對付活屍首的。他們就是用「游身走」的步法誘那些屍首亂碰亂撞,最後乘亂落符下鎮。這裡是甬道,範圍太小,只能帶著屍體不斷拐彎。在每個拐彎口,這些屍體都會發生一些混亂,這使得他們的追趕速度慢下來,逐漸與前面的三個人拉開距離。

    魯一棄他們看那些追趕的活屍離著自己越來越遠了,心裡不由地暗暗慶幸。多虧是鐵匠知道那些活屍首的弱點,要不讓被這些活屍抓住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可怕的結局。

    活屍首只是被拉開了一段距離,並沒有真正地甩掉。但是魯一棄他們卻在這個時候停住了腳步,任憑活屍怪異的腳步聲往他們身邊接近過來。

    不是他們不想繼續往前,也不是他們現在不再害怕活屍,而是前面出現的情況實在沒法過去了,那裡有比活屍更加可怕的東西。

    柴頭此時已經嚇得連單一聲調的嚎叫都發不出來,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這就使得他那對大小眼歪擠得更加不自然。

    在這段甬道裡,燃著無數火苗,無數燃燒穩定又飄移靈動的火苗。火苗佈滿了甬道的四面,讓方正的甬道彷彿變成一個燃著的火筒。這些火苗全是火屍蟛,破皮入肉焚烤肺腑的火屍蟛。一隻火屍蟛就可以讓厲害非凡的十六鋒刀人死得慘不忍睹,現在面前是一群火屍蟛,一片火屍蟛,無數的火屍蟛。

    背後是活屍群,近得已經可以聞到屍體上散發的血腥氣。前面是火屍蟛,已經開始活動起來的火屍蟛群,就像一汪火流,往這邊快速流淌過來。

    「怎麼辦?!」鐵匠急了、慌了。

    「啊?!怎麼辦!?」魯一棄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亂,因為他現在面對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情況,因為他的心境無法投入到自然忘我的狀態。

    「走這邊!」從語氣上聽,此時的柴頭反沒有那兩個慌亂,他大概已經過了恐懼的極限,這才顯出反常的鎮定。

    一側的洞道壁上開啟了一扇暗門。柴頭是在不敢正視火屍蟛時,導致眼睛歪擠斜視才發現到這暗門的。

    暗門打開了,卻無法關閉,因為那些活屍體已經趕到,魯一棄他們剛邁進門裡,活屍就已經塞堵住了活門。

    也就在活屍邁入門裡的時候,火屍蟛與活屍匯聚在一起了。許多的火屍蟛快速地鑽入了屍體,活屍的表面也佈滿了火屍蟛。活屍瞬間有了變化,火屍蟛的熱量讓他們僵死的肌體重新有了溫度,色彩也鮮亮了,凍結的屍液也開始溶解了。但屍體畢竟是屍體,不會有感覺,馭屍術控制下的屍體也就相當與一件器物,一件工具而已。雖然活屍的體腔內部塞滿了火蟲子,雖然他們的表面爬滿了火蟲子,屍體依舊毫無阻礙地一直往前,帶著火,冒著煙繼續往前,跌撞著直撲魯一棄他們三個。

    甬道不長,沒幾步就又是一面牆擋在前面。柴頭依舊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牆形暗門。只是耽擱了一小會兒,活屍們距離已經兩步不到了。

    所以當魯一棄他們衝進暗門時,活屍也再次塞滿門口。柴頭他們沒有機會返身關門攔住爬滿火屍蟛的活屍。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甬道很短,拐過一個彎後便又是一面牆擋住去路。柴頭還是一眼就看出這面牆是道暗門,可是在打開它的時候卻遇到些麻煩,暗門的絃線似乎在大震之後被牆體夾住,急切間拉扯不動。

    活屍也拐過了彎,再要打不開三個人就要被活屍和火屍蟛包圓了。

    鐵匠擦了把額頭的汗水,猛咳一聲,吐出口濃厚的唾液。這樣可以讓他的聲音變得清亮些。隨即他發出一聲吶喊,提著鋼釬往活屍堆中撲去。

    本來響亮的吶喊聲可以震懾住敵手,但這裡的敵手是沒有感覺的屍體和火屍蟛,那麼此時吶喊的最大作用也就只能是用來給自己壯壯膽。

    鋼釬揮舞,將最前面的兩個活屍砸倒,一時間可以看到火苗紛飛四濺,那是火屍蟛被砸得四散飛落。

    後面的活屍沒有絲毫的停滯,繼續往前。距離變得更近了,而且前後的活屍都擁擠在一起。這樣鐵匠的鋼釬再也無法砸倒前面的活屍,只能砸落他們身上的火屍蟛。

    鐵匠手軟了,他怕砸落在地的火屍蟛會轉變方向,向他圍攏過來。幸虧這樣的事情暫時沒有發生。於是鐵匠只好改變方法,用鋼釬抵住最前面的一個活屍,阻止他們繼續往前。活屍的肉體很脆弱,所以在鐵匠和活屍同時大力的作用下,鋼釬快速往佈滿火屍蟛的身體中插入,越插越深。這樣的傷害對於活屍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屍體一邊從鋼釬上穿過,一邊揮舞著的雙手,眼看著就要抓住鐵匠。

    鋼釬只能抵住一個活屍,旁邊的活屍從被砸倒的屍體上踩過,繼續朝鐵匠撲過來。而鐵匠已經無從招架。

    一把沒有鋸條的大鋸架住了旁邊的活屍,大鋸是柴頭的,但是現在拿住大鋸的卻是魯一棄。他不能眼見著鐵匠被活屍和火屍蟛毀了,他們應該合力爭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木質的鋸弓肯定不如鋼釬,才架住活屍就開始彎曲冒煙了。彎曲是因為活屍力量太大,冒煙是由於火屍蟛挾帶的溫度很高。鋸弓在雙重破壞的作用下「卡嚓」一聲斷裂了。

    「啊!」柴頭發出一聲歡呼,門終於被打開了。

    「啊!!」魯一棄發出的是驚呼,他的右手被活屍抓住了。

    一隻火屍蟛爬上了魯一棄的手背,尖螯一劃,,手背皮膚裂開一個口子。火屍蟛似乎收縮了一下身體,扁平得就像一枚銀元,從那口子一下就鑽了進去。

    「啊!」魯一棄再次發出一聲慘叫,這慘叫不是因為火屍蟛給他身體帶來灼燙,他還沒有機會感覺到那會是怎樣的一種灼燙。慘叫是因為右手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在一片金光閃過之後,他已經不再擁有右手了。

    是柴頭,柴頭不知道魯一棄被活屍抓住後會是怎樣一個結局,但他知道要被火屍蟛鑽入身體後會怎樣的悲慘。於是想都沒想,彎刀一揮削斷了魯一棄的手腕。

    柴頭的第二刀削斷的是活屍的手臂,因為這手臂正向魯一棄的脖頸抓去。

    「快走!你們先走!」說這句話的同時,他揮刀削斷穿在鋼釬上活屍的手臂,這手臂已經快碰到鐵匠的頭了。

    鐵匠鬆開了鋼釬,轉身拉起魯一棄就往門外跑。剛邁出門口,他倆又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回頭看去。

