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血寶狂歌 作者: 圓太極 (連載中)

mk2257 2008-12-2 16:45:1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3 31521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26
本來鯊口以為海裡有什麼死浮(大型動物或者魚的浮屍),把這些鳥兒漂帶到這裡,但是現在一看,那些鳥兒漂飛得很散,遠遠近近都有些,不像是盯著什麼死浮。

  「不對呀,真的不對呀!這些鳥兒這樣是尋不到食,活不了的。特別是那種鷺鳥和長喙黑面鳥,它們都是吃小貝小蛤這些灘食的。」

  「你說吃什麼?再說一遍!」魯一棄很少有這樣激動的言語,他的聲音和腔調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就連船尾下都傳出一聲輕微碰撞木板的聲響。

  「我是說,它們吃、小貝小蛤、這些、灘食。」壯碩的鯊口在魯一棄激動地詢問下,說話變得有些怯怯地,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說錯了。

  「灘食!你說灘食!」這趟海上之行,魯一棄一直都在尋找著「灘」「琅」「福」這幾個字,現在終於有人說到這個「灘」了。

  「如果這些鳥兒像你說的是吃灘食的,那麼這附近肯定有海灘。」魯一棄這句肯定的話裡其實帶著太多期盼,他希望這裡的些能人中有這樣一兩個能證實自己的這句話。

  沉默,船上的這些能人高手都以沉默來附應魯一棄。因為他們都無法用事實來證明這句話,這裡遠近都是茫茫大海,真的看不到一點海灘的痕跡。

  沉默中漸漸多出了一種聲音,那是前些天風中一直都夾雜的嗚鳴聲。現在這種聲音重新出現,說明對家的船隻已經找準引兒追上來了。

  瞎子很明顯地身體一抖,臉上歪扭出一個痛苦難受的表情。與此同時,船尾下鉛鉈再次飛出,目標是鯊口的後腦。

  如電光閃爍,如金鐘脆鳴。鯊口和瞎子同時出手。雖然一個沒太多準備,雖然另一個狀態欠佳,但是共同的努力讓鉛鉈這次的流星打法失敗都很徹底。鉛鉈被迫甩了個有力的弧線落入水中,隨即再從水中拔出,沒入到船尾下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鯊口和瞎子沒有一點興奮的表情。剛才的一擊讓他們又一次體會到高手技擊的功力。他們兩個的手掌都在發麻,虎口發燙,指骨階生生地疼。兩個行家裡手都很清楚,這是位置角度幫了忙,如果是直面一擊,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能力阻擋。

  但這一擊卻讓步半寸有了意外的收穫,鉛鉈落水的聲音讓他聽出了不對勁:「這裡的水深好像淺了。不對呀,還看不見海岸子,哪會這麼淺?」

  「水淺了!」魯一棄眼睛一下子亮起,心中的雲霧頓時開了。

  他極力壓制住興奮和說話的聲音說道:「這裡有海灘,這裡就是海灘!」

  對於魯一棄說的話步半寸和鯊口沒懷疑,因為他們根本就不信。這海灘怎麼會在這裡?海子底面嗎?

  魯一棄沒有解釋,而是繼續小聲問步半寸:「步老大,你估摸這裡的水深能走多大船。」

  「三艙底高。」步半寸答道。

  魯一棄不明白這三層底高意味什麼,就繼續問道:「對家那大船能行嗎?」

  「能行。」

  「再淺呢?」

  「再淺一艙就難行了。」

  魯一棄眼睛轉了下,迅速趴在步半寸的耳邊說了兩句,如果說前面的話是刻意小聲不讓下面的人聽見,那麼剛才的舉動就是絕對不能讓下面的人聽到,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吩咐完步半寸,魯一棄然拔出駁殼槍,站在船尾。這一刻,他顯得很是意氣風發,一副獨當關敵百夫勇的氣勢。

  步半寸雖然不相信魯一棄的判斷,但是對於魯一棄的吩咐卻是沒絲毫折扣地去做,這種現象是下意識地。所以他雖然很擔心魯一棄做的決定,卻依舊拉著鯊口踮貓步悄悄溜下舵台,鑽到艙裡去了。

  舵台上只剩下魯一棄和瞎子,而此時的瞎子情況很不好,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地方難受,只是低著頭,拄著盲杖不住顫抖著。

  魯一棄此時已經顧不得瞎子了,他巍然地站在舵台上,離著尾舷有兩步遠。然後將心境平復下來,聚氣凝神,拋卻一切雜念,迅速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超感的狀態。是的,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怎麼去做,但他心裡確實也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到底會如何。

  魯一棄調整好的這種狀態可以感覺到各種氣息、氣相,可以感應到很多無形的氣場。但是他卻找不到船尾下老叉的痕跡。他心裡暗自估計老叉應該藏在和大海極為貼近的位置,這樣他這個高手挾帶的氣場才會被大海的氣場掩蓋,無法察覺到。但此時老叉藏在哪裡已經不重要了,魯一棄現在要感覺的不是這個,他要感覺的是那個隨時會發起致命攻擊的鉛鉈。步半寸和鯊口忙其他事情去了,瞎子狀態又變得極差。現在應付這東西的主要責任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這樣做很冒險,如果對手不知道自己底料,自己還有五分把握,可是現在面前這個對手已經知道自己有幾分料了,自己這樣的做法還能混得過嗎?

  「很好的天氣,可是你卻享受不到。」魯一棄的話語平靜沉穩,似乎帶著一種磁性。「不要貼水太近,濕氣侵體不好受的。」

  「真厲害,我從出北平到這裡,一路碰高手無數,只有你試出了我的底料,真的很厲害。」讚譽的聲音一樣極度平靜。

  「知道嗎?現在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你知道我的底料,現在完全可以輕鬆出招制住我,脅迫我去尋到寶貝。」

  這句話魯一棄說完後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這樣說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而且還像帶些扮家家那樣的幼稚。但是他卻不知道,江湖高手爾虞我詐、豪漲理橫的話聽得多了,對這樣幼稚的話反倒捉摸不透,更何況一向說話冷靜嚴謹的魯一棄突然說出這樣帶些玩笑、愚弄、無賴味道的話語,在別人聽來只有一種判斷--置坎。

  說這話的時後,風中的嗚鳴聲在迅速升高,明顯有種由遠及近呼嘯而來趨勢。兩聲尖利的鷹嘯刺破長空,讓人感覺心中猛然一緊,很是不舒服。看來對家開始在發力追趕了,並且越來越近。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27
旁邊的瞎子口鼻間不斷地噴著粗氣,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盲杖尖在甲板面上都有些移動了。

  「嘿嘿,您也不用費氣力下套,只要船是這樣直行,是坎是扣我都不搭沿兒。」果然是個奸猾的老江湖。他也許看不到船尾上的情形,但貼住船體板面卻多少可以聽出上面發出的動靜,瞎子發出的聲響讓他輕易就知道魯一棄有些話是在說謊。由此可以判斷上面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誘自個兒出手。行走江湖最忌個貪,得了寸還想進尺難免就會踏坎入扣。老叉辦事很實際也很有裕度,他覺得自己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然不易,餘下的還是等後面的主家正莊到了再做決斷吧。

  魯一棄不太習慣說謊,低劣的謊話輕易就被對家一下就識破了。下面的老叉不會出手,而這也正是魯一棄所希望的。所以到現在為止,一切還是按魯一棄預想的進行著,於是他的狀態變得更加自然放鬆。

  也就在此同時,鐵頭船不著痕跡地加速了。這是用極緩極緩的節奏一點點提的速,所以很難察覺出來。

  「你不是摸清我的底了嗎,不想正面再試試斤兩?往往最初的判斷是會發生錯誤的。」魯一棄繼續平緩地說著。

  「呵呵!不用了,我這人最相信第一感覺。而且要真傷了你沒人啟寶構,我也是沒法擔待的。」

  「你說這趟走後,我要用個假寶騙你,你能辨得出嗎?」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只管盯你到點兒。其他事有其他人去辦。」

