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異世飄渺錄 作者︰張白 (連載中)

a620127x 2009-1-9 21:23:4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 48434
本帖最後由 chuang7718 於 2009-3-12 23: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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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一個飄渺的東方世界。


  一段飄渺的異世之旅。


  兩百年前,靈虛宮天才弟子易坤發明了紙符,隨後退出靈虛宮,自創道真門。道真紙符將凡人難以觸及的修煉法門跟人類的日常生活聯系起來,造福于民,開創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自此人類走上了一條玄幻的發展道路。


  當然,沒人能預料到,這其實是一個災難的開始。


  妖魔肆虐,暗濤涌動,戰亂開始的前夕,方豪在這個世界重生了……


  想要當主角,那就得有主角的實力……


  想要強推MM,至少要先打的過她吧……


卷一 玉州 第一章 重獲新生

  入夜不久,明月初上。

    玉州城中燈火點點,一條條街道上,各式各樣的奇異獸車川流不息。酒樓裡生意正旺,店小二跑上跑下,忙的不亦樂乎;青樓裡姑娘們唱的正歡,媚眼連連,秋波重重;各大戲場裡精彩絕倫的表演正在上演,台下掌聲陣陣,笑語不斷。

    街道兩旁,每家店舖的招牌上都貼著一張方形紙片,小小的紙片上發出炫彩多姿的光芒,照亮了街道。

    不同於喧鬧的大街,紫雀街旁的一所大院之中,卻是一派寧靜平和之景。

    府院深處,一間香閣之中,一名男子懷裡抱著一個嬰孩,神色堅毅,低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懷中的嬰孩粉嘟嘟的臉頰,炯炯有神的眼楮,很是可愛。由於場上靜了許久,這嬰孩眼楮一瞇,索性睡了過去,哪裡知道自己已是危在旦夕。

    跪著的男子身前站在一名老者,氣勢陰冷,盯著那嬰孩看了很久,見那嬰孩閉眼睡去,正欲發話。忽地那嬰孩眼楮一睜,扭頭到處看了看,眼光落在老者身上駐而不動了,繼而微微一笑,無比的天真爛漫。

    老者心中一軟,歎了口氣,原本準備說的狠話吞進肚子。改對那男子道︰「你死不肯說出此子的來歷,為父絕不容你胡來!」

    這兒子也的確太不像話了!去了西南蘭國一趟,抱回來這個男嬰。關於這男孩的生母,竟是一句話也不肯透露,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跪著的男子道︰「爹,這是孩兒的親生兒子。」

    「哼,你不說出他的身世,如何叫為父相信!」

    「爹,他真是孩兒的骨肉,是你的親孫兒,我只能說這麼多。」

    ……

    咚咚咚……一陣零落的敲門聲。老者眉頭一皺,走到門前問道︰「誰人?」

    「爹,是我,夕彩。」

    老者一愣,隨即換了一副臉色,開了門,道︰「是夕彩啊。這逆子,氣死老夫了。」

    夕彩長得殊為美貌,眼角餘光瞧見丈夫跪在那裡,心中滋味難言。

    夕彩螓首微垂,腦海中那幾句話彷彿就在耳邊︰女兒啊,飛羽如此看重這來歷不明的男嬰,又不肯說出他的身世,此事必有蹊蹺。你儘管放心,就算爹不派人查,爹那親家也會派人查清的。男人嘛,此番也無可厚非。你如今已是正室,他又沒說要納妾,今次便大度一點,而後凡事都能佔著上風……

    想了這些,夕彩對那老者道︰「爹,方郎或許有他的苦衷。我……我不在意的。」

    老者聽罷目中一亮。雖說這男孩他很不喜歡,但見兒子不惜一死也要保住這孩子,應該是自家的血脈。這事傳出去,對方家的勢必有些不好影響,但他更不願為此鬧成父子難以調解的境地。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兒媳夕彩了。

    不過面上的功夫他還是要做一做的,再說,這事的確令老者惱火之極。老者轉過頭去,又罵道︰「能娶上夕彩,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罷了,老夫明日便回紹南,免得被你這逆子氣死。」話畢摔門而去……

    街坊市裡,茶館酒樓的閒人將這事談了個把月,漸漸的也覺得了無趣味。

    玉州城這麼大,可作談資的材料,實在太多了。

    時間抹淡了一切,存留下來的,只有那些關於那私生子身世的各種天馬行空的猜測。

    ……

    轉眼間便是五年。

    方豪前世那二十歲的思想和見聞,在這個身軀裡憋了整整五年!方豪沒有給憋成瘋子,反而漸漸融入了這個世界。

    前世的方豪刻苦學習,勤勉用心,卻由於天資平凡,一直無法成為眾人仰望的一流人物。後來方豪死心了,乾脆讓自己輕鬆一點。於是方豪跟別人一樣,遊戲,泡妞,賺錢,花錢……

    但來到這個世界,方豪重獲新生了。

    首先方豪這輩子的家世,那是前世不敢想像的。老爹方飛羽是一省總督。爺爺方重是吳國丞相,由於小皇帝年幼,方重還兼任輔政大臣。

    然後方豪漸漸的發現,自己這一世有一個極為聰明的大腦。比如前世方豪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數學題,如今很輕鬆的就能算出來。

    很多前世想不通的東西,這一世憑藉著原有的意識,都逐一想明白了。

    在對前世的懷念中度過了兩年。而後方豪成了一個愛生活愛社會的好孩子。

    方豪覺得自己跟別人相比,並沒有多大優勢。其一是因為方豪習慣了前世的笨孩子的身份,這一世雖然聰明的要命,但十多年的習慣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改掉的?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主要原因。

    這個世界不同於前世,前世的人類走上了科學的道路。這個世界的發展,踏上了一條近乎玄幻的道路。雖然也有一些科學的痕跡,就像前世也有一些奇門法術的跡像一樣。

    這是一個修煉的世界。當然,真正修煉的人很少。就像前世真正在搞科學的人也很少一樣。

    五歲的方豪知道,當今有個道真觀,門徒遍及天下。道真觀研究出一種道真紙符,可以將奇門異法用一張撲克牌也似的紙符釋放出來。

    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道真紙符已經遍及人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部分。

    比如照明用的燈符,夏天製冷的冷氣符,比前世的空調環保多了。一些小病小恙,就可以直接去店裡買一些療傷紙符,根本不用去看醫生……

    顯然,道真觀並非是唯一的修煉門派。方豪還知道一個天青門,在夢山湖之南。方豪還從一些故事裡聽過其他的一些門派,比如還有個魔門,據說以血液修煉,誇張恐怖。

    還有一個眾生寺。一提到寺,方豪總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和尚。這個世界的眾生門人,也流行清修那一套,只不過不削髮而且沒多少戒律。

    五歲的方豪,知道的也就這麼多。方豪覺得這些有名的修煉門派,有點像是前世的高等學府。一個五歲的小孩,能曉得這些就很不錯了,這還是方豪刻意獲取的。

    方豪很清楚,除了眾生寺、道真觀還有天青門,還有什麼魔門,肯定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但方豪太小了,五歲的小孩問這問那的,大人們根本懶得理會。

    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方豪是個私生子。方豪所享受的物質條件也不比他那個哥哥方世差多少,但精神上的待遇就明顯差了幾個檔次。

    只有一個人對兩人一視同仁,那就是父親方飛羽。

    哥哥方世的生母叫夏夕彩,當年那個十分大度的同意方豪進府的姨娘。這些年來也沒對方豪使什麼傳說中的姨娘毒手。

    方豪明白,前提是自己不去搶哥哥方世的東西。所以方豪向來安分的很,滿足於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方府的一個小園子,凝華園。除此之外,方豪幾乎不跟府上的其他人打交道。

    不過,五歲的小孩也沒什麼可跟人打交道的地方。

    方豪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自己的身世。可是這個問題連爺爺方重都問不出來,就更別提方豪了。有吃有穿,加上方豪心中還記掛著前世的母親,慢慢的也就懶得去想太多了。

    方豪前世勉強算個隨遇而安的人,並非方豪沒什麼雄心壯志,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非要成為金字塔建的人的話,那就是自尋煩惱。

    而這一世,一切都改變了。

    這天晚上,方飛羽順道來凝華園看看看方豪。順便檢查一下方豪的課業。四年開始,方豪跟就哥哥開始讀書。父親請來了老師可不一般,老師名叫張白,是當世大文豪。而張白竟負心甘情願的當兩兄弟的啟蒙老師。

    方豪跟往常一樣,表現的讓父親十分滿意。就在父親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方豪突然道︰「爹,孩兒想習武。」

    「什麼?」方飛羽聽罷一驚。

    方豪心中納悶︰不就是想練練武嘛,至於反應這麼激烈?

    方飛羽心中狂喜,道︰「為父就會在不會武技,去哪都要帶上護衛,麻煩極了。你爺爺前一陣子還來信說,要派兩個高手來教你跟世兒習武。世兒哭著不幹。我想你大概也不喜歡,便回信拒絕了。」

    忽而語氣一轉,道︰「習武不比讀書,那可要累得多,豪兒能堅持的下來麼?」

    方豪道︰「孩兒不怕。」稚嫩的聲音透著一股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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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620127x 發表於 2009-1-9 21:25
卷一 玉州 第二章 兩位師父

其實其實總督老爹身邊也個十分厲害的保鏢,教兩兄弟學武的話,肯定是綽綽有餘的。但由於總督方飛羽不曾學武,若有人行刺,方飛羽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所以這兩個保鏢實在沒空去教兩兄弟。

    兩個保鏢的姓名方豪不清楚,只是聽見父親叫他們兩人阿三、阿四。有些可怖的是,方豪這四五年來,從未聽見阿三阿四說過一句話,難道都是啞巴不成?