    柴頭在那裡拚命揮舞著彎刀,隨著暗金色的刀風劃過,可以看到火苗四散飛濺,可以看到斷肢碎肉飛落,可以看到漿白的屍液飛灑,就是見不到血。

    「快出來!」魯一棄大聲地喊著。「付大哥,快出來!」

    不是柴頭不想出來,他實在是沒有這樣的機會。這時只要他手中的刀揮舞得稍微慢點的話,就會被不知哪個活屍給抓住。

    魯一棄在門外開槍了,但是子彈只是活屍身上多些破爛的肉洞而已,不能對柴頭起到任何幫助。

    「當心!腳下!」鐵匠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晚了,柴頭的雙腿被倒在地上的活屍緊緊抱住。

    魯一棄和鐵匠往回跑了兩步,卻聽見柴頭聲嘶力竭地嚎叫:「走!滾!想死一堆兒!臭打鐵的,你回來我咬死你!」

    鐵匠停住腳步的同時也一把拉住了魯一棄。

    柴頭的腰也被抱住了。活屍身上的活屍蟛有好些已經鑽到了柴頭的褲腿中了。另外有許多的火屍蟛和掉落在地的重新匯聚成火流,朝著暗門這邊漂移過來。

    彎刀飛出,那是一片金色的絢麗光華。刀插在牆縫上,發出嗡嗡的顫音如金鐘悠揚。彎刀的刀尖砍斷了暗門的絃線,暗門在慢慢地移動、關閉。

    鐵匠拉著魯一棄堅定地退後一步,站到正在關閉的暗門外面,隨手還把他的籮筐拎了出來。

    彎刀飛出後,柴頭已經不再能夠動彈,眾多的活屍已經將他全身都控制住,就連手指動一動都困難。火屍蟛也開始往他的上身掘進了。

    「殺死我!快殺死我!求求你!快他媽的殺死我!」柴頭撕心裂肺地叫喊著。

    魯一棄與柴頭的目光對視著,他知道這是向自己提出的請求。暗門也已經關閉了一大半了,在要遲疑就會連這最後的要求都無法滿足。

    很奇怪,魯一棄到現在都沒有感覺到斷腕疼痛,但開槍的時候卻覺得心很痛。他不忍正視自己必須殺死的柴頭,於是將臉扭轉過去,揮手一槍,子彈正中眉心。

    暗門漸漸合上,在關閉的最後瞬間魯一棄再次回頭往裡看了一眼。裡面活屍已經開始焦黑了,死去的柴頭也開始冒煙焦化。但是柴頭的雙眼始終大睜著,那是一對一樣大小的眼睛。

    鐵匠攙著魯一棄繼續奔逃了好一會兒,發現背後沒有活屍和火屍蟛追來,這才停住,將魯一棄的斷腕仔細包紮妥當,在這之前,魯一棄斷腕噴灑出的鮮血已經劃出一路長長的血道。剛被切斷手時,魯一棄並沒有感到太多的疼痛,這是因為神經麻痺了。可是現在包紮好了,他倒感覺徹心的疼痛。

    「再休息會兒?」鐵匠問魯一棄,其實這樣的問話是在提醒魯一棄該走了。

    「還、是、走吧。」魯一棄由於失血而臉色慘白,不知道是疼痛還是虛弱,讓他得都有些顫抖。「不要、繼續、往前,右側壁上、應該有扇暗門,出了、這門、差不多能到、對面了。」

    是的,魯一棄雖然丟了右手,雖然疼痛難忍,雖然失去了一個好兄弟,但是他異能超常的感覺恢復了,就在他扭頭射殺柴頭的那一刻恢復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1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八節:壑難過
    門打開了,門外就是山體斷裂開的口子。這裡的裂口和其他地方稍有些不同,打眼就可以看出比其他地方要狹窄些,也正因為狹窄,所以才能將兩塊巨石對拼著卡在裂口中,就像架起了一座造型怪異的橋。巨石支出裂縫口很高,走過這樣的石橋,如同要翻過個小山嶺。

    還沒走到裂口邊,就可以感覺到下面有蒸灼的高溫。大概是因為這裡的地勢較低,此處裂口下的溶漿已經離上邊不遠了。而上面裂開的山體,沿著裂壁不斷有水滴流下來,那是山體外面的冰雪被高溫融化了。

    魯一棄在那兩塊卡住的巨石前站住……

    鐵匠在一旁看到裂口對面不遠處依舊對峙的局面。獨眼和瞎子從兩面逼住哈得興,這是一個標準的125°的夾擊角度,這種角度對於被夾擊者是最難防禦的。但是哈得興手裡有女人,女人的身體可以幫他擋住100°的角度。所以他的防禦很輕鬆,所以他可以拉著女人不斷沿著裂口往卡住的大石這邊移動,所以就算在移動的過程中,瞎子和獨眼依然沒有機會發起攻擊。

    魯一棄站在石頭前……

    鐵匠用力踹了踹巨石,巨石很結實很穩當,他回頭看了魯一棄一眼,那意思是說沒問題,可以過。

    魯一棄沒動……

    鐵匠從魯一棄迷離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他大聲乾笑了幾聲,並提高嗓門說道:「沒事,可以過,要麼我先過你瞧著。」而他的腳步卻是躡足貓行地往後退了回來。

    一個白色的身影是閃動著出現在兩塊卡住的大石上,這是因為出現得太快速、太突然了。一閃之後,身影便如同一塊磐石靜止在那裡,太穩當、太自在了。

    身影挾帶的氣相是飛揚囂張的,無形的壓力一點點地擴展開來,壓迫住在場的每一個人。與他同樣囂張的還有他手裡的武器,那是一張巨型的弓,弓長幾乎超過他身高的弓;還有他背後斜背著的幾支矛,長度肯定超過他身高的飛矛。

    魯一棄還是沒動……

    其實魯一棄沒動的只是軀體,他的靈魂和精神無形中已經與那白色的身影開始了交鋒。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交鋒,金家寨他們兩個分別在柵欄裡外遠遠地火拚過一次。對,面前這高手就是那個有六七分像白毛猴子的長臂老頭。他白色袍服上至今還留著一個灰黑的洞眼,這是他們上次交手後,白老頭吃虧的證明。

    鐵匠也認得這個白老頭,白老頭帶人攻襲金家寨那次,他在山坡上遠遠見到。他更認識那飛矛,「曉霜侵鬢矛」,三道坡上這樣的一支飛矛釘死大弩高手。他也明白哈得興為什麼要往這邊移動了,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在這裡,要能與他會合在一處,也就意味著奪寶成功。

    白老頭滿臉的白鬚白眉沒有遮擋住那雙精芒如電的雙眼,眼中蘊含的東西很多,但那都不是魯一棄這樣的人可以讀懂的。他只是憑感覺知道,老頭很興奮。

    老頭的確很興奮,他從金家寨一戰後就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機會。

    好多年沒出江湖的他怎麼都沒想到對手使用的會是這樣一件怪形暗器,也沒想到那怪形暗器中發出的小鐵彈子威力很大。當然,自己那次吃虧還有其他原因,比如說那個一隻眼的小子,竟然能旋轉鋼傘硬扛了自己一擊,比如說養鬼婢那丫頭突然間倒戈。最重要的還有一點,就是主上不允許對這年輕高手下殺手。

