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7019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2-7 03:15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陰差陽錯(四)

  「我看過卷宗,上青林的案子裡的受害者,是不是一隻眼睛瞎了?」

  侯衛東見大哥突然提起曾憲剛,心裡奇怪,道:「有這人,他叫曾憲剛,尖山村的村委會主任,怎麼說起他?」

  「上青林案子的首犯一直在逃,他是累犯,犯事不少,好幾件大案都涉及到他,我們的人一直在追捕他,前一段時間我們得到消息他要回家,就派人去守候,無意中發現有一個戴眼罩的人也在附近守候,後來派出所的人把他帶回去詢問,從他身上搜出來一把尖刀。」

  侯衛東吃了一驚,隨即想起曾憲剛曾經說過的話,「他以前就說過不報此仇誓不為人,沒有想到人當真在行動,我倒低估了他,他是一條真漢子。」

  「你和他很熟悉嗎?」

  「上青林成立了碎石協會,有五個老闆,他是其中之一,我們是好朋友,而且是比較鐵的哪一種。」

  侯衛國進屋以後,就將警服換成了運動裝,他用手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大腿,道:「聽說是受害者,我的人就放了他一馬,小三,現行法律是不准報私仇的,既然是好朋友,你勸勸曾憲剛,不要想著報私仇,到時候恐怕會得不償失。」

  侯衛東是學法律專業的,這個道理他當然懂得,但是想到曾憲剛家破人亡的慘狀,就禁不住憤憤地道:「這只是理論上的事情,如果我是曾憲剛,一定要將那個首犯千刀萬剮。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侯衛國見了太多的陰暗面,道:「這些事情太多了,久了就會習慣。」

  江楚就在廚房裡張羅著飯菜,她將一塊老臘肉從冰箱裡取了出來,在菜板上砍得砰砰作響,砍好以後,又放了些鹽菜,再一起放進高壓鍋。

  點了火,她脫下圍腰,道:「你們兩兄弟難得見面。好好聊一聊聊,我去買一隻鹽水鴨子。就是前面地那一家,味道可好了。衛國最喜歡吃。」

  侯衛國疑惑地看了一眼妻子,這個小妻子什麼地方都好,就是有些財迷,平時在家裡總是精打細算,今天不僅煮了從四川城口縣帶回來的農家臘肉,還主動出買鹽水鴨子,大方得與平常完全不同。他看了看小三,笑道:「今天是借小三的光,才能吃到城口老臘肉,這塊老臘肉是我的四川城口出差時,城口的老李大力推薦的,買回來吃了一次。江楚便把這城口臘肉當成了一寶,放進冰箱裡怎麼也舍不得吃,今天終於讓我解讒了。」

  這個家有一大半倒是侯衛東資助的。江楚的熱情倒也符合她的個性,侯衛國由此深知錢的用處,道:「上一次遇到小佳,她想將你調到沙州來,其實按照我地想法,既然在青林鎮找錢容易,還不如就在那裡多干幾年,我在沙州當刑警,一個月就是千把塊錢,真是沒有什麼意思。」

  侯衛東開玩笑道:「那你就脫下警服做生意,我和二姐資助你本錢,依你的本事,說不定那天就成大款了。」

  侯衛國笑著搖頭道:「爸要知道我脫警服,肯定會氣得雙腳跳,再說我也舍不得脫這身衣服,畢竟幹了這麼多年,警察雖然在社會上讓人不待見,可是我還是很有自豪感,我這輩子不想發財,就只有吃這碗飯了。」

  「上一次被檢察院逮去收拾了一回,讓我明白一個道理,在嶺西,在沙州,政府永遠是老大,光有錢還是不行地,一個家庭必須要有政治地位。」

  「從現在的發展均勢來看,有錢人最終是大爺,錢多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從量變到質變,上一次新加坡一個商人過來,市政府硬是來了個一級保衛,弄得如保衛國家領導人一樣,國保地那幾個人已經變成了資本家的門神。」

  侯衛東笑道:「量變到質變談何容易,我還是半官半商,做官發財兩不誤,大哥你就安心從警,最好是弄個一官半職,成為我們家的保護傘。」

  兩兄弟談話一直很放鬆,可是當侯衛東說起黑娃爭奪上青林石場的事情以後,侯衛國神情就很嚴肅了,正準備說話,江楚就回了家,她將買好的鹽水鴨子裝進盤子裡,又將高壓鍋關掉,然後開始坐在廚房理菜。

  等到江楚進了廚房,侯衛國眼神便有些凌歷了,道:「前幾天我們抓了一個槍販子,他交待買了三支仿製的五四手槍到益楊,我們隊上的人正與益楊公安一起查這件事情,從內線傳來消息,這槍是黑娃手下買地,雖然還沒有查實,你們要特別小心。」

  侯衛東這一段時間以來,先忙殯葬改革的事情,後來又與李晶一起搞精工集團,就將黑娃的事情放在了一邊,聽了此話,吃了一驚,他立刻給曾憲剛打了手機。

  「買手機就是為了通話,時常關機算什麼玩意。」他又打座機,接聽之人卻小孫,這個小孫是曾憲剛的外侄,長期守在曾家,侯衛東與其很熟悉,就不客氣地道:「曾憲剛在哪裡,怎麼把手機關了。」

  小孫被話筒裡傳來的不客氣的聲音嚇了一跳,正想發火,卻反應過來是侯衛東地聲音,連忙道:「曾主任的手機丟了,他現在不在家裡,不知到哪裡去了。」

  侯衛東就交待道:「你給礦上的人說,這幾天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孫道:「侯鎮,我們石礦地安全員天天在崗上,炸藥當天歸庫,應該沒有問題。」

  「我說的不是這個,聽說黑娃他們買了手槍,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們要小心一點。」

  小孫曾經參加過三叉路戰鬥,慌張地問道:「他們手裡有槍,這怎麼辦?」

  「此事我也是道聽途說,小心使得萬年船,不可不防,你立刻找到曾憲剛,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掛了電話,侯衛東就心神不寧,他接連給秦大江和習昭勇都打了電話,結果秦大江的手機只是不停地響。卻無人接聽,打座機也無人接聽。習昭勇則關機,他只得給狗背彎石場打了一個電話。還好何紅富還在石場,接了電話,就連忙做起準備。

  侯衛國成天與各色人等打交道,眼光也端是歷害,道:「小三,說到底,你也是官場中人。這黑道中的事情少插手。」

  侯衛東只是點頭。

  侯衛國見他有些敷衍地成分,就告誡地道:「最怕認真兩個字,到時候算總帳,搞一次嚴打,不知多少人又要進去,就算你家財萬貫。到時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聽到大哥提醒,侯衛東就迅速梳理了自己的事情,所有的法律手續都齊備。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道:「哥,我是學法律的,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江楚在屋內忙前忙後,鹽水鴨子、四川城口的老臘肉、炒肉絲、青椒皮蛋等菜都擺上了桌子,發出誘人的香味。侯衛國嚥了嚥口水,道:「江楚,我真是沒地位了,要*了小三才能吃上這鹽水鴨子。」江楚撇了他一眼,只是招呼侯衛東。

  回到新月樓已是八點,小佳還沒有回來,估計還在粟家打麻將,侯衛東就把手機放在順手的茶几上,邊看電視邊等著小佳回來。

  九點,侯衛東又給曾憲剛家中打電話,曾憲剛仍然不在,他又給習昭勇家中打電話,這一次打通了,卻聽到一個不耐煩的聲音:「習昭勇喝醉了,有事明天說。」說完就將電話掛斷。

  給秦大江打過去,倒是本人接的電話,他哼哼哈哈說了半天,侯衛東聽明白什麼事情,「習昭勇過生日,請大家在場鎮吃了兩台酒。」

  「一群醉鬼,怎麼不吸取曾憲剛地教訓。」侯衛東氣得不行,罵了幾句,只得將電話掛斷,他打定主意明天就回上青林,好好商量一下黑娃的事情。

  小佳晚上十一點回家,心情很好,上了床就主動去撒嬌,將侯衛東弄得熱情澎湃,之後,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九點,兩人都還未醒,突然一陣刺耳地電話鈴聲響起。

  聽清楚了第一句話,侯衛東就從床上蹦了起來,他聲音格外的高亢尖銳,道:「什麼,你再說一遍。」

  習昭勇地聲音則比得上超音速飛機的噪聲,「秦大江被人用槍打死了。」

  「,是誰幹的。」

  「刑警大隊和派出所的人正在朝這邊趕,我一個人在保護現場。」

  冷汗就如瘋狂的暴雨,從侯衛東額頭冒了出來,他手忙腳亂穿起衣服,對床上的小佳道:「出大事了,秦大江死了,我要趕回上青林。」他急急忙忙打通了李晶地手機,不容置疑地道:「我是侯衛東,派了一輛車,我要趕回上青林。」

  李晶此時正在沙道司的辦公室裡,聽到侯衛東如此急切,就道:「你等著,我把車派到新月樓門口。」

  小佳跟著追出來的時候,侯衛東正站在新月樓大口焦急地等車,小佳轉身就去買了牛奶和面包,安慰道:「事情已經出了,急也沒有用,還是吃點東西。」

  侯衛東也不說話,接過面包就啃,慢慢也就平靜下來,暗道:「每臨大事有靜氣,不要慌。」

  小佳伸手給他擦了擦眼屎。

  一輛越野車就停在門口,車上司機是一個瘦小的年輕人,他搖下車窗,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就對侯衛東道:「請問你是不是侯鎮長?」

  上了車,侯衛東對小佳揮了揮手道:「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

  小佳心跳得很歷害,以前只在電影裡看過的故事,突然發生在眼前,讓她心裡說不出地害怕。

  車過益楊,侯衛東徹底平靜了下來,他給秦所長打了一個電話,秦所長聲音很冷嶺,道:「現在刑警隊的正在勘察現場,結果沒有出來,地上有七八個彈殼,秦大江中了四槍,頭上一槍是致命傷。」

  「肯定是黑娃干的。」

  「沒有證據。」

  「我剛從沙州回來,侯衛國說有幾把槍流入了益楊,這就是線索,沙州刑警也要追查這幾把槍。」

  事情出在了青林鎮,秦所長壓力特別大,得到這個消息以後,立刻給現場負責人李大隊長說了幾句,李大隊長取出手機,道:「小聞,將沙州地兩人上刑警請過來,幫助我們破案。」

  侯衛東放下手機,就給趙永勝和粟明報告,兩人也得到了消息,趙永勝脾氣很大,道:「你是分管綜合治理的領導,昨天跑哪裡去了,趕緊回來,縣委很關心這件事情,還等著我們拿報告。」