    兩個師父是爺爺派來的,據說是當年的成名高手。一個叫邵風,另一個叫童遠山。初次見面,兩人神情淡漠,對總督家的兩個公子也是冷冷的,不見笑容。

    這讓方豪很是憧憬︰看起來像是兩個高手。想到這個世界那玄妙的紙符,方豪時常熱血沸騰。

    自從能自由活動以來,方豪常常去書房找一切有關那種玄妙紙符的資料。無奈方家的書房之中儘是文學作品和一些史書,當然,還有一些政論方面的。先別論這些書籍是多麼的枯燥乏味,對一個無聊之極的人而言,能有這些書可看已算幸運。況且在另外一個世界念了十幾年的書,方豪已有麻木的趨向。

    是故方豪一直把這些勾人倦意的書,當作小說來看。說的準確一點,就是在看一本異世大陸小說的世界設定。但老是看設定,任誰也耐不住。小說畢竟是要*情節吸引人的。

    方豪忍著性子,一直在等,五歲的時候。終於等來之前翹首以盼的東西--等來了這兩位師父。

    方豪學武,也並非完全出乎興趣。方豪看的出來,也感覺的到,這府上除了父親方飛羽,沒什麼人是真心對自己好。就自己那凝華園中的兩個丫鬟,一個老僕對自己還算關心,這還多半源於自己對他們不薄。只有在凝華園中,方豪才有一丁點兒安全感,出了凝華園,眾人那冷漠的目光和輕視的態度,讓方豪時刻充滿著危機感。

    人活著,就有求生的本能,就需要一種安全感。而方豪覺得除了讓自己變得強大之外,實在沒別的法子。

    邵風長得十分英氣,一身雪白的長衫,簡直就是方豪心目中的西門吹雪。而另一個師父童遠山,則是個彪悍的漢子,雙眉如墨似劍,眼眸犀利勝虎,一襲灰白的布衫,已然掩不住一身健碩的肌肉,跟勉強跟方豪心目中的蕭峰有幾分形似。

    「我*,二弟,這兩個師父瞧上去極不好對付。」方世一瞧見這兩個師父,就禁不住在方豪耳邊嘀咕了一聲。

    「我*」這個語氣詞,自然是方世從方豪那裡學去的。兩個師父的耳力不凡,方世這句話悉數聽見了。皆是心想︰看來這哥哥是個調皮之輩。而那弟弟方豪嘛,傳奇的身份早就成了眾人皆知之事。這種身份,理所當然的應該配上一個沉默寡言乖巧少年的性格。

    兩位師父來到玉州以後,總督老爹先是命府上的下人帶著兩位師父在玉州城溜躂了幾圈,將一些好吃好玩的地方都逛遍了,算是略表心意。童遠山和邵風在遊覽玉州城以後,均都覺得︰這玉州城之繁華,猶勝京都紹南。

    好生招待以後,一切就要步入正規了。

    兩兄弟每天上午習文,下午學武,直到晚上才有片刻自由。要說習文,方豪雖不太喜歡,但也熬的過去。而習武,就算是方豪的興趣之所在了。方世則恰恰相反,覺得學文更有趣味。

    兩位師父漸漸的也發現,第一印象有時候也極不准。方豪看起來斯文,實則內心活潑,時常有一些古怪的想法和新奇的點子。而方世那天一句「我*」,雖然其意不解,但這兩字的發音,分明顯示出幾分跋扈囂張之意。可事實上,這方世是個三好兒童。

    兩位師父跟張白交流以後,愈發肯定了這一點。張白如斯道︰「大公子天賦極好,在學文之上,深得我心。二公子嘛,也不愧為方家子弟,但時常有一些讓張某吃驚的舉動。也只有張某與他天天相處,方能察覺他刻意掩飾的不羈之性。」

    那天下午,兩兄弟的第一堂武學課,卻沒瞧見邵風的人影,只來了童遠山一人。

    童遠山依舊是那身打扮,見兩兄弟神色嚴肅,便道︰「你們邵師父是天青門人,負責教你兄弟兩修煉天青之氣。他命你二人明日早上起早一點,在此處等他。」

    方豪聽了倒不覺得什麼,方世卻早已小嘴撅得老高。但眼前的童師父太過冰冷,方世終究是一言不敢發。童遠山見方豪神色鎮定,一個五歲的孩童,能夠為練功而起早,實在不簡單。

    隨即便聽方豪道︰「童師父,你教我們麼呢?」

    這個問題問的好,童遠山正準備露兩手好讓這兩兄弟開開眼界,畢竟冷酷的外表只能獲得一時的威嚴,真本事才是長久之計。

    童遠山當下對方豪道︰「喏,你去給為師撿一塊石頭過來。」

    授武的場所是方家的一個園子,叫朝陽園,這園子極大,裡面還有一個小塘。方豪此刻所處的位置,距池塘岸邊尚有五丈之距。方豪走到塘邊,蹲下身來,指著一塊石頭,扭頭看著童遠山,以眼光詢問︰這塊石頭可否?

    童遠山點了點頭。方豪連忙伸手去取。然則,就在方豪的小手沒伸出一半之時,忽覺清風乍起,一隻大手只在方豪眼前一閃,已然取走了那塊石頭。

    方豪大驚,猛然轉頭一看,童遠山已回到原處,伸出手掌,掌上是一碎石粉末。

    無論是童遠山的搶石頭時的身法之快,還是捏石頭時的力氣之大。無一不讓方豪萬分驚歎。方豪甚至懷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體構造不一樣,但是自己這五年以來,似乎沒有感到什麼不同……

    童遠山雙掌拍了幾下,震下粉末,說道︰「為師負責教你兩武技。武技的根本,為師總結出三要,速度,力量,技巧。這技巧嘛,不如速度和力量那般易於表現,是故為師今日只稍稍演了下速度和力量。」

    見兩兄弟愣在那裡,童遠山自知自己的表演取得了預期之中的效果,接著道︰「自今日起,也別叫做我麼童師父,叫二師父便好。為師比你們大師父小幾歲。」

    若不是聽童遠山這麼一說,方豪還真想像不到,年紀大的那個,居然是邵風。

    接下來童遠山便開始傳授兩兄弟武技。只是一個下午的時間,方豪便深刻的體會到︰學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方豪不怕,甚至有些喜歡那種累到極致的感覺,彷彿這樣才能不斷的證明自己不是活在夢中,而是在一個真真切切的全新世界。

    ……

    翌日清晨,方豪忍著全身酸痛,早早的爬起床來,在朝陽園中等候大師父,邵風。等了片刻,只見哥哥方世走了過來,眼楮有些紅腫,顯然昨夜在夏氏懷裡哭得不輕。

    又等片刻,才見邵風緩緩走進園中。在邵風走近朝陽園的時候,方豪竟有這樣一種感覺︰他每一腳邁出,似是並未踏在實處,雖然看著是在走路,給人的感覺卻是他慢慢悠悠的飄了過來。

    方世也被嚇了一跳,心裡對這個大師父也生出幾分敬佩之意。但這並沒有改變他對習武的厭惡。

    方世昨晚縮在夏氏懷裡哭道︰「娘,孩兒真不想學武,爹不也沒有學過武麼,不照樣能當得大官,輔君治國麼?孩兒覺得,男子漢大丈夫,當學治國之道,才是上策。」夏氏先是一陣竊喜,畢竟六歲的兒子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不凡。但夏氏隨後給的答覆,仍舊是千年不變、百試不爽的那套說辭。

    夏氏這始終如一的回答,讓方世心裡首次對這個弟弟有了一絲厭惡,一點淺淺的恨意。

    ……

    邵風走到兩兄弟跟前,分別抓起兩兄弟的小手道︰「自今日起,為師傳你們二人天青之氣。」話未說完,方豪便覺得體內一股暖流幽幽流轉,至四肢百骸。彷彿體內起了一陣溫潤柔和的風,吹在酸痛的肌肉上,舒爽極了。

    隨後邵風便放開了兩兄弟小手,道︰「你們二師父的練功之法,對孩童而言,的確有些嚴厲了。修煉我天青法門,正好可以緩解練武技的苦楚。」說罷指著池塘邊的一棵柳樹道︰「待會兒會有一陣微風,自西南吹來,最長的那根柳枝,待風平之後,會左右搖擺四下。那條掛在柳枝上的綢帶,會隨風而落,落在為師身前一丈處。是了,有個丫鬟正向這朝陽園走來,若是她過去搖了下柳樹,或是綢帶落在她身上……便是為師所無法預料的了……」

    果然,片刻之後,一名丫鬟走進朝陽園,看見府上兩位少爺正在習武,便停足繞道而行。之後一陣微風襲來……

    邵風所言,分毫無差。
a620127x 發表於 2009-1-9 21:25
卷一 玉州 第三章 路漫漫

機械而重複的生活,是扼殺時間最好的良方,三年的時光一晃而過,轉眼間方豪已經八歲。

    這三年來,每天早上修煉天青之氣,上午跟張白學文。雖然偶爾方豪也在課堂上睡覺,而張白竟也默許了……當然這是張白那天看了兩兄弟訓練一下午之後的事,張白覺得方豪每天所接受的訓練很殘酷,太殘酷了!

    下午麼,自然就是隨二師父童遠山修習武技了。可憐的方世,陪著方豪練了三年,卻只練了個花架子。這也怨不得童遠山,只因方世偷懶之時,童遠山除了略微呵斥幾聲以外,實在沒別的法子,總不能打吧,夏氏還在方府呢。

    方豪則好的多。首先方豪十分自覺,不管多苦多累,從未有過半句怨言。再者方豪的私生子身份,使得府中的長輩,除了總督方飛羽對兩人一視同仁之外,其他人自然都更加看重方世……說白了就是因為方豪是個沒媽媽沒後台的苦命小孩。

    這三年之中,方豪也不止一次的想過紙符的問題。無奈兩位師父傳授的東西,已經讓方豪累得夠嗆,方豪漸漸覺得有些吃力,沒心思去想別的。慢慢的這個想法也就淡在心底了。

    方豪之所以覺得力不從心,並非是因為學武的天賦不足。問題在於兩位師父。

    一開始由於聽張白說,這兩個少爺都很聰明。所以兩位師父都不約而同的,都刻意加快了傳授的進度,而方豪竟很是輕鬆的完成了。

    兩位師父大喜,此子果真不凡。於是又增加了傳授內容和訓練的力度,方豪仍舊能夠完成。這導致兩位師父習慣了不斷加快方豪訓練的速度和進度,似乎在挑戰極限一般,只不過挑戰的是方豪的極限。兩位師父也從中獲得了極大的樂趣。的確,有徒如此,師復何求?