    今天不同了,主上說了,為了拿到那玉盒,不惜殺死任何人。自己可以和這年輕高手放手一搏了。想到這裡,老頭心中竟然有種第一次和女人上床的興奮和快意。

    魯一棄的意念在一點點地堅定起來,剛才他一直沒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知道怎麼動。現在的他聚氣凝神,完全忘卻「動」字這樣一個概念,腦子裡只是想著跨過溝塹,去擁住女人的肩,去拉住兄弟朋友的手,一同走出這樣一處死地。

    意識中忘卻白老頭這樣的絕頂高手,顯示出的氣相便從容、篤定,氣息的騰發便也變得肆意、無規。

    不止是白色老頭,遠遠近近有好幾處氣相都顯出波動和凝滯。那些都是高手,只是除了白老頭都藏了影兒(躲在暗處)。也正因為都是高手,所以他們能比魯一棄自己更多地理解魯一棄的氣相,所以他們非常難得地體味到畏懼和驚撼。

    魯一棄往卡住的巨石那裡走了兩步,這兩步和他平常的步數沒有絲毫的不同,甚至更隨意一些。但是這樣隨意的步法蘊含最多的是堅定,在決斷的意念驅使下,這兩步在一些人眼中是勢不可擋的。

    白老頭猛然甩了下鬚髮,濃密的雪白鬚發裹住了他的面部,蒙上了精芒四射的雙眼。

    這樣的做法是聰明的,看不到對手氣息的囂張和肆虐對自己來說就沒有了負擔;

    這樣的做法也是大膽的,是需要足夠的勇氣和自信,更需要能夠蒙目對決的本領;

    這樣的做法更是拚命的,面對一個高手,一個無法揣測的絕頂高手,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在閉眼之後還可以攻擊到對手,但他至少可以保證在對手動作之後,甚至已經擊中自己之後,自己可以同樣發出致命的地一擊,哪怕對手使用的是遠距離的暗器。

    「你想要什麼?」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絕頂高手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白老頭整個身體繃緊的經脈和肌骨瞬間一鬆,口鼻間噴出的氣息差點將鼻子都沖歪。

    「要什麼你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又怎麼給你。」

    魯一棄繼續說著話,無聊的話,大實話,廢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只是覺得這樣說話可以讓他感覺放鬆,本來面對高手的攔截和逼迫,胸中鬱積的一股悶氣隨著這樣囉嗦的話慢慢舒解開來,讓他感覺越來越舒服愜意,越來越輕鬆自然。

    白老頭差點睜開了眼睛,要不是感覺到周圍氣相發生微妙變化的話,他真的就要被氣得睜眼攻出了。

    氣相的變化有時候比親眼看到的現象更能說明問題。白老頭感覺到自己同門高手的氣相在畏縮、在退避。而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擁有的氣相卻變得更加騰躍縱橫,如同雲翻浪捲一般。而且這年輕人的氣相變化和分佈與裂溝下翻滾的溶漿、山體刀削般的裂壁以及周圍瀰漫的霧氣是如此的融合貼服,這難道說就是道家傳說中發於自然之體,引導自然之境,采自然之氣為己用的天意之氣嗎?!

    於是百老頭沒有動,依舊保持自己原有的狀態。但是在瞬間之後,自信勇敢的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窘迫。自己原以為十分高明的一招現在變成了唯一能使的一招,而且還不知道此招能否和自己原先預料的那樣奏效。

    幾聲狼嗥隱約傳來,這讓鐵匠的臉上的容顏舒展開來。

    「哦,狼來了!都來了,該來的都會來的。」魯一棄的話變得更加胡亂,就像是個生病的人在說夢話一樣。「那你們怎麼還不走?」

    威脅,絕對是威脅?魯一棄胡亂的話語中還帶有威脅?按道理像其白色老頭這樣的高手不會害怕這樣的威脅。他害怕的只是魯一棄夢囈般的語氣和聲音,所以當用這種語氣和聲音發出威脅時,哪怕只是丁點兒的威脅,都會讓高手的心尖頭不住地跳動,就好像是在催眠一樣。

    鐵匠很驚訝,因為魯一棄竟然知道來的是幫手。

    白老頭知道自己老這樣閉著眼睛不是回事,這樣在氣勢的較量上,自己只相當是個待宰的羊。他覺得自己也該說些什麼,至少應該擾亂一下魯一棄話語帶給他的壓力。

    「把東西給我!」白老頭發出的聲音竟然很是清脆響亮,就像童音一樣。他這句話讓已經離他不遠的哈得興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扭頭將手中的玉盒往老頭那邊遞了遞。

    奇怪的是,老頭根本就沒有理會他遞玉盒的動作,這讓哈得興明白話不是對自己說的。但還是有讓他更奇怪的是現象,白老頭理會自己也就罷了,怎麼還是一幅全力戒備以待出擊的緊張架勢。據他所知,白老頭從沒有過如此緊張的狀態。他這樣是為了什麼?就為對付魯家這個毛頭小子,至於嗎?這小子也就是槍法好點,自己應付也許稍有些困難,可是白老頭不應該有什麼問題呀。

    哈得興這樣想也許是因為他多少知道點魯一棄的底細,更重要的是憑他的那點道行無法體味到更高層次的氣息散發和變化。

    老頭的一句話也讓魯一棄從忘我的境地中收回些自己,但他隨即便明白自己應該繼續怎麼做。

    「給你。」魯一棄伸出手,可是什麼都沒有,連手都沒有,他很自然地伸出自己的右臂,沒有了右手的右臂。這是在試探,也是在拖延時間。和真正的高手用這些小孩把戲反而會讓對手狐疑不決。

    「來拿呀!」魯一棄甚至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幼稚和無聊,這種行徑是他在北平看那些街井混混兒瞎鬧常做的。

    白老頭身體的骨節輕微地響了一下,雖然他的身軀挺立得依舊如同磐石一樣,但真的響了一聲。沒人看得到老頭的面容,所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沮喪。這年輕高手也許是在誘自己往前,自己只是不理就得了,怎麼還緊張得連筋骨的運轉都控制不好了。

    和老頭同樣沮喪的還有鐵匠,因為他看到狼來了,只有狼來了。

    狼群是從他們身後的洞中出來的,也有幾隻是從裂壁上方不處的小窟窿中鑽出來的。它們往裂溝這邊走的腳步很緩慢,喉嚨中低鳴著,那是表示憤怒,也是表示畏懼,這也難怪,不管什麼獸子都是懼怕火的,況且它們面前的是一溝比火更灼烈的溶漿。

    即便如此,沒有哪隻狼駐足不前,它們在經過魯一棄身邊時甚至還扭頭聞聞他斷腕處的血腥氣。是的,雖然它們的速度並不快,亦躊亦躇地往前顛著步。但步法和節奏都控制得很一致,明顯是受過很好的訓練。狼群排列的位置也很講究,雖然不能馬上辨別出是哪種排列陣法,至少可以看出,它們要是一同撲出的話,不會相互碰撞阻礙。上方小窟窿中鑽出的幾頭狼沒有尋找路徑下來,而是凝固成一副預備縱躍的姿態,如同雕塑一般。