  打了一通電話,侯衛東便徹底冷靜了,坐在車上苦思對策,作為上青林石場的當事人,他用屁股也想得出來,這肯定是黑娃一夥干的好事。

  這時,曾憲剛打電話過來,道:「瘋子,出事了。」「你***,死哪裡去了,昨天我讓你回電話,你耳朵打蚊子去了。」

  曾憲剛被罵了一頓,也不回嘴,道:「我今天早上才回上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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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09-5-6 12:41 編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激變(一)

  侯衛東心情實在惡劣,掛斷電話以後,就在車上瞪著眼。李晶的司機很有些老成,只管開車,也不說話,他的技術不如李兵來得瀟灑,很樸實,但是速度也不慢,不知不覺開到了上青林。

  到了秦大江門口的公路,侯衛東道:「就停在這裡,辛苦你了,今天我有事,就不留你,改天我到沙州來請喝酒。」那司機擺擺手,道:「侯鎮,不客氣,注意安全,那些人很歹毒。」

  秦大江屋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指指點點,有說有笑,侯衛東近似粗魯地將推著他們,被推的村民見是侯衛東,罵人的話就全部縮回肚子裡。

  幾個警察站在警戒線裡面,表情嚴肅而冷漠,見侯衛東鑽了進來,一名警察就喝道:「出去。」侯衛東也不理他,喊道:「秦所長。」在自己轄區內出了兩次大案,秦所長冷汗就沒有停過,他見侯衛東鑽了進來,連忙走過來,對旁邊的警察道:「這是青林鎮分管政府的侯鎮長。」

  刑警是警察隊伍中的佼佼者,和地方聯繫不如派出所緊密,那名警察就對地方官員並不客氣,道:「你就在這站著,裡面再勘察現場。」

  在曬壩上畫著幾條白線,白線內還有一攤血跡,這應該就是秦大江受害時的地點,秦所長在一旁道:「秦大江遇害時,正在曬壩裡站著,他老婆在小坡上幹活,只是聽見幾聲槍響,回來以後就見到秦大江倒在地上。」

  侯衛東被發配到上青林以後,就長期和秦大江在一起廝混,能當上青林鎮副鎮長,秦大江也是功不可沒,看著白線條框出來的秦大江圖案,想起他粗豪的笑容,侯衛東眼角濕漉漉的,一小粒淚水從臉頰流下,快速地流進了嘴裡,味微咸。

  這時,又進來幾個警察,聽他們打招呼,應該就是沙州刑警,也就是侯衛國所在大隊的民警,為追查非法槍支而來。

  現場勘察以及調查走訪結束以後,侯衛東、習昭勇和曾憲剛就一齊來到了上青林的政府小院裡。

  往日碎石協會商量事情,都是侯、習、秦、曾四個人,今天少了大呼小叫的秦大江,場面就冷了許多。

  曾憲剛戴著眼罩,臉色極為陰沉。

  前一段時間,曾憲剛花錢請了上青林的一個小偷,這個小偷也是曾家屋裡的,算得上遠房侄子,在他勞教的時候,曾憲剛作為村委會主任,時常照顧其父母,因此這個小偷出來以後,就很聽曾憲剛招呼。

  曾憲剛帶著曾三,來到了逃脫首犯老家,曾三就進屋偷了照相片出來,有了照片,曾憲剛就拿著照片在此守候了好幾天,結果一無所獲,後來就被沙州刑警發現,手機、砍刀都被刑警收繳了。

  剛回到了上青林,他才得知秦大江被黑槍打死,就急忙用座機給侯衛東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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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激變(二)

  黑娃已經嚴重威脅了上青林石場的生存,這是利益之爭,除非屈服,否則激烈的鬥爭不可避免,這一點,已經成為上青林諸人的共識。

  侯衛東道:「我想去找大哥侯衛國,他們刑警隊正在追查黑槍的去處,爭取沙州刑警直接插手,早些破案。」習昭勇並不同意,道:「強龍不鬥地頭蛇,沙州刑警如果沒有地方公安的支持,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除非侯衛國是沙州市局的重量級人物。」

  侯衛東又道:「我去向曾縣長匯報這事,並請沙道司的人通過關係向益楊施壓。」習昭勇悶了一會,道:「這件案子我們看起來很明白,但是沒有關鍵證據,從法律角度上來說,奈何不了黑娃。」

  曾憲剛陰沉著臉,聽著兩人議論,眼裡凶光閃爍,卻不發一言,等到兩人都不想說話,他才道:「我在部隊上學過毛主席的一句話,叫做掃把不到,灰塵是不會走的,對付黑娃這種人,只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習昭勇就道:「除非把黑娃殺了,否則上青林很難安寧。」侯衛東在心裡同意這個觀點,可是他沒有明確表態支持,只道:「殺人是重罪,是否值得還要好好考慮。」

  三人商量一會,沒有結果。

  曾憲剛回到了自己家裡,家中聚著十幾個小夥子。有三個打沙包,多數聚在一起打撲克。

  他將那曾憲勇叫進屋,關上門以後,道:「今天秦大江被黑娃打死了,我想去報仇,你們敢不敢。」

  曾憲勇是曾憲剛的堂弟,他和曾憲剛一樣,也是石匠出身,腹部股肉發達,硬綁綁如幾塊小石頭。在上青林鎮,他是有名的刺頭。唯獨和堂兄曾憲剛關係好,他不屑地道:「有什麼不敢。黑娃硬是不想活了,居然欺負到了上青林,我們去搞死他。」

  他對曾憲勇道:「曾三找得到黑娃地家,我們倆人悄悄過去,斷他一隻手,為秦大江報仇,也為上青林消除一個禍患。」

  曾憲勇從小就聽堂兄的話。點頭道:「這個簡單,什麼時候去。」

  他想到這,又道:「我聽說秦大江的兒子秦勇和秦敢要回來,是否跟他們說這件事情。」

  秦敢是秦家二小子,他和曾憲勇兩人聯手,在上青林打架無數。田大刀就曾被他揍成豬頭,也算得上威名在外,這幾年外出打工。這才慢慢地淡出了上青林。

  「算了,這件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曾三隻負責帶路和指人,我們兩人找機會動手,黑娃有可能帶槍,我們必須要干淨利索地把他解決掉。」曾憲勇取出一萬塊錢,道:「這事有風險,你把這錢拿回家。」

  曾憲勇也沒有客氣,將一萬塊錢放到口袋裡,道:「曾三這人信不過,如果出賣我們就麻煩了。」

  曾憲剛道:「我今天跟著曾三到益楊縣城,把黑娃認準,找到他的家門以後,我才給你打電話,你就在我這裡守著,隨時等我電話。」

  安排妥當以後,曾憲剛就和曾三做著拉石頭的貨車到了益楊城。

  曾三是由於在益楊城屢次行竊而被勞動教養,對益楊地面熟悉得緊,作為同道中人,他知道黑娃的喜歡在什麼地方活動。

  七轉八拐來到了新修的新城大飯店,這個大飯店名字取得很大,不過就是一個稍具規模的賓館,連星級都上不了,只不過對益楊來說,這已算得上不錯的賓館了,在賓館五樓設有一個賭場,在六樓就是夜總會,而二樓是餐廳,黑娃這一段時間都混在賭場和夜總會裡,吃飯就在餐廳裡解決。

  曾三從福建回來以後,已在這裡來玩過好多次,他是當賊出身,最喜歡盯人,來過幾次,就知道黑娃的規律,這也是他吹牛地話題之一,曾憲剛偶爾聽到他侃大山,就記在了心裡。

  到了吃飯時間,曾憲剛把眼罩換成墨鏡,又換上流行的絲質體恤衫,和曾三一起坐在餐廳地角落,等著黑娃下樓吃飯。

  等到了一點鐘,才見到六七個短髮小夥子下樓,他們臉上都帶著凶相,大大咧咧地走了下來。

  「穿白色襯衣的就是黑娃。」

  這些小夥子都穿著短袖,只有一個穿白衫衣地,如果不是腰上皮帶反別著一把跳刀,看上去就如普通的白領一樣。

  他們也沒有進包間,就在大廳裡要,開懷暢飲。曾憲剛一直盯著黑娃,牢牢地將他的樣中。

  上青林,曾憲勇等了兩天,沒有消息,第四天中午,他正在無聊地打沙包,曾憲剛的電話打了過來,「帶兩把殺豬刀,晚上殺豬。」

  曾憲勇帶著刀,開了一輛貨車就往益楊城走,然後在益楊城郊停車,步行進城。

  晚上十一點過,曾憲剛和曾憲勇兩人就帶著鋒利的殺豬刀和上青林的青槓木短棍,悄悄來到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有兩幢樓,外面有一個門衛,不過門衛是個老頭,在十點鐘就上床,凌晨一點再從床上爬起來關大門,完全形同虛設。

  他們兩人進了院子,就把底樓的把路燈弄熄,又將路燈拉索割斷,曾憲剛和曾憲勇躲在樓梯拐角地黑暗處,靜等著黑娃上樓。

  十一點三十分,一輛小車開了進來,下來兩個人,一人朝著曾憲剛和曾憲勇躲藏處走了過來,一人朝著另一幢走去。

  黑娃提著一包東西,走進門洞之時,罵道:「燈泡壞了,也不換。」他正要去口袋裡取打火機,黑暗中就有打過來一悶棍,這一棍打得極重,他啊了一聲,就被一條黑暗猛地扼住了咽喉。

  打悶棍的人是曾憲剛,扼咽喉的曾憲勇。

  黑娃頭上中棍之時,已經昏迷不醒,失去了反抗能力,曾憲勇在扼咽喉的時候,仍然猛力將黑娃往地上摔。

  曾憲剛就提起了殺豬刀。

  老婆被殺,兒子自閉,讓曾憲剛痛不欲生,也就是經歷這個悲慘的偶然事件,使他格外痛恨社會上的大小流氓,黑娃儘管不是殺妻仇人,卻是益楊城內地黑道頭目,他按住了黑娃的右手,毫不猶豫舉起手裡的殺豬刀。

  刀落,手斷。

  黑娃咽喉被死死卡住,在昏迷中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

  與黑娃一起出來地人也是益楊黑道有名的人物,年齡約三十歲,但是仍然被黑娃叫做小皮,他聽到啊的一聲,便順手將跳刀取了出來,他停下來凝神聽了聽,卻沒有再次聽到聲音,便喊了一聲:「黑哥。」

  見黑娃沒有回答,小皮就以為黑娃走進了門洞,晚上喝了酒,頭昏腳軟,小皮便沒有走過來,提著刀,上樓。

  曾憲剛提著斷手,道:「成了,走。」

  兩人不慌不忙地離開院子,曾憲剛把手套取了下來,包著斷掌,然後朝著城郊走去。曾憲勇雖然說打架無數,卻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在街道上越走越快,曾憲剛就道:「慢點,慌個。」

  出了城,汽車發動以後,曾憲剛這才松了一口氣,車開到半山腰,曾憲剛叫了聲停,他拿著手電,順著一條小道走了一段,然後摸上山,將染血的衣服、手套和殺豬刀、短棍扔到了一個天然的深井中,這個深井只有一米多寬,但是據說深不見底,到底多深,無人能知。

