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天青 第六十二章 一鳴驚人（3）
龍泉峰後山,夜風清涼，月華似水。竹屋之內，陳依依趴在窗前，正望著天上一輪圓盤也似的明月，怔怔的出神。
忽見小血躍上窗台，細長如竹竿的尾巴在陳依依眼前晃了一晃。見陳依依毫無反應，小血的尾巴搖的愈發頻繁了。
陳依依這才撲哧一笑，道︰「小豬啊，真沒想到，你這麼調皮呢。」
小血這才滿意的蜷起尾巴，成螺旋狀，從窗台上往下一跳，竄進陳依依懷中。猝然間陳依依驚的渾身一縮，繼而舒軟下來，撫著小血油亮的粉色豬毛，繼續靜靜看著月色。
小血心裡迷糊，這女子有時像雙雙，輕靈活潑；有時像秀兒，溫柔的輕梳著它的毛髮；有時，卻又像是一塊冰，冰寒刺骨，讓小血不敢*近。
月光之下，一道身影掠過竹枝頭，輕輕落在竹屋之前。陳依依放下小血，驚道︰「師父。」
來者正是柳如思。陳依依開了竹扉，柳如思進屋坐下道︰「依依，我見你心事重重，比試之事，莫要掛在心上。」
陳依依垂下頭來，道︰「師叔本領高強，依依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柳如思道︰「你能想的開最好，依依，無論如何，你都是為師最為得意的弟子。這次五脈大試，你的表現，我已經很滿意了。是了，依依，你上次說，那方豪是混沌之體？」
陳依依道︰「是啊。」
柳如思心頭一喜，接著道︰「今日你以煙雨鏡催出『惑人霧』，他竟能在惑人霧中制住你，我看他頗有修煉水性法門的天賦。若當真如此，他倒有可能拜入我龍泉峰下，待五脈大試之後，你可試探於他，我看他心裡有你。」
陳依依臉上一澀，道︰「明天不是還有一場麼，師叔修為那麼高，比之破境那日，又有極大進境，難道還打不過林絕麼？」
柳如思笑著搖了搖頭道︰「雖說林絕的修為不見得比方豪高多少，但要比試鬥法的話，林絕有極大的優勢。他修煉的金系法門，對養生無益，但用來比鬥，卻是其他屬性所不能及的。林絕其人鋒芒惹眼，修行的法門又以攻擊為主，再加上光華峰的法寶之利，方豪的勝算，頂多也就兩成。」
陳依依又道︰「不是說五脈大試並非全由比試決定麼？」
柳如思道︰「那也是在雙方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依我看來，方豪修為雖高，但要說比鬥的實力，還是要比林絕差遠了。除去比試之外的考核，無非就是比內氣，無形之境的修為，以及天賦，這幾點林絕也不差。」說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陳依依，道︰「依依，你心裡盼著方豪贏吧？」
陳依依聽罷一驚，支支吾吾的道︰「依依……沒有。」
柳如思站起身來，牽起陳依依的手，拉著陳依依慢慢踱到窗前，柔聲道︰「你的心思，為師還看不出來麼？他雖是你師叔，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可知你師祖的事麼？」
陳依依問道︰「師祖有什麼事？」韓紫煙之事，當年雖鬧得沸沸揚揚，但已過去五十年，新入門的弟子當然不知道，老弟子知道的也不敢胡亂說。畢竟韓紫煙是一脈首座。
柳如思道︰「師祖當年，與本脈一個男弟子相戀，那男弟子卻是我的師兄。」
「啊？」陳依依一聲驚呼，終是想通了。那天監律閣中，韓紫煙說的那些話，她一點也聽不懂，現今聽柳如思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當下道︰「可……可師祖倒底還是……還是沒有跟師伯在一起啊。」
柳如思笑道︰「若是師祖收你為徒，你不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麼？」
陳依依低下頭去，喃喃道︰「依依……不是那個意思。」
柳如思道︰「你自己不明白，為師卻清楚的很。依依啊，就算他在水性法門上有天賦，也不見得就能改投龍泉峰門下。我天青門下立派千年以來，以混沌之體將五行法門修成的，也不過一人而已，而且那人練的是一種自創的奇異法門。是故方豪最後可能留在參天峰，但……但是他若鍾情與你，便極有可能轉投龍泉峰門下，那時你跟他結成修侶，可擔當中興龍泉峰的大任。」
陳依依聽罷心中恍然，許久說不出話來。只因方豪並未對她隱瞞自己學會水性法門一事。
末了柳如思拍了拍陳依依的柔肩，道︰「依依，此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龍泉峰，都有莫大好處。你明白麼？」