  「要是我說的那地方根本沒寶,你如何擔待?」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魯一棄不允許這樣的長時間沉默,不能讓他的思緒沉靜下來,因為這樣子很容易發現其他一些事情。於是他緊接著又問一句:「要是我寶貝入手隨即毀了它,你又如何擔待?」

  這次下面的反應很激烈:「最好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話我雖然很慘,但我也不會給你機會,也不會給讓我很慘的那些人機會。」

  「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大懂,聽不懂就不存在威懾力,沒有威懾我還是會那樣做的。」

  「我不是朱門中人,只是家小都在他們手中。我的職責就是走這一遭,完事後各不相擾。你要把這事情一破,我就會落個身家全無的結局。要是那樣我也就管不了許多了,只能是拿你做籌碼,或者就是你我同歸於盡,大家都落得個欲消念無。」

  「朱門中人放心你與我同行,你以為他們考慮不到你所想的嗎?我倒覺得你這遭走完,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有個好結局。而我只要不讓寶貝入朱家手中,他們總要有萬全之策保我周全的,你說對吧?」

  「你是要逼我現在就出手挾住你嗎?」下面的聲音低沉而凶狠,如同一條嗜血的惡狼發出的喉哼。

  「我的意圖是什麼你不知道嗎?你不是摸到我底料了嗎?」不愛發問的魯一棄此時反問句一個接一個,如同層層疊疊不住不休的波浪。因為他知道不能給對手平心靜氣的機會。船尾的水花已經變得很是沸騰,「救命翻輪」已經達到一定速度了,鐵頭船在風力和人力的雙重作用下變得越來越快。

  風中的嗚鳴聲變得弱了,空中的鷹嘯也遠了。瞎子身體的顫抖也平緩下來,盲杖已經直直地拄在原處不動了。

  魯一棄在繼續,他知道自己必須繼續:「不過我想你不會也不敢,現在制住我?你有把握嗎?剛才我不就勸你試試看的嗎。」

  下面的人沒有搭話,他再次沉默了。

  「怎麼,你沒……」魯一棄知道應該繼續擾亂對方的思緒,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這句話剛出口,他就說不下去了。感覺中一種無形的壓力從船尾下面升湧上來。難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激起了對手的殺心。不應該呀,就老叉隱伏這麼些年的那份定力和忍性,不會因為自己幾句話就把持不住。要麼是他發現自己這裡耍的是空城計?還是識破了自己的計劃?

  面對這樣的壓力,魯一棄能做的就是將複雜的思緒收斂,然後忘卻一切,將持槍的手臂緩緩抬起。

  「你剛才在上面說水淺了,這裡就是海灘對不對?」沉默許久後的老叉突然幽幽地問了一句。

  這回輪到魯一棄沉默了,他知道剛才自己疏忽了,更低估了。和步半寸討論水鳥海灘時,只是放低了聲音,卻沒有完全斷了下面的音兒,只有在吩咐他們下去踩翻輪時才做到不讓下面的人聽見。這老叉果然非同一般,他不但聽清了自己說的話,而且似乎還在這話裡發現了些什麼,想到了些什麼。

  同樣,老叉也不會讓魯一棄沉默太久,他必須在短時間裡證實一些事情。

  鉛坨挾帶著狂勁的風聲橫掃而來。力道是極度凶悍的,準確度卻很欠缺。這一招幾乎沒有確切的目標,有些像撒網撈魚,撞誰是誰。

  即便是這樣,魯一棄和瞎子都在鉛坨橫掃的範圍之中,他們可以躲避,也可以推擋。躲避的話,魯一棄做不到,他的動作沒有那樣迅捷。瞎子眼下的狀態也很難確定他是否可以躲開。推擋的話,魯一棄所具有的能力,肯定是螳臂當車,而瞎子呢,就算狀態好時,都不一定抗住這樣一擊,何況現在。

  只能依靠其他人或者其他手段來化解這樣一招了,問題是誰是其他人,誰又有其他手段。

  槍身響了,連續地響了。鉛坨停頓了,調頭了,迴旋了。

  就在鉛坨飛上船舷的剎那,魯一棄已經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了。聚氣凝神,腦靈神暴漲離體。於是那牽住鉛坨的棕灰色繩索在他感覺中瞬間變得很粗,離得很近,他覺得自己就像可以將槍口貼緊了繩索開槍一樣。

  唐代印度游僧阿拜格著《赴東勝途見》中有錄:經哥什爾,遇漠窟枯屍無數,盡覆毛髮,尺長左右。骨捻如灰,其毛髮卻刀割不斷。地居者言其為食石毛人族聚屍之窟,已為偶見。

  如此刀割不斷的毛髮編製而成的繩索當然也不會被槍打斷。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28
  繩索雖然不斷,但魯一棄射擊的位置卻是恰到好處。連續的子彈都擊中在一個點上,讓質地柔軟受力後卻平直的繩索出現了一個新著力點。於是帶鉛砣的前端轉折了,攻擊的方向變化了。最後在鉛砣勁道的帶動下,打著小旋兒消失在船尾下面。

  探底繩竄上尾舷的時間極短,全部的過程也就和打個閃兒相仿。可就是這樣一個打閃般的過程,讓魯一棄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啊!好眼力勁兒!」船尾下首先發出的是這樣一聲感慨。

  「真的只有你一個!要不然輪不到你發手。」老叉似乎忽略了瞎子的存在。「他們都去踩翻輪了吧,就現在的水流和風速,你這船達不到這流勁兒(動力的意思)。」

  「這裡雖然水淺,三艙底高要再淺一艙底,憑你這船速,那也要走個大半天。」這句話已然完全表明對手知道魯一棄的意圖了,「這大半天的時間後攆的肯定能追上,你說呢?」

  魯一棄自然空靈的心境猛然一亂,對手確實是比步半寸、鯊口那些人高出許多的老江湖,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完全識破了自己的計劃。

  船尾下發出一身輕微的「咯嘣」聲,這樣的聲音夾雜在海浪聲中不是魯一棄能聽出來的。但旁邊的瞎子卻絕不會讓這個異常聲響逃過,他低垂的尖削頭顱微微一抬,有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改坎!」

  兩個字提醒了魯一棄,自己剛才不斷用言語擾亂對方的思緒和洞察力,以便讓自己達到計劃悄然實施的目的。而現在對手也是在這樣做,以己之道還制於己身。剛才鉛砣飛出時的確是不對勁,那是因為這次竄出的探底繩比上兩次長多了。老叉這是在撤解固定住舵頁的繩尾,為了掩飾自己由此發出的動靜和微小變化,他以一次目標不明確的進攻來混淆上面人的覺察能力。可最終還是沒有逃過瞎子的耳朵。

  魯一棄顧不得太多了,朝著船尾舷沿邁出了僅有的一步。這一步走得並不太穩,因為船在他邁出這一步的過程中有了些許的變化。要是在他能保持自然空靈的狀態下,這種變化對他沒有絲毫影響,而現在他慌亂了,著實慌亂了。

  駁殼槍伸了舷沿,往下面舵頁的位置射擊著。此時的射擊很盲目,沒有準確的目標,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下意識地把開槍當成了一件事情在做,一件必須做的事情在做。子彈大多射入了海裡,只有極少幾顆射在舵柱和舵頁上。但這所有一切都改變不了接下來發生是事實,船轉向了,調頭了,在一個不大的範圍裡轉起了旋兒,就像剛才對手鉛砣落回時那樣打著旋兒。

  射完一匣子彈的魯一棄跌退了兩步,以一種極度沮喪的神態跌坐在了甲板上,這次是他北平出來後遭受的最大打擊。到目前為止,這是唯一一次能面對面徹底擊潰他心理的對決。沮喪的同時,他還奇怪,對家青衣人那樣的絕頂高手,自己都能應付自如,而這老叉在自己感覺絕不可能達到青衣人那樣的造詣,怎麼他就能不為所攝,並且窺破自己的用意,同樣施加與自己。

  「這雜犢子改了圈向,我們要乾等著兜網子了。」衝出船艙的步半寸也失去了平常的鎮定和沉穩,對著船舷下大聲吼道:「你個嫖娘養的沒頭龜,有本事上來,我揭了你的龜殼做卜具。」