    白老頭也像雕塑一般,一個拄著大弓的雕塑。

    哈得興不像雕塑,卻也不比雕塑好多少,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嘴裡在反覆嘟囔著:「狼來了!沒攔住!獸王沒攔住!連獸王都沒攔住!……」

    鐵匠聽見哈得興的話了,他緩慢轉過身來,高聲斷喝:「當然攔不住!他是獵神!獸王也沒用!」

    聲音在斷裂開的山體中迴盪,久久不散。鐵匠堅定的目光中有些許瑩光,他沮喪的表情中又多出些悲傷。是的,雖然他的話說得豪氣萬丈,但他心裡也很清楚,獵神郎天青和獸王熊山平就如同天敵一般,他們是最佳對手,他們之間的相互瞭解甚至超過親兄弟。狼群來了,獵神沒有出現,獸王沒有出現,說明什麼?難不成一場火拚就剩這幾個活物了?獵神不會已經……

    鐵匠的斷喝讓魯一棄一下子知道了許多事情:對付三大弩時的幫手是誰,那是個被稱作獵神的高手。他是誰給約請來的,當然是鐵匠。鐵匠用雪底留灰的法子就是在給獵神引道。鐵匠不知道女人皮子的內容一樣可以在前面帶路,是獵神知道大方向後,用狼和狗在前面尋對家留的痕跡,再給鐵匠留下記號。還有鐵匠的那雙很好的皮靴子……

    如果獵神來了,魯一棄可以與他再次合作,像對付三大弩一樣,再來個雙槍對飛矛。原本鐵匠心中就是這樣盤算的,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狼群一出現,人們下意識地都在注意狼群,都在關心獵神和獸王。所以就連溶漿已經快上升到裂溝的邊沿了,都沒人注意到;所以瞎子和獨眼偷偷往哈得興那邊逼近了半步,也沒有人注意到。

    當然更沒人會注意到鐵匠任火旺,不斷在膨脹伸展自己身軀的任火旺。因為這種身體的變化只有鐵匠自己知道。

    那一刻,鐵匠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伸展,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可以伸展得如此高大,他彷彿也體會到這高大身體中蘊含的能量。這能量中包含著勇氣,包含著信心,包含了義無反顧的決斷,包含了視死如歸的從容。

    鐵匠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身體的伸展是屬於哪種範疇,意念還是冥想?但他卻知道自己必須獲取伸展後的這些能量。因為獵神沒有來,因為有一些事情現在必須由他去做,比如和魯一棄合作對付那個渾身白色的老頭,亦或直接由自己去對付那老頭。

    白老頭沒有動。

    狼群漸漸地逼近,逼得很近,近得可以聞到狼口鼻中噴出的腥氣。他依舊沒有動。

    但是他已經感覺到腳下石頭傳來的熱量越來越厲害,簡直有些難以忍受。

    連白老頭都有難以忍受的感覺,那些赤足踩石的狼群就應該更加受不了。受不了就會匆忙間有所行動,人是這樣,更何況思想不周全的狼。

    領頭的青背白尾狼發出一聲低沉而短暫的咆哮,隨即狼群在瞬間縱飛而起。

    走到巨石塊上的那幾隻狼像數葉般飄起,望老頭白色的身影纏裹過去。石壁上方呈縱躍的姿態的幾隻狼也同時飛出,誰都不能想像,這些狼身形竟然像空中滑翔的雀子,直往白老頭頭頂覆蓋而下。

    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白老頭動,可以肯定的是魯一棄沒看到。

    白老頭的動作已經快得讓他的感覺都撲捉不到。在他所有的感知器官中,只有狼群在動,在分散,在解體,在粉碎,在血肉飛濺。而老頭就在這些碎物中間依舊佇立不動。

    巨石上沒有留下一根狼毛和一滴狼血,更不用說白老頭的身上。破碎的狼群全落在巨石之外,在下面的溶漿面上化作幾縷清煙。

    鐵匠的面色就如同他打鐵用的砧鐵一樣灰沉,這些不是普通的狼,如此群起撲出,是博命的最後一擊,這種情況只有失去主人的狼群才會這樣做。於是在一種複雜的感覺中,他再次聳挺了一下脊樑,繼續暗暗體會自己身體的伸展和膨脹。

    「必須過去,不然會沒命。」鐵匠已經許久沒有說話了,終於說出的話還像獨眼一樣簡潔。

    魯一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樣的話語不需要回答。因為說的是大實話,是廢話。

    離著鐵匠這麼近,魯一棄能感覺出鐵匠此時說話的意圖和他自己剛才說話一樣,是在放鬆自己,是在調整自己,是全身心做一件事情的準備和前奏。

    「他不讓我們過去。」還是廢話,魯一棄這次連頭都沒點。

    「毀了他才行。」這句話說出的同時,鐵匠重重地舒出口氣。

    「給我!」舒出氣後,鐵匠緊接著嘣出的兩個字讓魯一棄終於咂出些滋味了。

    「什麼?」

    「天湖鮫鏈。」

    「你怎麼知道我有?」

    「江湖傳言你有,獵神的靈犬從你留下的痕跡也證實了。」

    「有用?」

    「是,殺了他!」這句話說完,鐵匠的眼中精光直視到白老頭的脖頸。

    白老頭身體似乎微顫了一下,蒙住眼睛的白髮掛落下幾根。

    魯一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道:「還還給我嗎?」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很明顯,是在問能不能活著回來。

    鐵匠也一下就聽出來了,但他沒有回答,是不知道怎麼對魯一棄說。他心裡十分清楚,不管自己的招法是否奏效,這一上去就不是幾分機會的問題,而是百分之百不能活著回來了。

    鐵匠拿著天湖天湖鮫鏈回身跑進了山洞,沒一會兒就再次走出,只是走動的姿態和平常稍有些異樣。走過他攜帶的籮筐邊時,伸手從中抽出一件武器。這件武器不是他自己的鋼釬、鐵錘,而是一把刀,一把殺退「攻襲圍」坎面後隨手撿來扔在筐中的刀。那是把窄刃馬戰刀形,能吹毛斷鐵的鋒芒利刃。

    任火旺持刀走上巨石,走得無比地沉穩鎮定。此時的巨石在溶漿的作用下變得非常地燙了,白老頭的鞋底都開始「嗞嗞」地冒煙了。

    鐵匠是不會在乎這樣的溫度的,他天生手腳掌不怕燙,雖然這能力後來有所減退,但應付眼下的情形還是沒問題的。

    白色的老頭在後悔,早知道自己應該站在溝沿的旁邊就好了,現在倒好,站在斷溝中間的巨石上,在年輕高手的威脅下,在下面溶漿的烘烤下,變得進退不得了。

    魯一棄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感覺裡,任火旺走上巨石的背影變得無比高大,甚至超過在北平院中院對決的那個巨人,而且背影有些像某個先古的大神。但魯一棄隨即便明白過來,這不是實際的變大,而是一種氣焰的升騰和膨脹。按任火旺的道行不該有這樣的現象呀,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在真實和忘我迷離狀態間不斷交替而導致的錯覺。

    任火旺不斷地伸展膨脹自己,其實是想獲取更多的信心和勇氣。他對自己要施展的招法真的沒一點把握。這是祖傳的秘招,只有口傳,從沒見人使過,更沒誰試過,因為這招的代價太大,沒法子試。