    至於方世,早已被兩位師父拋在一邊。方世過來練武,明擺是做樣子的,或者說是過來當方豪的陪練。兩位師父的心思,早就放在了方豪身上。

    誠然,方豪也沒讓哥哥太過難堪,更沒讓夏氏太過難堪……方豪在習文方面,漸漸的「比不上」哥哥方世了。這點張白看在眼裡,愈發覺得這個小娃極不簡單,才多大的年紀,就已懂得這些道理。不過,好在方世在習文方面的造詣,的確非凡的很,也不須張白刻意的稱讚。

    ……

    「 啪…… 啪……」,方豪單掌成刀,幾個起落,數根手腕粗細的樹枝,立時斷成兩截。至少方豪如今可以很是輕鬆的敲斷成年人的胳膊大腿了。這才是一個八歲的孩童,能練到如此地步,二師父童遠山已經感到十分驕傲。

    方豪又撿起一截樹枝,以掌成刀,凌空虛劃。將樹枝上的樹葉盡數削下,而後雙掌微動,如波似浪。只見那些蒼翠的樹葉定在半空,擺成一條直線。忽而方豪手掌又動,那些樹葉又彎彎曲曲的,如同一條青蛇,繞著方豪週身飛舞起來。

    方豪盤玩了幾許,右臂一揮,那串樹葉如箭射出。釘在池塘邊的那顆柳樹上,青嫩的樹葉,活生生的切入柳木之中。

    此時此刻,方豪覺得自己就像個前世的武俠片男主角,那是何等的瀟灑威猛。然而男主角都是天下無敵的,方豪卻沒達到。

    方豪練到興處,時常找大師父切磋。但卻不敢找二師父,他怕二師父一下子沒把持好,折斷了自己一隻手一條腿什麼的,實在划不來。

    跟大師父的切磋,也僅限於方豪攻,大師父守。方豪以氣刀從樹上削下幾片樹葉,也如今日這般射出。無奈每次攻到大師父身前三丈處,那幾片樹葉便開始繞著大師父打轉轉。打轉轉誰不會,但方豪須得以掌馭氣,方能如此。大師父雙臂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看著方豪,彷彿繞著自己紛舞的樹葉,只是一種自然現象。那種輕鬆寫意的姿態,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那串樹葉在大師父身周饒了須臾,才見大師父右手橫指,那幾片樹葉如電劈出,飛到池塘的上方,已然化成幾團小小的火焰,又飛了幾丈,終是化成灰燼,只餘下幾縷青煙。

    方豪前世好歹也是學過物理的人,明白那是因為樹葉飛行速度太快,與空氣摩擦著火了……

    方豪禁不住問道︰「大師父,天青門下,你應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吧。」

    邵風搖頭道︰「我若遇上了我的師父,便如你遇著我一般。」

    方豪始知路漫漫其修遠兮。

    瞧見方豪一臉頹然,邵風又安慰道︰「不過,你也無須灰心,修為能與我師父比肩的人,很少。為師還可以告訴你,八歲的年紀,修為能跟你看齊的,也很少。」

    聽到這後半句,方豪的心情總算有些好轉。不過,爽是相互的,方豪連忙擺出一臉崇拜的樣子,說道︰「大師父,徒兒也可以告訴你,你真的很帥!」

    邵風︰「……」

    ……

    回到凝華園,已是傍晚時分,夕陽餘暉如金,映在方豪滿是汗水的臉上。

    「二少爺回來了。」丫鬟雙雙正坐在門檻上發呆,也是,十二三歲的少女,最喜歡漫無邊際的想心思。看見方豪回園,小丫鬟一臉甜甜的笑容。

    「嗯,我去洗白白。」方豪徑直走向臥房。雙雙連忙喊來另一個丫鬟,秀兒。兩人一個去打水,將二師父配好的藥草浸在熱氣騰騰洗澡水中,一個給方豪準備換洗衣裳。待一切準備妥當,兩人退出臥房,也不服侍。

    雖然在這兩個小丫頭眼裡,八歲的男孩,不過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娃兒。但是方豪給她們的感覺大不一樣。方豪四歲時候,方飛羽給方豪買了兩個丫鬟,也就是雙雙和秀兒了,當時雙雙和秀兒也只有八九歲。五歲開始,方豪洗澡的時候就不讓兩丫鬟服侍了。

    好歹心裡年齡有二十幾了,這洗澡被兩個小丫頭看著,成什麼樣子。

    後來兩丫鬟到了發育的年齡,小了四五歲的方豪,竟給兩丫鬟講起了生理課。害羞,是女子的天性,看著兩丫鬟臉上的紅霞,小方豪樂的不行。兩丫鬟怎麼也想不通,便問︰「二少爺,你怎的懂這麼多?」

    方豪心想這府上就總督老爹跟自己關係好一點,便道︰「在爹的書房裡面翻了點書看,無意之中看到的。」

    繼而一臉深沉,老氣橫秋的道︰「我這也是為你兩好,你看我怎麼不跟別的丫鬟說?你們兩記住了,這事不能跟別人說,絕對不能!」兩丫鬟很是聽話的點頭,可憐的總督大人,形象瞬間一落千丈。

    方豪洗完了澡,雙雙便端來了飯菜。凝華園雖小,但一個吃飯的廳堂還是有的。雙雙跟秀兒將飯菜擺上飯桌。方豪走到廳堂,兩丫鬟和老僕已恭恭敬敬等在桌前。

    方豪在桌前坐下道︰「坐啊」。三人也不客氣,跟著也在桌前坐下。老僕叫徐勝,今年四十多歲,雖然不是很老,但是方豪習慣叫他老徐,可惜這個老徐不寫博客。

    「二少爺,這香酥雞是你喜歡吃的。」雙兒的聲音脆脆的,說著夾了一根雞腿放在方豪碗中。

    「雙雙也吃,吃雞長肉肉。」

    「啊,不要!」雙雙嚇得一跳,一雙鳳眼滿是惶恐,情急之下,竟將自己碗裡的雞翅膀夾給了方豪。方豪哈哈大笑︰「傻啊,吃什麼不長肉。」又把雞翅夾給了雙雙。

    「二少爺,這清蒸刀姬魚羹,鮮的很,清淡滋補,少爺多喝一點,對身子有好處。」秀兒的聲音柔柔的,給方豪盛了一碗魚羹。

    「秀兒也喝,刀姬魚羹美白哦。」

    「謝二少爺。」

    老徐則是一臉憨厚的笑容,看著兩丫鬟對二少爺如同姐姐待弟弟一般,極為關愛,心裡也很高興。嗚哇嗚哇的扒著飯,吃得十分歡快。

    要知道構建和諧凝華園不容易啊,方豪花了不少時間,才將這小小凝華園變得充滿溫情。由此可見,領導相當的不好當。

    吃過晚飯,方豪便如常回了臥房,繼續看那些無聊文史政論。不過這幾天從哥哥那裡借了幾本遊記野史之類的書,沒辦法,哥哥路子廣。方豪看的津津有味,雖然這些書跟前世的武俠玄幻沒法比,但對於憋了七八年的方豪來說,能有這些書看,簡直是太幸福了。

    夏天熱的很,方豪臥房的牆上貼了幾張冷符。這種冷符還是比較貴的,是故方府家規規定,下人的房中可以用燈符,但是不能用冷符和暖符。

    涉及到家規,方豪也不敢違反,因為電視裡經常有小孩因為犯家規被虐得很慘……天氣熱的燥人的時候,兩丫鬟也會去方豪的臥房裡吹吹冷風,當然這是方豪要求的。至於老徐,則喜歡搖著一把破扇子,在凝華園的桂樹底下乘涼,順便看看月亮。

    今夜方豪正在看一本遊記,有點世界奇觀大全的感覺,看得方豪只想出門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精彩世界。忽聽外面老徐驚慌的道︰「老爺,二少爺在看書。」

    方豪連忙將遊記收起,換成一本《聖戰兵法》。同時心中暗喜,因為總督老爹已經有三個月沒看他了。
a620127x 發表於 2009-1-9 21:25
卷一 玉州 第四章 母親的禮物

父親對方豪是真的不錯。是故七八年下來,方豪對他也有了很深的感情。方豪迫不及待的開了門,喜道︰「爹,你來了。」

    這些年來,方飛羽忙於政事,江南一省富甲天下,政務格外繁忙。這總督的位子,的確很不輕鬆。其他兩三個省合在一處,才會設一個總督。而江南一省就獨設了個總督,江南省之重要,由此可見一斑。方家權大勢大不假,但有句話叫樹大招風。

    過度的勞累,使得父親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幾歲。這還多虧了父親平日裡吃好穿好,有人悉心照顧,否則只怕老的更快。

    父親一雙眼楮依舊那般神采逼人。方飛羽見兒子主動出來迎接,犀利的目光瞬間柔和起來,笑道︰「三個月不見,豪兒又長高了。」

    「爹,你要注重身體,別太累了。」這句話,乃是方豪發自肺腑的。

    方飛羽心中一溫,繼而道︰「好孩兒,懂事了。知道關心為父了。」說著摸了摸方豪的頭,又對老徐吩咐說,不許外人過來打擾,兩人進了屋子。

    方豪搬來椅子,請父親坐下,道︰「爹,孩兒想你了。」的確是有點想。

    方飛羽道︰「怎麼,你兩位師父太過嚴厲,想叫為父去說情麼?」

    方豪道︰「沒有。師父都誇孩兒進步快。」

    這也是實話。方飛羽下午已問過兩位師父,兩人對方豪都是稱讚有加,至於方世,兩位師父則是含糊應答,說些大少爺醉心詩文政論之類云云。方飛羽是明白人,曉得其中的含義。

    隨後又問了張白,張白對兩兄弟可謂不吝溢美之詞,還特別表揚了方世,說方世辛勤刻苦,孜孜不倦。方飛羽自然是倍感欣慰。

    此刻方飛羽端詳著方豪那張稚嫩的小臉,忽而歎道︰「像極了你娘。」這只是方飛羽的看法。在別人看來,小方豪漸漸長大,面目輪廓愈發跟方飛羽相像。也知方豪雖然來歷不明,但的確是總督大人的親生兒子。

    方豪心念一動,見機會來了,連忙撒嬌道︰「爹,孩兒想娘,為什麼娘從不來看孩兒。」

    方飛羽失神了一瞬,沉默半晌,方道︰「豪兒,你娘她……她死了。」

    方豪見父親心痛的樣子,神色黯然無光,心道︰娘果然不在了,不過,好歹要問清楚娘是什麼來歷。

    方豪又急問道︰「那娘是什麼樣的人呢?」

    方飛羽揉了揉眼楮,隨即臉上呈現出一副悠然之色,道︰「你娘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你如今文武雙全,為父很高興,否則你不配當你娘的兒子。」

    這話說的蹊蹺,我不配當我娘的兒子,那誰配?方飛羽見方豪一臉茫然,說道︰「豪兒,為父許久沒來看你了,是因為這次去了京都一趟。回來見你用功習武,詩文也不錯,心裡甚為踏實。」

    方豪低著頭,心裡盤算著怎麼套出娘的來歷。但這麼多年來,方豪發現,雖然父親跟自己說話時防備極松,但是關於娘親的訊息,方豪問不出哪怕一個字。

    方飛羽忽地站起身來,很是鄭重的對方豪道︰「豪兒,你漸漸長大,這習武學文,一樣都不可耽誤。你是我方飛羽的兒子,將來必定要高人一等,出人頭地的。」

    方豪只覺得方飛羽這兩句話說的豪氣十足,也被激起滿腔豪情。方飛羽又道︰「你爺爺如今雖不認你,但只要為父在,你便是方家的血脈。你爺爺是愛才之人,你將來表現傑出,叫世人懾服於你的本事,他自然會喜歡你。要知你爺爺只有我跟你二叔兩個兒子,而你二叔膝下無男丁,只有一個女兒。方家的未來,就要*你跟你哥哥了。」

    父親語氣沉重,緩了口氣,接著道︰「我方家勢大,如今敢明著跟我方家對著干的不多,但是暗地裡卻不少。將來你跟你哥哥勢必要遇到很多敵人,兄弟要同心對外,才可保住家業。你跟世兒雖不是一個娘生的,但都是爹的兒子,切不可骨肉相殘。」