  魯一棄聽了這話苦笑了一下,他是頭次聽步半寸這樣惡毒地罵人,也是頭次發現步半寸這樣會罵人。其實這些個撈魚為生的在港口上魚時,少不了與販子、店家、運夫鬥口,罵人都練出來的。

  「是哪個捂了八天的臭貝瓤子,鑽出了你這樣個爛頭爛尾的蛆蟲。」

  步半寸繼續惡毒地罵著。這罵聲讓沮喪的魯一棄精神突然一振,迅速把槍裡換上一匣子彈。他希望自己沒能做到的事,現在步半寸能夠罵到。此時要能將老叉激出,幾個人合力除了他,重新調整航向還是來得及擺脫對家的。

  「你個縮娘腚裡只出屁的蟹糞袋,老子等著你來舔腳泥呢。」

  「狗臊根子一硬冒出個你……」

  步半寸是翻著花兒地罵,可下面卻連個急促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倒是遠處風中的嗚鳴聲越來越響亮,空中獵鷹的唳嘯越來越尖利。

  鯊口快步跑上了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來了嗎?!」艙台下的女人緊張地問。

  「東十五線網直頭(正東偏南十五度),日頭齊桿(太陽升到桅桿高的時間)就到,鞋數三片鴨拐子(兩艘三桅帶划槳的船)。」

  鯊口說的話女人聽不懂,魯一棄也聽不懂。

  但是步半寸能聽懂,他的臉色變了,咒罵聲也顯得急促而慌亂了。

  船尾下的老叉能聽懂,於是他也終於打破沉默了:「步老大,省省唾沫星兒吧。要你這樣一罵我就被激上火,那早就沒命喝江湖這碗水了。原本是打算松著你們扣兒,讓你們啟寶來著,然後我們再收扣攏兜。你們倒也都不是省油的亮盞子,硬是折騰著要走勒扣啟寶這路數。」

  步半寸止住了罵,有些無奈地止住罵,老叉的話讓他繼續罵下去已然沒多大意思了。

  「都等著吧,我瞧這順風順水的,也不用日頭齊桿的辰光,那兩大舟子就能到。說實話,也許合著天數就該如此。原先四隻大舟子尾著我們的,只是趕在前面的兩只可能毀在倒海樓裡了,後面這兩艘好像是被倒海樓的余浪推移了航線,反倒湊巧覓到我們這船的影兒了。」

  步半寸不但止住了罵,連呼吸都放輕放緩了。

  「我是真沒有留引子,就算留了被倒海樓一衝也不知道到海子的哪個旮旯裡去了。那只瓷瓶剛出水時我瞧著稀奇古怪的以為是個寶,後來拿在一塊兒時間久了,我感覺自己身上被對家種下的活靈符(類似下蠱、屍腦蟲這些定時發作的制人手段)有異動,這才覺出那瓶子上附著怪異。」

  步半寸從衣帶上扯下些棉布絲線,捻成個團團拋在水面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29
  〔雙調•大德歌〕

  浪沖灘,不知歸,跌宕撲捲人未歸。

  幾分豪傑情,身化煙魂作飛。

  一船肝膽與海匯,則見孤梟雲中醉。

  老叉從從前的好學變成了好為人師,嘴裡兀自喋喋不休著:「雖然不知道那瓶子到底有什麼用場,既然相互間有感應,那麼和朱門中的手段就應該有些牽連。於是我決定把這東西留在船上。對了,魯門長,我先前在下面聽見你說那瓶子是什麼魂瓶,附著魂魄在上面。那麼我估摸朱家船上肯定帶著那個裝神弄鬼的薩滿,他要在這沒命沒魂的海面子上找到這玩意兒的蹤跡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不要聽他瞎扯,他這是在拖延時間,快想辦法把船調過來。」老叉的一聲「魯門長」讓定神聽老叉說話的魯一棄突然間意識到了,對手還是在用自己的老路子,自己怎麼就又上當了。這江湖的凶險看來不只是刀光劍影,就連只語片言都必須小心提防呀。

  「呵呵!靜心些,我這不是能幫你們消耗些難熬的辰光嗎。」老叉的言語中能聽出少有的得意。

  但這得意未免早了些,因為這船上不是只有魯一棄這樣一個初涉江湖的木瓜。

  幾隻大瓦罐被拿到船頭,副帆、副桅都落了、倒了,主帆頁的纜子都鬆了,主桅的後立纜也全鬆了,兩根側立纜虛掛著,帆頁調向纜和桅桿的兩根前立纜也都牽到船頭位置……步半寸一聲不啃地忙碌著,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也不要別人幫忙,而他自己也將動作盡量放得輕緩些。

  對家追趕的船隻卻沒有輕緩,它們正蹦�在浪尖子上,全速往這裡行駛著。剛才有段距離他們發現自己追錯了,後來連魂引兒都覓不著了,便斷定是魂引兒被發現後毀掉了。於是一路直趕,現在終於又瞄到鐵頭船了。他們也知道這次不能再托大遠跟了,必須收扣壓著尾兒走。於是雙船開剪分叉式逼壓過來。

  對家船隻是越來越近了,魯一棄臉色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已經完全沒了底氣。自己船上這些人很明顯無法通過動手過招逃脫對家收扣,而自己底細又被老叉摸清,現在連威嚇矇混的一點資本都沒有了。

  「大少,到舵台和艙台間的縫子裡去。」步半寸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將女人推到那狹窄過道裡了。

  就是這過道,魯一棄想起自己曾躲在這裡邊被船影子的陰風吹得陰寒僵捱,口不能言。當時幸虧女人抱住自己,暖了自己。對了,應該是女人腹中的先天童子暖了自己,那股熱不就是從女人貼緊自己的小腹處傳來的嗎?可是現在又要自己躲那裡幹什麼?

  「鯊口,你扶夏老爺子也進去。」步半寸繼續大聲地吩咐著,誰都不知道什麼他要幹什麼。但是從他炯炯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必須幹什麼!

  鯊口從艙台上一步跳到舵台上,伸手去扶瞎子。瞎子可能被鯊口跳躍中發出的落地聲一驚,頭猛然抬起。當手剛碰到瞎子手臂,哆嗦著瞎子突然狂暴地手臂一甩,讓鯊口往後推得跌走兩步,然後手中盲杖一挺,直刺鯊口小腹。鯊口被推開時就有些猝不及防,盲杖過來就更加無法招架,他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後跌,直接將自己跌到艙台和舵台間的狹道裡去。

  瞎子一下沒有刺到,於是邁步繼續第二刺、第三刺。結果是他自己直接撲進了那狹道中。跌下的瞎子不再哆嗦了,因為他昏厥過去了。當年的西北賊王竟然失足摔下舵台,竟然還摔昏厥了。

  「老小子不對勁,受什麼刺激了。肯定是被老叉那鱉犢子氣的,氣瘋了就亂咬人了。」鯊口邊罵著,邊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

  此時魯一棄也鑽進了過道,他急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回答他的只有女人。瞎子昏了不能回答,而鯊口正忙著把瞎子拖起來,然後把身體翻正靠艙壁坐直,要不然那樣子爬著很難受。

  就在這時,艙台上傳來了聲沉重的砸擊聲。過道裡的人愣住了,這是誰在砸船?莫非老叉要毀船,逼得我們只能上對家船隻。

  砸第二下後,鯊口和魯一棄都趕忙要跑出去看怎麼回事,而舵台上的步半寸似乎已經預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舉動,砸了第二下就停了下手,斷喝了一聲:「都在裡面呆著,別出來,盡量聚堆兒。」

  隨著第五下重重的砸擊,船尾的舵柱發出一聲嘎嘎呀呀的怪響,接著是轟然一聲重物的落水聲。

  舵柱落水了,步半寸敲掉了舵柱頭與下面舵柱、舵頁連接的橫銷,鐵頭船舵位上只剩下一個空蕩的舵柱頭和那根已經不著力的舵把了。

  船橫漂起來,沒了舵頁切水控制方向,船隻的移動就變得隨意起來。

  隨即,步半寸將敲砸舵柱橫銷的直刃錘頭斷纜斧斧柄往腰帶裡一插。抓住一根桅纜,身體在空中一蕩,直接悠到了船頭位置,。

  兩根主帆調向纜踩在步半寸的腳下,兩根主桅前立纜挽在他的手臂上。船上的人都能清晰地聽到主桅和前立纜穿過的滑輪發出刮骨撓心般的聲響。這種聲響只用在久未動作過的結構中才會發出,也可能是從未動作過。