    白色老頭知道有人過來了,他知道這不是那個年輕人,年輕高手的腳步始終沒動。

    腳步聲很浮拖,不是個好的練家子。

    呼吸很沉頓,說明這人心中沒底。

    任火旺繼續堅定地朝著白老頭逼近,老頭的身體已經可以感覺到鐵匠身上挾帶的氣場。

    氣場雖然範圍很大,卻很散,缺少凝固力,說明來人丹元不固,底氣不足。

    氣場中殺氣也不重,甚至比不上所持兵刃的刃氣,這人此趟對決是很無奈、很畏怯的。

    任火旺站住了,是個很不嚴謹的進招姿勢。

    白老頭沒動,這樣一個對手真的不值得他先動,只是這個對手的位置……白老頭心中有了一絲竊喜。這個對手的位置正好擋在那個年輕高手和自己之間,可以利用他的軀體作為障礙,擋住那個年輕高手隨時可能發出的暗器,讓自己順利離開烤燙的巨石,退到後面裂溝邊沿去。

    任火旺的攻擊姿勢很笨拙,速度也不快,刀劈出的力道也很弱,不是他故弄玄虛搞花頭,他駕馭刀的能力真的只有這麼多。這一點白老頭甚至比他更清楚,就連不懂技擊的魯一棄也看得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著匠人和技擊高手之間的區別。

    白老頭好像依舊沒動,也可能是動了卻看不出來。

    刀沒有夠到白老頭,離著頭頂還有兩尺多就已經停住了。因為持刀的人雖然還挺立在那裡,卻已經沒有了腦袋。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2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九節:刑天斬
    斷頭亦頂天,雪刃忽之出。

    豪氣直衝九霄庭,干戚舞驚三界魂。

    一言未盡遺苦聲,但見軀身化煙塵。

    君不見打鐵人家重義諾,裂脊可見刑天神。

    韌鏈陷身掛弦動,輸肝剖膽效先人。

    友去肉骨埋碎山,誰人更護玉毫潤?

    托掌覆,歸去兮!

    任火旺的頭顱掉落在巨石上,彈跳了兩下,滾到魯一棄的腳邊。臉朝著魯一棄,上面竟然是帶著些狡獪得意的笑容。

    直到此時才聽到對面傳來女人的一聲驚呼。

    一切都在白老頭的意料之中,一招,只要無法看清的一招;一閃,只是弓弦悠忽一閃。意料之外的事也有,就是沒了頭顱的鐵匠並沒倒下來,竟然依舊挺立著,沒有任何支撐和扶持地穩穩屹立著。這個意外讓老頭很開心,其實就算他身軀要倒下,老頭也不會允許,因為這是他的盾牌和保障。

    砍掉腦袋後的脖頸斷口會不斷收縮,然後在一個程度時突然放鬆,噴出血雨。

    鐵匠的脖頸一樣在收縮,白老頭知道,他能聽到肌肉、血管的收縮聲響。血噴馬上就會來臨,這白老頭也知道,他正是要利用這個噴灑的混亂瞬間倒退回去。

    血沒有噴出來,身體卻動了,就像個扭轉壓迫後的彈簧突然間鬆開。

    魯一棄的眼中,鐵匠身軀和手臂便如北平院中院裡五足獸坎面中「回轉流星」一樣胡亂瘋狂地動作著,只是速度更快,時間卻極短。也就呼出一口氣的工夫,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都結束了。

    最先動的是舉刀的手臂,最先動作的部位速度也是最快的。手臂第一個動作是扭轉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極速地削切出去……

    一泓碧水般的刀刃從白老頭的脖頸間滑過,順暢得就像沒有碰到任何東西一樣。雪一樣白的頭顱是往上飛起的,高高的,未曾落下便已經被脖頸間噴出的鮮血染得紅艷紅艷。

    染滿鮮血的白色頭顱滾落在鐵匠頭顱的旁邊,面容極度地驚異。嘴巴兀自不停地張合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魯一棄能從口型看出話語,那張合的嘴巴分明是在重複著三個字:「刑天斬」

    繞過兩個頭顱,魯一棄緩步走上巨石的。如此地安庭緩步是因為他沒有覺得巨石的滾燙,這也許是因為他身上帶有什麼溫涼卻熱的奇寶玉石。

    巨石上的兩個軀體對比分明地展現在那裡。任火旺的脖頸中始終沒有噴出血來,他依舊持刀站立著,一幅殺破一切的架勢,只是這姿態已然不再穩固,也許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白老頭的身體蜷縮得像個球,毛茸的球,紅白相間的球。

    魯一棄在任火旺的身邊站立住。鐵匠的背心的衣服都已經迸綻開來,可以看到深陷入肉、入骨的天湖鮫鏈,也正是這天湖鮫鏈勒鎖死了血脈,他脖頸處才沒有血液噴出。看來任火旺是以天湖鮫鏈為力弦,以頭顱為機括,以生命為誘兒,將自己身體做成個坎面,一個同歸於盡的坎面。

    魯一棄還看到,縱橫交錯的天湖鮫鏈在背心的正中凸勒出一塊,上面刺有三個篆體字「刑天神」。

    《古眾魔神列傳》之「刑天篇」:古之魔神刑天,奇能,……手足堅如金,不畏火灼;……與天帝爭神,其首斷,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其後皆異於人,可以手足取火……。

    一個刑天的後人,一個無懼的勇士。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無類,化去不復悔。」魯一棄一邊低聲吟誦著,一邊從粗布包中又掏出一隻玉盒。玉盒帶著一股悠悠的寒氣、淡淡的毫光,散發出一股清靈潔淨的玉澤籠罩住魯一棄。

    「你們是要這個!」他向著裂溝的另一邊平靜地說道,人們不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人們又都覺得這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哈得興看到魯一棄又掏出個玉盒,驚訝地拉著女人往巨石邊緊走幾步,站到了裂溝的邊上。他看看魯一棄手中的玉盒,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玉盒,茫然而無措。

    瞎子和獨眼也緊緊跟上,停下時,離著哈得興的距離更近了。

    「我知道只要這個在我手上,你們還會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不斷地來攔阻搶奪。」魯一棄的話語很是平靜,和他的面容一樣平靜。

    就在此時,茫然而無措的哈得興顯得有些混亂了:「什麼?是什麼?!」這是因為他手中的玉盒發出不停地蜂鳴聲和輕微撞擊聲。

    「但是我的朋友不多,不能這樣犧牲下去。所以這件事必須立刻了結,這樣也可以爭取些時間從這裡逃出去。」魯一棄說。

    哈得興在奇怪,裝寶貝的玉盒到底是自己手上的還是魯一棄手上的,如果真的是在魯一棄手上,那自己手中看起來同樣寶貴的玉盒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呢?如果真的是在自己手上,那麼裡面發生的異樣會不會是寶貝要出世?

