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餐之後,傭兵團的成員們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傭兵團,家底並不豐厚,可沒有奢侈能夠一人一間房的地步。所以那兩個女子合住一間,吉姆與那個精靈合住了一間,兩個牛人和矮人合住一間。尼爾這個團長也沒能享受什麼優待,和修以及霍格合住一間,
回了自己的房間,修徑直到房中唯一的那張桌前坐了下來。他解下背上的琴囊,去了囊套,裡面卻是一具古琴。吟遊詩人這個職業雖然東西方都有,但是使用的樂器卻並不相同,一般來說西方的是豎琴,東方的則是古箏或者古琴。當然標新立異的也有,不過那些畢竟是極少數。
看到修羽手中的古琴,霍格目中露出感激之色,道:「修,今晚又要辛苦你了。」
修將古琴置於桌上,手按琴弦卻沒有立刻彈奏,淡淡地道:「彈琴是我的職業。」
霍格看著他,認真地道:「你知道,這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
修還是那種淡然的語氣,霍格苦笑了一聲,這個同伴什麼都好,就是這脾氣實在彆扭了點。哪怕是心中對誰好,他也從不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像這樣明明是一片好意,但被他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如果不熟悉他的人聽了,只怕怎麼也體會不到他的心意。
不過現在總算是比當初才認識他時好多了,好歹修已經會對他們笑。雖然那笑也只是輕輕淡淡的。而且往往一天也看不到一次。但無論怎麼說,也比當初那一天到晚幾乎就看不到什麼別地表情,好像連笑都不會要強上無數倍了。
一進房就脫了外衣,在房中兩張床中的一張床上躺了下來的尼爾撇了撇嘴,道「我說修,你別老是這個樣子好不好?沒事多笑笑,別人看得舒心,自己也心情舒暢。還有,多說幾句話不會死人的。嘴巴除了吃飯就是用來說話,像你這樣,簡直就是浪費了創世神的恩賜!」
修頭也不回,淡然地吐出了四個字:「我不是你。」
尼爾一窒,看著桌前修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也知道只憑幾句話很難取得效果,可是看著修這個樣子又實在是忍不住。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少閱歷,但是卻也知道一個人年紀輕輕會形成這樣的性格。肯定是心中有心結,而他希望所有的朋友都能和他一樣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聽到他的歎息,修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再次開了口,那語氣雖然依舊清冷,但卻透露著少有地柔和:「其實,快樂與否和是不是愛笑沒有關係。我的性子就是這樣了,很難再改變。不過不愛笑不代表我就心情不好。」
尼爾聽了,眼睛亮了起來。他也不是笨蛋,修說得那麼清楚了。他還會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雖然他是搞不懂既然過得開心,為什麼卻不多笑笑,但是正如修所說,修並不是他,所以。他也不能要求別人都和他一樣。他知道修沒有必要騙他,不管外在表現如何,但只要開心就好。別的,也就沒必要講究那麼多了。
霍格也露出了笑容,修的那種性格讓他也一直很擔心。要論閱歷和識見,他可比尼爾要豐富得多了,明白在怎樣的環境和條件下,才能形成修這樣冷漠的性子。可是他也知道,這不是只憑言語就能勸得好的,而要說到開導別人,也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不過現在聽來,修其實已解開了心結,只是因為這麼多年性格已經定型,所以才會依然是這個樣子。從小到大養成地習慣與性格的確是很難改變,而看修的樣子,根本就是我行我素的那一類型,只怕他也完全沒覺得自己需要改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只要自己覺得過得好,那表不表現出來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霍格的笑容才展開一半就暮然僵住了,腦中一陣劇痛伴隨著暈眩猛然湧上,讓他按住額頭,忍不住呻吟出聲。看到他雙目泛紅,額上青筋爆起,臉龐微微扭曲的尼爾猛然跳了起來,叫道:「修!」
在尼爾出聲的同時,修地雙手撫過琴弦,一陣流水般的琴音應聲響起。先是一陣細碎的低音,好似輕風拂面