  船頭調整了,船頭重新回到原來的航線了,鐵頭船朝著原有的方向繼續行駛起來。

  這是通過改變帆和桅的綜合角度,再加上風力風向的作用,來達到調整船隻的方向。而步半寸單人調整帆和桅的方法卻絕對是魯家技法,六工中的「立柱」之技。

  「哼哼!好個控桅調帆馭船技,好個單人控桅調帆!」船尾下的老叉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的船尾舵台,正用一雙狡詐中帶著冷漠的目光看著步半寸,而口氣中卻實是能夠聽出欽佩和感慨,能聽出來,他自己的確也是個駕船的行家。

  步半寸沒有因為老叉的出現而有一絲變化,他只管仔細認真地駕著船,眼中的光澤如同金石般平靜、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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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0
  「可惜呀!控桅調帆只能舉升單頁桅帆,這樣船的動力卻不足,就算我不動手,你估摸著能脫開後面大舟子的追速嗎?」雖然老叉的眼光還是同樣冷漠,言語中卻變得有些興奮,貓玩老鼠那樣的興奮。

  的確,鐵頭船雙桅都跑不過後面三桅帶槳子大戰船,現在就更不用談了。

  可步半寸依舊沒有理會老叉,只是盡量用自己最佳的把握、最好的技巧讓鐵頭船提速、再提速。

  聽到鐵頭船的破水聲,老叉微微點了下頭,他心裡也十分清楚,面前這個操船的高手就以駕船而論,絕對是江湖上僅有的。同時,他也聽到自己前面舵台下發出的聲響,一種很熟悉,是刀刃輕輕滑出鞘子的聲音,一個不熟悉,但也聽過,是駁殼槍爆響掰開的聲音。於是老叉也將手中牽著鉛砣的繩索緩緩展開。

  「都別動!」步半寸的這聲大吼並不響亮,甚至有些破嗓,很是難聽。但這聲吼卻發得很突兀,讓所有的人微微一震。

  誰都沒有動,魯一棄和鷗子不知道步半寸要幹什麼,他們害怕自己冒然攻擊老叉會破壞了步半寸的什麼打算。老叉眼見著朱家的兩艘大船已經趕了上來,就連船上人的衣著形態都可以看得清楚了,自己根本沒必要和這些困獸再博一把命。要是早點知道朱家船趕得這樣快,他自己甚至都不用上來,繼續在下面等著就是了。

  鐵頭船還在繼續提速,但繼續提速的餘地已經不大了,單帆的動力差不多已經到盡頭了。步半寸正對著船尾,他可以看到對家的船越來越近了,他也絕對能比照出雙方速度的差距,再有袋把煙工夫,鐵頭船肯定會被雙舟給攏住。

  即便這樣,鐵頭船依舊執拗地往前行駛著,步半寸眼中金石般的光澤依舊堅定,所不同的是不再平靜,開始變得灼烈起來,

  老叉似乎也意識到不對,西斜的太陽光和水面上閃爍的粼粼反光讓他看不清船頭前面較遠的地方。他用手遮蓋在眼睛上方,掩去刺眼的光芒。剎那間,他驚訝了,前面竟然出現了地平線。

  老叉縱步到了一側尾舷,探頭往下看去。除了船下水花翻轉,其他水面都還平緩,只是這平緩中蘊藏著一個無法阻擋的趨勢。他猛然側臉朝向步半寸驚問一句:「退潮?!」

  步半寸開始微笑了。

  老叉緩步走回艙台的中間,他走這幾步是為了讓自己心境平靜下來,高手過招必須要有很好的心理狀態,要不然是很危險的。

  「還是可惜呀,被我早覺著了,我現在動手,你們還是沒機會。我看還是你自己住了吧,死死傷傷的不好。」

  步半寸還是在笑,連嘴都咧開了。

  「那就別怪我……」老叉開始說這話的時候,腳尖就已經挑在鉛砣的繩頭上了,只要話說完,鉛砣就會被挑得飛出直擊步半寸。但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步半寸不會等到他把話說完。

  一側帆纜猛然鬆開,帆頁擺正。桅桿的兩根前立纜也在此時同時鬆開,主桅桅桿往後舵台上直落下來。

  舵台上的老叉避得很狼狽,他是滾翻到一側尾舷的下面才躲開這樣巨大武器的一擊。

  主桅砸在了舵台的前欄上。但前欄卻沒有斷,只是那五根欄柱都縮進甲板有一大半。

  一砸之後,步半寸迅速拉纜將桅桿左右一擺,這是讓滾爬在一側的老叉一時間沒有機會出手。不過老叉暫時也不會出手,他躲在一個安全的角落裡沒動彈,老江湖在沒搞清對手的攻擊招數前是不會輕易出手的,那樣的衝動和盲目會導致自己損在對手的後著和暗招上。

  利用這樣一個時間差,步半寸將桅桿重新拉豎到一個角度,豎好桅桿後,將立纜在纜樁上一扣。緊接著將帆頁調向纜左右一扯,也往纜樁上一扣,把帆頁同樣固死在一個角度上。一系列的動作真如同電閃風掠,迅捷而有致。

  其實就算步半寸動作再快,憑老叉的經驗和手段,早就可以瞄清狀況出招攻擊,阻止步半寸所做的一切。但是老叉沒有,因為就在他站起身來的時候,腳下甲板發出各種怪異的聲響,許多的聲響匯聚在一起,讓他感覺下面的船體隨時會爆裂粉碎,所以他不敢動,是個江湖人都知道,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要別人的命。

  等一切聲響都停止後,已經輪不到他搶先攻擊了。步半寸單手吊住根桅纜,另一隻手持著短柄斷纜斧從一個怪異地大角度悠過來發起攻擊。

  老叉雖然注意著腳下的甲板,眼睛的餘光卻沒有放過步半寸,所以步半寸的攻擊步驟才開始,他就已經發現。而在步半寸的攻擊進行到大一半的時候,老叉才有所行動,他也是抓住一個桅纜往船頭悠過去。一個老魅江湖、技擊高手,從發現別人的行動到自己有所反應拉開這樣大的時間差,這只有一種解釋,他已經瞄準時機出反手招兒了。

  步半寸落在了舵台上,重重地摔落在舵台上。他的目標是站在舵台上的老叉,而老叉的目標是悠在空中的他,這就叫後發而制人。已經悠在空中的步半寸無法躲避和變招,於是當兩人交叉而過時,只能無奈地被老叉狠狠一腳踹落在舵台上。

  步半寸從舵台上爬起時有些艱難,但他那張黝黑的臉卻在得意地笑著,臉上上次與老叉交手時撞出的叉形血印,在笑容裡顯得有些猙獰。

  老叉很快就發現步半寸為何得意,鐵頭船開始轉向了,替代鐵頭船繼續往地平線方向過去的是一艘尖底三角舢,舢上沒帆沒漿,卻有一套腳踩的翻輪。魯一棄他們幾個正橫七豎八地跌落在這三角舢上面。而此時的鐵頭船已經變成了一個雙槽底、空尾艙的架子船(在港子和大船之間裝卸較重較大物件的船隻),少了尾艙,讓鐵頭船的速度提升得更快了。這也就使得轉向的鐵頭船快速地與三角舢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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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1
「我以為你比我更熟悉我的船,後來才知道你只是瞭解水上部分。因為你藏身在尾艙外的夾槽裡,卻偏偏沒想過這裡為什麼會多出一個夾槽。」步半寸用譏諷的語氣說著。

  「不,我想過,從這船之所以要用尖底為艙我就想過,甚至也想到變艙為船的招數,可是從結構上行不通,那個位置出不了船。」老叉有些沮喪有些懊惱。

  「可你在我將舵柱砸脫後,還是沒有意識到,在我用主桅將欄柱砸陷時,也沒看出那是脫扣松掛。」

  「脫扣松掛時我已經沒有機會細細考慮,砸脫舵柱倒真的是我疏忽了。原以為你砸掉舵柱是為了可以控桅調帆,根本沒想到舵柱這麼一脫,尾下的位置就可以出船了,完全是可以變艙為船的結構。真是好招式,這叫什麼?」老叉到此時都沒有失去好學的習慣。