  侯衛東得知黑娃被砍手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青林鎮殯葬改革是在曲折中前進,好幾個村都收了五千元的佔地費,但是接連又遇到兩戶強行下葬的,民政局啟屍隊過來挖墳墓的時候,一名隊員被砍了一刀,派出所當場就將砍人者抓了起來,這才控制了事態的發展。

  另一戶則是差點釀成自殺慘劇,所幸農藥質量不太合格,才將一個六十歲的婦女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把兩戶強行下葬的控制住,侯衛東已是心力憔悴。

  星期五下午,他正在給小佳打電話,秦所長帶著李大隊長就走了進來。

  「李大隊,你是不是找錯人了,黑娃是地皮流氓,仇人多得很,被砍掉手掌只是小意思,他的命遲早要丟,和上青林有什麼關係。」

  秦所長見氣氛不對,打著圓場道:「李大隊是例行公事,來調查情況,並不是懷疑上青林的人,主要是詢問一下上青林的情況。」

  侯衛東不客氣地道:「秦大江是基層支部書記,他在家中被槍殺,這麼久無法破案,而一個流氓被砍手,你們就這麼緊張,搞錯沒有,是不是領導下的刑警隊。」

  黑娃被砍手以後,城裡刑事案件驟然增加,接連死了兩個人,刑警大隊壓力很大,李大隊對上青林很熟悉,他就不相信是黑社會仇殺,總是懷疑是上青林的人幹的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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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餘波(一)

  衛東心中有火氣,就與李大隊一個釘子一個眼,把李夠嗆,不顧秦所長打圓場,甩手就走出了辦公室大門。

  李大隊剛剛走到侯衛東辦公室門口,迎面就遇到了趙永勝,趙永勝與李大隊極熟,見他氣鼓鼓的樣子,主動伸出手,笑道:「李大隊,來青林鎮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就到了趙永勝辦公室,李大隊道:「趙書記,分管政法的領導脾氣不小,我是按照工作程序來調查情況,他不僅不配合,還亂放大炮。」

  秦所長在一旁解釋道:「侯鎮長和秦大江是好朋友,秦大江死了,他心情不好,李大隊不要多心。」

  趙永勝問道:「你要負責黑娃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大隊就簡單地介紹了黑娃的事情,道:「我不管黑娃是什麼人,只要是到了我手中的案子,就要認真辦,辦成鐵案,秦大江的案子不歸我負責,侯衛東有氣,但是何必把兩件事情扯到一起。」

  在益楊縣的鄉鎮中,青林鎮是案件多發區,李大隊對青林鎮也不陌生,這次黑娃腦袋被敲破,右手被砍斷,他第一反應就覺得是上青林的人所為,在城里布置了相關警力以後,他就到青林鎮來調查情況。在上青林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聽說侯衛東是碎石協會的實際頭頭,便下山來瞭解情況,誰料到在侯衛東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趙永勝不慌不忙地扔了一根菸給李大隊,道:「侯鎮是沙州學院法律系畢業的,也是內行,秦所長最瞭解他,只是人年輕,難免氣盛。你別往心裡去。」

  上青林接連出大案,秦所長已經得到了自己將被調離的小道消息,他更關心自己何去何從,對青林鎮的案子沒有多大興趣,只是聽著趙永勝和李大隊談事情。

  談了一陣,李大隊就起身告辭,由於高副縣長沒有來,他也沒有過多挽留。

  下了樓,秦所長道:「李大隊。按我私下的看法,黑娃這種雜皮,遭砍了也是活該,何必查得這麼認真,這上青林數千人,你沒有線索,光憑懷疑解決不了問題。」

  「我這一次來,就是來實地看一看,從直覺上講。我還是認定作案人應該在上青林。」料,很相信自己的感覺,

  「李大,辦案是講證據,就算是你地判斷沒有錯,沒有證據,你去抓鬼大爺。」書記。他被殺了,也沒有見刑警隊這樣認真,黑社會頭目被砍,就如臨大敵。」

  這句話不好聽,卻是事實,李大隊長只得苦笑道:「黑娃被砍傷以後。城裡接連死了兩個人,張局長將刑警大隊盯得緊,要求我們盡快破案,至於秦大江的案子,是由王大隊在負責。」

  秦所長嘆道:「黑娃被砍手,案子就由刑警大隊一把手親自來辦,秦大江被槍殺,性質不知要嚴重多少倍,卻是由副大隊長來辦,現在的事情。真***說不清楚。」

  這就涉及局領導,李大隊就不願意多說。

  秦所長見李大隊作勢要上車,再次邀請道:「李大隊,中午我把侯鎮喊出來,他是性情中人,所以對秦大江之死耿耿於懷,這種人現在少見。」李大隊一屁股坐上車,道:「算了,事情還多。改天我來請你。」就在上車的時候,他隨意地問道:「對了。那個獨眼主任叫什麼名字?」

  「曾憲剛。」

  李大隊回想了一會曾憲剛的神情,對秦所長道:「我回去了,麻煩你注意一下上青林的動向,特別附近老百姓有什麼傳言。」

  等到李大隊走了,秦所長就回到侯衛東辦公室,道:「黑娃的事情,你當真不知道?李大隊看來是把上青林盯住了。」

  侯衛東確實不知道曾憲剛做了出這事,道:「為了黑娃把上青林盯著,這個李大隊要麼是有毛病,要麼是心存不良。」

  「如今益楊公安局,中層骨幹大部分是警校畢業的,李大隊是警校畢業生中地佼佼者,辦了不少大案子。對了,他應該是侯衛國的校友,年級比侯衛國高幾界,他們兩人說不定認識。」

  秦所長說到這,便打開手包,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道:「侯鎮,這一段時間局裡面的人經常下來,所裡招待費用了不少,所裡的錢只有那麼幾個,這事你最清楚,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報了。」

  侯衛東接過一疊發票,粗粗看了看,這一疊發票至少有四、五也不說話,就一張一張地看,過了一會,才道:「怎麼這麼多?」

  秦所長就叫苦連天,「現在物價漲這麼高,隨便喝瓶酒就是一、兩百,為了辦好秦大江的案子,我只能超標準招待,招待得好,那幫大爺辦案子也就認真些。」

  侯衛東暗地裡也聽到了一些關於秦所長的傳言,但是他沒有說破,道:「秦所,你把這些票據分成兩部分,我讓蘇主任給你報銷一部分,碎石協會幫你報銷一部分。」

  秦所長就挑了一千七百塊生活發票,放在桌面上。

  蘇主任接到電話以後,坐下來喝了幾口茶,這才慢條斯理地上了樓,屁股剛落坐,侯衛東就將一疊票據遞給了他,用不容推脫的口氣道:「派出所最近接待任務重,這裡有一千多票據,你處理一下。」

  蘇主任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他為難地道:「派出所的事情,社事辦肯定要支持,只是這個月發誤工補助太多了,能不能少一點,或者等到下個月才報。」

  殯葬改革以後,社事辦地收入迅速提高,侯衛東從頭參加了此事,對此是心知肚明,道:「殯葬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效,派出所功不可沒,你就咬咬牙,將這筆錢報了,此後有什麼事,秦所長自然會安排。」

  此事擺到了明面,蘇主任沒有辦法,只能照辦,否則不僅要得罪侯鎮長,也要得罪秦所長,他擠出笑臉,道:「既然是派出所的事情,當要好說,等一會讓夏公安過來拿錢。」

  秦所長道:「用不著這樣複雜,我跟你到辦公室去。」

  蘇亞軍就明白過來,這肯定是給秦所長私人的單據,想到是給私人報帳,他心裡反而痛快了許多,畢竟人情做了人情在,說不定有一天就用得著派出所的人。

  秦所長和蘇亞軍剛走一會,楊鳳就走了過來,道:「侯鎮,等一會高副縣長要來,在小會議聽取殯葬改革的匯報。」侯衛東取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接近十一點了,他道:「高縣長是臨時通知的嗎,怎麼現在才給我說。」楊鳳道:「我也不清楚。」侯衛東從抽屜裡取出一包嶺西牛肉乾,道:「這是我在沙州帶回來的,據說是最新產品。」

  楊鳳道了謝,就高高興興地下了樓。趙永勝端著茶杯,來到了侯衛東門前,道:「侯鎮長,到小會議室來。」兩人在小會議室坐定,趙永勝就主動扔了一枝煙,道:「剛才李大隊找了你?」

  當趙永勝和李大隊打招呼的時候,侯衛東就猜到趙永勝來問此事,他實話實說,「黑娃被砍斷手,李大隊沒懷疑是上青林干的,卻又沒有證據,我就頂了他幾句。」

  趙永勝語重心長地道:「李大隊是刑警大隊長,是全縣有名的破案高手,今天到青林鎮來瞭解情況,你作為青林鎮分管政法地領導,就要好好配合工作,不能感情用事。」

  從道理來說,趙永勝說的一點沒有錯,可是從情感上,侯衛東還是有些憤憤然。

  正說著,粟明拿著筆記本走過來以後,趙永勝轉變話題,道:「高縣長是今天上午九點給我打的電話,主要是調研殯葬改革工作,我們把情況先匯兌一下,侯鎮,你先說。」趙永勝心中有蘇主任寫的總結,只是覺得材料太單薄了,就讓侯衛東再說幾句。

  侯衛東對殯葬工作熟悉得緊,也沒有思索,就將青林鎮殯葬工作的現狀、主要工作經驗、存在的問題講了六條,趙永勝在本子上記了好幾點,暗道:「侯衛東干工作真是不含糊,蘇亞軍弄了二個多小時,還不如侯衛東隨便講地幾條,有水平的人就是不一樣。」

  等到趙永勝出去方便的時候,粟明道:「今天趁高縣長到青林鎮,把敬老院的事情匯報一下,據我所知,高縣長對新敬老院的方案很贊同。」

  侯衛東心道:「你不願意得罪趙永勝,卻把我推到第一線,將我當槍使,未免不太仗義。」不過,對於修新鎮的想法,侯衛東是真心贊成的。

  高副縣長原來是沙州市委辦公室的幹部,他剛滿四十歲,這個年齡當上副縣長,說老不老,說嫩不嫩,便很是沉穩,當趙永勝介紹到侯衛東之時,他特意看了侯衛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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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餘波(二)

  副縣長和民政局一把手牟仁厚坐在圓桌的上首,趙永侯衛東、蘇亞軍坐在下首。

  趙永勝的筆記本上只是寫了幾條提綱,記了十幾個數據,他長期從事基層工作,經常在大會上講話,口才頗為不錯,加上他熟悉殯葬工作,就沒有用稿子,甩開稿子,他匯報起來更是頭頭是道。