    方豪聽罷想到︰這話爹爹肯定沒有跟哥哥說過,先跟我說了,莫非覺得哥哥是較弱的一方不成?不由的心下自嘲道︰他不來殘害我就算仁慈,我哪有什麼心思跟他鬥。

    方飛羽見方豪眉頭皺了皺,心知這小傢伙有些不滿,當下道︰「你大姨娘這些年來已算很不錯。我聽你張老師說,你已懂得一些掩藏光芒的道理,心裡著實欣喜。你如今跟你哥哥關係融洽,是個好兆頭。但明年一開年,你哥哥就要去京都了。以後,你肯定也要去京城的。去了京都之後,切記為父剛才跟你說過的話。」

    方豪正納悶哥哥去京都幹什麼,難道大姨娘也去京都不成?沒道理啊。接著又聽父親道︰「為父今晚跟你說了許多,你一個小孩子家,定然無法明白。這沒關係,你時刻記住為父的話,將來終會明白的。」

    可惜方飛羽不知道這個小兒子是個活了兩世的牛人。方豪一番深思,便悉數明白了︰自己如今除了老爹,沒有任何依*,實在沒什麼資格去跟哥哥方世鬥。而兄弟兩都是爹的兒子,爹也的確不願看到兄弟相殘。自己只有學好文,習好武,成為人中之龍,獲得爺爺的賞識喜愛。若有跟哥哥衝突的地方,要忍。不管怎麼樣,還有爹在。

    不用父親說,方豪也知道自己這個家族的複雜,但那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已。方豪雖然有著前世的閱歷和記憶,但他前世的出生貧寒的很,不是一個這樣富貴的家庭,所以無法想像這樣一個權傾朝野的家族,到底有多複雜。當然也就不知道,其實複雜的令人髮指。

    方飛羽能當上江南省總督,有家族的影響,但更多是憑真本事。今晚跟方豪說的一襲話,實則已給方豪指名了道路。

    隱忍,變強。

    面對自己未知的身世,難測的未來和複雜的家族。方豪能做的,僅此而已。

    方豪心事重重,稚氣未脫的小臉上一派凝重之色。方飛羽看在眼裡,當然想像不到方豪是穿越過來的,只是以為自己這番話嚇著兒子了。當即道︰「豪兒,你如今莫要想太多,記著為父的話就成。」

    方豪聽了這話,忙裝傻道︰「嗯。爹說的話孩兒都記得,只是孩兒愚笨了,想不太明白,腦子裡亂亂的。」

    方飛羽笑道︰「誰敢說我豪兒笨。豪兒聰明的很。」說罷從懷裡掏出一條金絲腰帶。這腰帶以金線織就,燈符照耀之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方飛羽道︰「豪兒,為父這次去京城停的久了點,你過生日也沒能趕回來,這金絲腰帶,便算是送給你的禮物吧。」

    方豪欣喜接過,道︰「謝謝爹。」

    方飛羽道︰「這腰帶是當年你娘給爹的,你娘說等你長大了,就給你用,叫爹先用著。」

    方豪一驚,立時拿著這腰帶仔細觀摩起來,發現金腰帶除了金貴了點,也沒什麼別的不同之處。方飛羽哈哈一笑道︰「豪兒,這不過是個腰帶而已。」隨即又道︰「這腰帶的來由,不要跟任何人說。」

    「嗯。」方豪答了一聲,猶在研究那腰帶。

    方飛羽心道豪兒想娘想的可憐,著實苦了他。當下囑咐方豪早些睡覺,漫步徐徐,踱出凝華園。

    方飛羽一出園門,兩個一身黑衣,彷彿融入夜色之中的漢子,便一左一右的跟了上來,緊隨而行。

    「阿三,剛才我跟豪兒說的話,沒人聽見吧。」方飛羽驀然問了這麼一句,似在自言自語一般。

    「稟老爺,沒有。」原來阿三不是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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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玉州 第五章 巧

方豪那晚將金腰帶把玩了個把時辰,實在找不出什麼想像中的奇異之處,只得作罷。不過隨即又想到了父親的話,心中前所未有沉重起來。

    ……

    書,當然是要讀的。武,更是要練的。

    只是方豪愈發捨得吃苦了。這著實讓兩位師父驚歎不已︰這二少爺雖說是個私生子,地位遠不如大少爺,可到底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而且,絕大多數聰明之人,總是自恃天賦,不太願意下苦工。但這兩點在這二少爺身上,無一適用。

    兩位師父愈發喜歡這少爺了,打心眼裡喜歡。

    這天下午,方豪依舊在進行速度和力量的極限鍛煉。初冬的時節,下了幾場雨,突然間就冷了起來。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明天就要下雪了。

    方豪仍舊穿著一身夏天的薄布衫,額頭鼻尖不時滴下幾粒汗珠,嘴裡呼出一團一團的白氣,小臉通紅。

    此時方豪習武的場所,已從方府的朝陽園轉到了玉州城外的小山上。這小山距玉州東邊的宣平門有二十多里。每天方豪從方府的後門坐馬車出宣平門,一出城門,便下車跑步。當然,不僅僅是跑步那麼輕鬆。二師父一開始限定方豪先行跑到小山上,在自己的馬車到達之前,以掌為刀,砍二十棵樹,而後逐漸增加。

    一般情況是,方豪剛下車,二師父立時陰陰一笑,揚起鞭子開始盡情的虐馬,彷彿那馬曾經暴踢過他的小雞雞,哦不,大雞雞。

    山上的活木,要比乾柴棍結實的多,也粗壯很多。方豪懷疑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這座山要變成荒山,而自己也要變成一個惡意破壞大自然的壞孩子。

    只是如今已沒有哥哥當陪練了。就是那天父親從京城回來之後,第二天方世便不習武只學文了。方豪也懶得去想太多,反正自己那個哥哥不是塊練武的料。

    方豪這天砍倒了一百顆樹,最細的也有碗口那麼粗。望著倒下的一片,方豪摸了摸右手,默默運氣恢復,慢慢消腫。顯然,砍樹的時候是不准用天青劍氣的,只能用外功。方豪也知二師父的用意,很是自覺的沒有作弊。

    「不錯不錯,很有前途。」這三年以來,原本冷漠如一塊石頭的二師父,也漸漸受到到方豪的影響,嘴裡經常蹦出個「我*」之類的詞兒。

    童遠山走到方豪身前,微笑道︰「要不跟為師切磋一下?」

    「十年後再比如何?那時候我絕不計較師父以大欺小。」

    「今天的任務,就是跟為師切磋切磋。」童遠山一臉正經,絲毫看不出玩笑的意味。

    方豪心底拔涼︰這簡直要我小命。趕緊努了努小嘴,趁著年紀還小,要抓緊時間多撒撒嬌,當下奶聲奶氣的道︰「二師父,豪兒還小,您……您要輕點兒,手下留情啊。」

    二師父極不耐煩的道︰「拜託,能不能有點創意。」很明顯,這也是從方豪嘴裡學去的。好歹相處了這麼久,每次看到一肚子鬼明堂的方豪撒嬌,童遠山就渾身一陣哆嗦,自動忽略了方豪只是個八歲的小娃兒。

    瞧見方豪眼中的幾分恐懼之色,童遠山趕忙道︰「為師還沒說完呢。今天是你打我,為師絕不還手。」

    方豪尋思哪有這等好事,當下道︰「真的?二師父,是不是看花樓的小翠不理你了,沒關係,你可以跟張老師一起去醉花樓,真不行多花點銀子去摘花樓,還不成的話,徒兒出銀子,二師父去摧花樓。」

    童遠山一臉無奈,說道︰「你現在的力量和速度都很不錯,還缺一個字︰巧。速度,力量固然重要,但少了技巧,怎麼練也是個不入流的蠻牛。」

    聽了這些,方豪立刻正經起來,問道︰「我打師父,難道就是練巧勁?」

    童遠山道︰「非也,為師先給你演練一下何為技巧。你過來,儘管出招,為師站在原地不動,兩隻腳絕不同時離地,離地之後,也會踩回原位。你若是能打著為師,就免去你今天下午的鍛煉了。」

    這下方豪興致大起。方豪也不是沒想過偷懶,不管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還是八歲的小孩,誰不想偷懶?但方豪能克制住自己。而師父放的假就不同了,方豪可以痛痛快快的休息一下午。

    呼……方豪臉上還掛著笑意,猛然間一拳擊出,毫無徵兆。

    「不錯,攻其不備,這也算技巧之一。」童遠山身子一扭,避過了方豪的偷襲,健壯的身軀霎時間變得如同沒有骨頭一般。

    方豪甚覺詭異,靈機一動,當下盤腿一掃,刮起一團落葉。

    童遠山眼中晃過一絲讚許之色,見勢抬起左腳,免去左腿被踢中。而方豪的掃腿尚未觸及童遠山的右腿之時,童遠山的左腳已然落地,右腳倏然抬起。方豪掃了個空……這一幕就像二師父在單腳輪換跳繩一般。

    方豪原本以為必能成功的一招,誰料竟然無效,心裡震驚不小。

    緊接著方豪又是一記掃腿。

    童遠山提起左腳,跟剛才一樣,左腿躲過這一踢。卻見方豪掃了一半的腿突然間剎住,反過來又掃向童遠山的左腿。童遠山左腳一提,再度避過。

    但聽童遠山笑道︰「不錯,很是不錯。」

    童遠山越是笑,方豪越發不爽,接著一陣猛攻,腦中已然忘卻了半天的假期。奈何童遠山的身體靈活無比,無論方豪怎麼出招,根本連他一片衣角都沾不著,更別提打到他了。

    方豪攻了許久,雖不覺得有多累,心裡卻很是難受。想不到練了三年,在師父面前,還是不值一提。

    方豪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童遠山看在眼裡,不由的有些不忍心了。回想這三年來,自己對他的要求的確太嚴格,太苛刻了。這其中也有方豪的原因,方豪偶爾顯露出的老成,總是讓童遠山忘記了他的年紀。童遠山對方豪的期望太大了,看著方豪慢慢長大,外功修為進境神速,他的心裡也有一種強烈的成就感。

    「啪。」童遠山略一失神,方豪的小手就拍中了他的胸前。方豪出手的速度的確很快,童遠山這次並非是沒躲,而是沒能躲過。

    「二師父,這算不算?」

    「算。」童遠山道︰「雖然真正的敵人,是不會對你仁慈的。但這不代表你不可以試著勾起敵人的同情和仁慈,你可以讓敵人猶豫,而後尋找機會反撲。所以算你過了。」

    雖然贏得了一下午的假期,但是方豪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只聽童遠山道︰「跟我坐馬車回去吧。」