  「立浪沖灘!」步半寸是以一聲高呼發出這四個字,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的高聲,是要給已經遠去的人聽見?還是要給對手震懾?沒人知道。不過這次高呼他沒有破嗓,宏亮的聲音被風送得很遠很遠。

  「立浪沖灘」,魯家造船技法之一。指大船中暗藏一隻小船或者可以將船體某一部分改變成小船,在灘遠水淺大船靠不了岸時,用作港子和大船間的聯絡,也是遇險時逃難的絕妙後手。

  「立浪沖灘」,奇門遁甲第八手。是指攻擊要層出不窮,不讓對手喘息的機會,而是將主要力量集中在攻擊對方基礎和根本上,同時還要用小部分力量顯現出氣勢和力量,多方面地給對手壓力。

  「立浪沖灘」,步半寸拼卻性命的一次攻擊。他要這樣的一次攻擊毀掉老叉。報仇,為鷗子;滅口,為了不讓他把魯一棄的底細告訴對家;阻滯,他要以這次攻擊盡量阻止和延緩對家對魯一棄他們的追擊。

  短柄斷纜斧飛了出去。老叉看得很清楚,這樣的飛斧在力道和準頭上都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威脅,而且這招之後,步半寸手中連武器都沒有了。於是他很從容地避讓,同時手中鉛砣飛出,速度並不快地飛出,對準主桅桿。就在鉛砣快要擊中桅桿時繩索稍稍一抖,便繞過桅桿直擊步半寸前胸。這樣前面大半的攻擊過程步半寸就難以覺察到了,等發現鉛砣過來時,避讓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步半寸也許根本就沒有打算躲避。

  鉛砣擊中了步半寸的前胸,步半寸能感覺出胸骨凹陷下去一個碗狀,而且巨大的打擊讓他背部的皮肉都震得崩裂開來。他窩胸弓背噴出了第一口鮮血,然後直直倒下,還沒落地時仰面噴出了第二口鮮血;等身體完全倒下後,噴到空中的鮮血灑落下來,鋪滿了步半寸依舊滿是笑容的黝黑臉龐,掩蓋了鋼叉撞出的血痕。

  老叉無法看清步半寸的結局是怎樣的,雖然他能從手感上知道自己這一擊很成功,但他確實看不清。因為他的眼前已經是昏黑中夾帶著金星亂竄,也因為鮮血很快蒙上的他的眼睛。今天的意外真的太多了,怎麼都沒有想到飛出斧子的步半寸緊隨其後還有第二件武器,在第二件武器到達時,老叉聽到自己頭面骨的碎裂聲。

  步半寸的「立浪沖灘」,短柄斷纜斧,是第一個浪頭。但就在老叉專心於將他的鉛砣繞過桅桿時,步半寸飛出了第二件武器,開始了第二浪。那是他早就算計好的,用得最多也最得心應手的武器--舵把。這根浸滿了步家兩輩人多少精血、油汗、心氣,吸收了多少日月光華、海靈天息的花梨木棍把子,幾乎都能作為驅鬼制妖的寶物。而此時,正恰恰給了面前欲殺而後快的妖孽重重一擊。

  就在鉛砣擊中步半寸前胸的同時,他開始了第三浪。這次的武器根本不具殺傷力,帶著一縷裊裊的輕煙輕飄飄地在空中飛過。也許老叉被擊中後慌亂了,沒有發現這第三件武器,也許發現了,卻不知道是什麼,不敢對這武器採取行動,或者根本沒把這東西當回事,因為這東西沒有什麼力道,更不是奔自己來的。反正老叉這次是任憑這件武器落在了船頭甲板上,沒有做出一點反應。

  錯了,老叉絕對錯了。雖然那東西只是步半寸隨身帶的那支煙管,但它可以燃著甲板面上撒的火藥粉末,而燃著的火藥粉末可以引爆船頭裝著火藥的瓦罐。幾隻黑瓦罐,和船上裝酒裝水的沒什麼兩樣,可裡面卻是滿滿的火藥。這些火藥本來是步半寸搗騰來炸捕海鯨這樣的大魚子用的。而現在卻是讓老叉在一聲巨響中變成到處散落的碎肉和污血。

  鐵頭船的船頭甲板變成了一個大洞,兩邊的舷板全成了參差的火把。只有那隻鐵船頭還被一支堅固的船頭主料支稜著,在這群火把中熏烤。

  這聲巨大的爆炸聲,讓對家和魯一棄他們所有的人都感到驚駭。而最為驚駭的應該是對家左側的那艘明式大戰船。因為轉向了的鐵頭船此時繞了個彎從側面直撞向他們的大船。

  步半寸「立浪沖灘」的第四個浪頭,從水流、風速,對家的船速、航線,鐵頭船船的船速、航線,方方面面都籌算得那麼恰到好處,甚至連對家轉向避讓、加速逃脫全都在考慮之中。

  鐵頭船從兩支大槳中間斜插進去,船的鐵頭正好插入了大船的槳洞。船上火焰順著大船滿塗桐油的船體一下子就竄了上去,一時間火光四耀,煙霧沖天,驚恐聲、叫喊聲、慘叫聲、燃燒的爆裂聲匯成一片。

  在這鼎沸的聲響裡,只有步半寸安靜地躺在鐵頭船的舵位上,滿臉的血污掩不住他已然堅硬了的笑容。的確,這樣一式若乎神算的殺坎,的確值得他笑著歸去,哪管是去往天國還是地獄。

  魯一棄他們只回頭看了一眼,便拚命踩著翻輪往地平線的方向而去,他們都很清楚,必須珍惜步半寸用生命換來的這次機會。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2
 對家另一艘大船先是忙著救援另一艘大船。然後發現魯一棄他們的舢子走遠了,便再調頭來追趕。可是那船隻是往前追了三四里遠便擱淺了。海面看著平靜,其實潮水退得很快。

  對家也從大船上放下兩艘小舢子來,朝著魯一棄他們的方向奮起直追。

  陸地大面積地出現在魯一棄他們的眼前,倒不是他們的舢子行得快,而是潮水退下後,露出了平坦遼闊的灘塗(質地為泥與沙混合,且極為細膩)。

  南黃海邊的千里灘塗,一望無無垠。漲潮為海,落潮成陸。此處海產豐富,尤其盛產各種貝類,其中又以文蛤為最,被譽為「天下第一鮮」。但這樣的一片灘塗並非沒有凶險。首先這樣的地方和沙漠一樣,由於面積太大,沒有參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還有就是看著是平坦千里,其實卻是有著起伏,有些地方甚至是溝壑縱橫。只是因為顏色單一,從視覺上難以察覺。這樣在漲潮時就會出現潮水迂迴繞到前面。明明看著潮水還在自己的身後很遠,而你其實已經上不了岸了。退潮時也一樣,面前已經是粘滑的泥沙地,必須棄船步行了,可是走了一段路後又發現,前面的潮水其實還沒有退盡,又是茫茫一片海面子擋住去路。

  魯一棄他們正是遇到的這種情況,也正是這樣的情況導致他們被後面對家的兩隻舢子給追上。

  追上的人沒有真正的高手,但他們都是真正殺人的人,就像百歲嬰那樣。這些殺人的人目的也很明確,殺掉三個,擒住一個。所以魯一棄挾帶的氣場對他們沒有震懾的作用。他們還是做好殺人準備的人,每個人都是黑色緊身衣靠,臉也全蒙著,就露雙眼睛。兩舢子人是分做左右兩處追來的,兩處殺手的位置是按南朱雀北玄武十四星宿位排布。

  在他們快速靠近時,魯一棄首先開槍了,他不能讓這樣兩堆殺氣將自己這幾個人裹住。每一槍都準確命中,不管那些人的移動有多麼迅疾,也不管那些人在槍聲響起後反應多麼快捷。子彈都毫無偏移地落在他們的心臟位和眉心位。

  殺人的人一個個倒下,可又一個個爬起。這樣的情形嚇得魯一棄連續打飛了幾發子彈。其實真正的原因不是害怕,而是失去了信心,子彈對這些人沒有用,這讓魯一棄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應該把子彈射在那裡?