  高副縣長頻頻點頭,等到趙永勝匯報完了,他就問道:「去年和前年的死亡人數是多少,今天前五月的死亡人數是多少,有多少火化,多少人土葬,收了多少錢?」一邊問,一邊翻著一份表冊。

  趙永勝是第一次與高副縣長打交道,沒有料到他工作這麼細緻,就斜眼看著粟明,粟明只是記得大體的數據,見高副縣長在翻表冊,就不敢亂答,用餘光示意侯衛東。

  侯衛東見兩位主官答不上來這一串數據,也就顧不上謙虛,自從殯葬改革納入了議事日程以後,他就像修上青林公路一樣,多數事情都親歷親為,這些數據就如小佳的生日一樣,深深地印在了頭腦中,他不慌不忙,一口氣將這幾個數字準確地報了出來。

  高副縣長面前放的正是由民政局提供的相關數據,他見侯衛東的數據未差分毫,和牟仁厚對視一眼,讚許地點了點頭。

  高副縣長習慣性地用手扶了扶眼鏡,道:「粟鎮長,你還有沒有補充?」

  鎮委書記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此時,趙永勝已經匯報完畢,即使粟明真有不同的想法,也不能當著面匯報,這是官場的潛規則。他自是明白這個道理,道:「趙書記匯報得很全面,我沒有什麼補充,只是我說一點,殯葬改革是涉及面廣,矛盾激烈,必須要在鎮黨委的高度重視之下,集中全力,才能將此項工作做好。」

  這個馬屁。讓趙永勝很是舒服。

  高副縣長沒有再徵求侯衛東的意見了,道:「我走了七個鄉鎮了,今天到了青林鎮,感到最滿意,這項工作是全縣地重點工作,調研結束以後,民政局要向縣委縣政府寫報告。」

  他穩重地道:「我認為,青林鎮的工作很到位,表現在五個方面。一是領導高度重視,成立了領導小組,多次在黨政聯席會上進行商議;二是前期的宣傳工作很到位,通過了會議、廣播、標語、學校等多種形勢進行宣傳,橫向到邊,縱向到底,進行了全方位的覆蓋,細緻的宣傳是做好殯葬改革的基礎,有些鄉鎮在這方面做得不好,出的事情不少。教訓是深刻的;三是措施得力,青林鎮在政策充許的範圍內,將返回向村社傾斜,極大地調動了村社幹部地積極性;」

  「四是現場處置果斷,現場很複雜,人員也多。……」

  「五是成績斐然,這不是憑空說的,是靠數據說話,……」

  得到了高副縣長的充分肯定,大家都很高興。

  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趙永勝便提議,「高副縣長,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用餐。」

  高副縣長用手扶了扶眼鏡,合上筆記本。道:「雖然說中午不准喝酒,但是青林鎮殯葬工作搞得好,我就破例,敬各位幾杯。」

  趙永勝忙謙虛道:「青林鎮的工作距離政府的要求還很遠,高縣長敬酒,折煞我們了。」

  幾個人站起來就朝外走,剛走到院子,高副縣長忽然想起一事,道:「趙書記。我看了你們新敬老院的方案,很不錯。我們再花一點時間,到現場去看一看。」

  趙書記笑道:「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人是鐵飯是鋼,若是高副縣長到青林鎮挨了餓,我可受罪不起。」

  高副縣長是新任縣官,很有工作積極性,道:「既來之,則安之,看了新地址,再去吃飯。」

  牟局長道:「若是這新敬老院可以,就作為民政局在鄉鎮的試點,補助也可以多給一點。」

  粟明沒有料到高副縣長突然要看新敬老院,知道這是一個說服趙永勝的絕好時機,接過牟仁厚的話頭,笑道:「牟局長開了金口,這錢我無論如何也要爭取。」

  牟局長忙道:「我聽高縣長地,他只要認同新方案,我就負責後勤保障。」

  話說到這一步,趙永勝只得帶著眾人前往侯衛東曾經提出的新地址,他滿臉笑容,只是看著侯衛東的笑容有點冷,暗道:「這個侯衛東確實能幹,卻太不懂規矩,把自已否定的方案拿到民政局去,這完全是逼宮。

  侯衛東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青林鎮,此時高速公路建設漸漸加快速度,而黑娃被砍了手掌之後,益楊城的流氓便不再來滋事,上青林的碎石便源源流被運了出來。

  運出去的是碎石頭,拿回來的卻是晃眼的真鈔票。

  去意已定,侯衛東便也不懼趙永勝,當然,也沒有必要和趙永勝計較,畢竟,官場中許多事情都會流傳的,若得了一個刺頭之名,或許會給將來地發展帶來障礙。他就裝作不知趙永勝的不滿,跟在眾人身後,上了小坡。

  雖然只是一個小坡,可是上得坡來,視線頓覺一爽,一大片平整的田土就在眼前,青林鎮是山地,這等二、三百畝以上的平地,實在不多見。

  高縣長提出看敬老院,純粹是一時興起,而粟明則一直在盤算著說服趙永勝,高心情極佳,迎著山風,指佔著新敬老院的地點,道:「此處地勢寬闊,坐南朝北,空氣通暢,距離場鎮很近,是修新敬老院的絕佳地點。」

  高副縣長很滿意這個地點,道:「原先地地點太窄了,沒有發展餘地,這地點做敬老院著實不錯,趙書記考慮事情周全,這是青林鎮五保老人的福氣。」

  到此時,趙永勝也只得同意新方案。

  就在高縣長與青林鎮眾人開懷暢飲之時,在益楊城醫院,威震一方的黑娃如霜打過的茄子,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他右手被砍斷,最可恨的是凶手居然將手掌帶走了,就算是嶺西能植斷手,也莫奈何。

  「小皮和大勇怎麼還沒有來?」他對著自己的一個手下吼道。

  那個手下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他帶著刀守了黑娃兩天,也不耐煩,只是在黑娃積威之下,不好發作,這兩天時間,他看出了端倪,小皮哥、大勇哥只來過一次,就再也沒有露面了,從這點可以看出,斷了手的黑娃,已經不是黑娃了。

  此時聽到黑娃責怪,趁機道:「我去找他們。」也不等黑娃點頭,便溜了出去。

  黑娃就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楞,這一次受傷醒來,他漸漸發現不對味,為了怕人在醫院報復,他讓小皮派四個人保護自己,最初幾天這四人還守在屋裡屋外,但是小皮、小勇久不露面,這四人便一個又一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病床上暗自罵了一會,他媽媽這才端著雞湯走了過來,道:「黑娃子,傷好以後,搞個正經營生,以前的事情不要做了,你平時總說兄弟如何多,其實一個也靠不住。」

  這話點到了黑娃的痛處,他恨恨地道:「這些狗日地,想甩開老子,沒有這麼簡單。」他表面堅強,可是想到光禿禿的右掌,也暗自寒心。

  用左手拿出一部新手機,這是他與心腹阿強單獨通話的手機,除了阿強,沒有任何人知道。撥了好幾次,才打通小強的電話號碼。阿強正在和一位肥美女人嘿咻,忽然左腰的一部手機響了起來,他知道這是黑娃的,一邊動作一邊接通電話。

  「阿強,我是黑娃,哥哥受難了,被人砍了手掌。」

  阿強聞言全身一僵,道:「黑哥,是誰幹的。」

  「我也不知道。」

  阿強翻身起床,把胖妓女推到了一旁,道:「我盡快趕回來。」

  黑娃道:「暫時不要回來,小皮和大勇不對頭,回來小心被賣,等一段時間,我再給你打電話。」

  用黑槍打秦大江,便是阿強出的手,此時黑槍被藏在益楊的一個隱蔽處,他人就到了福建,益楊公安局一直沒有查到這條線索,黑娃也不想輕易啟用阿強。

  「想玩,黑娃雖然斷了手,還是玩得起。」他望著斷臂,心道:「若查出是誰幹地好事,我定要剮了他。」

  恨雖然恨,就是他弄秦大江一樣,別人也悄無聲息地弄了人,他樹敵頗多,實在不知道誰是真正的敵手。

  黑娃媽媽口碎,道:「到底是誰砍你,黑娃子,你當真不知道,這幾個小夥子都走了,乾脆讓你爸爸來守你,免得不安全。」

  黑娃在床上想了一會,道:「媽,你去給我辦轉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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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餘波(三)

  院裡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這個味道讓黑娃的媽媽神色這個做了無數壞事的兒子,她恨之入骨,幾次想斷絕關係,卻又始終狠不下心,出了房門,她抹了抹眼淚水,就到樓下醫生辦公室去辦理出院手續。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正好站在護士站,他的臉上有著長期曬太陽的健康膚色,有禮貌地問道:「請問黑娃在哪個病房?」是一個小護士,她是才從沙州衛校分來的實習生,昨天剛剛上班,並不知道黑娃的威名,就笑道:「我們這沒有叫黑娃的病人,請問他的大名是什麼?我幫你查。」

  黑娃是黑道大哥,大家都叫他黑娃,其大名反而很少人知道,這個年輕人被護士問得楞了楞,道:「就是手掌所砍斷那個人。」小護士翻看了一下本子,道:「你說是的林守禮,他住在五一二房間。」

  年輕男子不快不慢地來到五一二房間,站在門外看了一眼,見病房裡面果然沒有人守護,一個男人平躺地床上,一隻手纏著白色的紗布,他暗自搖頭,心道:「江湖友情、哥們義氣完全是鬼扯,葉明月說得沒錯,黑娃已是廢人一個,沒有人肯為他賣命。」

  年輕男子推開門,輕輕地喊了一聲:「黑娃。」

  黑娃長期做壞事,警惕性極高,見進來一個陌生高個子男子,語氣雖輕,神情卻不善,便心生警惕,沒有回答他,悄悄地用左手摸著一把跳刀,在被單下面彈開鋒利的刀刃。

  年輕男子瞪著黑娃。嘲笑道:「黑娃,你也有今天。」黑娃已知道來者不善,道:「你是誰?」左手更是緊緊握住了跳刀。

  那個年輕人見桌上有一杯水,便笑吟吟地端起水杯,手腕一翻,就將這杯水倒在了黑娃頭上,黑娃忍住氣,左手的刀也沒有亮出來,只是道:「我們無冤無仇。」

  年輕人不等他說完。打斷道:「你是廢人一個,老子要玩死你。」他伸手抓住了黑娃受傷的右手,用雙手猛地一擰,黑娃手上創口就完全破裂,他慘叫一聲,左手就揮刀狠命地朝年輕人紮了過去。那年輕人沒有料到黑娃左手還握著刀子,差點被刺中,急忙往後退了一步。

  黑娃揮動著跳刀,惡狠狠地道:「你這是寶器。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年輕人沒有想到躺在床上病貓還這麼囂張,拉住了黑娃的一條腿,就把他往床下拖。黑娃媽媽正好回來,看到有人欺負自己的兒子,喊了一聲:「你幹啥子。」撲上去緊緊抱住年輕人,張嘴就咬了過去。