    方豪悶悶不樂的上了馬車。又聽童遠山道︰「再教你個小把戲,也很重要,不過為師不想佔用你每天下午的習武時間。」

    這句話轉移了方豪的注意力,當即問道︰「什麼把戲?」

    童遠山掏出一根小木棒,夾在手指間,以手指把玩起來,花樣繁多。跟前世的學生無聊時的轉筆如出一轍。

    方豪笑了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的。」當下接過小木棒也轉了起來,雖然轉的不如童遠山那麼好看。

    童遠山又拿出七根小木棒,一手四根。見方豪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當下雙手十指齊動,八根小木棒同時轉了起來,好看極了。實在難以相信,童遠山那粗糙的長滿老繭的大手,竟也能如此靈活。

    童遠山一邊轉一邊說道︰「十指靈動,威力倍增。譬如你一拳擊出,對手揮臂隔開,而你這時出指一彈,彈中位,便可制住對手。這就是高手跟庸手的差別。」

    的確,一掌拍出,一拳擊出,就算被人擋住,然而手指上的微小動作,委實令對手防不勝防。

    方豪豁然開朗,越發覺得武技的變幻之巧,美感十足,令人賞心悅目。

    而這時童遠山又拿出一疊白紙,叫方豪雙手平托著,又拿出一把削木棍的小刀,道︰「看好了。」說完小刀一劃,切入了第一張紙和第二張之間,而後又是一劃,切在第二張和第三張之間,然後又是小刀一劃……山間小道不如城內的石板路那般平坦,顛簸的甚是厲害。

    方豪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激動地道︰「二師父,你太帥了。徒兒就不明白,為何小翠不要你了呢?」

    童遠山︰「……」

    對於愛徒這些習慣性的胡言亂語,童遠山實在是拿他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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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玉州 第六章 爺爺的意思

方豪想著心思,童遠山閉目養神,兩人一路無言。

    快要進城之時,忽聽童遠山幽幽的道︰「等你領會了『巧』之精髓,為師便沒什麼可教的了。你如今年紀尚小,速度和力量已然突破極限,待你成年之後,即便你不用天青之氣,為師也不見得就打的過你了。」話語之中,似是帶著幾絲傷感,更多的卻是自豪。

    方豪問道︰「二師父,那我如今速度和力量尚比不上你,是因為年紀尚小,身體未至巔峰麼?」

    童遠山道︰「不錯。今日我站在原地不動,你沾不著我半分,你看明白了其中的奧秘麼?」

    童遠山特意這麼一問,方豪方才尋思起來,想了片刻,不太肯定的道︰「二師父技巧有之,速度更有之,若是我的速度快過二師父許多,說不定二師父所謂的『巧』,就沒多大用處了。」

    童遠山聽得心中陣陣驚喜,忍不住讚道︰「聰明。是故為師說,速度,力量,技巧,缺一不可。為師今天若只有技巧,速度比不上你,也躲不過去。你方才先是『攻我不備』,而後又『反其道而行』,皆是技巧的表現。所謂的技巧,並非是形體上的技巧,而是心巧。你如今速度、力量,都未達極限,正是練技巧的好時候。現在開始練技巧,便可將技巧融入速度和力量之中,三者相互促進,才是增強武技的根本之所在。」

    方豪心中有疑,問道︰「那為什麼一開始不練技巧呢?」

    童遠山道︰「若是一開始就練巧術,便容易使習武者變得懶惰,覺得技巧能彌補速度和力量的不足,自此不願下苦功去訓練速度和力量。所謂便宜一時,麻煩一世。」

    方豪恍然得解︰看來這二師父在傳授自己武藝的時候,的確花了不少心思。

    忽又聽童遠山道︰「豪兒,你可知習武是為何?」

    方豪想了想,答道︰「徒兒習武,是為了自保。」

    童遠山隨即想到方豪的身世,便知方豪是吐了真言,可見信得過自己,心中一片暖意,當下道︰「為了不被別人殺,除了武技,還有一點,極其重要。」

    方豪聽罷急問道︰「是什麼?」

    「經驗。」童遠山平聲道,「不管做什麼事,最後都得真刀真槍的練它一練。有時候,多一點經驗,說不定就能保住一條小命。方纔你掃腿回踢,足見機變能力很強。但師父此生遇到的敵人,奸詐、無恥、無賴……應有盡有。是故你那點機變,對為師而言,算不得什麼。」

    雖說方豪在前世的閱歷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所沒有的,但這個世界上的爭鬥廝殺,更是方豪所不曾體會的,方豪想了想,暗忖道︰「難道,二師父要我去殺人練手?不可能。」索性直接問道︰「二師父覺得,徒兒該當如何?」

    「遊歷,闖蕩!」二師父目光灼熱,忽地聲音一沉,道︰「這也是丞相大人的意思。」

    「爺爺的意思?」方豪隨即陷入沉思。

    方豪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經歷了父親苦求爺爺,只為保住自己的那一幕。方豪知道這個爺爺對自己沒有半點喜歡,而如今爺爺叫自己出去力歷練闖蕩,這是什麼意思?

    方豪一時半會沒能想明白。

    童遠山卻會錯了意,補道︰「二少爺莫想錯了。丞相大人並非要二少爺現在就去遊歷,要等到少爺十二歲之時,遊歷三年,再回來準備行成人之禮。」

    方豪道︰「為何不是叫爹告訴我,而是叫二師父告訴徒兒。」

    童遠山道︰「為師聽命於丞相,依丞相之言行事。而此事,丞相大人不想讓你爹知道。」

    方豪冷冷道︰「既然爺爺叫我出去遊歷,是為了給我增加經驗閱歷,這自然是為了我好,既然對我有益,為何不讓父親知曉?」

    童遠山聽罷震驚不淺,這些話哪像是一個八歲的孩童說出來的。回道︰「丞相大人說,這的確是為了二少爺好。至於有什麼原因,為師身份位卑微,丞相大人自然不會跟為師透露。」

    方豪發出一聲跟年齡極不相符的冷笑,道︰「若是我回去告訴我爹呢?」

    童遠山道︰「丞相說,若是二少爺將此事告訴總督大人,那以後便只有總督大人一人護著二少爺。如果二少爺不說,等二少爺遊歷歸來之後,護著二少爺的人,便多了一個。」

    「是爺爺麼?」

    「正是。」

    方豪盯著童遠山的眼楮道︰「那要是我回來不了呢,等不到爺爺願意認我的那一天了呢?」

    「不會的。」童遠山不禁佩服起這二少爺思維之縝密,「丞相說,少爺出門遊歷之時,他會派人暗中保護。」

    方豪愈發猜不透爺爺的心意了。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出去磨練不成,那為何要跟回來後能得到他的保護掛上鉤?

    「如果爺爺根本就是哄我的呢?」方豪又問了一句。

    童遠山此刻已然覺得這個二少爺考慮的有點周密過頭了,回道︰「丞相便是這麼跟為師說的。不過,二少爺聰明的很,應當明白,丞相大人若真想對二少爺不利,二少爺如今也不會有機會跟為師學武了。」

    「那倒也是。」方豪一時想不通,乾脆就不想太多了,畢竟這個複雜的家族,不是他目前所能徹底弄明白的。再者,他來到這個世界許久,也只在玉州城中逛了一逛,已然頗覺新奇,外面的世界如何,他更是好奇。出去遊歷一番,安全也有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童遠山死板的臉色忽然間又是一變,難得的柔和起來。只聽他道︰「丞相只說了這麼多。為師倒有幾句話,要說於你聽。」

    方豪道︰「徒兒洗耳恭聽。」

    「丞相終究是二少爺的爺爺,二少爺是總督大人的血脈。又聰明又聽話又漂亮的孫兒,誰不喜歡呢?」童遠山頓了一頓,又道︰「至少,既聰明又聽話的徒兒,為師就很喜歡。」

    這話分明就是在表揚方豪。不過方豪心中終是安定下來。

    方豪忽然間有些盼望十二歲的到來,一如他當年盼望能有師父能教他習武,跟他講述玄妙紙符的奧秘。

    回到方府,下車之前。童遠山再度開口道︰「明天開始,不用去城外了,就在朝陽園中。要開始新的訓練。」說完微微一笑,顯得甚是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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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玉州 第七章 天下大勢

「二少爺,今朝怎的回來的這麼早啊。」方豪回凝華園的時候,秀兒正在浣洗衣裳。她蹲在小溪旁,上身著一件霜白的棉外套,袖子卷的老高,露出白嫩的藕臂。下身穿著一條清灰色麻棉長褲,洗的發白。園中紅楓青石,襯得她愈發素淨恬然。

    入冬之後,天氣已有些寒冷了,溪水潺潺,冰涼透底,凍得秀兒的小手通紅。

    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平時就是一副嬌柔之態,此刻更是叫人看了心疼。

    方豪眉頭一皺,責怪道:「怎麼不送到府上的洗衣坊呢?」

    秀兒仍舊低著頭使勁的搓洗著,隨口道:「洗衣坊每次都把二少爺的衣裳留到最後洗,還洗不乾淨,才不要他們洗。二少爺該過去好好罵他們一頓。秀兒反正也要洗衣裳的,就順帶也給二少爺一塊洗了。」說著秀眉一蹙,又道:「這衣裳又破了,等曬了給二少爺補一補。」

    方豪走近一看,果然,邊上的一個小木桶裡還浸著幾件秀兒的粉花小衣,看得方豪心思一蕩。

    並非是方豪刻意節儉,不捨得做新衣裳。方豪每月去庫房領錢的時候,管賬的老頭子都是一臉漠視,有時方豪要的多了,還得被他瞪上幾眼,似在質問:你一個小娃兒,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故而方豪在一些自己不太講究的方面,還是頗有勤儉之德的。畢竟方豪前世出生在一個無產家庭,覺得拿好衣裳當練功服在地上摸爬滾打太浪費了。

    秀兒洗著洗著,發現二少爺就這樣站在後面看自己洗衣裳,有些不自在,復又問道:「二少爺今天下午不練武麼?」

    方豪道:「二師父今天給我了放了半天假。」說著只見秀兒吃力的擰著一件棉衣,忙道:「我來擰。」不由分說,當下從秀兒手中扯了過來,隨手一擰,擠下一縷清水,讚道:「還是秀兒洗得乾淨。」

    秀兒心裡那句「哪能讓二少爺幹這些活」,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又聽方豪道:「看樣子本少爺得去洗衣坊發他一次飆了。」

    秀兒撲哧一笑,道:「還沒見過二少爺生氣的樣子呢。」

    難得秀兒活潑一回,方豪笑道:「也罷,下次我故意把衣裳弄的髒一點,讓洗衣坊去洗。然後秀兒你去取衣服的時候喊上我,我去發飆。」

    秀兒不料方豪竟當真了,立道:「還是秀兒洗吧,秀兒不放心讓洗衣坊洗,二少爺不必真去鬧的。」方豪自然明白秀兒的心意,自己真要過去發飆的話,只怕會給人留下說閒話的把柄,不由的很是感動。如秀兒這麼大的小姑娘,在自己的前世,正是上初中的時候。但秀兒這麼大已經在服侍自己了。