  擋住去路的潮水雖然在快速地退下,但對於眼前的情況,這種速度明顯太慢了。

  鯊口在魯一棄開槍的時候脫去了鞋,拔出了刀。所以當那兩堆殺手還沒有圍攏住他們幾個的時候,他已經主動迎了上去。臨走時只高聲喊了句:「你們先走!」不知道這句話是對魯一棄他們說的還是對那群殺手說的。

  鯊口赤著腳一衝一滑就撞入了人群,動作異常靈活快捷。不知道是因為他赤了腳,還是因為他對這樣的環境本來就很適應。

  此時前面又退出一片灘塗,就是沒有退出的地方也有很大段距離是淹不過膝的水面,除非什麼地方有暗藏的溝壑。魯一棄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不管前面的灘塗是實是陷,也不管前面的水面下有多少凶險,他們只能往前衝,當然,也可以說是往前逃。

  殺手的武器很統一也很少見,他們用的全是帶月牙護手的十寸短鉤(這種鉤與第二章中提到的吳鉤不一樣,吳鉤其實就是劍,而這裡的鉤是真正以鉤為器的兵刃)。鉤身較寬,差不多和茅葉劍差不多,鉤身兩邊全部開刃;鉤頭也大,彎曲半徑超過大海碗;手柄處護手月牙也都開刃磨刺,柄尾帶三寸尖稜。正所謂遠鉤、中砍、近刺,後扎,就是充分利用鉤頭、鉤身、月牙和柄尾作為攻擊部位。這兵刃很難練,容易自傷,但使用起來卻極其刁鑽凶狠毒辣,有人把這種兵刃叫做「兵中之鬼」。

  迎上去的鯊口雖然沒有這樣好的殺人武器,卻也有刀。他的身上各種各樣的刀子十多把,尖的、禿的、厚的、薄的、直的、彎的、利的、鈍的都全了。只是刀再多,他只能一隻手拿一把,刀再利,也都只是刮鱗、剖魚、劈貝用的,這能和那些利鉤相比嗎?

  當鯊口將一個殺手的手臂從手腕到肩頭的肉像剔魚片一樣貼著骨頭剔掉後,當鯊口將一個殺手的膝蓋骨像剜貝肉一樣剜掉後,這兩堆人意識到對手手中殺魚的刀殺人也一樣地凶悍有效。於是他們連同受傷的留下八個人圍住鯊口,剩下的六個繼續往魯一棄他們逃去的方向追去。

  瞎子的狀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昏厥後好多了,特別是當他踏上實地,賊王的風範便逐漸顯現出來了。剛出水的灘塗面有一層浮泥,踩上去溜滑溜滑地。魯一棄和女人相互攙扶著,還不時地摔跌,連滾帶爬地弄得像兩個泥猴。瞎子雖然眼不能見,但是卻像個風中的擺柳,雖然也趔趄不斷,卻始終雙腳著地,怎麼都不跌倒。

  既然狀態已經恢復得很好了,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阻擊第二撥殺手的一道坎。但第二撥的六個殺手相互間的距離拉得很散,所以瞎子只攔下了四個,餘下兩個繼續往魯一棄這邊撲來。

  幸虧是那兩個殺手同樣不適應這種濕滑的地面,也幸虧那兩個殺手腳上的薄底硬襯的快靴尤其不合適走這樣的地面,再加上魯一棄不斷地朝後面開槍射擊,雖然不能射死他們,卻也起到一定阻擋的作用。這種種的原因讓魯一棄和女人奔出好長一段距離都沒有被收落到扣。

  「那裡!那裡有車!」女人眼尖,發現前面已經完全出水的灘塗上緩緩地過來幾輛牛車。

  魯一棄已經沒時間再考慮太多,求生的心理讓他本能地就往牛車那裡奔去。

  有牛車當然就有人,而且還有不少人,他們都是乘著退潮下海踩文蛤摘紫菜的。其實這些人早就被魯一棄的槍聲驚動了,正拿著各種槓棒鏟耙警惕地望著這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3
牛車這邊的灘塗出水得早,浮土已經幹了不再濕滑。所以魯一棄和女人雖然奔逃的速度變快了,而那兩殺手的追趕速度卻變得更快。眼見著前面奔逃的兩個跌撞著離牛車不遠了,後面追殺的兩個也已經斜挺著短鉤離他們沒幾步了。

  女人一個踉蹌撲倒在一個積水坑裡,同時也將魯一棄帶跌下來。這個積水坑不深、不寬也不滑,本來兩步就能跨過去,可女人實在走不動了,她眼下只有撲倒喘氣的體力了。

  魯一棄倒在女人的身邊,他是被女人帶著轉了半個圈後躺倒在水坑裡的。所以他能看到背後兩個殺手正舉著短鉤走過與他們之間距離的最後幾步路,明晃晃的短鉤反射著西落太陽的光芒,將兩條光斑映在魯一棄的臉上、脖頸上。

  魯一棄把喘息著的嘴巴緊緊閉上,等待最後一瞬間的來臨。嘴巴裡有水坑中濺入的海水,很鹹很苦,像眼淚。

  鋒利的彎鉤沒有能及時落下。因為就在這剎那之間,幾十根棍棒、鏟耙朝著兩個殺手揮舞而去。

  是的,牛車這邊的人動手了,而且目的很明確:擊潰殺手,救下魯一棄他們兩個。

  為什麼會這樣?魯一棄不知道,殺手們也不知道。其實原由很簡單,這裡沿海以前經常遭倭寇、海盜掠奪侵擾,所以下海的漁民、灘民都多少練些簡單技擊,而且下海時都是結成幫隊,用來防禦倭寇和海盜。兩個殺手的裝束打扮偏偏怎麼看都像是倭寇、海盜,而且他們提著殺人的武器追趕的人中還有個女的。這些理由讓他們很簡單地就判斷出自己應該怎麼去做。

  這些揮舞著棍棒、鏟耙的人雖然武器很不成樣子,但一個個倒也孔武有力、有招有式。在這樣一群人的攻擊下,兩個殺手雖然也傷了幾個人,但自己卻也被搞得手忙腳亂、疲於招架。

  就是這樣一個短短地間隙,讓緊閉嘴巴的魯一棄深深呼出胸中的一口濁氣。驚恐慌亂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於是在棍棒揮舞的空隙間,他冷靜、迅速地尋找這些槍擊不死的殺手的豁兒。

  槍聲再次響起,子彈連續地射出。

  前後三顆子彈射出只是發出了一聲長音;前後三顆子彈卻是串成一條長線;前後三顆子彈恰到好處地在起伏揮舞著的棍棒、鏟耙間隙中穿過。

  三顆子彈的落點是共同的,一個殺手的左眼。於是隨著子彈先後的撲入,殺手頭顱的前面綻開了血花,殺手頭顱的後面濺出了腦花。

  到底是受過無數次殘酷訓練的殺人機器,到底是經歷過無數次殺陣的江湖好手。就在被射中的殺手身體才倒下一半的時候,另一個殺手突然狂攻兩式,踹倒一個圍住他的灘民,朝著左後方躥出。

  目的很明確,急速逃走;方法很正確,佯攻後破圍;逃走的方向很準確,正好可以利用圍住他的人群替他擋住子彈。

  他是逃出了十幾步,可子彈要追上這麼十幾步並不困難。這次只有一顆子彈,從人群的縫隙中穿過,準確地鑽進他的左後腦,那部位和第一個殺手濺出腦花的位置一模一樣。鑽進後腦的子彈又從殺手的左眼鑽出,但只是露出了個彈頭尖兒便停住了,將殺手的左眼瞳孔換成個金屬的。

  殺手並非刀槍不入,殺手只是在黑色衣靠和蒙面巾中多套了一層密棕籐護具。這種多層細密編織,再加層間軟夾製作而成的護具足以擋住手槍這類武器的攻擊。這些是魯一棄在撕開死去殺手的外衣後得到的答案。