  年輕人猛地甩了一下腰,居然沒有將這羸弱地女人甩開,他後肘一用力,把黑娃媽媽打得坐在地上。

  這時,黑娃已經半坐著。左手揮舞著跳刀,他左手用刀不太方便,被年輕人輕易地捉住了手腕,隨後就看到一個碩大拳頭砸了過來,黑娃眼眼裡冒出了一萬多朵金花,隨後鼻血就如瀑布一樣噴湧而下。

  黑娃媽媽抱住了年輕人的大腿。

  恰在這時。刑警隊兩位民警出面在門口,他們是侯衛國的手下,正被派來詢問黑娃,見裡面打了起來,一個歷聲道:「我們是公安局的,都給我住手。」另一人就提著手銬衝了過去。

  那名年輕人見兩名警察到了,暗叫一聲晦氣,便停止了行動,黑娃則滿臉鮮血躺在床上。

  一位民警檢查了年輕人的身份證,臉色沉了沉。他對另一位民警遞過去一個眼色,又對年輕人道:「我有事問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這位民警是專案組民警,知道秦敢的名字,見他在病房中打人,也就上了心。

  這名在病房打人的年輕人,正是秦大江的二兒子秦敢。

  秦大江有兩個兒子,老大名為秦勇,老二叫做秦敢。秦敢酷似秦大江,一幅好身板。在一米八左右,他雖然不是石匠,卻天生力大,五十斤的石鎖舉起來就如玩一般,正因為此,他少年時期打架從不吃虧,也是上青林地一個人物。

  在廣州混了幾年,秦敢已有少年變成了鬍子硬硬的青年人,他和哥哥秦勇在廣州城外開了一個小型修理廠,近年來,為了和來自各地的野小子們爭奪地盤,與湖北人、四川人、東北人都打過架,也算是膽大之人,修理廠生意慢慢開始紅火起來。

  秦大江的石場上路以後,幾次讓他們哥倆回來一個,兩兄弟一個都不願意回家,這一次父親被槍殺,秦勇恰好帶著人與一幫東北人幹架,實在走不開,就讓秦敢回來辦理父親的後事。

  秦敢回到益楊以後,悄悄回了一趟上青林,見過母親以後,得知了開石場前前況,便將目標鎖定在黑娃。

  他找到了一位初中同學葉明月,葉明月成績不好,最喜歡看港台片,初中畢業以後,秦敢去了廣東,他從學校出來以後,就在益楊城裡混,後來被人捅了一刀,變成了瘸腿。從葉明月口中得到了益楊黑道的許多情況,秦敢暗自準備動手做了黑娃,正在籌備之中,黑娃卻突然被人砍了右掌,受傷之初,黑娃身邊尚有不少兄弟,還不時有警察在醫院晃動。

  秦敢原本想等到黑娃出院以後,再找機會砍他一隻手,正在找機會的進候,大哥秦勇帶人與東北幫打了一場群架,受了重傷,秦敢就急著要趕回廣東,黑娃的事情就只有放在下一步,但是不教訓黑娃,實在出不了胸口惡氣,所以就大白天闖到醫院來。

  很不巧,被刑警隊碰了一個正著。

  刑警隊將秦敢帶了回去,檢驗了秦敢地機票、從嶺西回來的汽車票,從時間上並不能排除了秦敢作案的可能性,公安局譚副局長親自找來電話,命令刑事拘留秦敢。

  就在秦敢被刑事拘留的時候,青林鎮的張家館子裡,高副縣長正在和青林鎮諸位領導雖喝酒,他對青林鎮殯葬工作很滿意,也就破例中午喝酒,與每個人都碰了一杯。

  高副縣長就要離開的時候,依次與青林鎮的幾位領導握手,握到侯衛東的時候,道:「我和老粟是好朋友,這一次到益楊縣工作,他跟我說起過你,他在下一個月要到益楊縣。」

  他使勁搖了搖手,誇道:「小侯工作紮實,很不錯。」聽到老粟之名,侯衛東心裡就一片雪亮,這肯定是粟明俊在給自己打招呼,他也不多說,恭敬地道:「以後請高縣長多多批評幫助。」

  侯衛東與高副縣長對話之時,趙、粟兩人都在身旁,趙永勝眼角不易覺察地跳了跳,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粟明,心道:「高副縣長所說的老粟是什麼人,縣裡沒有領導姓粟,印象中,只有沙州組織部副組長姓粟。」

  粟明本姓粟,所以對姓粟的官員很敏感,他立刻想到了沙州組織部副部長粟明俊,這位名字比自己少了一個字地官員,手握大權,他暗道:「如果侯衛東真有這條關係,那就要好好地用一用。」

  三人各懷著心事,看著高副縣長的車離開了大院,汽車雖然帶起了一些灰塵,但是與前幾月鋪天蓋地的情景相比,已經大有改觀,三人有說有笑地朝大院走去,正在上樓梯,派出所秦所長趕了過來。

  「趙書記,剛才接到刑警隊的電話,說是秦大江的兒子秦敢帶著刀跑到醫院去,已經被刑拘了。」

  趙永勝停下腳步,道:「你說清楚一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秦所長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趙永勝就道:「秦大江是老支部書記,很有威信的,青林鎮如果處理不好這件事情,會讓村幹部們寒心,侯鎮長,你、劉書記和秦所長跑一趟,看一看具體情況。」

  秦所長道:「派出所警車到上青林調查情況去了,我這沒有車輛。」粟明就道:「讓小張送你們去一趟。」

  侯衛東、劉坤和秦所長很快就了益楊縣城,找到了刑警大隊辦公室。李大隊正在看秦敢地詢問筆錄,抬頭看到秦所長,又看到跟在身後的侯衛東和劉坤。

  秦所長自顧自坐在李大隊對面,問道:「聽說秦敢到醫院去鬧事,現在情況怎麼樣?」

  陳大隊把材料放下,道:「已經刑事拘留了。」

  侯衛東心裡一驚,道:「陳大隊,聽說他是在醫院打了人,這是治安案件,怎麼就刑事拘留了。」

  陳大隊不理睬侯衛東,對秦所長簡單講了情況,又問:「山上的情況如何?」

  「所裡的民警周強已經到了山上,調查了情況,他們直接到這來。」秦所長主動給陳大隊發了一枝煙,道:「陳大隊,從常理分析,如果秦敢是凶手,他一定不會在大白天出現在醫院裡。」

  陳大隊從來沒有認為秦敢就是砍手凶手,也沒有任何證據指證秦敢,只是分管局長譚局長發了話,他也沒有辦法。

  侯衛東問道:「陳大隊,秦敢身上有沒有刀具?」

  陳大隊白了他一眼,還是答道:「刀具倒是沒有,但是他到醫院打人,性質很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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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餘波(四)

  所長留在刑警大隊,侯衛東則沮喪地離開了刑警大隊給治安科劉副科長打了電話,聽說是譚局長打的招呼,劉副科長道:「侯鎮,這事我無能為力,你還是找其他的人。」

  劉坤進入刑警隊以後,基本上沒有說話,他就如一個旁觀者,一臉平靜地看著侯衛東在忙碌。

  侯衛東對劉坤根本不抱希望,有意為難他一下,同時心中也抱了兩分希望,因為劉坤父親是縣委常委、宣傳部長,而柳部長是他姐姐劉莉的岳父,這兩個常委在縣裡也算是頭有臉的人,如果他們出面保秦敢,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劉書記,秦大江是獨石村的支部書記,基層幹部被槍殺了,兒子又被刑拘了,我們作為青林鎮黨委政府的領導成員,能不能找趙書記或是柳部長匯報這件事情,請他出面說句話,肯定效果不一樣。」侯衛東與劉坤關係雖然改善了一些,可是兩人之間的稱呼總是帶著官銜,這就如一道看不見的玻璃牆,將兩人的友情生生地割開。

  劉坤對於秦大江的死他很有些快意,選舉結束以後,他從一些干部隻言片語中,猜到了侯衛東跳票成功的主要參加者,秦大江正是其中之一,而是主要策劃者,聽說他被槍殺,劉坤在無人的地方大笑三聲,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時候一到,一齊報銷。」

  劉坤慢條斯理地道:「這事是公安局業務上的事情,我們兩人都是副職,沒有主要領導的授意,擅自向縣委趙書記匯報,這不合規矩。而且秦敢在醫院打人,也是咎由自取,青林鎮黨委政府沒有義務替他求情。」

  前面的話還有道理,可是聽到最後一句話,侯衛東心中火就嗖嗖地往上竄,他壓住了火氣,道:情,就是秦大江被殺頭一事。我們青林鎮也應該向柳部長匯報,這點沒有錯吧,如果連匯報真實情況都不敢,以後村社幹部誰還會真心真意為黨委政府辦事。」

  侯衛東話中有話,氣勢十足,劉坤猶豫了一下,表面上屈服了,道:「我先打一個電話,看柳部長是否在辦公室。如果柳部長在辦公室,我們就爭取去匯報秦大江地事情。」侯衛東立刻取出手機,道:「柳部長多少號碼,用手機打。」

  劉坤接過電話,就給組織部辦公室打一個電話,「楊主任,我是劉坤,柳部長是否在辦公室?」楊主任與劉坤很熟悉,熱情地道:「劉書記,柳部長在辦公室和肖部長談事情。你要過來找他嗎,我給他報告一聲。」劉坤道:「既然這樣,我等一會再打過來。」

  掛斷電話,劉坤把手機還給侯衛東,道:「柳部長在嶺西省開會去了,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侯衛東心裡只有三分指望劉坤。此時見他百般推脫,就臉色一沉,一本正經地道:「劉書記,你是分管組織的副書記,趙書記請你出馬,就是要走正規渠道,將秦大江的事情反映出來,引出縣委的重視,你還是要多想一些辦法。」

  劉坤見侯衛東咄咄逼人,賭氣道:「柳部長出差。我有什麼辦法。有一點我要說清楚,秦敢在醫院打人,這是違法行為,現在還不知後果如何,公安局堅持不放人,也有他們的道理,我們都是學法律的,地方行政干擾辦案,有礙司法公正。」劉坤打定主意不插手秦敢的事情。就在話裡先將自己撇清。

  等到劉坤離開,侯衛東召了一輛出租車。朝縣政府趕了過去。曾縣長正在開會,接到侯衛東的電話,道:「我在開會,你到辦公室等我一會,你到秘書科找小李,這是新來地秘書。」

  上了政府大樓,侯衛東在秘書科門口看了看,裡面還是老樣子,四張桌子上堆著零亂的文件,每張桌上都配有微機,與以前相比,這是最大的變化。

  兩個年輕男子坐在電腦後現,正在噼噼啪啪地打字,侯衛東與曾昭強原來的秘書很熟悉,如今的秘書小李,他還是第一次接觸。

  一位男子見有人進門,就問道:「你是青林鎮侯鎮長嗎?我是小李。」侯衛東覺得小李很面熟,但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自我介紹道:「我是侯衛東,李秘書你好。」