    「當然,我肯定不會把寶貝給你們,你們也肯定不會讓我帶走。看來只有犧牲這寶貝了。」

    哈得興不是傻瓜,他意識到自己取到玉盒後,自家沒一個援手來接應,更沒有一個門中的重要人物來取走,反倒是前赴後繼地攔截魯一棄。看來真的藏寶玉盒還是在別人手上。可哈得興很不甘心,手上這個玉盒是兄弟用命換來的,怎麼都應該有些價值。而且這是魯一棄隨身攜帶的東西,從質地、紋理、斑銹、毫光上來看,肯定是件奇珍,裡面到底裝的什麼重要物件?他終於沒按奈住好奇心,單手拇指一挑,將玉盒蓋子啟開條縫,眼睛湊近玉盒蓋子縫,往裡瞄去。

    魯一棄施展雙臂,自然得就像伸了個懶腰。只是他僅剩的左手上托著那隻玉盒,並且探出巨石之外。當雙臂舒展到極點時,魯一棄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做一個短暫的思考。但這停頓只是一剎那而已,隨即便是決斷地翻轉手掌,玉盒落下,劃過一道淡淡的光道,直往下面翻滾的溶漿中投去。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3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九節:刑天斬2
    「啊!螟蛉子!三更寒!」哈得興發出一聲驚恐地慘叫。就在他將眼睛湊緊到玉盒蓋子啟開的縫隙處,一個極速地影子撲入他的眼睛,快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眼睛中的疼痛卻是真切的。疼痛感從眼睛開始在往腦頂延伸,這種感覺讓他立刻明白自己中的是什麼招,畢竟三更寒是他自己門中的扣子。

    不知道在平時,朱家門裡的人中了三更寒後有沒有解扣的法子。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哈得興中的螟蛉子沒人能解。這只螟蛉子已經被關在火紋暖玉做成的玉盒中一個多月了,處於極度飢餓的狀態。哈得興帶著它靠近溶漿,喜歡生活在火山口的溶漿硬殼裡的溶殼蜾蠃所產下的幼子,被天生就熟悉的溶漿熱度和氣味從沉睡中喚醒。當進入到肉體活物中後,飢餓的蟲子便直撲大腦,吞嚼腦髓。本來需要幾天進行的一個過程,這只蜾蠃幼子轉瞬間完成了。

    魯一棄手中玉盒剛剛落下,才到巨石面下方一點的時候,對面斷壁上不知藏在何處的兩個身影直射而出,箭一般地往玉盒落下的軌道截抄過去。

    人們總是在利益面前失去理智,特別是已經近在眼前的利益。眼看著決定各種命運的玉盒要落入溶漿,有人不顧一切了。不管離著溶漿有多近,不管周圍的地勢有險惡,就連一個深不可測的年輕高手就站在那裡他們也不管了。只想著在玉盒落入溶漿之前截住它。

    「呯、呯。」兩聲槍響,

    槍聲讓一個身影省悟,身體在巨石上借力,帶著傷,重新箭一般地直射回去。槍聲讓另一個身影與玉盒同在,溶漿面翻轉了個火浪,玉盒與身影同時不見了。

    開槍的不是魯一棄,說實話他沒有這樣快的反應。雖然發生的一切他都可以真切地感覺到,但是他的肢體動作太慢了,甚至就連臉上的面容都來不及做一絲變化。但他的表現在別人看來卻恰恰相反,那些暗藏的高手都理解為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開槍的人是一邊從石洞口奔出一邊開的槍,所以連續兩槍射出時控制得沒那麼好,這才讓一個身影逃回。

    那是個中年人,白淨的臉膛上有兩道新鮮的傷口,傷口掛下的血滴都還沒有凝固。身上用獸皮縫製的衣服已經破碎襤褸,這與他手中平端著的經過改制的步槍卻是和腰間精美的獵刀極不協調。跟在他身後的是三隻獒犬和兩頭青狼,都是齜牙吐舌,皮破毛亂,看來是剛經過好一把子廝殺。

    魯一棄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從這連發的兩槍可以知道,從犬吠狼嗥可以知道,從散發過來的雖不凌厲卻連綿厚重的殺氣就可以知道。

    「唉!來晚了。」看著任火旺滾落在地的頭顱,獵神郎天青的語氣很是懊喪,也很是無奈,他確實已經博盡全力了。

    哈得興發狂了,他將頭在石壁上撞擊,用手抓撓自己的腦袋,用小刀扎刺自己的腦袋。可惜的是他始終沒有鬆開抓住女人的手。

    情況變得更複雜了,哈得興成了個無所顧忌的人坎了。現在雖然獨眼、瞎子離著哈得興也很近,魯一棄也距離不遠。而哈得興也因為發狂變得門戶大開,完全可以配合著一擊毀了他同時搶回女人。但這樣的話三更寒蟲從他身體中出來就會又有個人被選做寄主,而這人肯定會是他們中的一個。

    女人也像是發狂了,她開始掙扎起來,倒不是急於逃命,而是因為此刻哈得興的臉已經變得極度恐怖,肌皮扭曲、眼暴口斜、鮮血淋淋。對於這樣的殘破的面容和瘋狂地自殘,女人只能在驚懼中奮力地掙扎避讓。

    「推他下去!讓蟲子回家」魯一棄的聲音不高,卻透著冷靜和威嚴,清晰得讓人不會漏掉一個字。

    能推到哈得興的只有女人,她很聽話地變拉扯狀為推搪,猛然間將哈得興推得連退兩步,離著裂溝的邊沿只有一步不到了。但是哈得興抓住女人的手始終沒有放鬆,所以女人被牽拉著一同到了裂溝邊沿。

    裂溝下溶漿在翻滾,亮麗耀眼,巨大的熱浪蒸騰上來,讓人氣都透不過來。

    女人突然間被拉到這樣一個境地,驚恐中下意識地朝魯一棄伸出了只手,期待他的救援。而另一隻手依舊頑強地朝著哈得興又推又打。

    抓住女人手的是瞎子,他動作的快速不是魯一棄可以比擬的。更何況魯一棄現在的注意力沒在女人身上,他剛說出對付哈得興的那句話,就馬上被另一個奇怪的現象吸引了、震撼了,正怔怔地朝下看著,看著巨石下的裂溝,看著裂溝中的溶漿。

    所有的變化來得很快,魯一棄才看到、才意識到,裂開的山體已經再一次翻天覆地。

    快漫溢上裂溝邊沿的溶漿在迅速下降,而且越降越快。隨著溶漿的下降,山體也開始抖動起來,越抖越凶。裂溝兩邊的平地逐漸望裂溝中傾斜過去。卡在裂溝中的兩塊巨石也顫抖著發出「吱嘎」的怪叫往下墜落。

    瞎子手中盲杖狠狠地撐在一個凹處,他腳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女人是極力地想往傾斜的石面上爬,可惜她不是練家子,她腿腳間沒有那樣的勁道。哈得興已經踩不住裂溝的邊沿了,他完全靠抓住女人肩胛的一隻手吊住自己的身體。

    獨眼小心地穩住自己的身體,用梨形鏟撐柱地面,一點點地往女人和哈得興那邊挪過去。

    巨石上站不住了,魯一棄的身邊快速竄過那幾隻犬和狼。隨即身後有一隻修長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上臂膀:「快!跟我來!」