  瞎子在鯊口的攙扶下趕到魯一棄這裡的,圍住鯊口的八個殺手在又有一個被鯊口削掉整個下頜,兩個被切斷頸椎骨後,一下子都散了,丟下不能動的重新往大海的方向逃走。

  圍住瞎子的四個一個都沒逃。雖然瞎子剛開始只是將其中兩個腳面骨刺穿了。但在後面趕來的鯊口協助下,不但兩個腳面骨被刺穿的被鯊口用寬根厚背開貝刀切斷頸骨,另外兩個也都被瞎子的盲杖挑碎了襠中陰囊。

  在下海灘民的引領下,魯一棄他們四個終於上到海岸之上,幾十天的海上漂泊,現在又重新聞到土腥味兒,又看到房屋樹木,魯一棄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過來的。

  魯一棄上來後第二個感覺就是這裡真的離寶構不遠了。其實細細想想也是,上次在東北山林中「高低錯」坎面處,用「逆光尋刺」法讀懂柴頭「弄斧」圖含義,從中獲知這正東之寶為「地」寶,既然是「地」寶,不在陸地上尋,反到茫茫海上去找?看來對家逼自己走這麼一趟也是只知其象不明其理,對祖宗藏的這幾寶還是知之甚少的。

  此處地界沃野平川,土地肥碩,河溪交錯,均是濕土無石的絕好耕種之地,而且讓人想不通的是臨近茫茫大海,卻絲毫未受其鹽鹼之害,這不知道是不是寶力起的效果。

  向那些灘民打聽了一下,原來此處已經到了南通州的轄內。南通州東臨海,南臨江,西、北方向均是平川沃野,界內河道縱橫,物產豐饒,絕對是個少有的魚米之鄉。「弄斧」圖上說般門弟子魯子郎攜寶帶一子一孫一侄,從揚子江下水,順流入海,從此不知所蹤,或許真是沒尋到凶穴,或者出來什麼差錯,以至於無奈流落此地,並且藏寶與此。。

  既然魯一棄有了離寶構不遠的感覺,當然就不會就此捨棄。於是他將「弄斧」的玉符掛到了衣外,希望能憑此信物找到魯家的朋友和祖上在此藏寶護寶的後人。

  在灘民的引領下,魯一棄他們來到海邊的一個小鎮子。看得出,這個小鎮建鎮的時間不會太久,因為房屋都較新,還有許多臨時的泥棚屋。原來這裡前些年是開掘海港子的工匠們的聚居地,後來海港掘成,部分工匠留下改吃海子飯,再加上其他遷居而來的流民和當地該上岸討食的漁民、灘民,就漸漸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小鎮。

  此處民風極好,在小鎮上,魯一棄他們說自己是遇到海盜逃出的北方海客,被劫得身家全無。這種事情很容易博得吃海子飯的人們同情,便都極熱情地安排他們洗住飲食。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們才只是洗完澡換上衣服,就已經有人在飯桌邊等著他們了,這是一個認得「弄斧」玉符的人。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4
  許小指,原先是一群專門下海灘踩文蛤、蚶子灘民的頭,據說他踩文蛤、蚶子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是用腳將一塊灘塗踩鬆軟,讓文蛤、蚶子冒上來,或者用犁口拖桿拉,把文蛤、蚶子從泥沙中翻出來。而他打眼就能從根本沒有痕跡可辨別的泥沙中看出文蛤在什麼地方,然後指頭插入泥沙直接捏出。因為一直這樣踩取貝類,使得他的雙手手指如鋼如鐵,破貝鑽石,捏力無比。這功夫是獨成一路,後來也不知道誰起個頭,都把這把式叫做「破貝捏指」。

  眼下這許小指已然不再做踩貝行當,而在這小鎮上做收貝販貝的坐地販子。他認識這「弄斧」玉符,卻不知道這玉符的真正含義,只是因為有人給他看過這樣的樣式。那人是他販文蛤蚶子時認識的一個朋友,在幾十里外的通州城裡。

  魯一棄暫時相信了面前這個黑瘦的漢子。如果這人要說認識這「弄斧」是因為和魯家有淵源,或是受過般門什麼恩惠,那麼他的可信度就很值得懷疑,世上的巧事多,卻都不會落在他魯一棄一人的身上。而這個人說的卻是見過這「弄斧」的樣式,這就有可能和柴頭有「弄斧」圖是同樣道理,魯家在這裡留有守護「地」寶的傳人。而自己的感覺正好也確定這裡有寶,兩下便合上拍了。再說了,不是終歸還有個「弄斧」的樣式可以來證明他的誠實嗎。所以魯一棄沒有和這個黑瘦的許小指多說什麼,只是要求見見他所提到的「弄斧」樣式和藏有樣式的那個朋友。

  幾個人是乘小班船從通州城東門入城的。其實在離著通州城很遠的地方,魯一棄已經能感覺到此處霞氣氤氳、紫輝騰祥。

  許小指在來的路上一直都說叨著通州城的事情,從他的介紹中魯一棄得知這通州城四面環水,河道交錯。年年風調雨順,從無災害,古時就被稱作「崇川福地」。在通州城南面臨江之處有五座小山,其中最為俊秀的一座叫狼山,不過這山上沒有狼,也沒有什麼地方像狼。據說原先叫做紫琅山,後來不知道為何把個很雅致名字改作這樣一個俗氣的名字。

  「崇川福地」、「紫琅山」,再加上千里灘塗,玉牌上所識的三個字「福」、「琅」、「灘」都齊了。所以還未等入到城裡,魯一棄的心中已然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此處的寶構就在通州城附近。

  通州城早年間的城牆現在已經破損許多,但當年的護城河卻依然秀麗清澈。這護城河又名濠河,史載「城成即有河」,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千百年來,它擔負著防禦、排澇、運輸和飲用的重任。寬窄有序的水面,清澈的水流,迂迴蕩漾,波光粼粼,處處是鷗飛魚翔的自然美景。

  魯一棄他們是從東門運鹽河經龍王橋、三元橋轉入濠河的,由於是專門載客的班船,他們又繞到北極閣西面的小碼頭上岸。船從此處水面過去時,魯一棄覺得這周圍的環境有著什麼不尋常,但是匆匆而過,他也來不及細看細想。

  上岸後,許小指領著他們再沿濠河往南步行,過通濟橋、望仙橋、眾安橋,來到南門口子外的萬盛油坊。

  這一路走下來,通州城的大概輪廓讓魯一棄的腦腦海裡找到個風水概念--天鬲聚福(鬲li:古時一種可以盛米盛水還可蒸煮飯食的器皿)。這個概念來自於隋代蕭吉的《相地要錄》。在這裡南部有山為鬲蓋,周圍水道環繞為鬲身,中間又有多道水路橫貫為鬲隔。對於一方民生來說,這是個有衣有糧無災無難的上上吉風水之選。

  而且這裡的佈局還讓魯一棄想到在北平琉璃廠見識過的一件絕好古件兒--玲瓏墜五福套連環。這裡多道河道套連為環,眾多橋樑為玲瓏墜,南面五山則為五蝠(福)。

  萬盛油坊門面上的生意很好很熱鬧,但油坊磨房裡卻很安靜,因為一坊油出完,搾油的夥計都回去歇了。偌大個磨房裡只剩下兩個人坐在巨大石磨邊喝茶吃缸爿(一種和燒餅差不多的點心)。

  魯一棄從進油坊開始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麻油香味兒。他吃過無數次麻油也去過好多間油坊,從沒有聞到過如此香郁的麻油味兒。看來這裡油坊在搾油中肯定有自己獨到的工藝技法,難怪門面上生意那麼好。

  但讓魯一棄失望的是,從油坊的門面佈置到搾油的設施工具,他沒有發現一點帶有魯家六工中絕妙手法的痕跡。也就是說這裡的主人不懂《班經》,和般門沒有絲毫淵源,更不大可能是魯家祖上藏寶護寶留下的後人。可是他們又是如何知道弄斧的?又是如何會有弄斧的樣式的呢?