  李秘書牙齒很黃,當是煙茶過度所致,他笑得很燦爛,先將煙遞了過去,侯鎮長,曾縣長跟我交待了,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去等著。」李秘書是老機關了,一般的客人來,都是在秘書科等著,而侯衛東來,曾縣長直接讓他到辦公室等,這就說明了峽兩人的關係不是一般。

  進了曾昭強辦公室,侯衛東問道:「李秘,我看你挺面熟,以前肯定在哪裡見過。」李秘也打量了侯衛東幾眼,道:「我以前在人事局,前幾天才調到府辦。」

  侯衛東一下就想起了,當初他畢業之時,為了報到,到人事局跑了無數趟,與這位小李打過數次交道,笑道:「想起了,我參加工作之時到人事局來報到,我們曾經見過面。」小李也想起了這事,道:「我也想起了,你是第一屆公招生。」

  「人事局是好單位,怎麼調到府辦來了?」

  小李心道:「這位侯衛東應該和趙書記有關係,工作三年時間,就當上了副鎮長。」他就感嘆道:「人事局哪裡是什麼好單位,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在科裡坐了三年冷板凳,還是一事無成,在機關工作,三分之一地人是在認真工作,三分之一應付工作,三分之一屁事不做光說空話。」

  「人事局是三分之一的人在做事,三分之二的人在說空話,所以我爭取調了出來,府辦雖然累,但是機會要多一些。」

  侯衛東暗道:「小李工作也有幾年,怎麼還是口無遮攔,難怪進步得慢。」

  兩人聊了一會,曾昭強回到了辦公室,他「呵、呵」笑道:「侯衛東,你的腳真是很金貴,至少兩個月沒有到我這裡來。」侯衛東道:「曾縣長日理萬機,我怎麼敢隨便打擾。」

  曾昭強把領導放鬆一些,道:「聽李總說,嶺西高速路已經全面開工了,上青林石場有沒有能力提供足夠的碎石?」

  大彎碎石場已是上青林五大碎石場,曾昭強一分錢未花,已有幾十萬收入進帳,這是沒有任何危險的收入,又由於交通局所謂的受賭案件中,侯衛東被檢察院收進去,頂住了壓力,沒有成為志高兄,硬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這一件事情,讓曾昭強對侯衛東即信任又欣賞。

  侯衛東愁眉苦臉地道:「碎石生產沒有問題,只是上青林石場遇到了困難。」

  聽完詳細匯報,曾昭強沉默了一會,並沒有馬上表態,反問道:「你確信秦敢不是砍人的凶手?」侯衛東分析道:「如果秦敢是砍手掌的凶手,就不會大白天到醫院去打人。」

  曾昭強搖頭道:「你這只是推測,法律講究無罪推定,公安局沒有證據是不會亂抓人的。」侯衛東在曾昭強面前就直言不諱地道:「益楊縣黑社會成氾濫之勢,公安局是要負責地,我信不過公檢法。」

  小李端了一杯茶過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不禁吃了一驚,暗道:「侯衛東是什麼人,怎麼這樣跟曾縣長說話,他們兩人的關係當真不是一般。」

  等到小李關門離開,曾昭強道:「我給公安局楊局長打一個電往左,看他怎麼這這事。」

  與楊局長開了幾句玩笑,曾昭強就問了兩秦的案情,兩人在電話裡說了好幾分鐘,最後,曾昭強道:「老夥計,上青林現在是我縣重要的建材基地,不能讓黑社會染指,秦大江被殺一案,性質十分惡劣,影響很壞,你們要集中力量偵破這個案子,秦大江被殺與黑娃被砍手,孰輕孰重,你掂量掂量。」

  放下電話,曾昭強對侯衛東道:「楊局長答應過問此事,這個老傢伙脾氣大得很,在公安局向來是一言九鼎,他答應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又道:「楊局長眼中向來只有書記和縣長,一般的副縣長駕馭不住他,我們兩人有些老關係,他還要給我幾分面子。」

  侯衛東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謝謝大哥了。」

  「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老向這人向來護短,說不定秦敢還要被關幾天,才能放出來。」

  侯衛東連忙道:「只要不刑事拘留,關他幾天也就無所謂,這是對秦敢衝動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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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基金會(一)

  在星期三,關了四天的秦敢才被放了出來,大門口停著一輛皮卡車,侯衛東站在車外面抽菸,見秦敢出來,侯衛東沒有說話,只是招了招手,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室。

  等秦敢上了車,侯衛東道:「秦敢,你辦事怎麼不動腦筋,如果被人藉故弄進去,就太不值得了。」

  秦敢與侯衛東在春節見過一面,當時秦大江讓秦敢叫侯衛東為「侯叔」,侯衛東把此事當作笑話,他叫秦大江為秦哥,又叫秦敢為秦兄弟,從輩份來說,就亂了套。

  但是,讓秦敢這條大漢叫自己侯叔,實在很滑稽,最後,秦敢就暗地裡叫侯衛東為「瘋子哥」。

  此時,秦大江這條爽郎的漢子已經逝去,想起春節前的玩笑,侯衛東傷感,秦敢傷心。

  秦敢淡淡地道:「在醫院不好動手,等風聲沒有這麼緊以後,我一定要找機會殺了黑娃。」

  侯衛東並不希望秦大江的兒子殺人,因為這是死罪,勸道:是指使者,但是到山上來動手的肯定不是黑娃,他們人多,手裡還有兩支槍,你也不要輕舉妄動。回家以後,將你爸爸的石場接過來,就在家裡將石場經營好,同時就把你媽照顧好。」

  「瘋子哥,我曉得怎麼辦,絕對不會留下後遺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讓黑娃多活幾天,我準備回家住一晚。明天回廣東,我哥秦勇在廣東和東北幫打架,肚子被捅了一刀,剛剛搶救過來,我準備過去看一看。」

  侯衛東也就不好多說,道:「你爸的石場還在生產,是由我派人管著的,如果你不回來,你媽是管不了的。你也別小瞧石場,今年正在修嶺西高速路,一年下來,弄個幾十萬是輕輕鬆鬆地事情。」他加了一句,「石場凝聚著你爸的心血,不要讓石場跨了。」

  秦大江被槍殺以後,秦敢媽媽一下就老了十歲,想到媽媽一夜就花白的頭髮,他心裡極不好受,考慮了一會。道:「侯大哥,你先幫我打理石場,我還是要先回廣東,把事情處理好,然後就回來辦理石場的事情。」

  車上了盤山道,秦敢遲疑地問道:「我老爸是不是死得很慘。」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多次。還是忍不住要問。

  「中了好幾槍。」侯衛東道:「沙州刑警支隊派了幾位名警,專門在尋找這兩支槍的下落,相信能夠破案。」

  秦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就靠著車門,想起心事來。

  安置好秦敢,侯衛東開著車到曾憲剛和習昭勇那裡轉了一圈,談了一些業務上的事情,又交待要注意安全,便下了山,到了下青林以後。把小車停在了糧站的大壩子。這輛皮卡車已經買了一段時間了,沒有拿到駕照之前,一直扔在交通局的車庫裡,這個星期一侯衛東拿到了駕照,就開始了有車族的生活。

  停下車,他提了一桶水,將愛車擦得乾乾淨淨,又圍著車子轉了好幾圈,這才回宿舍。

  在沙州。糧站地地盤普遍很大,有倉庫。還有大壩子,青林糧站也不例外,關掉大門以後,人去糧站空,就顯得頗為幽靜,而糧站宿舍前的一片空地,在老刑的精心侍弄之下,成為一片大花園,下了班在花園裡坐一坐,絕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老刑提著一把大噴壺,站在花園中,見到侯衛東過來,道:「侯鎮,你來看我的羅漢松,又長了許多新葉子。」老刑有二十幾株羅漢松盆景,主桿都有碗口粗,蒼老的枝幹配上翠綠的葉子,別有一翻滋味。

  侯衛東進了這個園子,心情一下就徹底放鬆了,官場的彎彎繞,商場的繞彎彎,都放在了一邊,他隨著老刑地指點看了一會,道:「老刑,我有一個建議,這個羅漢松就取名叫老牛吃嫩草,絕對有新意。」老刑立刻糾正道:「侯老弟,,這不是老牛吃嫩草,你看這一盆,我取的名字就是幽燕老將,氣鬱沉雄,生命力強盛,市面上的盆景哪有這等氣勢。」

  與老刑聊了幾句,侯衛東就打開寢室的門和窗戶,雖然屋角放著石灰,仍然不能將屋內的濕氣排掉。

  「我家裡有才燒的開水,還有點新品的鐵觀音,你自己去泡,鐵觀音是安溪的最好,我家老大才從安溪回來,這是最正宗的鐵觀音。」老刑和侯衛東都是茶哥,切蹉了幾次,用井水燒開水的職責就交給了老刑,他也是很盡責。

  喝好茶,看好景,侯衛東也有些感悟暫時做隱士地好處,到了十一點,他就慢慢地走到糧站大門,等了一會,就聽見汽車的喇叭聲。

  「李董,歡迎光臨寒舍。」

  李晶下了車,看了看暫新的皮卡車,道:「這是你的新車,怎麼買個皮卡車?」她穿了一套粉紅色的套裝,套裝剪裁得體,將其身材映衫得凹凸有致。

  侯衛東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李董,今天怎麼穿得就如高級文員一般,與身份不符。」李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道:「真地很難看嗎?」

  侯衛東就笑道:「李董身材這麼好,穿什麼都好看。」他後面還有一句話「不穿更好看」,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李晶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道:「你後面肯定還有一句,你們這些男人,心裡都是些花花心思。」她並不惱,道:「剛剛在沙道司開了大會,開完會。就朝這邊趕了過來,連這身衣服都沒有換下來。」她從車廂後面取了一個包,道:「我到你寢室去換身衣服。」

  兩人就上了糧站宿舍,老刑還是提著水壺站在花園中,老刑與李晶已經見過面,李晶就主動打了招呼,然後徑直走到寢室房門口,回過頭來,笑道:「我要換衣服。你不許進來。」這句話就有挑逗的成分。

  聽到最後一句話,老刑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侯衛東忽然就想起了楊鳳曾經說過的話,這位老刑當年也風光過,當過糧食局副局長,因為生活問題被撤職。想到是由於生活問題被撤職,這老刑的笑容與目光就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老刑看了美女進屋,感慨道,「還是現在這個時代好。開放、開明、開心,侯鎮,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想當年我還是一條好漢,益楊縣的糧食局第一副局長,局長地第一接班人,那個時代的糧食局是和現在不一樣,是肥缺,想當局長的人多得很。」