    幾乎是說話的同時,獵神硬拽著魯一棄的臂膀跟在犬與狼的背後,縱身撲到對面的山壁邊,擠進一個狹小的石縫中。

    到了石縫裡,魯一棄重新回轉身,他不能就這樣自己走掉,那裡處在危急關頭的有他的朋友兄弟,還有他的女人。

    「我去!」獵神雖然沒有和魯一棄相處過,但是他們卻很有些默契,這邊剛一轉身,他的話就已經出口了。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4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三十九節:刑天斬3
    的確得這郎天青出手,現在山體已經是急劇地在抖動,而且兩邊的石面已經傾斜得根本站不住腳。這對於只剩一隻手的魯一棄來說,救人是不大可能成功的事情。

    獵神沒有轉身從石縫中出去,他只是唿哨了一聲。三隻獒犬回轉身來,然後一隻往外面斜面上匍匐下去,當身體下去到一半時,第二隻獒犬叼住了它的一條後腿。然後第二隻獒犬再繼續匍匐而出,將第一隻從傾斜的石面上放下。而第三隻再叼住第二隻的後腿,將前面兩隻一同放下。石縫中剩下的兩隻大青狼在第三隻獒犬身體出去一半時,一左一右咬住第三隻獒犬的兩條後腿。

    這是用訓練有素的獒犬串成的個狗鏈。在斜面上行動,四足動物總要比兩足動物要穩妥,更何況背後還有牽拉。

    第一隻獒犬剛好爬到瞎子的旁邊,瞎子不知道來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他聞到一絲獸臊味兒,心中不由一陣慌亂。

    「夏叔,穩住,是來幫你的。」魯一棄及時地發出一聲喊。

    獒犬咬住瞎子撐住盲杖的小臂。是四隻犬牙對合的咬法,這樣在犬牙後的上下槽牙間就留下很大的空隙,正好容下瞎子的手臂。

    獵神看到狗鏈已然和下面的人接上,便又發出一聲唿哨。兩隻青狼,三隻獒犬一起在用力,將串在一起的三個人慢慢地往上拉。

    抖動更大了,簡直就是在上竄下跳。山體崩塌了,無數的大小石塊不住落下。石縫外面在漸漸變暗,魯一棄探頭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裂開的山體由於傾斜,裂開的頂端已經重新往一處合併過去。

    「快!加把勁!」魯一棄很是著急了,再要不把他們拉進石縫中來,就算不被石塊砸死,也會讓重合塌下的山體給摀住。

    可偏偏在這關鍵的時刻,狗鏈不動了。這下連獵神都急了。口中唿哨不斷。但是沒用,狗鏈確實拉不動了。要想自己親自動手幫忙,狹窄的石縫中又周旋不開。

    「哈得興這狗日的勾住溝沿呢!」這情形只有在石縫外面的獨眼從旁邊可以看到,他不由地高聲咒罵道。

    女人已經可以看到趴在石縫邊的魯一棄了,可就是差這麼點,魯一棄夠不到她。魯一棄也幫狗鏈拉瞎子,可是趴在地上不做勁,幫不上什麼忙。再說哈得興天生大力,既然能拉住了,就不是添魯一棄這點力量就可以解決的。偏偏哈得興還墜在最下面,中間隔著瞎子和女人,魯一棄的槍射不到他。

    上方最後一絲光線被掩沒了,只有裂溝下面的溶漿還發出暗紅的光亮,照得幾個人的臉血紅血紅。

    幾塊巨大的石塊從女人身邊擦過,挾帶的風聲提醒了女人:「夏叔!你撒手!快撒手!一棄!你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能放!不要放!」魯一棄喊道。

    「不要放!我來!」獨眼也在喊。本來他看到狗鏈爬出,他便停止靠近女人和哈得興,而且還朝石縫那邊移動了一小段距離。現在看到這番情形,他知道,能解決眼下狀況的只有自己。

    本來再移動一點就可以到達石縫的獨眼再次往哈得興那邊移動過去。此時的石面更加傾斜了,上面又不斷有石塊落下需要避讓,獨眼移動得很艱難。但是獨眼畢竟是移山斷嶺的高手,知道石面上的紋理走向和軟硬點,再加上他是夜眼,光線雖然黯淡他卻看得清。一把鋒利堅固的梨形鏟一砸一個凹槽,一敲一個低坑,大的可以手扣腳踩,小得也能做鏟子的撐點。眼見著離哈得興只有兩步不到的距離了。

    也就在此時,山體的劇烈抖動變成了下落,一段一段地。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自己和山體一起做著落體運動,就像大地上有張巨口在吞噬著山體。而更可怕的是頂端已經重新傾斜重合的部分開始坍塌,整體覆壓了下來。下面的溶漿已經看不見了,不知道是被石塊覆蓋了還是流到其他地方去了,裂溝中所剩的空間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來不及了,獨眼的夜眼能清楚地看到危急就在頭頂。他想都沒想,一個縱身撲出,梨形鏟直削哈得興的臂膀……

    魯一棄真沒有想到石縫中竟然能走出一條逃出生天的路來。當然,這幸虧是有獵神的靈犬開道,要是讓人在裡面自己走,等餓成人干了都沒可能找到出路。

    從碎石間鑽出時,外面是黑夜,黑沉沉、霧濛濛,看不到一點月光、星光。這是火山活動後應該有的現象,因為天空中瀰漫飛揚著火山塵埃。這樣的火山灰對於火山噴發來說已經算是極少了。要不然不要說噴出的溶漿了,就是地面積沉的厚厚火山灰就能將魯一棄他們給活埋了。

    這次的火山活動伴有極強大的地震,而地震的同時,又正好引爆了硝石洞,將噴發前的預地震演變成個巨大的地裂式地震。裂開的山體讓山頂狹小的噴口變成大裂溝,溶漿只能在其中流淌漫溢。而大量溶漿的上溢,其重量讓脆弱破裂的地殼承受不了,終於壓塌了某個空層,山體倒塌下陷。這其實就是地質學中不常見的下陷式火山噴發。

    魯一棄他們在山體裡面時是在一個挺高的位置,出來後發現卻在一個凹溝裡,山體下陷,讓原本挺高的位置已經低於平地了。

    回身觀望,已然不見了雙膝山、雙乳山。只有一片廣闊的平原焦土。從方位上估摸,應該是從左乳山山體中出來的,這也應了金寶所藏位為傳說中產惡龍女子的心位。

    雖然空中灰塵瀰漫,氣味難聞。但女人還非常心爽地舒了口氣:「終於出來了!」是的,女人出來了,那最後一刻,獨眼決然撲下,一鏟切斷了哈得興的手臂。但是他也沒有能夠勾住溝沿,只是手臂在那沿邊上搭了一下,身體大幅度地晃擺起來,緊接著就跟在哈得興的背後墜入了漆黑無底的深溝。沒了鉤掛住的哈得興,雙狼和狗鏈快速拉拽,搶在山頂覆蓋下來前一點,把瞎子和女人拉進了石縫。

    「現在往那裡去?回家嗎?」女人粘牢了魯一棄。

    女人大都是很煩的,女人大都是很囉嗦的,特別是當她的身體體味到做女人的快樂後,好像她所有的囉嗦都是在為了那快樂的時刻做準備。

    「是的,是該到家了。」說這話時,魯一棄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峻。女人的煩瑣並沒有能打擾到他投入忘我自然的狀態。

    「在那裡!」魯一棄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那裡?那裡是家?是誰的家?