  許小指介紹油坊主人時沒刻意說姓名,只說叫左鐵槓。這名字的來歷其實在海邊小鎮就告訴過魯一棄。其他磨房磨油都是用毛驢拉磨,而這左鐵槓剛做油坊生意時家裡窮,置不起毛驢。只能自己來搖石磨。先是用小石磨,然後逐漸換成大石磨。由於一個人搖石磨時,一般都是用左手搖磨桿,騰出右手加磨料。天長日久,倒讓他練成了一條力道無比、虯勁如鐵的左臂,所以大家索性都管他叫左鐵槓。

  左鐵槓一張圓臉滿面油光,從體型和面相看,現在的他不再是個買不起毛驢要自己搖磨的主兒。

  和左鐵槓在一塊兒喝茶吃缸爿是個精神健碩的小老頭,鬍鬚剃得很乾淨,一頭滑順的齊耳發緊貼在頭上,沒有一絲的亂翹,只是稍稍有些花白,從髮型看得出這老人當年留過辮子後來鉸掉了。這老頭渾身上下顯得那麼乾淨利索,而且還有一點和鯊口很相像,就是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不同的是他的笑是確確實實笑出來的,而鯊口是因為天生的臉型就是個笑臉兒,而且這老頭的笑也沒鯊口那樣誇張,含蓄地微笑中似乎掩藏著什麼。

  天天中文網(365zw.com)
mk2257 發表於 2008-12-2 19:35
  [清平樂]

  寶歸何處?天涯無行路。若無人知寶去處,且喚吾凝目矚。

  雖無蹤我亦知!指轉間曉古世。化靈地誰能取,風飛血濺明誓。

  魯一棄和那老頭對了個眼,他心中暗自一寒。因為他從老頭眼角處透出的凌厲光芒中著實體味到了凶狠與無情。他趕忙移開與老頭對視的目光,微微將氣息一凝,腦靈神一聚。頓時地,就感覺出一股穩穩騰躍著的殺氣從這個乾淨利索的小老頭身上散發出來。

  的確是殺氣,魯一棄很肯定自己的判斷,但同時他也感覺出這種殺氣不是針對什麼人的,更不是針對他們的。這種意味著無情和殺戮的氣息倒有些像是老頭與生俱來的一種氣質。

  小老頭見主人家來了這麼多客,便很識趣地趕緊告辭走了。

  左鐵槓對魯一棄他們的到來很是驚訝,對魯一棄掏出來給他看的弄斧玉符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據他所知,祖上傳下這樣一條秘密不知道多少代,誰都沒有接觸到與這個秘密有一點關聯的事情。後來他們家這秘密都已經不成為秘密了,而變作一個興高酒酣時的談料,親戚朋友中基本都知道這麼回事情。

  左鐵槓邊說著邊趕緊地從神櫃櫥中掏摸,掏了好久,終於找出個破舊的盒子。說實話,左鐵槓這油坊中真沒什麼好東西,魯一棄在這裡踅摸就半天都沒看到能提點興趣的玩意兒,更不要說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了。就連這只左鐵槓當寶貝樣的木盒子,拿出後就端在魯一棄的眼前,魯一棄都不曾感覺出它上面有一點靈動或沉穩的氣息。唯一能值得一提的可能就只有做這盒子的木料,那是只有此地才出的一種搾榛木。這木材堅硬牢靠,極為稀少,價值不遜紫檀。

  盒子被打開了,裡面還有布包,接著打開兩層藍印粗布後,一個饅頭大小的厚重玩意兒顯露出來。雖然魯一棄瞬時就能判斷出那東西肯定不是什麼有價值的好古件兒,更不是傳說中的什麼寶貝。但他還是因為這樣一件什麼都不是的玩意兒驚訝地輕呼一聲「呀!」

  「弄斧!?」感到神奇和詫異的不止魯一棄一個,他的定力還算可以,只輕「呀」了一聲,女人卻是叫出聲來了。

  的確,粗布包著的東西和弄斧很相像,形狀是一模一樣,顏色也所差無幾。不同的是那東西比弄斧要大上好多倍,還有就是它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一塊色彩斑駁的普通石頭而已。

  左鐵槓看著這幾個人一幅驚訝的神情,於是來了神侃的興致,清了下嗓音,娓娓道來:「說實話,我們家也是後遷到通州城的,時間不是特別長,也就十幾代人吧。但是之所以到這裡來,也是為了祖上一個遺願。據說我們家老祖在此處還未積淤為地仍是茫茫大海時就來過,因為受過別人恩惠,所以忠於遺托之事,世代相傳。到了十幾代之前,我的老祖爺爺帶這這個石塊又來到通州,並入贅於此,安家置業,就為等有和這石斧一般模樣玉符的人。」

  「當年你家祖上在此處未曾成陸時來這裡做什麼?你說你家先輩來到這裡是入贅的,是否已經換姓了?要不然你家受了別人多大恩惠為件不值當的事遷居到此?」瞎子在一旁插話,他問這話一是出於好奇,同時也是在試探左鐵槓話語的真實性。

  瞎子問話的過於直白讓左鐵槓油光的臉上顯出些慍色:「你問的這些我都不知道,但祖上留話下來,叫後輩人等持玉符的人到來,帶他去找一件物件,到那時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到什麼地方找什麼東西?」這次是許小指快語插入,看得出,他早就對這件事情感興趣了,要不然也不會將那弄斧模樣記得這樣清楚。

  左鐵槓住口不說了,他目光從幾張焦急期待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魯一棄平靜的面龐上,他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是呀,好多輩人等待的事情一直沒個影兒,最後只能做為談料。而現在這事明坦坦地擺在這裡了,話就不能亂說了,也不能隨便對什麼人說了。

  魯一棄看得出,左鐵槓的目光中有詢問的意思。自己是弄斧玉符的正主兒,該問的該聽的都得是自己,其他人的詢問是否顯得過於急切了些?

  魯一棄面色沒有一絲變化,語氣也依舊極度平靜:「你說,要准地兒。」

  「狼山!」

  狼山,其實就是臨江而立的五座山中的紫琅山。為何將紫琅山改做這樣一個俗氣且令人畏懼的狼山,難道這山上真的有狼嗎?左鐵槓在往狼山去的路上告訴魯一棄知道,雖然改名字的民間說法很多,但其實還是和他祖上有些關係。那是他祖上害怕別人所托之物被人有意無意間給毀了,這才放流言想嚇住遠近住民,少往那山上去。其實這一招用場並不大,就那麼小的一個山頭子,有沒有狼結伙上去幾趟也就知道了。結果那山上照舊是人來人往,立塔建廟築亭,一點事兒都沒耽擱,反倒將那麼個仙雅靈瑞的名字給改掉了。

  左鐵槓是雇了幾輛獨輪車推著幾個人去狼山的。一架車左右坐兩個人,雖然顛簸得很,卻可免了徒步遠足之苦。這一路走下來,倒很是悠閒愜意,因為處處可見土香草腥,水靈樹曳,天地靈氣與萬物生機交錯融合得如此自然,加上現在已經開春,時不時可以看到田地地裡露出星點的嫩黃、淡紅,嵌在碧綠中如同天賜的爍爍寶物。

  可是越往狼山去,魯一棄就越是感到奇怪。來到狼山腳下時,魯一棄已經開始懷疑此行是否可靠了。問題出在哪裡?魯一棄到底發現了什麼不對勁?

  原因雖然很簡單,卻只有魯一棄一個人心裡知道。沒到通州城時,他遠遠地看到通州城就已然感覺出霞氣氤氳、紫輝騰祥,可是這一路在通州城中繞一圈,又由南城門外到狼山,這麼多地方走下來,他發現那樣的祥瑞氣相在這個地界哪裡都有,哪裡都差不多。特別是這狼山,如果真的像左鐵槓說的那樣,藏寶的寶構置建在狼山的話,那麼這裡的氣相肯定不同於周圍,就像自己在雙乳山那裡的感覺一樣,雖然金寶藏在山底如此之深,依舊可以感覺出其氣相的萬千變化和蒸騰耀動。可此處狼山雖然瑞祥靈秀,卻也和通州整個地界其他地方的氣相沒什麼大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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