  「想當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酋。」

  老刑背了幾句毛主席的名句,道:「我現在還背著作風不好地臭名聲,現在想起很可笑,那一天,局裡的吳會計到我辦公室來談事情,涉及到另外一個副局長貪污的事情。我們就關了門,誰知卻被人闖進來捉了奸,就是哪位副局長帶人來捉姦。這事就是黃泥巴掉在褲檔裡,不是屎也是屎,事情鬧大以後,我和吳會計都因為作風不好而受到處理。」

  老刑最後總結道:「在官場,兩種事情最具有殺傷力,一是經濟問題,二是作風問題,第一種問題需要證據。第二種問題就完全是捕風捉影,作風問題害死人啊。」

  老刑的話就讓侯衛東也有所感觸,想著自己曾經與好幾位小姐春風一渡,又曾與段英抵死纏綿,作風是大大地有問題,暗道:「以後作風一定要點檢,否則影響仕途。」

  李晶來到寢室,見侯衛東房間簡陋、整潔,是典型的男人住房。關了門,她忍不住在床上趟了趟。男人特有地味道就撲面而來,她閉上眼睛,靜靜地待了一會。

  換上了牛仔褲以及短袖衫,休閒且青春洋溢,李晶原本想來一個素面朝天,對著鏡子看了看,發現皮膚有些發乾,就坐著小鏡子面前補了一個淡妝,前前後後弄了四、五十分鐘,這才出了門。

  看著容光煥發的李晶,老刑和侯衛東都有些發呆,老刑輕聲道:「侯老弟,你可是遇上了好時代。」侯衛東摸了摸上巴,摸鼻子是似乎是楚香帥的專利,摸下巴則是侯衛東這表達複雜感情的好動作之一。

  李晶對老刑地盆景很感興趣,她走到羅漢松盆景前,彎下腰仔細觀察著盤根錯節的枝椏,侯衛東站在旁邊,目光所及,剛好能夠透過衣領瞧見李晶胸前地春色,乳罩看上去就覺得很高級,將兩團雪白的小白兔擠得緊緊的,很肉感,比段英地稍小,比小佳的稍大。

  侯衛東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邪惡,趁著李晶沒有抬頭,趕緊移開目光,摸了摸下巴,順便嚥了嚥口水,心道:「身體好,荷爾蒙分泌旺盛,這可不是我的錯。」

  「老刑,你這羅漢松賣不賣,我想買兩株放到公司裡。」李晶覺得這羅漢松很有吉祥的意味,就想放到新成立的公司中去。

  老刑的盆景養了十來年,很有感情,他道:「我的盆景是修身養性的,不賣。」李晶估摸著價錢市價,又適當抬高了一些,道:「一盆二千塊,兩盆四千,老刑,你看如何?」

  老刑的工資不過四百來元,這兩個盆景就略等於一年工資,他鬥爭了一會,道:「本來不賣地,看到李總的面子,就拿走吧。」李晶就從手提袋裡拿了錢出來,道:「我沒有帶這麼多現金,先給兩千元,餘下的讓衛東幫我墊付。」

  侯衛東又掏了兩千元,老刑接過厚厚的鈔票,為李晶挑了兩盆最好的。等到老刑回家放錢的時候,侯衛東道:「李董,急急忙忙過來,有什麼事情?」

  李晶神情有一絲憂鬱,道:「我們到屋裡去說這事。」

  「我得到消息,基金會要開始整頓,恐怕要破產。」

  侯衛東在鄉鎮工作三年多時間,對基金會也很有瞭解,為了修路,他還從基金會中貨了一萬元,曾憲剛、習昭勇、秦大江石場起步,也曾在基金會貨款,上青林石場老闆,對基金會還是有感激之情地,侯衛東猶不相信,道:「不會吧,基金會怎麼能破產。」

  李晶面色沉重,道:「我這消息來自嶺西省一位好朋友,很可靠,這幾年,基金會已經出現了危機,內部管理混亂,憑關係就亂貨款,操作極不規範,有可能出現了大面積的兌付風險,國務院已經研究了數次整頓措施,極有可能關閉。」

  侯衛東和基金會沒有過多業務往來,只是為了高息,在基金會存了五萬塊錢,整頓基金會,對他來說,沒有大問題。

  李晶又道:「我們公司的錢,有三百萬來自基金會,如果到時強制還錢,恐怕新公司就運作不起來。」

  侯衛東這一下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道:「還有什麼影響。」

  「沙道司也從基金會貨有款子,這也是違規操作,如果強制還款,沙道司有可能要拖欠碎石款,你的碎石款和條石款,我作做一做工作,應該能夠支付,其他人的恐怕就拖欠一段時間。」

  侯衛東暗自盤算了一會,道:「取締基金會將造成什麼影響,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建議盡快購買設備,免得現金被銀行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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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基金會(二)

  基金會要被取締,這個消息讓侯衛東大吃了一驚,他和李晶面對面坐著,對視良久。李晶神情嚴肅地道:「這是絕密消息,我們四個合作夥伴,只有你一人知道?你一定要嚴守秘密。」

  「為什麼只給我一個人說,不怕我洩密?,我是青林鎮政府官員,農經站可是我們的一個下屬部門。」

  李晶輕笑道:「精工集團成立,我和你就是一根線上的蚱蜢,有著共同的利益,所以我也不怕你洩密。」

  「再說,從政府的角度來說,取締基金會是一件涉及全社會的大事,沒有正式文件,絕對不會輕易動作,你是青林鎮的副鎮長,更會考慮到全鎮穩定,絕不會亂說亂動,若是這一點判斷力和自信心都沒有,我怎麼與你合作。」

  侯衛東反覆思考取締基金會以後可能出現的困境,道:「問題的關鍵是三百萬基金會貨款,如果政府要強行還款,你怎麼辦,剛才我建議買設備也不是上策,我建議趁事情還沒有鋪開,銀行放貨還正常,先還掉基金會的錢,差額部分就到商業銀行貨款。」

  李晶急忙趕到青林鎮,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這事,她道:「英雄所見略同,今天晚上我請沙州市工商銀行的朱行長吃飯,就是談貨款的事情,你陪我一起去。」

  她猶豫片刻,道:「朱行長是色中餓鬼,我實在受不了他。吃了晚飯,你陪他到漢湖去玩,他喜歡打牌,也喜歡女人。」說到這裡,她白了侯衛東一眼,道:「你們這些男人,白天道貌岸然,晚上就是衣冠禽獸。」

  侯衛東很是汗顏,道:「我要當好人。這個朱行長還是不陪為好。」

  李晶覺得語氣重了一些,解釋道:「衛東,我不是說你,你是好男人。」

  侯衛東摸了摸下巴,道:「其實你說得對,我也是好色之人,和他們也沒有實質上的差別,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嘿、嘿。否則你也不會讓我去陪朱行長。」

  李晶幽幽地道:「你還算坦白,不是偽君子,人在江湖,很多時候身不由已,我不是迂腐之人,沒有怪你。」

  說到這話,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經歷,一個拿著中專文憑小人物,沒有任何背景和資金,從沙道司一步一步地爬起來。付出了不僅僅是汗水和淚水,還有自己地身體、感情和青春。

  小時候,看到家境好的同學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在操場上如一片雲飄來飄去,她就下定決心:「長大了,一定要做一個不平凡的人。要穿最好最新的衣服,讓同學們都羨慕。」就是這個簡單的夢想,讓她付出了同齡女子難以想像的心血,當然,有付出也有收穫,她也得到了同齡女子難以企及的成功。

  糧站宿舍設計時問題多多,濕氣重,空氣不對流,屋裡就充斥著李晶淡淡的香水味,香水質地頗佳。不悶。

  李晶出現在眾人面前之時,總是那樣地從容、自信,光彩照人,這種稍帶憂鬱的樣子,侯衛東還是第一次見過到,他心道:「以前只看到李晶的成功

  侯衛東不願意將話題過多地糾纏在男女關係上面,岔開話題道:「既然要取締基金會,銀行說不定要緊縮銀根,到時就是現金為王。你趕緊回去催一催我的貨款。」

  「興平村的條石已經運了接近十萬砣,筆錢有一半是你的,抓緊點。」

  談到正事,李晶就從小女兒態中恢復了過來,道:「這事我已經安排了,你明天抽時間到興平村去一趟,將所有票據全部拿過來,爭取在這幾天內把款子取出來。」

  侯衛東又道:「狗背彎碎石的貨款第二期至少有七十萬了,以前簽合同之時,說是按進度付款,還有十天就要結第二期的帳,你能不能讓沙道司提前付款,免得夜長夢多。」狗背彎石場雖然開採了二年多,但是整個石山規模極大,開採面不過是冰山一角,狗背彎就成為侯衛東最大的利潤來源,嶺西高速路開工以後,他已經結了一筆四十萬地貨款。

  精工集團第一筆業務要等到十月份才開工,按原計劃所有費用都籌齊了,只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取締基金會一事,給新和路工程增添了不少變數,按照李晶的打算:「如果新和路開工之時,流動資金確實不夠,侯衛東這幾筆錢就可以拿來救急。」

  談這事的時候,李晶也就沒有將此事點破。

  「我已經打通財務室的關節,你近期就可以去領錢,我在沙道司工作的時間就多在九月底,離開沙道司以後,你的貨款就只有靠自己了,財務室的頭頭你要多打點一些,你也是老手了,不必我多說。」

  侯衛東與沙道司財務科長余琳琳多有接觸,這位余琳琳是風韻沒有留下多少的女人,貪婪得露骨,居然提出要點數,這讓侯衛東很是頭痛。

  李晶對此也沒有辦法,因為余琳琳是沙道司老總的侄女,想著余琳琳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她嘆息一聲:「這些爛事,確實只有中國特色地商品經濟才有,想辦成事,就不能潔身自好。」

  兩人將精工集團的事情商議完畢,李晶再三叮囑道:「這件事情牽涉面太大,而且特別敏感,一定要保密。」

  侯衛東打趣道:「李董,你以後結了婚,肯定是婆婆嘴。」

  李晶白了他一眼,道:「這幾年看了臭男人太多表演,對婚姻失去了信心,我可不想結婚,憑空給自己添一個枷鎖,不過要一個孩子的主意不錯。」她拋了一個媚眼,道:「你的基因還不錯,我們生一個孩子吧。」