陳依依心亂如麻，柳如思一問之下，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喜歡他麼？」陳依依自問了一句，茫然不知其解。柳如思一走，安靜的小血立時又活潑起來。陳依依卻無心情理會。小血只覺好生沒趣，蹦了一會兒，伏在陳依依的竹絲床下，不一會兒便鼾聲如雷。
……
圓台之下，五脈弟子能來的都來了。第一輪的比試之後，掌門萬選便不見了蹤影。兩天之後，第二輪的最後一場比試，萬選又出現在方台之上。他端坐椅上，巋然不動。萬選已修至「乾坤清氣」之境界，氣機畢斂不露，一發則天地變色。
林絕腰脊挺拔如山，立在台上，手持分光寶劍，身穿銀白甲衣，足蹬赤金戰靴。再配上他一身鋒芒畢露的氣質，如同一把出鞘的絕世好劍，大有睥睨四方之勢。一般弟子見了，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懼之感，根本不敢與之為敵。
相比之下，方豪則是一身尋常風流公子的打扮。只不過方豪的明月流風之相一旦化出，無論林絕的殺氣何等之盛，在方豪看來，也不過清風拂面，明月照崗。
最後一場比試，方豪終於拿出了法寶，轉氣珠早就含在嘴裡，手上一把木劍，樸實平常，毫不起眼。台下不少光華峰的弟子瞧見方豪的王木劍，都不由的笑了起來，更有人譏諷道︰「若是沒有法器，來我光華峰借一樣便是。」
初級弟子沒見過世面，自然不知王木劍的厲害。光華峰內門弟子卻是識貨的，只是在內門弟子看來，王木劍雖是不可多得的法寶，但在方豪手上，還是無法跟林絕的分光寶劍相比的。內門弟子當下叱喝道︰「不可對師叔無禮！」
林絕緩緩拔出分光寶劍，劍身光芒耀眼，成為全場之焦。
楚夕圓站在其父楚天闊的身後，忍不住問道︰「爹，你覺得他們誰會勝？」
楚天闊沒回答，卻是道︰「你說這方豪曾像你請教過火性法門，是真的麼？」
楚夕圓點頭肯定。楚天闊說道︰「方豪潛力無限，不過，一時半會未必是林絕的對手。」楚夕圓聽罷不語，她既希望方豪實力強勁，日後她打敗了方豪，才能顯得自己厲害。又生怕方豪太厲害，她永遠趕不上。
台下陳依依看見方豪的王木劍之時，也跟其他弟子一樣，想不通方豪為什麼用一把平常的木劍。柳如思卻是笑容僵在臉上，霎時間心緒頹然，對陳依依道︰「唉，方豪終究還是學會了木性真氣。」
陳依依聽了這話，一種不可抑制的衝動湧了上來，回道︰「可是，他也學會了木性法門啊？」
「當真？你如何知道的？」柳如思希望再度被燃起，聲音中已然透著幾分興奮。
陳依依這才察覺自己剛才那句話所包含的意味，一時頗不自在，微聲道︰「依依傳過他水性法門。」
柳如思滿是讚賞的看著陳依依道︰「依依，你果真沒有讓為師失望。」
方台之上，曾武長老忽的側過頭來，向仙閣長老道︰「你說這方豪會控靈之術，疑似靈虛法門，卻不知此次能否再看他使出來。」
仙閣長老看著場上，道︰「此子極為謹慎，難以預料。」
掌門萬選淡淡道︰「靈虛宮斷不會派一個弟子入我天青門下，此子的來歷，大有蹊蹺。」
明化長老道︰「除了靈虛宮，還有魔門修煉血靈，也會控靈之術，此子該不會是魔門派來的？」
仙閣長老笑道︰「明師兄，煉化法器，天青門無人能比的上你。可事關各種修煉之法，明師兄不得不服輸。依我看來，此子前天比試之時，使得那招斷人靈識之功法，跟靈虛宮有莫大淵源。」
明化長老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台上，不再說話。
「開始吧。」萬選說了三個字，懸浮在圓台邊緣的銅鼎自發的響了三聲。
鐘鼎顫音未絕，林絕已騰空飛起。手中分光寶劍往下一斬，看似簡單的動作，卻帶起一陣風雷之聲，劍下一片金光，彷彿那圓台都要被他生生斬成兩半。
各脈弟子不禁感歎︰這林絕的修為，果真比同輩之人要高出一大截。
方豪木劍上揚，在透頂畫了個圈，劍尖一絲幽綠的水汽極速蔓延開來，瞬時結成一個巨大的冰鏡。金光攻在冰鏡上，登時反射回去。不過巨大的劍氣之下，方豪化出的冰鏡也給擊得粉碎。
林絕始料不及，匆忙間避金光，不由的心頭一震。
水性法門碧冰鏡！
就算是初級弟子，也知方豪出自參天峰，頂多會一點木性法門。可如今方豪一出手就是水性法門，委實出人意料。
而各脈的內門弟子，一個個早已驚的合不攏嘴。要知道方豪手中拿的是木性法寶王木劍，但化出的卻是碧冰鏡。這在他們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唯有柳如思一臉喜色，彷彿方豪已是她龍泉峰的弟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