    方豪素來將園中兩個丫鬟當妹妹看,凡事自己能做的,盡量不讓兩女去做。而有的事,兩丫鬟非做不可,不做反而心裡不安,方豪也就不讓兩女為難了。兩女也看的出來,這二少爺也是在外人面前,才會裝裝嫩罷了。

    在兩女看來,這二少爺深不可測,將來必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

    窗外風起,嘶嘶風鳴。

    燈符之下,方豪正在看書,清秀的眉毛時而舒展,時而緊蹙,顯是看得入神了。

    今日聽了二師父的傳話,方豪覺得自己有必要關注一下政事了。之前方豪潛心學武,渾然不管外界,渾渾噩噩過了七八年。但由於家族的原因,方豪不得不瞭解一下當前的局勢,遲早而已。

    當今世上,吳、燕兩國劃龍江而治。方府所在的玉州城,雖在吳國江南省境內,但實際上卻是燕國的領地。

    兩百年前,吳國燕國戰於江北。吳國大敗,主動求和,給出的條件是:吳國龍江之北的領地,全部屬於燕國,而後每年納歲貢:白銀一百萬兩,絲綢絹布各五十萬匹……吳國很富,太富了。

    然而燕國皇帝卻沒答應。燕國開出的條件只有一條:將玉州城割讓給燕國。要知其時玉州乃是吳國的經貿之都,地勢便利,交通發達,無比重要。吳國不允,燕王更不商量,放言道:「那便一戰到底。」

    最終吳國無奈之下,只得同意將玉州城割讓給燕國。兩百年來,這偌大的玉州城,一直掌握在燕人手中。玉州城的稅收,也盡數上交燕國國庫,其數目之巨,抵得上燕國兩三個省的稅收總和。

    玉州城現下屬燕國領土,相當於吳國的國中之國,安全問題就成了最大隱患。當時的燕國皇帝便想了個辦法,原玉州城的江南省行政軍事機構保留不遷,仍設在玉州行使其職能。

    吳國江南省的政府、軍事等各指揮司,竟設在燕國境內,未免太過荒謬。無奈當時燕國勢大,吳國為免戰禍,除了答應,別無選擇。

    篤篤篤……

    一陣細碎的敲門聲。方豪起身開門,來的不是父親,卻是老師張白。方豪頗感意外,笑道:「老師,你怎麼來了。」

    張白也不客氣,先就走到桌前佔了方豪的位置,瞧見方豪臉色,問道:「怎麼,不歡迎為師?」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張白拿起方豪桌上倒扣的書一看,笑道:「《天下事》,想不到二公子還對政事有興趣。」

    方豪道:「識字學文,不過基礎。兵法政治,才是目的。」實則方豪心裡對所謂的兵法政治沒半點興趣。

    張白眼中一亮,道:「如此說來,二少爺對政治兵法也頗有研究?」

    方豪道:「正是學生於此不通,才看這本《天下事》。」

    張白見方豪今日毫不隱藏,站在自己身旁,氣勢暄然,恍然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張白心想:這二少爺從來都是這般讓人捉摸不透。當下轉道:「為師今晚來,是想告訴二少爺,為師明天便要走了。」

    「去哪?」方豪聽了一驚,雖然方豪不太喜歡學文,可這個老師的才情,委實令他很欽佩。

    張白道:「去煙州上任。」

    方豪心知張白志在官場,忙道:「恭喜老師。」煙州也在江南省境內,雖不如玉州這般繁華,但也是個富庶之地。

    張白笑了笑,道:「張某此生從未收過學生,除了兩位公子。大少爺跟二少爺天賦異稟,張某深感榮幸。」

    相處了四年,陡然間要分別,方豪有些不捨。要說這方府之中,並沒有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看輕方豪的,張白算是一個。想到自己十二歲以後,出去遊歷,首先就可以去煙州玩玩,方豪心中好受許多,轉道:「老師,這本《天下事》,寫的太過繁雜,囉嗦而不得要領。學生只想瞭解一下當今天下大勢,老師不妨給學生分析一下,省得學生去查這些陳舊冗長的資料。」

    張白志向高遠,自然關心局勢,方豪這問題問的正中他下懷,也將張白的離愁沖淡了少許。張白根本不需多思,胸中文章滔滔不絕:「先說說兩國局勢吧。吳、燕兩國隔江對立,兩百年前將玉州割讓給燕國,其實就注定了以後的戰爭。只是兩百年前,燕國的水師初步建成,難以渡江滅吳。而如今燕國盤踞江北多年,興建水師,操練水戰。現在要比水軍戰力的話,就算燕國比不過吳國,也不見得就弱多少。」

    說到此處,張白滿臉憂色,接著道:「玉州一城,黃金之地,必得收回。但如今玉州駐燕國軍隊三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若要動手,也須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動手前要先修好防禦,與燕軍戰於龍江,雖不懼怕燕軍水師,但要確保萬無一失。若讓燕軍打過江來,便是亡國之災。所以要先修好防禦,即便打不過燕軍,也可憑著防禦,讓燕軍不得過江。」

    看來張白不不僅僅精詩詞,擅文采,於政治軍事也有一番見解。方豪有些崇拜的看著張白,示意他繼續說。但聽張白道:「然則冒然修建防禦,定會讓燕國起疑心。」

    方豪也想到了這點,但是沒問,見張白如此一說,忙道:「那該如何?」

    張白道:「燕國當年要求割讓玉州之時,其實早就打定了傾覆我朝之心。這些年來也一直在準備,之所以沒有出手,或許是沒有戰勝我朝水師的必勝信心。至於修建防禦麼,也有個正大光明的借口,只不過要多花點錢而已。」

    「什麼借口?」方豪不由好奇起來。

    張白此刻自信滿滿,神采四溢,說道:「修建江堤,以抗洪災,將江堤修的高一點,便是水上城牆,水上攻城,比之陸上攻城更為困難。只是這般一來,須得將燕國那岸也一併修起來。」

    果真絕妙!方豪不由的心中暗讚。忽又聽張白道:「但還有一點,乃是最大的難關。」

    方豪不解,問道:「還有什麼難關?」

    張白道:「燕軍如今的戰力戰法。」

    方豪疑道:「要守住龍江,比的就是水師戰力,不是說我朝水師不在燕國水師之下麼?」

    張白雙眉擰起,歎了口氣,說道:「那也是以常理度之。燕國的國教,道真觀,你知道麼?道真觀的道真紙符遍及天下,不過我們所能見的,都是民用紙符。道真觀還有一種紙符,喚做道真戰符,戰符加以擴展,便可轉為軍用。如今燕軍跟道真觀聯起手來,道真戰符已用在戰爭之中,不僅戰力有增,戰法也更加靈活,令人難以捉摸。民間有人猜測,如今燕國之所以不進攻,就是因為道真觀還不太願意配合,否則燕國滅吳,毫無懸念。」

    「道真戰符?」方豪內心之中壓藏已久的興趣,又被激發出來,而且來的比當年更為強烈。

    張白沒理會方豪聽到道真戰符以後著魔一般的表情,繼續道:「反觀我軍,比之兩百年前,並無多大變化。」

    方豪到底也是吳國人,愛國之情本能而生,聽了也是心焦,道:「如此說來,兩軍戰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為何燕國僅僅滿足於龍江一城,按兵不動呢?」

    張白歎道:「為師不過天下之間一散人,涉及機密之事,我自然就不曉得了。還有,西南蘭國,乃是我吳朝的屬國,須得安撫妥當,兩軍交戰,後方切不可亂。」

    方豪卻是在想:為何我朝不將道真戰符轉為軍用呢?當下問道:「難道道真戰符的製作之法,從不傳外人麼?」

    張白道:「首先不傳吳國人,再者只傳道真門人。道真戰符管制極嚴,也只有很少一部分道真門人才能修習道真戰符。」

    方豪道:「也就是說,道真觀不收吳國人麼?」

    張白道:「道真觀乃是燕國國教,身為吳人,豈能拜入燕國國教門下。」方豪一時興趣過濃,沒想到這一關節,聽張白一說,立時打消了拜入道真觀的念頭。不過,偷那麼一兩本秘籍之類過來練練的,還是可以的。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師夷長技以制夷嘛。

    這時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想不到張先生對我朝局勢有如此見解,區區一個煙州刺史,只怕有些大材小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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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620127x 發表於 2009-1-9 21:27
卷一 玉州 第八章 被虐得很快樂

張白心中一驚,聽出那聲是誰之後,忽而轉驚為喜。

    因為來的是總督方飛羽。方豪開了門,只見父親身後還有兩人,竟是大師父邵風和二師父童遠山。

    方豪讓開身來,三人進了方豪臥房,原本不夠大的臥房,此時顯得有些擁擠了。

    適才張白在屋內跟方豪的一番闊論,被方飛羽聽了個大半,覺得張白除了詩才出眾,也頗有政治才能,可堪重用。當下道︰「將張先生在我方府埋沒了四年,方某有愧朝廷啊。」

    邵風跟童遠山聽了張白此番見解,也不由的對張白另眼相看。只因兩人以前覺得張白不過是一個百無一用,僅能能寫幾句詩的書生。

    只聽邵風道︰「張先生跟邵某同為兩位少爺的師父,明日張先生便要赴煙州上任,今晚好歹要陪張先生喝幾幾杯。」

    張白道︰「如此多謝了。」

    卻聽方飛羽道︰「張先生無須急著離去,不如在府上多留幾日,我也正好與張先生暢聊一番,瞻仰一下張先生的卓遠見識。」

    張白自不推辭。不過,這離別酒還是要喝的。方飛羽本來不過順便過來看看方豪,路上遇著了方豪的兩位師父,三人走到門口之時,正聽見了張白說的那些話。方飛羽白日裡勞累過度,此刻已然睏倦不堪,隨意說了兩句,便就離去了。

    剩下方豪和三位師父,去廳堂喝了個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之中,方豪只覺得自己緊貼著一個嬌小溫軟的身軀,躺回到床上。那身軀上陣陣清香,使人醉意更濃。

    是雙雙,還是秀兒呢……這是方豪昏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啪!方豪左臂挨了一下,痛入骨髓。同時左腳一抬,身軀往後一倒,以雙手撐地。一聲呼嘯貼著方豪的肚皮劃過,嚇得方豪心裡一跳。