綿延。一聲沉音過後,忽如一輪紅日躍出了雲海,點點雨絲帶著溫暖地陽光自天空飄落,灑向譏渴的花草、乾裂的土地。每一個跳躍的音符都充滿了無盡的生命之力,喚醒萬物自休眠中甦醒。於是綠草出土,百花吐艷,大地自肅殺地嚴冬進入陽春三月。
許久之後,琴音漸低,猶如夜幕漸降,萬物在夜色中沉寂,進入香甜的夢鄉。
在琴聲剛起的時候,原本就坐在床上地霍格已經躺了下去,並且閉上了眼睛,盡力地放鬆自己的身體。隨著琴音,他的臉色漸漸好轉,等到琴聲終於止歇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
在琴聲中一樣昏昏欲睡的尼爾甩了甩頭,清醒過來,趨前探視霍格。給安穩地進入了夢鄉的霍格蓋上了被子,他轉頭望向修,道:「幸好有你,不然霍格今晚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了。」
霍格有著一種宿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每次發作他都會猶如發狂一樣,而且頭痛欲裂,幻覺叢生,極為痛苦。尼爾認識霍格已經有四年多了,眼看著霍格的情況慢慢加重,不止是發作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時間越來越長,連發作的間隔也越來越短,從一開始每月發作一次到現在每七天就會發作一次,可他卻完全無能為力,直到遇到修。
那是在半年前,一次他們剛剛完成一個任務,回去的途中經過一座樹林露營的時候遇到了修。一開始他們對於這一個吟遊詩人並不在意,而冷漠的修也沒有理會他們。就在那一晚,霍格又發作了,正在他們手忙腳亂的時候,從修羽的帳篷裡傳來了一陣琴聲,原本發狂的霍格在琴聲中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直至沉沉睡去。
這一下,讓尼爾和同伴們大喜若狂,第二天一早看到修羽出了帳篷之後,立刻求他醫治霍格。可是修卻告訴他們,霍格不是生病,而是因為他的精神力太強,導致肉體承受不了,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是他的精神力平時好像被什麼壓制住了,所以在積累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會爆發一次,也是霍格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病的原因。
這個問題除非霍格的身體強度能夠趕得上精神力的強度,否則沒有別的解決方法。修只是一個吟遊詩人,當然更是無能為力了,剛才他只不過是借助音律安撫霍格暴動的精神力,並催他入夢,以減輕他的痛苦而已。
聽了他的話,尼爾當然很失望。但轉念一想,哪怕是只能讓霍格減輕痛苦,也總比每次他發作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苦要好,所以尼爾當即邀請修加入勇者傭兵團,這也是為什麼他的這個傭兵團裡會出現一個吟遊詩人的原因。
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無意間撿到了一個寶。修不但能用琴聲解除霍格發病時的痛苦,而且還精通醫藥。他的藥療效之好,足以抵得上一個中級的祭祀了,以至於讓其餘的團員也都沾了光。雖然不像祭祀還能用輔助魔法給同伴們在戰鬥時進行加持,但這也已經讓尼爾足夠驚喜了,要知道他們這樣一個低級的小傭兵團,是不可能有祭祀願意加入的。
這半年來,他和傭兵團的其餘成員們可說沒有一個不受惠於修的這一手醫術,再加上修雖然生性冷漠,但是相處久了就知道,其實他只是性子冷了點,心腸卻是很好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還不認識的時候,就用琴音幫霍格壓下那些造反的精神力了。所以雖然只有半年,但大家都已經把他當成了可以福禍與共的好朋友好兄弟。
修將琴收入了琴囊後,也來到了霍格的床前,看著床上的霍格,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我這辦法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而霍格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這樣下去,他撐不過三年。不過……」
聽修說霍格活不過三年,尼爾大急,但是聽到最後那兩個字,他又燃起了一線希望,忙道:「不過什麼?」
修沒有答他,而是轉身走向另一張床鋪,道:「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的。」 |