  看著侯衛東鄂然的樣子,李晶嫣然一笑,從椅上探起身,輕輕地吻了一下侯衛東的額頭,道:「衛東,你放心,我最多就是借你地種子,我是獨立的女人,不會糾纏你的。」

  侯衛東只得甘拜下風,道:「打住,打住,再說下去我要動色心了。」

  李晶潮得很,你是我孩子的父親,身體很重要,我車上放了一台排濕機,你趕緊抬過來安上吧。」

  侯衛東與李晶接觸多日了,還被麻貴暗中跟蹤並被照了相,但是兩人當真清白得緊,今天在額頭上的輕吻,就算是最親密的接觸了。

  叫上老刑,兩人把排濕機弄到了小屋裡,老刑眼觀六路,看到侯衛東出現時就開始微笑,等到回到小屋,侯衛東忍不住問道:「老刑,你笑什麼?」老刑點了點額頭,侯衛東摸了摸,看到手上的淡紅,這才醒悟過來,額頭上留著李晶的口紅。

  在青林鎮場鎮姚家館子吃過豆花飯,侯衛東送李晶上車,李晶坐在駕駛室,道:「晚上記著過來,七點鐘,在漢湖二號樓。」又道:「你才學開車,速度慢一些,不要和別人爭道。」

  送走李晶,回到鎮政府大院,楊鳳正站在黨政辦門前,嘴裡正在磕瓜子,剛剛與一位極品美女有了較為親密的接觸,正在回味著「女人是水做的」這句名言,聚然見到肥實地楊鳳,侯衛東暗道:「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可是差別也太大了,李晶是山泉清水,楊鳳則是水稻田裡的肥水。」

  楊鳳把一塊瓜子殼吐在地上,道:「侯鎮,我正準備跟你打電話,今天下午二點要開黨政聯席會。」

  「什麼議題。」

  「我不知道,歐陽主任讓我出通知。」

  侯衛東回到辦公室,想了一會基金會的事情,他站在辦公室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設在大院門口的基金會門市,基金會有三三二二的人員進出。過了一會,白春城也走出了基金會,他皮膚原本很白,此時紅成一片,很明顯是喊了酒,他當上了農經站站長,手握放貨的實權,走路也就大搖大擺起來。

  侯衛東與白春城同在上青林呆過,兩人熟悉卻不投緣,沒有矛盾也不親密,他心道:「如果知道基金會要被取締,不知白春城會是什麼表情?恐怕有些人是貓抓脫不了瓜瓜。」

  下午兩點,準時召開黨政聯席會,前面幾個議題都是瑣事,最後一個議題,由唐樹剛提出來,「火佛煤礦周強寫了一個申請,今年進行安全改造,煤礦投入了四十多萬,礦上流動資金短缺,他準備向農業銀行貨款一百萬,想請政府作擔保。」

  粟明馬上反對:「政府不能提供這個擔保,現在中央提出抓大放小,大部分縣屬企業都要轉制,更別說這些鎮屬企業,如是轉制,這些擔保就是麻煩事情。」

  鎮屬企業在改革開放初期,發揮了重要作用,可是隨著形勢的發展,鎮屬企業的弊端越來越突出,已經到了不得不解決地時候,省、市相關報刊對此已經多有評述,馬縣長多次在大會上談到這個問題,粟明因此不敢繼續給鎮屬企業做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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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基金會(三)

  火佛煤礦周強是極為精明的人,前些日子他站在秦飛躍一邊,對趙永勝是虛與委蛇,如今他又成為了趙永勝的座上客。

  趙永勝是青林鎮絕對的權威,一般權威們都是在最後關頭髮言,這種發言就是拍板,等到粟明、唐樹剛等人都表達了意見,他便緩緩地道:「火佛煤礦是最大的鎮屬企業,這幾年貢獻了不少稅收,也解決了上百的農村剩餘勞動力,功勞是不容抹煞的。」

  侯衛東心道:「以前的事情不知道,今天稅收以及管理費,也是靠貨款來交的,用政府骨頭熬政府的油,翻身就成了功臣了。」

  趙永勝不容置疑地道:「抓大放小只是一個大政策,並不針對具體企業,火佛煤礦是我鎮的重點企業,黨委政府有責任幫助企業渡過難關,我有一個折衷的主意,一百萬太多了,就讓火佛煤礦貨款五十萬元,此事就交給青林鎮基金會,具體事情就由粟鎮去安排。」

  他為了牢靠,又加了一句,「粟鎮長,一定要嚴格手續,政府只是協調,不作擔保。」

  粟明臉色輕微地變了好幾次,心道:「趙永勝真是一個老滑頭,又要攬權,又不想負責,當我是傻瓜。」他心中有氣,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道:「唐鎮長,你讓周強重新寫一個申請書過來,企業辦和你都要簽意見,簽好以後,再送到我這裡來。最後還要請趙書記定奪。」

  趙永勝道:「這是政府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侯衛東暗嘆一聲:「趙永勝與秦飛躍當年就是為了鄉鎮企業才發目成仇,看來,趙永勝和粟明遲早要走上老路。」他從李晶那裡知道「取締基金會」的秘密,見趙永勝又在打基金會的主意,便有了居高臨下的心理優勢,但是為了安定團結,他就獨自保持著這個秘密。

  散會以後,侯衛東回到了辦公室。他玩弄著手裡的鋼筆,將這一段時間發生地事情理了一遍:殯葬改革、精工集團、新敬老院、秦大江之死、黑娃斷手、嶺西高速公路,以及最新的基金會之事。這幾件事情,樣樣事情都不輕鬆,他抱著頭,心道:「媽的,怎麼這麼多事情,還讓不讓人活。」

  抱著頭在辦公桌前趴了一會,侯衛東思路又回到了基金會上。他突然想起二姐侯小英在基金會也貨有款子,便拍了拍腦袋,道:「怎麼忘了給二姐打電話。」李晶雖然再三交待侯衛東要對此事保密,可是知道了此事,不難二姐通風報信,也太不夠意思了,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

  「小三,什麼事,你是難得打電話給老姐。」侯小英與何勇的絲廠。生意已經有了起色,心情自然是極好,聽侯衛東問起基金會的事情,她道:「原本想到青林鎮基金會來貨款,後來那個胖主任終於屈服在糖彈之下,老姐貨款就易入反掌。這兩年國際絲價行情看好,最多一年,老姐的貨款就要還完了。」

  九十年代中期最流行借錢不還,黃世仁和楊白勞的故事,在新的時代就得到了新地詮釋,誰說楊白勞苦,黃世仁更難。侯小英就是現代楊白勞,基金會和銀行就是現代黃世仁,她和何勇先後從吳海縣的幾個基金會貨了三百多萬元,卻沒有想著還款的事情。

  侯衛東答應了李晶。要對取締基金會一事保密,可是如果不提醒老姐,侯衛東的良心上過意不去,他想了想措辭,道:「我聽一位朋友說,基金會有取締的風險,二姐在基金會貨了不少款,要早做準備。」

  侯小英就笑了起來,「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昨天那位胖子主任也過來給我說這事,基金會跨了正好。我就可以不還錢了。」

  侯衛東原本以為這處秘密是獨家享有,聽到二姐已經知道了此事,他心裡有些失望,又有些解脫,畢竟答應了李晶不外出秘密,二姐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他就不算失信於人了。

  他勸道:「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基金會跨了,政府還在,你這筆錢無論如何也是賴不掉的,與其這樣,還不如早作打算,免得到時銀行收緊銀逼著還錢,你哭都來不及。」

  侯小英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吻,道:「小三,你在鄉鎮呆傻了麼,現在誰貨了款還會主動還款,現在基金會扯得這樣煩,誰都不敢亂動,亂動肯定要出大亂子。」

  「二姐,我猜胖主任肯定吃了不少錢,我跟你說,他保不住你,到時候大廈將傾,豈有完卵,世上的事情最怕認真二字,如果認真起來,哪裡有解決不了地事情。」

  「我所有的手續都是合法的,車到山前必要路,到時自然會有辦法。」

  兩人又聊了幾句,侯小英一幅無所謂的態度,將侯衛東的勸誡當成了耳旁風,侯衛東只得悻悻地掛斷了電話。

  給二姐打完電話,侯衛東不禁對李晶高看了一眼,李晶雖然文憑不高,辦起事情來卻有板有眼,她在處理基金會的事情上,很有大家風範了。

  「精工集團肯定要做大做強,我的投資方向沒有錯。」

  又在辦公室悶坐了一會,其間綜治辦主任付江來了一趟,說了一些鄉村扯皮的事情,付江是綜治辦主任,又是司法助理員,按照大事不出鎮、小事不出村的原則,專門管著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侯衛東耐著性子聽付江講完,找個機會打岔道:「我等一會有事要出去,你去興平村看一看大橋地進度,如果慢了,我好催一催施工方。」

  付江就將一肚子的扯皮事嚥了下去,興平村到鎮裡也有好幾十分鐘的路程,他也不想跑這一趟,道:「我下去打電話,跟晏道理聯繫一下。」

  等到付江走了,侯衛東思路又回到了基金會上面,他想道:「既然二姐也知道了基金會的事情,肯定這個秘密早已長了翅膀,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趙永勝和粟明會不會知道?」

  又想道:「李晶讓我保密,其實這等秘密哪裡保得住,明天還是把錢取出來算了。」他在基金會存了幾萬塊錢,主要是奔著高息而去,也正是由於基金會利息比銀行高得太多,他反而不相信基金會,主力部隊就全部放在益楊縣城的商業銀行裡。

  下午下了班,侯衛東就開著他那輛暫新的皮卡車去上班,上了樓,就遇到了郭教授和夫人,他打過招呼,就準備進門。

  郭夫人平時也不怎麼說話,今天主動道:「小侯,有件事情想跟你核實,我聽人說,基金會要被取締,有沒有這回事情?」侯衛東斟酌地道:「郭科長在組織部,消息肯定很靈,她怎麼說?」

  「我家蘭子不相信這事,她說縣委縣政府才出了一個關於加強基金會管理地方件,這些人是在造謠,可是我聽到許多人都在說這事,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侯衛東笑道:「錢是您的,既然覺得不踏實,明天取出來就行了。」

  郭夫人道:「我存的整期,現在取出來要損失好多利息。」郭教授在家裡是不管柴米油鹽的,他見老婆在門外囉嗦,道:「老婆子,基金會是國務院批準成立了,怎麼會跨,別聽那些謠言,你還是要多聽聽蘭子的話。」

  進了屋,泡了一杯老刑送的鐵觀音,站在陽台上,專心聽風中傳來若隱若現的鋼琴聲,往常這個時間,郭蘭已經開始彈琴了,今天卻沒有聲音,等了一會,依然沒有響聲,侯衛東也就進屋。

  第二天,拿了基金會的單子,侯衛東就開車向外,出了沙州學院,他就看到各個基金會門外都排著長龍,看樣子是要取錢。

  「擠兌。」侯衛東頭腦中冒出了這個詞,他的錢大多數在銀行裡,也並不慌張,可是見到許多老人焦急的面容,他就有罵道:「狗日地基金會,也不知財務狀況如何?」

  到了青林鎮,青林基金會門市也是站起了長龍,大家都在罵娘,侯衛東給白春城打了一個電話,白春城道:「昨天,基金會的錢就取完了,今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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