    緊接著一道竹影從上方襲來。方豪右手右腳同時使力一撐,身軀橫著轉了幾圈,穩穩落在地面,低頭一瞧,還好,雙腳沒有踏出界限,稍稍鬆了口氣……

    方府朝陽園中,一個中年彪形漢子正坐在一個竹凳上,手裡拿著一根長竹竿,指指點點,神情悠哉。正是二師父童遠山。

    刺,搗,掃,砍……這竹竿被握在童遠山手中的那頭,看起來雜亂無章,無甚特別之處。不過在方豪的那頭表現出來,卻是攻勢如潮,或如劍,或如棍,或如槍,或如刀,變化萬千……舞的快的時候,夾著呼呼破空之聲,在方豪身週五尺之內,化成了一團綠影。

    方豪腳下的地面上,畫著一個半徑五尺的圓。

    一團綠影裹著一片灰白。那片灰白上下翻動跳躍,騰挪閃避,不時發出幾聲悶哼。

    渾身山下都被揍了一遍,方豪只覺窩囊之極,終於忍不住。瞧見竹竿擊來,索性咬著牙一掌迎了上去。長痛不如短痛……

    以方豪如今的外功,一掌之力,足以將一根竹竿擊得碎成竹屑。而以方豪的扛打擊能力,一根小小的竹竿打在身上,就如春風吹過,吹面不寒。

    然則這竹竿到了童遠山手中,打起人來痛得要命。

    瞧見方豪欲毀竹竿,童遠山手腕一抖,竹竿被振得一彎,恰好避開了方豪這一擊,反而彈中了方豪的手背。

    又是啪的一聲,方豪痛得眼中一濕,只覺得骨頭都給擊碎了。痛到極點,往往會不自覺的留下淚來。這跟懦弱不懦弱沒有分毫關係。

    越是疼痛,反而激起了方豪的潛能。方豪手掌一翻,企圖抓住竹竿。只是童遠山變化更快,竹竿往上一提,方豪又沒抓著。

    不過,方豪的指尖還是觸到了竹竿。同樣是抓竹竿,昨天方豪就沒能碰到竹竿。沒想到一天的時間,方豪的進步就如此明顯。

    而童遠山早已習慣了方豪的進步速度。

    方豪卻是一陣自責︰還是反應慢了!剛才抓竹竿的同時,若是彎指一彈,早就將那竹竿彈成幾截了。

    臨陣對敵,事後才想明白未免有些晚了,幸好這只是訓練。方豪深知,對敵之時,那電光火石間的招式把握,極為關鍵。這一點方豪已做的極好,奈何對手是童遠山,一個外功修為登峰造極的成名高手。事實上童遠山只會外功,按常理來說,實在難有多大造化。但童遠山是個練外功的天才,他的速度、力量、技巧都已臻化境,殺傷力巨大,達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這就是童遠山能跟邵風一同來教兩兄弟學武的原因。

    方豪已經被打了好幾天,漸漸覺得痛得麻木了。不過,不得不承認,童遠山這個訓練方法雖然殘忍了點,可效果出奇的好。

    方豪逐漸的將速度、力量、技巧三者融會貫通,所以挨打的次數也逐漸減少了。每天方豪被打得一身傷痕,都得依*天青之氣活脈化淤,多運幾次,直至肌膚完好。

    然而有一天方豪忘了將手臂上的傷痕消去,正巧被秀兒看見了。秀兒忙問方豪那傷痕是如何來的,方豪便一五一十的說了。秀兒聽罷心疼不已,連忙找來藥膏給方豪塗上。心中直怨那訓練的法子太過欠妥。

    秀兒纖細的玉手,沾上冰涼的藥膏,在方豪手臂上摸來摸去,感覺好的不得了。

    自那以後,方豪每天都要故意留幾道淤痕,有時留在背上,有時胸前……

    方豪總是趴在床上,讓秀兒一雙纖巧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背上來來去去的揩油。同時嘴裡叨念著︰下雨吧,下雨吧,我要長大,我要發芽……

    後來雙雙也發現了,嘴裡直罵童遠山不是個好東西,哪有這樣訓練徒兒的,分明就是個老流氓。然後等秀兒塗抹好藥膏之後,雙雙就爬上去對著疤痕輕輕的吹氣,說這般能緩解疼痛。

    方豪激動無比的道︰「雙雙姐姐,你真是個天才!」

    雙雙聽了得意一笑,眉眼彎彎,吹的更起勁了。

    二師父曾說,只要哪天方豪能抓住竹竿,或者能不被竹竿擊中,或者將竹竿擊毀,就開始兩根竹竿的訓練,等方豪通過了兩根竹竿的訓練,便可以正式出師。憑方豪的天賦,童遠山覺得有些東西就不需自己親自傳授了,讓方豪自行領悟,反而更為深刻。

    方豪心道擊毀竹竿還不簡單。第二天去抓竹竿的時候,用上了彈指,這些天方豪晚上一邊看書,一邊轉木棍,手指也日漸靈巧。

    誰知指勁明明彈中竹竿,卻跟彈在虛處一般。方豪始知二師父的竹竿撤去的速度有多快。以至於自己的指勁真正落在竹竿上的不足百分之一。

    「唉,這挨打的日子,啥時是個盡頭啊……」小方豪一陣感慨,如同被虐待了幾十年的奴隸,清澈有神的眼眸之中,蕩漾著幾分催人淚下的滄桑。

    「又裝!」二師父一聲輕叱。隨即右手頻動,攻勢又快了幾分,舞起綠影千萬重,風更大,雨更急……

    幸好,苦痛的日子還有點盼頭。

    正所謂︰初冬時節,凝華園中,秀兒摸,雙雙吹,方豪欲長大,生活樂無邊。
a620127x 發表於 2009-1-9 21:28
卷一 玉州 第九章 初戰道真

前面的節奏有些慢,從第九章開始,節奏開始加快了,希望大家必要吝嗇推薦票。謝謝。現在的票似乎少的誇張。

    …………

    白霜猶在,朝陽未起,天邊一抹金黃,愈來愈盛。玉州城外,張白坐在馬上,笑道︰「已出春明門,邵先生,童先生,二少爺,你們回去吧。」

    方豪跟童遠山共乘一騎,拽著韁繩道︰「老師,學生再送你一程吧。再送三里。」

    邵風跟童遠山見方豪如此重師,臉上無什表現,心中卻很是欣慰。對於方豪說的再送三里,自然不會反對。

    張白見方豪目光誠懇,道︰「好吧。」

    又行了三里,紅日初升,遙望玉州城雄偉的城牆,像是瓖上了一道金邊,煞是好看。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張白心中很是留戀。

    但此行是去入仕當官,了他夙願。而且臨行之前,方飛羽跟他如是說道︰「張先生有如此之才,去當煙州刺史,那是埋沒人才。不過,張先生還是先做一年刺史吧。一步拔的太高,外人難免要說閒話。」半個多月來,方飛羽每天都找方飛羽,談一些史事和當前局勢,對張白愈發欣賞。

    張白一拉韁繩,轉過馬身,長聲吟道︰「龍江滾滾天際窮,玉州城中又已冬。馬上分別暢懷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吟罷長笑,揚鞭絕塵而去。

    方豪本來甚為傷感,聽了張白那首詩,心中頓時豁然,笑道︰「老師,學生本來準備『破例』為你作一首絕妙好詩,可惜你走的太瀟灑了,我沒來得及念啊。」這送別詩方豪前世背了不少,正想背一首出來烘托一下離別的氣氛,可是張白根本不給機會。

    邵風笑道︰「你這頑徒,時刻不忘調皮。」

    忽聽童遠山道︰「那是何物?」

    邵風跟方豪順著童遠山所指一看,只見一個粉紅色小豬足下生風,奔地飛快,正向這便跑來。那小豬後頭,一個小童凌空飛行,足下踏著兩張紙符,發著幽幽藍光,風馳電掣般,正在追那小豬。

    那小豬一條尾巴竟比身子還長,逃跑的時候伸的筆直。尤為惹眼的是那一身粉色的毛,顯得極為可愛。方豪心道這小豬捉回去送給兩丫鬟,她兩絕對喜歡。

    那小童瞧來也不過八九歲,一身玉州錦繡衣莊的高檔貨,粉雕玉琢,生的漂漂亮亮。

    「只可惜少了本少爺所特有的成熟男人的味道。」方豪突然冒了這樣一句,險些讓邵風摔下馬背。

    「師父,他腳下的兩張紙符,是道真戰符麼?」方豪問道。

    「不錯,是道真觀的飛行符,算是中級飛行符,可飛三百里。」邵風答道。

    說話間,那小童與小豬的距離越來越近,眼下小豬就要被抓到。忽地那小豬似是看見了方豪一行三人,猛然停下,豬屁股一扭,朝方豪奔來。

    那小童腳下的飛行符隨之斜著一轉,載著那小童拐了個彎,緊追不捨而至。

    小豬離方豪越來越近,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彷彿將方豪當成了他的豬老爹。

    那小童見眼前三個騎馬之人不像易於之輩,若是小豬落到他們手中,就不太好辦了。當下從腰間的方方正正的符夾中抽出一張戰符,夾在食中二指之間,倏然指間冒出一串紅火,戰符上鮮紅的符畫哧的一聲響,顏色慢慢變濃。少年右手一揚,將戰符一拋。

    紙符旋轉著飛出,走著弧線,直襲小豬而來。

    小豬絲毫無視那張戰符,一雙小眼盯著方豪,滿是歡喜之意。方豪不知那戰符有何等威力,但終究不願小豬被擊中。當下天青之氣由心而生,隨運至手,揮臂一指。

    「嘶」的一聲,一道劍氣擊出,射向那道紙符。之前方豪只能以氣御物,比如御樹葉之類的。這天青劍氣練成不久,但威力卻比樹葉大的多。

    劍氣擊在戰符上,發出叮的一聲,戰符周圍驀地蕩起一層淺淺的綠光,護住戰符,隨即散了。但是方豪那道劍氣威力也不弱,擊得那戰符左翻右轉,如同狂風之中的枯葉,戰符東倒西歪的飛了一陣,才復又向小豬飛去。

    經方豪這麼一阻,小豬已經蹦到方豪懷中,抬著豬頭,望著方豪微微傻笑,豬嘴吧嗒吧嗒的示好。

    於是那戰符便朝著方豪飛來。

    這麼小的孩童,戰符的符畫之中,竟加入了護符靈決,未免太過誇張了。邵風心中有些吃驚。令人欣慰的是,方豪的劍氣甚強,一道劍氣就破了那戰符附帶的護符靈決。

    方豪又是一道劍氣射出。這道劍氣發的太過匆忙,竟沒擊中。眼看戰符就要貼在懷中的小紅豬上。方豪右手一探,將那戰符活生生抓住了。方豪這些天苦練巧勁,手指的巧勁大有進步。