    「那是薩哈連江!(黑龍江曾用名)」獵神對這地方很熟悉。

    「走!在那兒會有個了結。」魯一棄一瞬間背脊挺直,眼中光彩四射。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8:45
第三章:斷凌碎霧 第四十節:碩野金
    誰都不知道魯一棄所說的了結是什麼意思,但是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不會有人懷疑這決定的必要性。就是剛和他們匯在一處的獵神郎天青,也在不由自主中把他的話當做了命令。

    一路上郎天青告訴魯一棄,他原先是一座山頭鬍子巢中的「炮點子爺」(神槍手,鬍子對仗中的角色有點類似狙擊手。),後來覺得自己手上血腥太多,便拔香頭退出山頭,一個人在老林子中打獵為生。有次意外被另一山頭的對頭暗算,抓住後給掛了冰柱(冬天,把人剝光了綁在柱子上澆水,凍成冰柱)。幸虧是鐵匠救了他,他為了報答鐵匠的救命之恩便答應協同鐵匠辦件大事。他們為這件事一早就籌劃了多種方案,做了充分準備,鐵匠還給他改了槍。

    說到此處,魯一棄下意識地瞄了獵神的槍一眼。從外表看那也就是支普通的滑膛步槍,所不同的是槍管口子邊有旋紋,這肯定是鐵匠將這槍管內部上了膛線,改滑膛為線膛,增加了子彈飛行的準確性。還有就是後簧倉加長,這樣可以加大子彈的推進力。而槍身單托把改作雙握把,這樣經過訓練後,左手就可以快速退膛上彈,這也就是為什麼獵神可以連發射擊的原因。

    郎天青在繼續著自己的話題,前些天夜裡,鐵匠讓老女人來通知他,大事兒來了。於是他便按原先的計劃暗中尾隨,得到準確指令後又改作在前面開道。直到進入峽口後,遭遇到獸王熊山平,這才與鐵匠失去聯繫。

    獵神的講述讓魯一棄一下弄清楚了許多細節,比如鐵匠為什麼原先不知道路,後來又能夠在前面領道,是因為獵神帶著靈犬和狼群在前面給他開道留記號;鐵匠觀察「斜插籬笆格」為什麼要蹲下看根部,那是因為前面開道的是獒犬和狼群,它們應該是從下面鑽入等等。

    有些事情瞎子也找到答案了:「我說那次老女人夜裡解手遇到個人,一開始以為是認識的,後來發現不對才嚇得大叫,原來是把哈得力當成你了。」

    天空中依舊灰塵瀰漫著,夜色依舊暗黑得伸手難見。但這些都阻擋不住魯一棄的感覺……

    「就在前面了!」話語中聽不出魯一棄此時是什麼心情。

    「是前面?」獵神的語氣有些不大相信,「前面是大江的江心,這位置應該有個最大的拐漩渦子(江道拐彎的地方,一般都有很急的漩渦,而且由於上流衝擊會讓此處江底出現很深的深潭),周圍人都管它叫黑龍口。」

    獵神的話證實了魯一棄的判斷。超常異能的感覺在灰塵和夜色的掩蓋中清晰地搜索到一處氣相。這氣相的相形極為凶險,翻騰滾捲,沖蕩九霄;像漩渦,像怪浪;黑厚濃重,攝魂撼魄……那是凶穴!

    看不到大江,大江已經凍結成厚厚的冰面。看不到冰面,冰面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也看不到積雪,積雪上已經飄上一層火山灰。

    真的是一處凶穴的所在。如此近距離的火山活動都沒能讓此處的寒冷環境發生一點變化。就連蘊含著些熱量的火山灰也沒能讓雪面消融一點。

    魯一棄他們是從江堤上滾落到江裡,並且一下子就深深陷入到厚厚的積雪和積塵中。一路衝出他們幾個已經是傷痕纍纍、驚恐連連、飢餓難耐,身體狀況已經嚴重透支,特別是魯一棄,本就不是什麼江湖人、練家子,右手又被砍斷,大量失血,身體很是虛弱。女人和獵神一左一右架扶著他,也都累得氣喘吁吁。江堤上魯一棄腳下一絆,一個趔趄摔出,帶得那兩個一同跌入雪堆中。

    爬起來再走,沒幾步再跌。這次跌倒後,獵神和背後的瞎子都意識到不對勁。魯一棄的狀態顯得有些迷離。而且隨著越往前走,這種情況越嚴重,到後面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

    遠遠地,可以看到在茫茫的冰面上真的有個漩渦,一個晶瑩的黑亮漩渦。那是個黑色江水凝結而成的冰漩渦,並且凸起在冰面上,高度不高,卻顯得天工精巧,美妙絕倫。

    冰漩渦那裡肯定具備某種能量,在這種能量的作用下,已經不只是魯一棄的狀態出現問題了,其他的人都開始感覺到胸悶和頭脹,肢體麻木。那幾隻獒犬和青狼也變得煩躁和慌亂,四處亂竄。從漩渦那邊散發出的奇怪能量如同層層波浪壓迫著、衝擊著他們,攪亂了他們了他們思維,蠱惑了他們的精神,削弱了他們所有的覺察力。

    魯一棄昏迷的狀態是最嚴重,但是這種狀態到底是喪失了部分思想還是獲取了另一層意境,這只有他自己能夠確定。但有一點其他人卻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他步伐的方向始終堅定不移地邁向那個冰漩渦。

    從積雪和灰塵中鑽出一堆活物攔住了去路,這是堆活得極度萎靡的活物。由於大家的覺察力都大幅度削弱了,所以直到已經相互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他們才發覺。

    攔路的是一群疲憊的狼和一隻同樣疲憊的穿著靴子的熊。在狼群的背後還蹲著一個人,一個混身是傷的人,眼中發出的光芒比狼更為獸性。這人是誰?這樣的人除了獸王還會有第二個嗎?

    據說動物中,最為相近的就是人性和狼性。所以不管是獵神還是獸王,都很清楚這一點,他們也都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將與自己如此相似的狼造就成自己的武器,訓練成自己的兄弟。

    但是對於獸王來說,最為得意不是有好的狼群,而是培育並訓練出耳鼠。本來他想利用耳鼠再加上狼群和雙巨熊,在黑瞎子溝就與獵神對決一番的。沒想到主上卻命令他用耳鼠陣活捉一直走在獵神前面的幾個人。結果那一戰過於匆忙,沒等到黑夜就利用黑瞎子溝黑暗環境下手。結果對方有高手豁開光缺、殺死幾隻耳鼠衝了出去,就連自己也中了一槍。那一槍中得真冤,原以為獵神不在,又是黑暗之中,自己吹哨驅耳鼠時也就沒有不斷變換位置,也沒有找個好的護體點。沒想到他們中間一個瞎子高手,能在黑暗中聽聲辨位,也沒想到他們中間有個比獵神更厲害的槍手,被耳鼠纏住後依舊可以準確射擊。

    在雙膝山峽口也是個與獵神對決的大好機會,雖然在黑瞎子溝損失了幾隻耳鼠,就剩下的力量依舊可以毀了獵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往這裡的路上,耳鼠這種遠古的動物敏銳的覺察力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怎麼都不肯往這裡來,甚至驚慌得四處奔逃,怎麼都攏不回。於是在峽口一戰打成了勢均力敵、兩敗俱傷的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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