    「別碰,那是定身符!」邵風剛喊出這句,才發現那戰符已被方豪捏在手中。

    果然,方豪右手剛觸及那戰符,瞬間右手便麻住了,一動不能動。而聽到邵風那那句警告的時候,整條右臂都已麻的動不了。

    方豪本能的運天青之氣,促融氣血運行,手臂的麻木之感漸漸消失。戰符上的符畫已變成了黑色,方豪將戰符收入懷中,心道有空研究研究。

    那小童見狀一驚︰此人修為不低。心念至此,又發了一道戰符。那戰符出手之時,猶是一張紙符,飛了半許,忽地砰的一聲爆開,化成一把火刀,朝方豪砍來。

    邵風心道這張火焰刀符的威力就有些不夠了。果然,那戰符剛化成火刀,便見方豪將小紅豬丟到童遠山懷中,躍下馬來,同時雙掌微動,駕馭火焰刀四周之氣。

    火焰刀飛到方豪身前三尺之時,驀地開始繞著方豪轉圈子。但距離太近,火焰帶來的滾滾熱浪,熏得方豪甚是難受,方豪只讓火焰刀轉了一圈,便反拋了回去。

    小童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抽了一張戰符貼在自己身上,立刻週身泛起綠光,微微流轉,形若鼎盾。火焰刀砍在綠光上,碎成火屑散去。

    那小童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勁的同齡對手,也被激起鬥志來。當下又抽了一張紙符,發符之後。紙符慢慢悠悠的飛在空中。方豪正納悶為何這麼慢的時候,紙符上忽地冒出一把火焰彎刀,自行舞將起來,如有人使,夾著一番凜冽攻勢,劈頭蓋臉的砍向方豪。

    方豪微微一笑,在二師父的竹竿下訓練了這麼多天,這火焰彎刀的招式,在方豪看來,慢吞吞的不值一哂。當然,這只是方豪的感覺。實則那火焰彎刀舞得並不慢。方豪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二師父的竹竿快的變態。

    方豪很是輕鬆的避過了火焰彎刀的幾輪進攻,同時身法如電,朝那小童奔去。那小童慌忙踩著飛行符後撤。但方豪的速度如今已快得驚人,竟比道真中級飛行符還要快。

    火焰彎刀的維持時間有限,慢慢的火焰越來越小,最終小到不見,那張戰符隨之化成灰燼,散落下來。

    方豪跟那小童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那小童再也忍不住,一狠心,又掏出一張戰符,這張戰符瞧上去比前幾張要厚許多,上面的符畫也更為複雜。

    小童閉上眼楮,臉色忽變蒼白,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終於手指上冒出一串火苗,戰符脫手飛出,瞬間光彩大盛,甚為刺眼。

    方豪瞧見那亮光,頓覺心中一陣煩惡,腦袋眩暈不已,步履踉蹌,險些跌倒。好在方豪外功極強,天青之氣也很充沛,及時運氣調息,才勉強穩住身形。

    不過那小童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粉嫩的臉上,此刻已不見一絲血色。

    小童定在半空,喘氣不歇,瞧見方豪渾身虛脫的樣子,露出幾分笑意,道︰「你這小娃,倒挺厲害。本公子遲早要找你算賬。」

    *,跟我比成熟,真受不了。方豪只恨沒一點兒氣力再鬥。

    那小童在空中調了個頭,一瞧邵風和童遠山就知搶豬無望,恨的一咬牙,朝玉州城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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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玉州 第十章 望氣之術

第十章望氣之術

    邵風縱馬過去,長臂一伸,將方豪提起。

    方豪坐在馬背上,感覺甚為奇怪。明明沒耗費多少力氣,偏偏渾身軟綿綿的,即使方豪極限訓練之後,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邵風眉頭深鎖,將方豪抱在懷中,趕回方府。方豪癱軟在馬背上,閉目眼神,渾身天青之氣流轉,舒爽無比,加之疲倦不堪,不一會便睡著了。

    醒來之時,方豪已躺在凝華園中自己的臥房。那個粉紅小豬趴在桌上,見方豪醒了,哼哼唧唧的搖著尾巴,長長的豬尾巴彎成螺旋狀。

    方豪雙掌握拳,此時渾身是勁,精神出奇的旺盛。睡了一覺,終於恢復了。

    房門吱呀一聲響,雙雙打了一盆水進來,冒著白白的水汽。瞧見桌上的粉色小豬,驚道︰「怎麼顏色變了,剛剛顏色紅的就跟血一樣,怎的變成粉色了,好可愛呀。」說著將銅盆放在架上,伸手便去抱那小豬。

    那小豬很是凌厲的哼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渾身豬毛豎起,如同鋼針,而原本一身粉紅色的豬毛,倏然間變成了血紅色,妖異無比。尾巴又變成了筆直一條,如同竹棍,似要抽向雙雙。

    雙雙嚇了一條,慌忙收回小手,大大的眼中滿是不解,問道︰「二少爺,這小豬怎麼了?」

    方豪哪裡曉得,當下搖了搖頭。雙雙嘟著小嘴道︰「這小豬不是二少爺帶回來的麼,粉粉的樣子太可愛了,可就是不讓抱。」

    方豪想起這小紅豬在馬上對自己示好的樣子,當下道︰「小豬,雙兒姐姐懷裡溫暖,你就讓她抱一抱,無妨。」

    那小紅豬似是聽得懂方豪的話,即刻又恢復常態,哼了一聲,慢慢走到雙雙身前。雙雙大喜,將那小豬抱在懷中,輕輕撫摸著,眼中滿是驚奇,喃喃道︰「真是太可愛了,還聽二少爺的話呢。二少爺從哪得來的,取了名字麼?」

    方豪心道如何得來一時說不清楚,直接道︰「雙雙姐姐說取什麼名字好聽。」

    雙雙想了想道︰「這小豬生氣的時候,渾身就變成了血紅色,我看就叫小血吧,好記的很。」

    「小血?」這名字可愛之中不失殺氣,可謂一個和諧的矛盾體啊。方豪當下一拍巴掌,道︰「好,就叫小血。」又道︰「小血,你願意不願意啊?」

    小豬哼唧一聲,豬頭在雙雙胸前蹭了蹭,顯是答應了。雙雙嘻嘻一笑,道︰「小血真調皮,呀,癢死了,咯咯……小血別鬧了……咯咯……」

    我*,真是個色豬,方豪一陣暗罵。隨即想︰色是色了點,不過好歹有本公子的幾分風采。

    ……

    回到在方府的起居之所,邵風想起早上的那個小童,不禁將方豪跟那小童對比起來。

    那小童跟方豪年紀差不多,然則在道真法門上的修為,已經遠超了他那個年紀所能達到的水平。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小童的天賦奇高。

    與之對應的是,方豪無論天青之氣的修為,還是外功上的造詣,都是同齡人之所不能及。更為誇張的是,方豪並沒有因為學武而荒廢了習文。

    今天方豪跟那小童交手,表面上是方豪佔了上風,其實不然。邵風所在的天青門跟道真觀有過多次交手,是以對道真觀很是瞭解。

    那小童發符時間極短,一般的成年人都達不到那麼快。方豪外功既強,天青之氣也不弱,眼看就要取勝之時,那小童忽地使出了一張超乎自身能力的戰符,攝神符。

    是故方豪才會在那一瞬間精神耗盡,心力交瘁,無力再戰。

    但發出超乎自己所能掌控的道真戰符的話,不僅代價大,風險也高。那小童臉色泛白,正是靈力極速損耗的表現。發符之時,太陽之處會異常疼痛,如有針扎刀刮。但是那小童忍住了,成功的發出那張攝神符。

    只要發出了那張攝神符,以方豪目前的修為,決計抵擋不住。若是沒發出,不僅戰符失效毀壞,那小童的自身靈力也將耗盡,立時昏厥過去。

    也就是說,今日若是沒有邵風跟童遠山在場。那小童要殺了方豪,也未嘗不可。

    要發動高出自己修為的戰符的話,須得精神力萬分集中,不可有一分一毫的失神。那小童能成功的發符,至少說明他心志無比堅定。

    至於童遠山,雖只會外功。但邵風可以肯定的是,以童遠山的外功修為和對敵經歷,那小童根本沒有發符的機會。

    道真紙符向來被認為是取巧之物,不算真本事。但道真戰符能夠發揮出超乎持符者修為的威力,這一點正是其他各種修煉法門所無法企及的。

    若是要方豪下次遇上那小童時能穩操勝券的話,需要方豪的天青之氣修到「氣相」的境界,顯然,這在目前來說,是很不現實的。

    因為方豪目前還沒達到「望氣」的境界。而今天上午方豪發出氣劍之時,劍勢很是凌厲,似乎可以開始修煉望氣之術了。想到此處,邵風微微一笑,腦中有了主意。

    ……

    方豪站在朝陽園中,盯著塘邊枯黃的柳樹一動不動。並非是方豪在發呆,方豪聚集精神,閉上眼楮,體察周天世界的氣機變化。

    此時此刻,方豪的每一根汗毛,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都變得異常敏感。

    三丈開外,一個丫鬟輕輕碰了一下門板,帶起一絲微風,風力極弱,及至方豪體表之時,只將方豪的身上的汗毛吹的輕輕振了一下。然則方豪感覺到了。

    咚的一聲,一塊石頭掉進池塘裡,濺起一朵水花。這時北風刮來,將那朵水花吹散,散成無數細小的水珠,繼而化作一團霧氣,飄了過來。

    方豪閉著眼楮看不見,卻能感受的到。只見方豪一低頭,避過那團霧氣。

    這時方豪只覺背後一股極其微弱的暖流傳來,體察那暖流的熱度,仔細感受著熱度的變化,以及熱度變化的快慢。方豪心知有一人正向自己走來。

    忽而感到背後的那股暖流一亂,變得微弱不可察。剎那間,方豪本能的騰挪身法,往左一避。

    呼……一道劍氣貼著方豪的腰間擦過,擦掉了方豪腰帶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粒細沙。方豪右手一探,那粒細沙恰好被方豪夾在兩指之間。

    「妙極,望有形之氣,你算是練成了。你在修煉天青之氣上的資質,是為師平生僅見的,即拿到天青山上,也是數一數二的。」邵風禁不住讚了一句,拍掌叫好。

    方豪自小就被幾位師父誇讚天賦過人,然則方豪從來沒有因此而懈怠。因為方豪的前世資質很平庸。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趕得上那些天生不凡的人。

    好比人是一台電腦。方豪的努力只是相當於裝了很多功能強大的軟件,在硬盤裡面存了很多資料。而這一世,這些軟件和資料,終於配上了一個計算能力強勁的處理器,也就是所謂的天賦異稟。

    但方豪潛意識裡還是將自己當成了前世的那個平凡人。不過方豪清楚的很,自己所佔有的這個身軀,的的確確是個天才。

    灰沉沉的天空,忽然飄下幾片雪花,落到邵風的頭頂上方一尺處,就自發偏著飄開了,邵風已經修煉到真氣時刻流轉的地步。

    方豪伸手接了幾片雪花,融在掌心,涼絲絲的甚是好玩。

    雪紛飛,歲末至,又是一年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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